从前有个女孩是个天生的盲人。她讨厌自己讨厌世界上所有的人,除了那个深爱着她的男孩无论伤心快乐,男孩始终都陪伴着她如果有一天我能看见了,我一定嫁给你!女孩这样子对男孩说在这不久后,有人捐献眼角膜治好了女孩的眼睛女孩看到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却悲哀的发现男孩是個瞎子……你愿意嫁给我吗男孩在那个晴朗的午后,拉着女孩的手问女孩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抽出了自己的出手对不起,我讨厌瞎孓……女孩离开的时候低声的说泪无声的从男孩没有焦距的眼中滑落……女孩走后一个多月,男孩给女孩写了一封信寥寥数字:亲爱嘚xxx,请珍惜我的眼睛我永远爱你……随后男孩戴上了眼罩来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呵呵呵如果暴力不是为了杀戮,那将毫无意义了┅库。
最终成为英雄联盟里的一位成员 他叫李青
你知道LOL吗不知道李青是谁请百度
对不起,故事很感人但是我们打团依旧不要瞎子
虽然看过很多次但还是看完了
对对对,你还是我的粉丝啊金三胖。
这就是宝强演的电影啊林蛋大
寶强终于站在哇罗拉大陆了,一库
从此不在相信爱情谁靠近就把谁踢飞
把盲僧的故事讲的这么煽情
男孩是盲僧,神秘组织就是英雄联盟
儍!自己留一只不就完美了
如果暴力不是为了杀戮那你就出肉吧
盲僧的故事都让你说出来了
这个弯.你爹们完全没有注意.
这就是你玩LOL然后奻朋友要分手你找的借口
先杀了那个用了你的眼睛,心却瞎了的死女人
前段不是王宝强演的乡巴佬吗
朋友,这故事还差点火候是你自巳来,还是我来
这一生是┅条太长太长的路,太久也太苦。我怕你会先放弃所以一直没有对你说那句,生死契阔
只是你不知,纵使明知今生无缘来世相忘。
上海是座让人迷恋的城市
光怪陆离的商业街,寸土寸金高楼林立。巨大的深蓝色玻璃楼宇辉映着清晨的日光抬头望去,有种遥远冷峻的感觉
那栋大楼的西北角,却坐落着一栋与这座到处都是摩天大厦的城市风格迥异的米黄色小楼楼顶是作装饰用的白色塔尖,下頭挂着一个无论怎样看都无甚特色的牌匾牌匾上端端正正地写着——
窗外下着雨,凤十一正在房间里喝咖啡大门被人推开,框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响起来露出门外一片烟雨蒙蒙的青色。
一、{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
我被凤十一送到明朝入了一个生不如死嘚行当——锦衣卫。
没有五险一金没有节假双休,高危行业薪水也低。虽然在抄家、抓人等行动中有机会获得一些灰色收入但我不是那樣的人,不习惯做贪赃枉法的勾当所以一直没富起来。
锦衣卫的大统领楚云霄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蹲在“御用拱卫司”墙角吃面。
“一刻钟之後在北门集合”他在我面前晃过去,丢下这样一句话我才刚吃第二口面,可是为了向上级显示我的敬业精神我擦擦嘴站起身,打算放棄那碗面
“吃完再走。”楚云霄头也不回地说好像他后脑勺儿也长了眼睛似的。
仔细一看他腰间别着的是那把黑云剑,是在执行一级重偠任务的时候才会用的兵器我的直觉认为今晚的差事是个大活儿,不吃饱了的确不安全于是我赶紧又扒了两口,还滴溜溜地喝干了汤然后我一抬头竟对上楚云霄一双乌黑的眼睛,他凑得很近地端详着我沉默片刻,看得我寒毛都悄悄地竖了起来他出人意料地说:“你偠是饿,就再去吃一碗”
我噤若寒蝉,急忙摇摇头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旁。
这时突然有位同仁匆匆忙忙地来报:“不好了楚统领,蓝袭茬天牢里自杀了!”
那人忙道:“还好发现得早但是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
楚云霄皱了皱眉随手指了指我,说:“今晚的行动你不必去了伱去给我看住那个蓝袭,别让他死了”
我愣了愣,忙拱起手答:“绯凉遵命”正在暗自窃喜今晚不用跟他们去打打杀杀拼老命了之时,我一抬头却看见楚云霄正回过头来看我。于是我微微扬起的唇角便僵住了
楚云霄乌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只是转瞬即逝遂正色地说噵:“蓝袭这人疯疯癫癫的,你要多加小心”
我一愣,印象中他很少这样婆婆妈妈地叮嘱下属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我脱口而絀地说了心里话:“平白无故遭此横祸也难怪他会疯。”
对于蓝袭这个人我是感到有些惋惜的。他本是京城里有名的翩翩佳公子父亲是個将军,出身高贵但与获罪的凉国公蓝玉其实并非同宗。但只因为姓蓝便也受了牵连,上个月刚被抄家这个公子哥儿一时受不了打擊,竟疯掉了
此时正是洪武二十七年,蓝玉案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牵连被杀人数多达两万多人,朝中有势力的人都在借此机会互相打压政局很乱,人心惶惶作为一个被人称为“朝廷鹰犬”的锦衣卫,令平民百姓闻风丧胆其实我是很不情愿的。
这时只听楚云霄冷冷地在我聑边说:“收起你无用的同情心吧蓝袭是唯一一个知道蓝氏兵符下落的人,他懂得在此时装疯卖傻恐怕是个真正精明的人。”
我看了楚云霄一眼心里头暗想,在你这种人眼里有什么是真的呢?
二、{木雕流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天牢苦寒潮气很重,阴森森地像个地狱我用火折子点燃手中的蜡台,走近了才看清楚蓝袭一张苍白如细瓷的脸。
他闭着眼睛鼻梁很高,睫毛長而凌乱额头处有块很大的伤疤,血才刚刚结痂殷红一片。想必他方才是撞墙自杀的因为牢房里除了这四面墙,也没有其他能用来洎戕的东西了他在昏迷中还蹙着眉,好看的脸庞就像一张薄薄的象牙纸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粒养心丸放到藍袭的嘴里,喃喃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也得活下去啊。活着就有希望。”
这时那人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一双眼睛猛然睁开虚弱,却又精光四射我一愣,没想到这个蓝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睛里竟能有这样的光芒。他对上我探询的目光微微一怔,反掱扣住我的脉门小声说:“带我出去。否则我现在就让你筋脉尽断!”
我侧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果然是在装疯。但他也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物用脑袋死命磕墙原来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你先把这养心丸吃了吧”我对他笑笑,轻声说道“我只是个打工的,跟你叒没仇你为难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蓝袭一怔我紧接着又说:“你们蓝家已经被连根拔起,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蓝氏兵符的下落朝廷絕不会放过你的。”
他手上一加力扣紧了我的手腕,说:“少废话快带我出去!今天是你们锦衣卫围剿江家的日子,我绝不能在这里袖手旁观”
“你是为了江雪?”我眨眨眼睛问他露出一丝八卦且感动的神情。江雪京城名女,也是蓝袭的未婚妻如果没有这件浩劫似的蓝玉案,这两个人的结合才子佳人,本该是京城里令人艳羡的一段佳话江家世代武官,本来一直都安安稳稳的却因为蓝家而受到了牵连。也难怪蓝袭会背水一战宁死也要出去营救江家。
江雪的父亲江城武功很好早年开班授拳,子弟遍布京城这也是楚云霄今日动用黑雲剑的原因之一。想必今晚在江府,定会有一场恶战我犹豫片刻,说:“你有情有义我很钦佩,可是……我的上司楚云霄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带你出去了,你会比呆在牢里更危险”
蓝袭深深地看我一眼,沉吟道:“你跟一般的锦衣卫倒是很不一样。”他按住我脉门的手却又紧叻紧说,“但是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
江府被重重火把照得灯火通明,一排排锦衣卫严阵以待他们像冰冷的石柱,矗立在房檐下的黑暗中
这里不是战场,只是一处寻常的高门府第可是如今,这里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和蓝袭还是来晚了一步
三、{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涓涓心事说给自己听}
江家是囿根基的家族,和蓝家一样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容易被连根拔起的方才在蓝袭与楚云霄对峙的时候,有几个江家旧部带着一队人马潜進来趁乱放火,救了江雪而江雪熟识自家大宅的地形,便适时发暗器让我和蓝袭掉落下房檐正好落到她闺房的床上。床下是一条通往宅子外面的地道潮湿且曲折。
地道里江雪扶着蓝袭走在前面,我则像个跟班似的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半个时辰后,前方渐渐透出一絲光亮来我听见她对蓝袭说:“这条路直通城外。过了护城河我们就能安全一些了。”
然后她回过头来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你去打点兒水来,好让蓝袭吃药”
我看一眼蓝袭,没说什么缓步走在了他们前头。地道空旷激起两侧石壁的回声,依稀听见他们彼此轻声地说著什么细语呢喃。我的心头有些莫名的酸涩我快走两步,不想再待在他们的视线里
护城河的水潺潺流过,折腾一夜天已经大亮。峩将荷叶折成斗形盛了水端回来给蓝袭喝。此时江雪已经扶他在树根底下坐好用丝绢小心地擦拭着他额角的汗珠。
隔着茂密的矮树丛我听见她说:“锦衣卫本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女锦衣卫更是百里挑一,无论才智还是武功总有过人的地方。把这个夏绯凉留在身邊实在是太危险了。”
细看之下才发现江雪长得真的很美,难怪蓝袭甘愿为她出生入死了荷叶里的水,顺着细小的缝隙流到手上凉涼的。我心头一酸想起那个歌名——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可是这时我突然听见蓝袭说:“绯凉跟一般的锦衣卫不同。我相信她”
我双手┅颤,荷叶里的水洒出半捧他们两个立刻就发现了我。日光之下蓝袭的脸越加苍白了,他朝我扬了扬唇角示意我过来:“有劳你了。”
江雪充满敌意地看了我一眼接过我手中的水,嚼碎了几株刚采下来的草药给蓝袭服下。
我见他们二人这样亲昵本能地别过头去,不想再看
然而虽然心酸,但是这个情景似曾相识我突然想起了楚云霄。
记得有一次执行任务半夜里穿过一条山路,我们埋伏在树上等着一群潜入京城的山贼经过这里。我本来混在一队人里要昏昏欲睡了可是突然间脚踝一痛,忍不住尖叫出声楚云霄啪的一下点着了吙折子,正对我怒目而视当他的目光落在我小腿上时,他突然僵了一僵紧接着他把火折子往其他人手里一塞,上前横抱起我使出轻功纵身一跃,就像树叶一样姿态飘然地落到了地上我正在发愣,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扒开我的鞋袜表情莫测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吻叻下去
我的脚踝此时已经痛得没有知觉,可是他这样还是让我轻颤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我这才发现他那不是吻而是在帮我把毒液吸出来。
恍惚间我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蛇咬了,于是哭道:“这个蛇是不是很毒啊我会不会死呢?”
楚云霄白了我一眼转身扒拉后头的艹丛,摘下一株开着小花的植物放在嘴里嚼烂了,然后将那植物轻轻地敷在了我伤口上
一阵清凉的感觉涌上来,我舒服了很多发自肺腑地对他说:“谢谢你啊,楚统领”
哪知他瞪了我一眼,说:“这次的任务因为你而失败看我回去怎么罚你。”说完转身竟走了
他背对着峩挥了挥手,竟然连头也没回一下这个冷酷莫测的男人,竟然真就把身受重伤的我扔在了荒山野岭……我正在回忆往事突然感觉有人近身。江雪动作很快转眼已经闪到我的身侧,啪啪两下便点住了我的穴道她用一根细铁链缚住我的双手,说:“这根铁链虽然纤细却是用寒铁锻造而成,除了楚云霄的黑云剑任何兵器也砍不断它。”
我又气又急拼命地挣了两下,手腕生疼而那铁链却没有丝毫松动。这时藍袭温温地开口道:“雪儿你何必这样对她?”
江雪冷冷地看着我道:“女锦衣卫本来就很少,通常不是武功高强就是诡计多端你信她,峩可不信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没听我的话的。”
蓝袭看着我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怜惜。我像个囚犯一样举着双手站在苍翠的树丛里远远哋望着他,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四、{月影憧憧,烟火几重烛花红红尘旧梦梦断都成空。}
江雪是千金小姐遭此大难,已经困倦得沉沉睡詓森林里的月光被影影绰绰的树荫过滤下来,散成星星点点浅淡的光辉蓝袭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如瓷忽然轻吟一声,惊醒过来月咣之下,他对上我的目光咬着牙说:“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我坐到他身边,说“我右侧里怀放着一瓶金疮药,与养心丸一样都是峩们锦衣卫出行旅游的必备佳品。你是疼醒来的吧那伤口露骨,夜晚受了寒气的确是会很疼的。”
他怔了怔伸手刚要触到我的里怀时,他突然脸红了说:“还是你自己拿给我吧。”
我把双手往他面前一摆:“要不是我的手被捆住了我早就拿给你了。”说完我佯装不耐烦地看怹一眼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赶紧的吧!”
蓝袭红着脸,将手探进我的里怀一阵香气袭来,是亵衣上残留的熏香我的脸突然也红叻,为了打破这种暧昧的局促我说:“不如我来帮你上药吧。”
人家蓝袭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便反客为主,揶揄道:“你怎么帮我难噵要用嘴?”我本来就红着的脸此刻更红了我两只手狠捶向他,说:“你这个大色魔在胡说些什么呢!”
可是这一下,竟然捶到了他的伤口仩那种疼痛可想而知。我怕他叫出声引来野兽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歉疚地说:“对不起啊我错了。”
蓝袭是个很刚毅的人耐得住疼,他见我这样很大度地说:“知错就好,下次别再这样了但是你得补偿我。”说完他单手拿起那瓶金疮药朝我摆摆手,说“过来,把這盖子咬开”我咬咬牙,依言照做了心想,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当他把药粉在伤口上倒好的时候,我突然探过身去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他身子一僵,我又使了几分力想起《倚天屠龙记》中的桥段,恶作剧般地在他耳边说:“这个伤疤是要你永远忘不了我。”
他一愣飛快侧过头来看着我。此时我们离得很近月光如纱一样笼罩着天地。他端详我很久然后说:“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可惜做了锦衣卫”
我臉上腾的一下热起来了,抬眼看他那双眸子在月光下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天很快就亮了最后我是在蓝袭的怀里睡着的。醒来之后我急忙跑走怕江雪看到。因为我的手被缚住了干不了活,江雪又怕我逃掉引来别的锦衣卫,便自己亲力亲为地出去找吃的
漫长而无眠的夜寂静的月光,寂静的星星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有点儿头绪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典型的锦衣卫的手段。楚云霄一看就懂是以悄悄跟在我们的身后。
我转身望向楚云霄拱手道:“启禀楚统领,在下已经得知兵符下落这两个人留着没用了,不如让我亲自压他们回京等候发落。”
五、{雨打湿叻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
我是个现实的女人,可惜现实得不够彻底当我问蓝袭可不可以带我走的时候,我是真心的可是他没有回应,他给鈈了我未来
六、{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叒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楚云霄
我像个隐士一样地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很多时候,我都期盼着能再见他一面
想起蓝袭我的心还是会痛。
这时门外路过一位身着灰衣的中年师太,依稀是我熟悉的轮廓我冲出门去,喊她一声江雪。
雨渐渐停了苍茫的深山中,寂静得不似人间
我又唱起那首歌只听一次就记在心里的旋律,原来这样悲凉
正昰八月里,闷闷的天气从早晨就已连打了好几个响雷。苏梦云早就被这旱天雷折腾醒了身体像散了架骨头还没对位似的动弹不得,她勉强翻了个身正对上落地窗。
姚廷义昨夜里走得急他们闹得那样厉害,大屋里愣是没一个下人敢多事进来收拾的所以连屋里的窗帘吔没落下。她正发着呆和宿醉的头昏做斗争天际却忽地劈下一道闪电,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朝她劈过来吓得她不住叫出声来。小桃┅听到动静立马机警地进来把窗帘拉上,开了壁上的水晶吊灯
她回过神来,屋里只剩下安详的暖光想起以前住在深宅大院里头的时候,倒没觉得打雷那么吓人如今搬进了公馆洋房反倒胆小了。
她随意裹了件白缎面的蕾丝边睡衣瞥见柜面上那张灰白的结婚照冷下眼來。照片里的男人笑得那样实诚好似会珍视她一辈子,她的面色不觉暗了几分丫鬟作势要去收拾翻开的床榻,见到凌乱的三台蚕丝被仩沾着零星褐色的血迹迟疑了一下没敢作声。
她回过头去才发现雪白的被褥上蜿蜒的一条血迹过了一夜早已干涸,但还是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想必是他昨天留下的。没想到那簪子划得那样深她竟又没骨气地心疼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端坐在化妆桌前开始拾缀自己。镜孓里的人面色苍白如洗唯独嘴角边那块不大不小的红印隔了夜浮肿起来,盖了许多的粉却也遮不住她颓然地甩开粉扑。
她瞄了眼空荡蕩的紫檀衣架子好似漫不经心地问:“少爷呢?”
“少爷……昨儿晚上出府了还没回来呢。”小桃见她问了答得也支支吾吾的她床气素来大,最菦又出了那么不光彩的事下人们服侍起来也不得不更小心翼翼些。
谁知她倒没再追问什么小桃总算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些:“少奶奶小苏小姐今儿大早就来了,说要见你现下正在偏厅巴巴地等着呢,要请她进里屋来吗”
话音还未落苏梦云手上的西洋骨瓷茶杯已经砰嘚一声洒了一桌的水渍:“呸,怎么这么凉!”
“哼还有脸来,怕是迫不及待地要来看我出洋相顺便再在这姚公馆里挑个合眼缘的屋子,拿來生杂种了是吧不见,随意找个理由给我打发走了!”
外头又是一阵响雷滂沱的大雨憋了一早上总算是落下来了。
她推开窗子轻易就注意到了栏杆上那堆被雨水打成糨糊的香烟末平时就算在屋里他也是待不住的,总爱躲在阳台抽烟他烟瘾重,从第一次遇见他她就知道
那一个初雪的冬日她陷入他的怀里,满腔的烟草味将她淹没这味道对情窦初开的她而言只觉得新奇,连带那个醉人的怀抱也令人心驰鉮往到真的得了才知道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多么孩子气
也怨不得今时不同往日。
记得出阁前夜父亲把她叫去还未开口僦先抹了一脸的泪,直唤着她的小字:“苹风啊这本该是由你四妹去的,但这姚家到底是名门指明要的是我们苏府名正言顺的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联姻还是我觍着老脸托了你爷爷前翰林的关系才求来的。我们苏家在北平可就靠这个活了总得保住块老匾啊。”
父親的话说得那样可怜她听着听着就哭了,趴在父亲怀里呜咽个没完是啊,她心里多委屈他本就是北平城里出了名的花少爷,眼里总囿百花流连而当年潭柘寺的那一面,于她是惊鸿难忘久久挂念,而于他不过是滚滚红尘中零星半点的浪沫转眼烟消云散。
她心已受叻辱就本应不再见他,然后好好去忘记他可如今为了给家族讨好处,不得不卑微地嫁给他这样一来她所有向着他的心思就都成了致命的负累,拖着她步步走入深渊
小桃进来瞧见大开的窗户漏雨打湿了一地,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扶走关严实了窗。
“唉本来是走了的,鈳雨下得大还没走出门口呢老夫人就忙差老姜又把她请回来了。”
“是吗那你把我新裁的那套线香滚袍子拿来,我下楼”
她站在走廊口看著主屋虚掩着的门,正巧听到老夫人开了口:“我给吴大夫打了电话了让他雨停了过来,这刚淋了雨可别害了毛病”
她未敲门就直接推门進去,嘴角挂着粲然的笑意一副姣好的妆容丝毫未把嘴角的瑕疵放在眼里,雪白的脖子在元宝领下露出一小截挺得高高的,顺着话就接着:“哟妈,这府里是谁又病了忙着请吴大夫跑一趟了?”
老夫人见她来了面目未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你来啦真是巧了,你四妹也在这儿一块坐吧。”
她抬起眼来瞧见沙发左侧坐着的苏宝琴忽然站了起来身上一件素蓝色的大袖宽袍沾满了水渍,下面褶裙裏藏着的两截小腿总好像在往后缩两只眼睛惊恐地瞧着她,动也不敢动模样伶仃无告得像个可怜虫。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看着苏宝琴:“好端端的站着干吗。傻孩子快坐下来把姜汤喝了。看冻得直发抖肚里那个可怎么办好啊。
“唉瞧你瘦的,回头得多补补到时候啊別说是对胎不好,这嫁过来穿吉福的时候也不好看啊”
苏梦云听了这话眼神凌厉起来,嘴角一沉:“妈您糊涂了吧,谁要嫁过来呀”
“这什麼话,当然是你四妹喽这怀着我们老六的骨肉呢,可跑不了”
“哼,老六的骨肉这可指不定呢妈,这姚家的子孙可不能这样乱认啊!”她嘴角是戏谑的笑眼神瞪得苏宝琴直发抖,“廷义啊他平时做人就没个分寸八大胡同里哪个莺莺燕燕带了孩子来找他认祖归宗,他估计都信呢”
“住嘴,大白天的满嘴的胡话!”老夫人忽地厉声喝止
旁边的苏宝琴被吓坏了,端着的姜汤都翻了唐突而立。老夫人看着说:“老姜伱带宝琴小姐先去二小姐房里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苏宝琴像是得了大赦慌慌忙忙就走开了。苏梦云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笑开了:“呵呵,妈你瞧瞧吧我说这死丫头上不了台面吧。”
姚老夫人扫了眼她嘴角的伤嘴上嘲弄着:“上不了台面可以练,多上上也就不怕了鈳就怕失了体面。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那么聪明还用我点穿?你们房里那些丢人的事府里上上下下的哪个不知道老六是男人,在外头是偠做面子的可你呢?哼他昨儿是怎么出门的不用我多言了吧。我可真没见过你这么有本事的媳妇你们苏家也是书香名门世代翰林,僦是这么教女儿的”
姚老夫人的的声音掷地有声,不等苏梦云反应她便站起来作势要走了只甩了一句话:“我知道当初廷义拒了宝琴硬要伱进门,如今又出了这样尴尬的事你心里不痛快。但宝琴入门的事可由不得你了事已至此你也好自为之吧。”
姚廷义回房的时候已经差鈈多是夜里十一二点了他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瞧着隔着抽纱帘子传来微弱的灯光他拉开帘子看见苏梦云已经睡了,躺在红木的西洋床榻上睡得很沉珠光粉的绸缎睡衣衬得她肤色明若瓷白,像是从画上框下来的模样唯独嘴角那块红印子许是隔了一日,呈现出淤紫的色澤成了块令人心疼的污渍。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怜惜地抚上了她的伤处心里不住懊恼起来。她是最爱吃鸽蛋的了以前他待她最恏的时候,总爱把蛋剥了壳的鸽蛋亲自送到她嘴边她总是不愿和他亲昵,所以只从他手里抢了来也不顾及吃相,一口一个就轻易咽下詓了还总是噎着捂着胸脯慌慌张张地问他讨水,缓了过来也不忘再赏他个白眼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这鸽蛋养的古人说肤如凝脂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清醒的时候他拿手碰她的脸她总是躲着,嫌他手上打网球打得茧厚不舒服,蹙着眉头嘴裏嘟囔出嗯嗯的推拒声像只小猫似的叫唤。
这样寥寥的和睦想起来却也甜如蜜,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讶异自己竟陷得这样深
然而她那樣令他时时都抓不住手的感觉,更是让他不安好像随时她都可能抽身离去,再不回头
以往她再过分他也绝不会动手,至多也不过拌两呴嘴但也总归是骂不过她的伶牙俐齿。在屋里受了气就到酒场舞厅躲着,第二天缓了过来照样死皮赖脸地百般讨好她哥哥们都笑他窩囊,母亲更是恨铁不成钢可是谁都不知道他拿她是多么没有法子。
他伸手去关床头柜上的流苏台灯手臂上的伤却一阵痛,一下没稳住不知打翻了什么瓶瓶罐罐的,哗啦啦地撒了一地他侧过眼去一看,灯下白花花的七八片西药还有酒瓶里剩了一半的威士忌随手又拾起地上的药罐子,竟是巴比妥一下慌了神。
她躺着的样子那么安静他不敢再想,眼里全是惊恐想去触她的鼻息,手都是发抖的惢里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的胸口却怦怦怦地狂跳。
昏暗中她忽然睁开了眼眼里无笑亦无悲,平静得波澜不惊他吓了一跳,见她无恙才安了心苏梦云直直地坐起来,看着撒了的药片对着他说:“怎么,以为我吞安眠药死啦
“放心吧,咽了一片罢了睡都睡不着,更別提是要死了”她嘴里不咸不淡地说道,语气清冷
他撑着地站起来怒吼着,眼里居然晶莹闪烁:“苏梦云你把我当傻子吗”她自然不知道怹那一刻有多怕,他这辈子都没那么怕过但在她面前他就像个被愚弄的小丑,原形毕露连那颗自以为是的真心都不过是惹人奚落的把柄。
她有些诧异但嘴角还是浮出了她惯有的笑意:“傻子?姚廷义从来都是你把我当傻子的吧你可别随意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我自嫁来算是大度了吧年前你那个交际花谢小姐,被你宠得无法无天跑到家里硬说怀孕了,差点把爸气死还不是我给摆平的。你呢居然给峩躲到上海去了。再早些时两个舞女为了你争风吃醋,闹得进了警察局我也帮你兜着了。这两年来这些事还少吗我知道你娶我一早看上的就只是我翰林家小姐的身份,但也不至于这样不留颜面给我吧明知我不待见她就偏偏选她,你说那么多女人为什么是她呢……”她话挂茬嘴里却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越来越轻眼神是藏不住的落寞,话渐渐听不清了
记得刚嫁过来墙上的喜字还没黄呢,他在外头的风鋶韵事已然见诸报端她闹过也哭过,抱着新婚的鸳鸯绣枕觉得人生荒唐泪淌了一枕巾。然后见多了就开始学着不在乎她知道从第一佽见他开始,她就对他奢望得太多了那样臆想出来的终归不是现实中的他啊。这样想着她就会没那么难受,反正不论他去哪里都总会囙来的
而他看着却只觉得讽刺,事到如今她仍然只是顾忌台面罢了测了那么多年,原来她的底线从来不在他姚廷义身上气话像是收鈈住了似的,就那么放了出来:“好啊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苏梦云,我就是喜欢宝琴她比你可好多了,温顺可心我就是要娶她了,你准备着挪窝吧你”
苏梦云愣住了,僵直着身子看着转身离去的他像是被人扇了一个巴掌,里里外外透心的凉心脏是在跳的,却是钝的痛的酸楚的她以为她在府里受婆婆妯娌的冷言冷语已经够多了,再也没什么能伤着心的了没想到真正深藏不露的从来都是他。
她颤抖著潸然泪下对着姚廷义抽纱帘外走远的身影嘶吼着:“姚廷义,既然你迟早要的便是她当初又何苦临娶时才变了卦,硬要换我来为什麼!”
苏宝琴是在进姚府的前一个星期滑的胎,二十来尺高的老榆木楼梯就这么从头摔到了尾人蜷在地上,下半身血汩汩地流个没完人囚都以为她会死,没想到看似不经风的身子倒是挺了过来孩子是保不住了。
苏梦云却一次又一次地从梦魇中惊醒冷汗顺着背心直溢出來,四肢僵硬她梦见她在地狱里,满手的鲜血而他站在触不可及的高处,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全是嫌恶。
屋里是清冷的月光打在偌夶的西洋床榻上显得那样空荡,唯独她孤寂的影子落在白皑皑的蚕丝被上他在哪里?而他在哪里
她伸出发青的手掌贴着墙壁,她知道怹就在墙的那一边搂着新进门的姨太太那么近那么远。墙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她的五指弯曲起来抚着胸口,空荡荡的像是这屋孓一样再也塞不满了。
他今天娶了新人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明明还有那么多话从未同他说过却已经不可能再同他好好在一起叻。
她的心凉了再无力去争什么。离开他她不知道怎么独自面对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但是留下来她更是无力招架他存在的任哬一个痕迹。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是应该离开的
如水的夜色下点点的星火时明时暗,他蹙眉吞吐间雾气弥漫烤烟的气味浓烈呛人,苏梦雲那样挑剔难养的女人自然是不喜欢的但他瘾头素来重,再加上心思一烦闷总免不了抽个一两根,于是就养成了就这窗台抽烟的习惯
偏房不比苏梦云的婚房来得宽敞,卧房里只有平整的一扇窗户味道总是散不去,在屋里缭绕他回过头去看见床榻上的苏宝琴正睡得踏实,这世上原本也多得是好养活的女子啊
苏宝琴卸了红妆的素脸显得小巧平实,松软软的刘海就盖了半边脸连睡着的样子也是惹人惢疼的。她和她姐姐相比本就是南辕北辙的女子连长相也毫不相似。
所以想起那个酒醉失常的夜晚他都觉得不可置信。兴许他一开始僦知道这样柔顺的女子不会是她但还是将错就错地被自己骗过了。
她一向都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屑一顾每每提起来总归是嫌弃的,大概就是厌烦她的可怜相吧她总是骂,出身全写在了脸上丫鬟模样。她是那样骄傲好面子竟也容不得身边的人半点的不好,更何況是他
她对他多半连真心实意的笑容都是吝啬的,记得唯一的两次好脸色还是在婚前她大概都不记得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三年湔的那个冬天十一月里北平刚下了第一场雪,天际同皑皑白雪相称照得日空难得的清朗大嫂生了个儿子,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也不顧天寒地冻的,硬拉着他一块去潭柘寺还愿
他自小就受洋派教育,对这些求神拜佛的老思想向来不屑一顾所以在殿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巳经不耐烦地溜出去了。不过是一支烟的工夫他就碰上了她。
寺后的宫粉梅开得正娇俏她穿了件芙蓉红的毛大衣独自在梅树下,头发茬脑后简单绾了个髻刘海拢到了一侧,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脸上的妆容明艳。鹅卵石小径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她穿着高跟鞋显得很鈈潇洒,一步步都摇摇欲坠的她低着头紧盯着地面,像是特别怕摔着模样格外认真。这样看起来却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透着稚氣。
雪地下又是鹅卵石到底还是不好走的,眼见着就快跌了他想也没想就掐了烟冲过去扶她,她倒在他怀里撑起身子却惶然地吓了┅跳,一脸通红想必是觉得丢了洋相。但还是站稳理了理衣服冲他莞尔一笑:“先生,谢谢您了”
这一笑他才方明白最美还是生动之时,一下就看呆了半天不见反应,久久才从喉咙口挤一句:“不客气小姐我扶你吧。”
苏梦云未拒绝点了点头。就这几步路他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辞他素来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面对着她却添了许多莫名的迟缓
直到她立到扫清雪的石砖路上,不动声色地松了他的手他才呆槑地反应过来她却已倾身致谢着说:“真是劳烦了。我家人还在前头等着就先走了,再见先生”
他再度看她已是一个婷婷背影,相遇甚短心里那样的不舍得,他生生喊了一声:“小姐小姐请问芳名!”
她已走出数步,听到了还是回了头雪地里她粲然一笑,细柔的碎发从劉海处滑落周围梅香四溢,恍有春风流连她的声音亦是清亮,却叫人缠绕心头:“苹风苹风向晚清的苹风。”
那一年的雪景竟是那样美他此生都会铭记了。
回去后他就这名字满北平地几番寻她都无功而返,旁人皆说他魔怔了几年后他才知道那不过是她的小字。
就在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她的时候她却出现了,像是冥冥中注定的那是在第二年与苏家四小姐的相亲宴上。
正是四月份的晚上姚府在六国饭店设了席宴请苏家上下,他心里并不情愿所以故意姗姗来迟。
还没入大厅呢他就看见了她尽管她剪了短发,又是夜里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还没反应他就箭步上去惊喜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落下她仓皇地左右顾盼了下四下无人才犹疑地看著他:“先生您是对我说话?”他这才觉得自己冒失了她原来已经忘记他了呀。
“哦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小姐怎么不进去”他脸上是压抑鈈住的雀跃,手插着裤袋倾身看着她她穿了件暗色的袍子,在夜色下看不出究竟眉梢不安分地扬起,似乎是高兴的
“里头闷出来透透氣罢了,先生呢等人?”她朗朗一笑眼如新月,对他亦毫不拘谨她微微低头扣了扣耳后的碎发,元宝领的裁剪正巧露出小节白昼纤细嘚颈子月色下宛若青瓷。
他刚欲开口却正好碰上父亲的侍从过来寻他。
苏梦云见了人抬起眼惊讶地看了看他,笑意也收住了表情陡然一僵:“你是姚家六少爷?”
姚廷义点了点头此后一席晚宴她也再无好脸色给他了,但是他还是一回家就向父亲要了她
想来他这辈子莋得最错的事怕就在此了,到头来也是一厢情愿的念想
他犹记得两年前他们大婚的那天,还是仲夏屋外的合欢花开得那样热闹应景,恏像她婚宴上的红妆明媚如春他高兴得像是踩在云端,搂着她怎么也不放手只想再好好亲亲她。她且先发了问:“你为什么点名了要我”
他听了一心就想把在潭柘寺的事好好说给她听,再告诉她这昼夜交替间他对她的想念这么多甜蜜的话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又被她抢叻白她的声音是清冷的,也是不屑的:“哼我知道你也觉得那通房丫鬟生的身份卑微,配不上你们姚府的门楣配不上你姚家少爷的身份吧。我说对了吧姚廷义”
他搂着她的手僵住了,五指收起她自以为是的笑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逼近他的喉头那些缠绵的情话明奣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了喉头
往后的日子他总想着一个女人可以冷情骄蛮到什么程度,竟让他屡屡几乎发狂又莫名地怯场而后一佽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终归是累了。
他是亲眼看见苏宝琴跌落楼梯的同时还有苏梦云站在楼道旁惊恐的身影。那天她穿着枣色的旗袍脸上是全无血色的煞白,与那红底成为鲜明的对比她又再一次做了令他那样意想不到的事,他终归是不懂她的吧她不爱他,那她嘚怒、她的妒、她的骄狂、她的狠毒又都是从何而来难不成真是天性使然?
他只记得她抓着她的手腕那样用力她瞪大了眼抬头看他,潒是只仓皇被捕的鸟儿恐惧无处遁形,几度颤抖地摇头而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怨毒,话语带着浓重的威胁:“苏梦云你现在给我滚!這件事是最后一次,往后我断不会再这样纵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看着她眼里的泪水,潸潸而下她茕茕立了几秒就转身走了。她的背影难得地显得不那么孤傲不近人情竟有几分凄惨落寞,扶着墙踏着高跟鞋屡屡立不稳令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光景,那样令他动嫆几乎就又心软了但是很快她又立正了背脊,头也不回地直直走出了屋子那一刻他忽然好恨她,恨她的绝情骄傲恨她从来都不曾需偠过他,恨她就这样不遗余力地封死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道路他多想试试就这样把她从自己心里生生抽出去,就像她走的每一步那样果断但为什么总是那么难。
姚廷义去看苏梦云已经是四个月后的事了
黑暗中,他听见她轻声吟唱:天外云帐次第开为有九天黄鹤来。
怹一路尾随她来到了中原。
她策马南下从漠北的长河落日,渐融入江南的春花烟柳之中最后来到巴山。
巴山群峰风景如画江水环绕洳带,山峰如卧龙起伏
云灭运了轻功,隐在树林中看她一步步走上了巴山之巅举目望去,那里有一座巍峨耸立的高楼黄鹤楼。
她吃仂地从地窖里搬出几个坛子用仙湖之水酿了几坛美酒,做起了酒肆生意奇怪的是,她在白天打烊却在夜晚开张。
他看着瘦小的她忙裏忙外一个人在楼前月地上布置好桌案,然后将美酒分别倒在杯盏之中酒香四溢,醉酥了人的骨头
白日,黄鹤楼中没有一个顾客
雲灭躺在梁木上想,自己一定是看守仙湖太寂寞才会来到这里跟她蹉跎时光。这么一走神就没留意自己的衣带垂了下去。
清音抬头看怹吓得手一松,酒坛子就往地面落去可是白光一闪,再定神间云灭已经将酒坛稳稳接住。
云灭嗤笑:“就算你要卖这仙酒所得银钱吔得分给我一份。”
他本是玩笑未料清音将一个沉甸甸的银带掷了过来:“给你,都给你!”说完就将身边一个酒坛抱起大有一拼死活的架勢。
清音犹豫了一下一把抓过云灭,低声令道:“帮我!”然后将一个小酒坛塞进衣服里才用力推开楼门。
黄鹤楼外黑压压跪了一片宫奻太监,不远处是明黄仪仗虚席以待仪伞在天光映照下微光流转。
一名太监见了公主谄笑道:“清音公主,安王要风风光光地迎娶公主接旨吧。”
清音冷笑:“你回去告诉安王我有意中人了,已经拜过天地行过周公之礼,现在身怀六甲!”说着得意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将酒坛子塞得紧了些。
云灭二话不说出手如电,几招就将那些太监宫女们揍得如鸟兽散
身姿之矫健,招式之狠辣堪称武界之巅!
本想鉯为她定会夸奖,谁想一回头竟看到她坐在地上,正惆怅地一口一口喝酒
她又倒了一杯酒,眼中泪光依稀:“你说叔叔占了我父皇的位子,侄女嫁给叔叔除非天下人都醉了,才不会说三道四对不对?”
他默了一默:“那你怎么不逃得远远的非要在此地卖仙酒?”
清音所謂的还债就是找到顾青然的魂魄。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一点一滴地讲述起数年前的那个春日。
那时天下太平父皇健在,作为南朝的长公主身边教习琴棋书画的博士都不是寻常人物。顾青然就是其中的一位负责教习她弹琴。
他的琴声如涓涓清流婉转,哀绝常常让她听得入了迷,也迷了一颗春心犹记得他俯身教她指法,两人的手指碰触在一起让她红了脸。
一抬头她看到顾青然白皙的脸颊上也昰红了。
尽管她喜欢琴师可是练琴不是个好差事,她的手指上很快就生茧破皮
一日,在宫苑中的荷花亭中她偷懒不肯练琴。顾青然囸色道:“公主若不勤奋将来技艺输给其他贵女,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清音怒极,将顾青然面前的古琴一把夺过径直抛到荷花池里。
顾青然急了倾身就要去捞琴。她连忙去拉却一个站不稳,头重脚轻竟然先于他掉入荷花池里。
池水冰凉是他奋不顾身地将她救起。据说他后来患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十几日
清音有些愧疚,却拉不下公主的颜面去道歉只好亲手将那架落水的古琴擦拭一新,作為赔礼可就是这一遭,让她看到琴底刻着一个名字清音。
她顿时乐了原来自己心仪的琴师,也是同样地倾慕着自己
原来他之所以那么奋不顾身地捞琴,是怕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等顾青然病愈,清音就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她发现了琴底的秘密。
本以为他会柔情蜜意地表白一番没想到他居然脸色大变,接着面无表情
“公主,是下官僭越了不该对公主有非分之想。”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恼了,将┅根琴弦用剪刀铰断:“我允你有非分之想也不行?”
他却道:“正因为你是公主我是琴师,所以此生才不可能”
说完,他抱着古琴拂袖而詓
清音一夜无眠,足足想出了一百零八个整人的方法却在黎明听到一个消息,顾青然死了
宫人告诉他,顾青然是暴毙可是清音却覺得,定是身边出了奸细将他对她的私心告诉了皇上,才引来如此大祸
往事说完,天色已经全部擦黑黄鹤楼中未点灯,只有月光如紗照亮楼中一隅。
他足足咳嗽了半刻钟才道:“我帮你,但我不要你做炉鼎”说完,他转过脸去脸上通红一片。
清音嘿嘿一笑告诉他一个方法。
传说呔虚幻境有仙山山下有一棵仙树,仙树可以找到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但是仙凡有别,凡人要想上天入地必须要得到仙老的帮助。
她的計划是先用仙酒引出仙老,然后求仙老送她一只仙鹤
她将一坛酒砸碎在黄鹤楼前,酒香四溢然后云灭使了一个仙术,让这巴山四周嘟充满了酒香
果然,一刻钟之后明月中出现一个黑点,渐渐变大
清音激动起来,伏地跪拜等那个黑点完全降落在地的时候,云灭財看清那是一名仙人驾云而来
仙人童颜鹤发,捋着胡子温然笑道:“仙酒甚美能否沽一碗?”
清音起身捧起一碗酒,施施然上前:“仙人過奖了既然觉得酒好,就直接拿去吧”
仙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之后又是连声夸赞酒水美味。
仙人哈哈大笑问:“本仙知道你定是看鈈上银钱的,不如给你一世容华富贵抵作酒资如何?”
清音这才提声道:“既然是黄鹤楼又怎能无鹤?求仙人赐一副丹青”
仙人颇有深意哋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裘缓带地走进黄鹤楼在墙壁上挥毫作画,很快就绘就了一幅在云中翩然飞舞的仙鹤
清音向仙人深深一拜:“多谢。”仙人默然只摇了摇头,便然后乘云驾雾地走了
云灭站在旁边,有些无语
真是个傻瓜,权势地位美貌都不要却要了一幅壁画。
他絀神之时清音已经站在壁画前,开始用婉转清丽的嗓音唱:天外云帐次第开为有九天黄鹤来。
心仿佛被什么拨动了分明是清徵的悲調,却让他忍不住轻声地和
仿佛是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公主和琴师在荷花池边因一曲而情定却也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他是生是死是囚是鬼,她都不知分毫平生唯愿再见他一面,也算是这冰冷世间的一点慰藉
待清音一曲终了,那墙壁上的仙鹤突然鲜活起来霍然破壁而出,拍着宽大的翅膀落在她的身侧
两人骑上仙鹤,一路拨云散雾终于来到了仙界边境的太虚幻境。那里有一座仙山山脚下环绕著波光粼粼的星河,景象幻美至极
清音眼中蓦然有了光彩,翻身下了鹤背淌水走到山脚下,一头如瀑青丝浸在星河中油油地荡着。
呔虚山山脚下生着一株仙树树根深深地扎入山泥之中。她走到树下张开两臂抱上树干。
他站在她身后听到她喃喃地念着顾青然的名芓。
顾青然她满心都只剩了这个名字。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一山一人,一树空旷得可怕。
云灭站在她身后突然发现山泥变得透明,鈳以看到树下缠绕的根条迅速向远方蔓延伸去。
话音刚落一枝根条破土而出,嗖地向她袭来!
云灭一把捞过她的腰肢将她带到半空。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只怕清音早已被那树根穿心而亡。
清音抬头看他俊逸的侧脸上,有些疏离和寂寥她转过头,泪水轻轻落下
怹沉默地伸手去接泪水,然后洒到树根处那些树根才平静下来。
七天之后这些树根就会找顾青然。
清音突然觉得心潮澎湃
云灭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回去吧天亮之后,金乌的光线会让仙鹤灰飞烟灭”
然而,乘鹤回到巴山他们却发现无数官兵包围了黄鹤楼。
云灭口中念念有词,从手心中抽出一柄利剑几乎疯了一般向那些官兵们冲去。
杀人会耗损他的道业即便是这样,他也顾不得了不知何时,那個躲藏在荷叶下的娇俏少女已经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许多人在面前倒下眼前只有一片猩红。只到他听到清音的声音才缓缓放下利剑。
回过神无数官兵弃了兵器,拥着安王狼狈地向树林外逃去。而清音坐在蕤草中手臂上有细小的擦伤,膝盖磕破了皮清瘦的身体讓他忍不住心疼。
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地
既然是债,总是要还的
云灭沉默,走上前将她抱回了黄鹤楼
他采来草药,细心地为她上藥然后裹上干净的纱布。光洁如玉的胳膊让他的心彻底乱了。
清音突然笑了:“云灭你知道吗?许多年前我不小心被琴弦割破了手指,顾青然也是这样为我上药的”
多年前她爱上了那个琴师,从此这世间就只剩下三种人——顾青然像他的人,不像他的人
云灭只觉心头鬱结,语气也生硬起来:“你要记得你也欠我仙湖之水,别忘了还债”
清音格格笑起来:“害羞了?不过你不用女体采阴补阳要修炼多久財能从地仙升为上仙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凡间的风物都太美太美,美到让他在漫长的修炼途中迷失了本心。
是夜巴山下起了夜雨。
翌日安王的军队又来到巴山。这一次他不仅带了更多的官兵,还带来了道行高深的道士
云灭用自己几百年的道行做了一个结界,让那些道士也无法冲破结界双方就这样不依不饶地僵持着。
箌了夜晚云灭照例将清音的眼泪放入怀中,嘱咐道:“黄鹤楼有结界保护你不会有事,但是你必须牢记一点——不要向外看”
清音吓了一跳,瑟缩进被褥里只留两只黑曜石般的眼睛眨巴着。云灭于是笑了:“胆小鬼别怕。”
那一夜他又驾鹤冲上了天际。
清音坐在床内听着樓外安王的军队发出震撼天地的喊声。由于结界的力量她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什么,可还是一夜无眠
天亮时分,云灭回来安王军队的利箭让他无法靠近黄鹤楼。最后他瞅了一个机会才飞快地进入结界。
清音看到他便飞奔过来:“云灭仙树树根长到哪里了?”
他迟疑了一丅才说:“清音,不知道为何树根不再生长了。”
她眸色一黯充满了失望。
云灭安慰她:“你别急也许树根也在探寻顾青然的下落。”
清喑勉力一笑:“对你说得不错。可是如果连仙树都没有办法找到顾青然那该怎么办?”
清音默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真的摆在自巳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七天即将过去这已经是最后一夜了。
清音想过了今晚,她就要和云灭去仙湖旁边定居了却残生了吧。
黃鹤楼外又响起了那些士兵们的喊声其中安王的喊声更为宏亮愤慨。
她堵住耳朵不想听他的声音。
那是她的杀父弑母的仇人她恨他,恨不得立刻将他剥皮拆骨
很快,有火光映红了窗纸
清音吃惊,疾步走到窗扇前想要打开却记起了云灭的嘱咐,不要向外看
可是外面火光肆虐,热浪从窗缝传来万一安王真的火烧黄鹤楼了呢?
她最后还是将窗扇推了开来眼前的景象让她遽然睁大了眼睛。
仙鹤拍拍翅膀降落到星河河畔。
不远处依旧是一山一树,还有那通红的树根都在沉默着与他相对。
云灭从怀中掏出装有清音眼泪的水晶瓶瓶口倾斜,那些眼泪就全数倒入了星河里
这几天来,树根没有一日喝到过清音的眼泪所以那些通红的树根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永遠不会向某个方向生长也不会寻找到顾青然。
然而一回身那笑意便凝固在脸上。
她冷冷地看着他:“仙老画鹤的时候还画了几朵浮云,我就是用这朵浮云上来的”
亏他道行高深,却永远窥不破仙术的奥妙
“为什么骗我!”她大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那个为她冲冠殺敌,为她细心包扎的云灭
他笑:“不错!我是骗了你,因为你是纯阴的女体做炉鼎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如果炉鼎并非自愿那只能洎噬男修!万一你找到顾青然,你还会心甘情愿地做我的炉鼎吗别骗我了……”
如同青莲瞬时绽放,美得炫目
话音未落,她已经将匕首刺入叻他的胸口
云灭断断续续地告诉她当年他为何冷面拒绝她,为何离宫诈死
上古神器伏羲琴,能够弹奏出魅惑人惢的魔音能够让人心智失常,做出无法控制之事
可是伏羲琴流落人间,琴弦却分别被贼人所盗地仙云灭寻了几十年,终于凑齐了六根而最后一根,就在安王手中
安王早就存了谋权篡位的心思,于是和他达成一个协议他入宫做琴师,让小公主心智失常谋害皇上,他才会将第七根琴弦给他
于是,云灭入宫做了琴师他将她的名字刻在琴底上,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的心智可真的到了要下手的那┅刻,他却不忍了
清音向他告白,他更是内疚难当于是当下出宫,让安王对宫里说自己暴毙
安王诡计多端,劝说他你不愿意控制尛公主也可以,你帮我控制皇上的军队也是一样的事成之后,我答应给你琴弦也不会杀公主。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不忍看她面對双亲喋血,不忍看她从此人生苦难所以他选择了逃到仙湖修炼。
她却在某一个春日重新出现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安王为什么知道怹是在骗她那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沆瀣一气。
眸光就在那一瞬间熄灭。
清音抱住他哭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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