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书内容天女泪男主夜皓尘救了一个叫子泪的女人,教她武功,最后子泪也死了

从前有个女孩是个天生的盲人。她讨厌自己讨厌世界上所有的人,除了那个深爱着她的男孩无论伤心快乐,男孩始终都陪伴着她如果有一天我能看见了,我一定嫁给你!女孩这样子对男孩说在这不久后,有人捐献眼角膜治好了女孩的眼睛女孩看到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却悲哀的发现男孩是個瞎子……你愿意嫁给我吗男孩在那个晴朗的午后,拉着女孩的手问女孩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抽出了自己的出手对不起,我讨厌瞎孓……女孩离开的时候低声的说泪无声的从男孩没有焦距的眼中滑落……女孩走后一个多月,男孩给女孩写了一封信寥寥数字:亲爱嘚xxx,请珍惜我的眼睛我永远爱你……随后男孩戴上了眼罩来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呵呵呵如果暴力不是为了杀戮,那将毫无意义了┅库。

最终成为英雄联盟里的一位成员  他叫李青

你知道LOL吗不知道李青是谁请百度

对不起,故事很感人但是我们打团依旧不要瞎子

22号热┅下午三十张都不止冬梅入雪点红装

虽然看过很多次但还是看完了

对对对,你还是我的粉丝啊金三胖。

这就是宝强演的电影啊林蛋大

寶强终于站在哇罗拉大陆了,一库

从此不在相信爱情谁靠近就把谁踢飞

把盲僧的故事讲的这么煽情

男孩是盲僧,神秘组织就是英雄联盟

儍!自己留一只不就完美了

如果暴力不是为了杀戮那你就出肉吧

盲僧的故事都让你说出来了

这个弯.你爹们完全没有注意.

这就是你玩LOL然后奻朋友要分手你找的借口

先杀了那个用了你的眼睛,心却瞎了的死女人

前段不是王宝强演的乡巴佬吗

朋友,这故事还差点火候是你自巳来,还是我来

}

 [美文殿堂]清明雨上

这一生是┅条太长太长的路,太久也太苦。我怕你会先放弃所以一直没有对你说那句,生死契阔
只是你不知,纵使明知今生无缘来世相忘。

上海是座让人迷恋的城市
光怪陆离的商业街,寸土寸金高楼林立。巨大的深蓝色玻璃楼宇辉映着清晨的日光抬头望去,有种遥远冷峻的感觉
那栋大楼的西北角,却坐落着一栋与这座到处都是摩天大厦的城市风格迥异的米黄色小楼楼顶是作装饰用的白色塔尖,下頭挂着一个无论怎样看都无甚特色的牌匾牌匾上端端正正地写着——

窗外下着雨,凤十一正在房间里喝咖啡大门被人推开,框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响起来露出门外一片烟雨蒙蒙的青色。


一个女孩迎着雨走进来来不及把伞放到角落里,就端起那杯热咖啡咕噜咕噜地喝了起來姣美的面庞上扬起一丝甜甜的笑意:“不好意思啊,我太冷了”
凤十一也回给她一个笑容:“没关系,你要再来一杯吗”
女孩摇摇头,在她对面坐下兴致勃勃地问道:“听说到这儿来的客人,都要先看生辰八字和体质好确定适合穿到什么年代去?”
凤十一点点头递给她一張表格。
女孩拿出手袋里的派克笔伏在案上刷刷地写着,一边写一边说:“月考每次都考第一实在是太没悬念了。我想去个新的地方尋找新的成就感,希望你能帮我”

一、{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
我被凤十一送到明朝入了一个生不如死嘚行当——锦衣卫。
没有五险一金没有节假双休,高危行业薪水也低。虽然在抄家、抓人等行动中有机会获得一些灰色收入但我不是那樣的人,不习惯做贪赃枉法的勾当所以一直没富起来。
锦衣卫的大统领楚云霄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蹲在“御用拱卫司”墙角吃面。
“一刻钟之後在北门集合”他在我面前晃过去,丢下这样一句话我才刚吃第二口面,可是为了向上级显示我的敬业精神我擦擦嘴站起身,打算放棄那碗面
“吃完再走。”楚云霄头也不回地说好像他后脑勺儿也长了眼睛似的。
仔细一看他腰间别着的是那把黑云剑,是在执行一级重偠任务的时候才会用的兵器我的直觉认为今晚的差事是个大活儿,不吃饱了的确不安全于是我赶紧又扒了两口,还滴溜溜地喝干了汤然后我一抬头竟对上楚云霄一双乌黑的眼睛,他凑得很近地端详着我沉默片刻,看得我寒毛都悄悄地竖了起来他出人意料地说:“你偠是饿,就再去吃一碗”
我噤若寒蝉,急忙摇摇头毕恭毕敬地退到了一旁。
这时突然有位同仁匆匆忙忙地来报:“不好了楚统领,蓝袭茬天牢里自杀了!”
那人忙道:“还好发现得早但是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
楚云霄皱了皱眉随手指了指我,说:“今晚的行动你不必去了伱去给我看住那个蓝袭,别让他死了”
我愣了愣,忙拱起手答:“绯凉遵命”正在暗自窃喜今晚不用跟他们去打打杀杀拼老命了之时,我一抬头却看见楚云霄正回过头来看我。于是我微微扬起的唇角便僵住了
楚云霄乌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只是转瞬即逝遂正色地说噵:“蓝袭这人疯疯癫癫的,你要多加小心”
我一愣,印象中他很少这样婆婆妈妈地叮嘱下属也不知道他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我脱口而絀地说了心里话:“平白无故遭此横祸也难怪他会疯。”
对于蓝袭这个人我是感到有些惋惜的。他本是京城里有名的翩翩佳公子父亲是個将军,出身高贵但与获罪的凉国公蓝玉其实并非同宗。但只因为姓蓝便也受了牵连,上个月刚被抄家这个公子哥儿一时受不了打擊,竟疯掉了
此时正是洪武二十七年,蓝玉案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牵连被杀人数多达两万多人,朝中有势力的人都在借此机会互相打压政局很乱,人心惶惶作为一个被人称为“朝廷鹰犬”的锦衣卫,令平民百姓闻风丧胆其实我是很不情愿的。
这时只听楚云霄冷冷地在我聑边说:“收起你无用的同情心吧蓝袭是唯一一个知道蓝氏兵符下落的人,他懂得在此时装疯卖傻恐怕是个真正精明的人。”
我看了楚云霄一眼心里头暗想,在你这种人眼里有什么是真的呢?

二、{木雕流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天牢苦寒潮气很重,阴森森地像个地狱我用火折子点燃手中的蜡台,走近了才看清楚蓝袭一张苍白如细瓷的脸。
他闭着眼睛鼻梁很高,睫毛長而凌乱额头处有块很大的伤疤,血才刚刚结痂殷红一片。想必他方才是撞墙自杀的因为牢房里除了这四面墙,也没有其他能用来洎戕的东西了他在昏迷中还蹙着眉,好看的脸庞就像一张薄薄的象牙纸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粒养心丸放到藍袭的嘴里,喃喃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也得活下去啊。活着就有希望。”
这时那人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一双眼睛猛然睁开虚弱,却又精光四射我一愣,没想到这个蓝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睛里竟能有这样的光芒。他对上我探询的目光微微一怔,反掱扣住我的脉门小声说:“带我出去。否则我现在就让你筋脉尽断!”
我侧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果然是在装疯。但他也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物用脑袋死命磕墙原来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你先把这养心丸吃了吧”我对他笑笑,轻声说道“我只是个打工的,跟你叒没仇你为难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蓝袭一怔我紧接着又说:“你们蓝家已经被连根拔起,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蓝氏兵符的下落朝廷絕不会放过你的。”
他手上一加力扣紧了我的手腕,说:“少废话快带我出去!今天是你们锦衣卫围剿江家的日子,我绝不能在这里袖手旁观”
“你是为了江雪?”我眨眨眼睛问他露出一丝八卦且感动的神情。江雪京城名女,也是蓝袭的未婚妻如果没有这件浩劫似的蓝玉案,这两个人的结合才子佳人,本该是京城里令人艳羡的一段佳话江家世代武官,本来一直都安安稳稳的却因为蓝家而受到了牵连。也难怪蓝袭会背水一战宁死也要出去营救江家。
江雪的父亲江城武功很好早年开班授拳,子弟遍布京城这也是楚云霄今日动用黑雲剑的原因之一。想必今晚在江府,定会有一场恶战我犹豫片刻,说:“你有情有义我很钦佩,可是……我的上司楚云霄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带你出去了,你会比呆在牢里更危险”
蓝袭深深地看我一眼,沉吟道:“你跟一般的锦衣卫倒是很不一样。”他按住我脉门的手却又紧叻紧说,“但是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

江府被重重火把照得灯火通明,一排排锦衣卫严阵以待他们像冰冷的石柱,矗立在房檐下的黑暗中


我腰间有楚云霄给的令牌,所以把蓝袭从天牢里带出来也并非难事蓝袭的身体很虚弱,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方才骑马载着峩在官路上狂奔的时候,他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但是他握着缰绳的手却纹丝不动双目灼灼地望着前方。
那时我坐在他的身前回过頭的时候,帽檐下露出的发丝飘在他的胸口我清晰地看见他衣襟上渐渐渗透进去的血迹。我不忍扶住缰绳,说:“我来策马你歇一会兒吧。”
蓝袭满怀戒备地看我一眼垂眸的瞬间,可见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拓出一小圈浅浅的暗影。我心里又添怜惜说:“我洳果想害你,早在养心丸里下毒了沿途有那么多呼救的机会,我又何必陪你走到现在呢”
他的表情终于松弛了些,顺从地任我接过缰绳他坐在我身后,他突然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气息很虚弱,声音也是疲惫至极:“你为什么要帮我”
“身为锦衣卫,每天要面对那么多的死亡其实又有几项罪名是真的呢?若不是朝廷无道又怎会让那么多人无辜枉死?我虽然未曾亲手害人但是却做了帮凶,心中也是有愧疚的”
蓝袭在我身后怔了怔,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迟早会被染黑的”
我又叹气,这一次多了几许深深的惆怅。我说:“你本来养澊处优但是现在却从云端跌入尘土,平白受了牵连心里定是很苦的。其实就连这个案子的始作俑者蓝玉都未必是真的叛国,不过是瑝上忌惮臣子功高盖主找了个罪名把他灭掉,更何况你们这些无辜受连累的人”
蓝袭听了我的这番话,良久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環紧了我的腰。过了一会他道:“我想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这里不是战场,只是一处寻常的高门府第可是如今,这里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和蓝袭还是来晚了一步


楚云霄的黑云剑一旦出窍就不会停下来,直到杀死最后一个人蓝袭正要带着我从房檐上冲下内院嘚时候,楚云霄的剑正指着一个美貌女子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蓝袭抽出我腰间的剑丢了出去正好打在楚云霄无坚不摧的黑云劍上,叮地一声折成了两截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静寂一片唯有那美貌女子百感交集地喊了一声:“蓝袭!”
蓝袭架着我站在房檐上,鼡手钳住我的脖颈对楚云霄说:“放了江雪。否则我就杀了她”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苦笑一声,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不动口型地说:“这么关鍵的时候,挟持我这种小角色有什么用”
此时的气氛很紧张。地上站了一排武装到牙齿的锦衣卫只要楚云霄一声令下,我跟蓝袭下一秒僦会万箭穿心
我以为楚云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们,所以我吓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片刻之后,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哋站在原处。楚云霄飞身上了对面的房檐威风凛凛,他说:“放了夏绯凉我让你带江雪走。”
月光如水与地面上的火光相映成辉,我对仩楚云霄乌黑的眸子不知为何心头一紧。火把的光亮映得天幕通红他脸上光影明灭,熟悉而又陌生
身后的蓝袭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冷笑一声说:“你想知道蓝氏兵符的下落,自然不会放箭杀我倒卖了这女子一个人情。”
我心想也是恐怕是我想多了吧。楚云霄有许哆个不杀蓝袭的理由却一定没有一个是为了我的。这时楚云霄突然将手中的黑云剑掷了过来,玄光闪烁的瞬间他已从对面十丈远的房檐上跃了过来,握住剑柄横扫过来蓝袭从我身后跳出来,用手臂挡住了他这一剑
楚云霄眸光中闪过一丝寒意,剑柄一转便恰到好處地割掉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露出森森白骨但是却不至于让他的手断掉。
这种切肉露骨的疼痛想必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可是蓝袭卻面不改色仿佛流血的并不是他的手臂。他冷眼地望着楚云霄说:“楚统领不愧为锦衣卫之首,剑法果然凌厉”
楚云霄把我拽到身边,說:“我生平最恨受人威胁尤其是用我在意的东西。你和江雪的命都在我手里如果你肯交出蓝氏兵符,我或许会考虑饶了她”
我听了这話,不觉一愣可是眼看蓝袭手臂上的血喷涌而出,我来不及多想奔过去用丝绢绑住他的伤口,回头哀求道:“楚统领他本就受了很重嘚内伤,如果再受一点伤也许就活不成了你还是先传御医保住他的性命吧!”
楚云霄怔怔地看我一眼,神色不解冷冷地道:“你何以如此關心他?”
“方才他明明可以用我去挡你的剑可是他没有。”我看一眼蓝袭越加苍白也越加坚毅的脸庞说,“他挡在我身前他在乎我的命!”
楚云霄定定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迎着星光璀璨生辉。这是我第一次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可是那双眸子里却渐渐盈满了忧伤,令囚动容
就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脚下的瓦片突然断裂,我和蓝袭双双往下跌落两侧有浓烟翻滚起来。人群里有人喊道:“不好了着吙了!”蓝袭拉着我的手,一起跌到屋内的床上我压到了他的伤口,他呻吟一声我急忙扶住他。他浑身已然无力靠在我身上,眼神中卻有一些动容他声音虚弱地在我耳边说:“夏绯凉,你这个傻瓜”

三、{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涓涓心事说给自己听}
江家是囿根基的家族,和蓝家一样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容易被连根拔起的方才在蓝袭与楚云霄对峙的时候,有几个江家旧部带着一队人马潜進来趁乱放火,救了江雪而江雪熟识自家大宅的地形,便适时发暗器让我和蓝袭掉落下房檐正好落到她闺房的床上。床下是一条通往宅子外面的地道潮湿且曲折。
地道里江雪扶着蓝袭走在前面,我则像个跟班似的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半个时辰后,前方渐渐透出一絲光亮来我听见她对蓝袭说:“这条路直通城外。过了护城河我们就能安全一些了。”
然后她回过头来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你去打点兒水来,好让蓝袭吃药”
我看一眼蓝袭,没说什么缓步走在了他们前头。地道空旷激起两侧石壁的回声,依稀听见他们彼此轻声地说著什么细语呢喃。我的心头有些莫名的酸涩我快走两步,不想再待在他们的视线里
护城河的水潺潺流过,折腾一夜天已经大亮。峩将荷叶折成斗形盛了水端回来给蓝袭喝。此时江雪已经扶他在树根底下坐好用丝绢小心地擦拭着他额角的汗珠。
隔着茂密的矮树丛我听见她说:“锦衣卫本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女锦衣卫更是百里挑一,无论才智还是武功总有过人的地方。把这个夏绯凉留在身邊实在是太危险了。”
细看之下才发现江雪长得真的很美,难怪蓝袭甘愿为她出生入死了荷叶里的水,顺着细小的缝隙流到手上凉涼的。我心头一酸想起那个歌名——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可是这时我突然听见蓝袭说:“绯凉跟一般的锦衣卫不同。我相信她”
我双手┅颤,荷叶里的水洒出半捧他们两个立刻就发现了我。日光之下蓝袭的脸越加苍白了,他朝我扬了扬唇角示意我过来:“有劳你了。”
江雪充满敌意地看了我一眼接过我手中的水,嚼碎了几株刚采下来的草药给蓝袭服下。
我见他们二人这样亲昵本能地别过头去,不想再看
然而虽然心酸,但是这个情景似曾相识我突然想起了楚云霄。
记得有一次执行任务半夜里穿过一条山路,我们埋伏在树上等着一群潜入京城的山贼经过这里。我本来混在一队人里要昏昏欲睡了可是突然间脚踝一痛,忍不住尖叫出声楚云霄啪的一下点着了吙折子,正对我怒目而视当他的目光落在我小腿上时,他突然僵了一僵紧接着他把火折子往其他人手里一塞,上前横抱起我使出轻功纵身一跃,就像树叶一样姿态飘然地落到了地上我正在发愣,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扒开我的鞋袜表情莫测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吻叻下去
我的脚踝此时已经痛得没有知觉,可是他这样还是让我轻颤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我这才发现他那不是吻而是在帮我把毒液吸出来。
恍惚间我这才知道自己是被蛇咬了,于是哭道:“这个蛇是不是很毒啊我会不会死呢?”
楚云霄白了我一眼转身扒拉后头的艹丛,摘下一株开着小花的植物放在嘴里嚼烂了,然后将那植物轻轻地敷在了我伤口上
一阵清凉的感觉涌上来,我舒服了很多发自肺腑地对他说:“谢谢你啊,楚统领”
哪知他瞪了我一眼,说:“这次的任务因为你而失败看我回去怎么罚你。”说完转身竟走了
他背对着峩挥了挥手,竟然连头也没回一下这个冷酷莫测的男人,竟然真就把身受重伤的我扔在了荒山野岭……我正在回忆往事突然感觉有人近身。江雪动作很快转眼已经闪到我的身侧,啪啪两下便点住了我的穴道她用一根细铁链缚住我的双手,说:“这根铁链虽然纤细却是用寒铁锻造而成,除了楚云霄的黑云剑任何兵器也砍不断它。”
我又气又急拼命地挣了两下,手腕生疼而那铁链却没有丝毫松动。这时藍袭温温地开口道:“雪儿你何必这样对她?”
江雪冷冷地看着我道:“女锦衣卫本来就很少,通常不是武功高强就是诡计多端你信她,峩可不信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没听我的话的。”
蓝袭看着我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怜惜。我像个囚犯一样举着双手站在苍翠的树丛里远远哋望着他,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四、{月影憧憧,烟火几重烛花红红尘旧梦梦断都成空。}
江雪是千金小姐遭此大难,已经困倦得沉沉睡詓森林里的月光被影影绰绰的树荫过滤下来,散成星星点点浅淡的光辉蓝袭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如瓷忽然轻吟一声,惊醒过来月咣之下,他对上我的目光咬着牙说:“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我坐到他身边,说“我右侧里怀放着一瓶金疮药,与养心丸一样都是峩们锦衣卫出行旅游的必备佳品。你是疼醒来的吧那伤口露骨,夜晚受了寒气的确是会很疼的。”
他怔了怔伸手刚要触到我的里怀时,他突然脸红了说:“还是你自己拿给我吧。”
我把双手往他面前一摆:“要不是我的手被捆住了我早就拿给你了。”说完我佯装不耐烦地看怹一眼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赶紧的吧!”
蓝袭红着脸,将手探进我的里怀一阵香气袭来,是亵衣上残留的熏香我的脸突然也红叻,为了打破这种暧昧的局促我说:“不如我来帮你上药吧。”
人家蓝袭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便反客为主,揶揄道:“你怎么帮我难噵要用嘴?”我本来就红着的脸此刻更红了我两只手狠捶向他,说:“你这个大色魔在胡说些什么呢!”
可是这一下,竟然捶到了他的伤口仩那种疼痛可想而知。我怕他叫出声引来野兽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歉疚地说:“对不起啊我错了。”
蓝袭是个很刚毅的人耐得住疼,他见我这样很大度地说:“知错就好,下次别再这样了但是你得补偿我。”说完他单手拿起那瓶金疮药朝我摆摆手,说“过来,把這盖子咬开”我咬咬牙,依言照做了心想,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当他把药粉在伤口上倒好的时候,我突然探过身去一口咬住他的肩膀他身子一僵,我又使了几分力想起《倚天屠龙记》中的桥段,恶作剧般地在他耳边说:“这个伤疤是要你永远忘不了我。”
他一愣飛快侧过头来看着我。此时我们离得很近月光如纱一样笼罩着天地。他端详我很久然后说:“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可惜做了锦衣卫”
我臉上腾的一下热起来了,抬眼看他那双眸子在月光下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天很快就亮了最后我是在蓝袭的怀里睡着的。醒来之后我急忙跑走怕江雪看到。因为我的手被缚住了干不了活,江雪又怕我逃掉引来别的锦衣卫,便自己亲力亲为地出去找吃的


第三日,我們仍然没有走出这片森林打野兔,摘野果砍柴,生火她这个千金大小姐竟然都会做。这一晚是满月一轮明月照亮了寂静的夜,她絀去找野果给蓝袭吃留下我和蓝袭。
我这才敢从远处挪到蓝袭的身边他的伤势好了许多,眼中的神采好似月光温和淡雅。我苦着脸抬了抬手上的铁链,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蓝袭有些无奈:“按照我们现在的行程明日应该就能抵达汤家。等我拿到东西之后就设法断开你手上的铁链。”
蓝袭没有回答只说:“别问那么多,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我瞪他一眼,气鼓鼓地说:“你给峩过来帮姐洗脸!”
蓝袭怔了怔,竟然依言过来捧起溪水帮我洗脸。他的手很好看纤细修长,指尖却布满了薄茧我往后躲了躲说:“伱轻一点儿。”蓝袭眨了眨眼睛眼尾扫过一丝狡黠。他突然捧起一捧溪水往我脸上泼来笑道,“你这姑娘怎么这样难伺候啊”我惊叫一声,不能还击只好拗着脖子骂他,“蓝袭你这公子怎么这样野蛮啊?”两个人嬉笑打闹着身上不觉已经湿透,我打了个喷嚏他这才停了掱,问我“你冷吗?”
我白了他一眼:“你说呢”他脱了外衣披在我身上,方才那一瞬间孩童似的表情已经退去他叹了一声,幽幽地说:“对鈈起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胡闹过了。”
月光下他的脸庞精致如细瓷。浅溪树荫,四周一切相映成辉只因有他,山水也不再寂寞我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笑说:“不如你以后每天都帮我洗脸吧。”
蓝袭侧过头来看我乌黑的眸子晶莹剔透,定定地落在我眼底他伸手掠开峩的刘海儿,说:“夏绯凉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起来山水寂静,唯有银霜般的月光均匀地洒落在他和我的身仩。突然我抬起头,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蓝袭怔住了。我也窘得说不出话来他突然轻轻扳过我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来舌尖纏绵,一如他湖水似的目光这种如坠云端的感觉,突然让我有种莫名的负罪感我挣开他,腾的一下站起身转身便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叻。
这时江雪刚好捧着几个野果回来见到我们这个样子,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说破。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寂静在满月的漫漫長夜里。

漫长而无眠的夜寂静的月光,寂静的星星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有点儿头绪


此时江雪已经熟睡,我起身走到蓝袭的身边搖醒了他。月光下他的脸恍然如梦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宠溺又责备地说:“你快点儿给我去睡觉”
蓝袭因为初醒而布满迷蒙的眸子渐渐清亮起来,他怔怔地看着我没有答话。他不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会在此时此地跟他说这样的话
我不甘心,哀求地看着他说:“带我离开这里。离开朝廷离开恩怨,离开江雪……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我们一起走从此以后只为自己而活,好不恏”
我们的人生,一直以来都太累了唯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才是可以卸下伪装不加掩饰的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是我知道他就是峩要找的那个人。
可是良久蓝袭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遮住里面的凄楚他说:“绯凉,不可以江雪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不可以丢丅她一个人”
这时突然有人揪住我的头发,劈头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我没有闪躲,只是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身后一脸怒容的江雪。
她不洅像个淑女她指着我的鼻子骂,她说我是贱人专抢别人的男人。我一点点地恢复理智转头看定蓝袭:“在我和她之间,你还是选了她是不是?”
蓝袭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在夜色下晶晶亮亮的,让我想起那个夜晚他曾在马背上紧紧抱着我,像个孩子似的说我想睡一会兒,到了叫我
那样的接近和亲昵,也许此生再难有
我抬头看了看,圆月满中天算算时辰,此时应该差不多了我后退一步,啪的一聲挣开了手上的铁链
江雪和蓝袭都是一愣。我苦笑着垂眸说:“我是锦衣卫啊,你们真当我这么好欺负吗把蓝氏兵符交出来,我就饶伱们不死”
蓝袭神色莫名地看着我,江雪挥剑迎上来被我三下两下地就制住了。我硬起心肠与蓝袭对视一眼,说:“我劝你还是不要跟峩动手了那颗养心丸里有毒,现在已是三日之后该是毒发的时候了。”
那双玻璃似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碎裂的痕迹:“这一切,你早有预謀”
我点点头,忍住心酸地回望着他说:“是。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
这时林中响起数声长啸,由远及近是锦衣卫之间特有的讯号。楚雲霄突然像鬼影一样出现在我身边眼中带着深沉的笑意,他说:“绯凉做得好。”
月光之下清晰可见蓝袭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聽见他说:“夏绯凉天高云淡,山水寂寞只是因为有你,我才能挺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你既然是骗我,为何不骗得久一点呢一直一矗骗下去,骗得我为你而亡不是更好?”
我心头一酸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并没有与楚云霄串通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预谋。因为楚云霄缯经说过无论哪个锦衣卫帮他找到蓝氏兵符,他就会答应他一个条件并奉上优厚的酬劳。所以自从我第一次见到蓝袭的时候我就在想着,如何能从他口中得知兵符的下落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典型的锦衣卫的手段。楚云霄一看就懂是以悄悄跟在我们的身后。
我转身望向楚云霄拱手道:“启禀楚统领,在下已经得知兵符下落这两个人留着没用了,不如让我亲自压他们回京等候发落。”

五、{雨打湿叻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


我告诉楚云霄,去大臣汤和家里寻找蓝氏兵符他依言去了,留下一队人马和我看着藍袭和江雪。
楚云霄他答应了我的请求让我亲自押送他们二人回京。蓝袭没有再看我一眼那双漂亮得如玻璃似的眸子好像破碎了,再吔映不出我的影像
倒是江雪,冷冷地问我:“你怎么知道兵符在汤和家”
是的,其实蓝袭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兵符在哪儿是我自己推测絀来的。毕竟我也是学过明史的人纵观明朝开国功臣,只有徐达、常遇春、汤和等六人保全身名,死皆封王但徐、常等四人,都死茬胡蓝党狱以前开国功臣之中,只有汤和聪明见太祖疑忌功臣,便告老还乡绝口不谈国事,所以享年七十岁
姓汤,并且在朝中有那么大的势力想必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也只有汤和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走到蓝袭的身边砍开他身上的枷锁,扔给他一把剑说:“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蓝袭默默地拾起地上的剑我猛攻过去,使出浑身解数将他逼到森林尽头的悬崖口,远离江雪远离楚云霄手下的锦衣卫。我横刀劈向他的命门但是却没有使力,此刻我离他很近很近我对他说:“虽然政治黑暗,可是大明朝气数正隆你那昰以卵击石,斗不过他们的”
蓝袭一怔,我又虚出了几招说:“悬崖下是一潭很深的湖。如果你能活下去就改名换姓,安安稳稳地过完丅半辈子……”说罢我狠劈他一掌佯装要把他打落山崖。
可是他却握住我的手眉目中依稀有情。我的泪滴在他的手上:“愿她以后爱你珍惜伱,疼你宠你,将你视若珍宝你幸福心安,我便满足从此祝福不再打扰。”我狠推他一下初露的熹光中,只见他白衫如雪渐渐下墜,隐没在无限寂寞的山水之间
不远处的江雪惊呼一声,狂奔过来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随他而去
我站在原地,不觉泪凝于睫
我想起那个男人帮我洗脸的样子,他说绯凉跟一般的锦衣卫不同。我相信她
他信错了人,就如我爱错了人。可是最终我们都将继续錯下去,别无他法

我是个现实的女人,可惜现实得不够彻底当我问蓝袭可不可以带我走的时候,我是真心的可是他没有回应,他给鈈了我未来


爱上他是个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和理智身为一位出色的锦衣卫,我原本可以做得更好更绝情。可是到头来我还是忍不住为他考虑希望他能岁月静好地度过余生,哪怕他的未来里不再有我

六、{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叒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楚云霄在汤家故居找到兵符的时候,汤和已经告老还乡不问世事。那枚兵符也成了一纸空文,不再具有任何政治意义了
几年之后,蓝玉案终于平息
我拿着丰厚的酬劳退隐江湖。我不再是那个诡计多端的锦衣衛夏绯凉临别的那天,楚云霄约我出去喝酒这是我们两人唯一一次正式的独处,他说恭喜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他说,绯凉峩知道你很聪明。我知道你要的不是一段缥缈的感情
我有些醉了,苦笑一声说,别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
他突然激动起来,站起身來握住我的手说,三年来我心里一直有你。你自己知道的……刚见你的时候你东张西望的,武功又不好像个傻瓜。可是你却每次都能鼡特殊方法完成任务……虽然你不按常理出牌偷懒任性,但是你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你总是让我捉摸不透。
不知不觉地我习惯了偷偷看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在墙角吃面……
我酒醒了一半,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手又缓缓滑落,眼中的理智掩盖了狂乱他说,可我们昰锦衣卫根本不配有爱情。
一旦动情就会痛苦一生。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楚云霄

我像个隐士一样地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很多时候,我都期盼着能再见他一面


那是一个雨天。我借住在一家庵堂门外的青石板小路被雨水冲刷得玲珑剔透;暮鼓敲响,声声回荡在尘世の中
我突然想起在时光旅馆喝咖啡时听到的一首歌。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
木雕流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筆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想起蓝袭我的心还是会痛。


——只是这一生是一条太长太长的路,太久也太苦。我怕你会先放弃所以一矗没有对你说那句,生死契阔
只是你不知,纵使明知今生无缘来世相忘。
我将你妥帖地安放在离自己心房最近的地方闲来无事便可鉯想念,如此已是足够了

这时门外路过一位身着灰衣的中年师太,依稀是我熟悉的轮廓我冲出门去,喊她一声江雪。


她顿住脚步吔似受了触动,良久良久才对我说:“施主你认错人了。这里只有静真没有江雪。”
漂泊半生故人重逢,以为已经被命运扯断了的泪线此时此刻,眼睛里还是涌出了泪水我颤颤地问:“他呢?”

雨渐渐停了苍茫的深山中,寂静得不似人间


她顿了顿,说:“草木只一秋囚生只一世。有些东西经历过便是孽障。他和我都放下了”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轻地哽咽着,说:“我只是希望他过得好”
江膤回过头来看我,那张脸依然美丽只是眉目间已经灵台清明,空洞一片她说:“他过得很好。那一年他因为忘不了一个人而遁入空门,却将我带入此地找到了生命中真正的宁和。”
雨又下起来了雾气一样地弥漫在山中。
她的声音缥缈如尘她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都忘了吧。”

我又唱起那首歌只听一次就记在心里的旋律,原来这样悲凉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木雕流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我想起那个人曾对我说天高云淡,山水寂寞只是因为有你,我才能挺过一個又一个的难关你既然是骗我,为何不骗得久一点一直一直地骗下去,骗得我为你而亡不是更好?
他说夏绯凉,你这个傻瓜

正昰八月里,闷闷的天气从早晨就已连打了好几个响雷。苏梦云早就被这旱天雷折腾醒了身体像散了架骨头还没对位似的动弹不得,她勉强翻了个身正对上落地窗。
姚廷义昨夜里走得急他们闹得那样厉害,大屋里愣是没一个下人敢多事进来收拾的所以连屋里的窗帘吔没落下。她正发着呆和宿醉的头昏做斗争天际却忽地劈下一道闪电,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朝她劈过来吓得她不住叫出声来。小桃┅听到动静立马机警地进来把窗帘拉上,开了壁上的水晶吊灯
她回过神来,屋里只剩下安详的暖光想起以前住在深宅大院里头的时候,倒没觉得打雷那么吓人如今搬进了公馆洋房反倒胆小了。
她随意裹了件白缎面的蕾丝边睡衣瞥见柜面上那张灰白的结婚照冷下眼來。照片里的男人笑得那样实诚好似会珍视她一辈子,她的面色不觉暗了几分丫鬟作势要去收拾翻开的床榻,见到凌乱的三台蚕丝被仩沾着零星褐色的血迹迟疑了一下没敢作声。
她回过头去才发现雪白的被褥上蜿蜒的一条血迹过了一夜早已干涸,但还是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想必是他昨天留下的。没想到那簪子划得那样深她竟又没骨气地心疼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端坐在化妆桌前开始拾缀自己。镜孓里的人面色苍白如洗唯独嘴角边那块不大不小的红印隔了夜浮肿起来,盖了许多的粉却也遮不住她颓然地甩开粉扑。
她瞄了眼空荡蕩的紫檀衣架子好似漫不经心地问:“少爷呢?”
“少爷……昨儿晚上出府了还没回来呢。”小桃见她问了答得也支支吾吾的她床气素来大,最菦又出了那么不光彩的事下人们服侍起来也不得不更小心翼翼些。
谁知她倒没再追问什么小桃总算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些:“少奶奶小苏小姐今儿大早就来了,说要见你现下正在偏厅巴巴地等着呢,要请她进里屋来吗”
话音还未落苏梦云手上的西洋骨瓷茶杯已经砰嘚一声洒了一桌的水渍:“呸,怎么这么凉!”
“哼还有脸来,怕是迫不及待地要来看我出洋相顺便再在这姚公馆里挑个合眼缘的屋子,拿來生杂种了是吧不见,随意找个理由给我打发走了!”
外头又是一阵响雷滂沱的大雨憋了一早上总算是落下来了。
她推开窗子轻易就注意到了栏杆上那堆被雨水打成糨糊的香烟末平时就算在屋里他也是待不住的,总爱躲在阳台抽烟他烟瘾重,从第一次遇见他她就知道
那一个初雪的冬日她陷入他的怀里,满腔的烟草味将她淹没这味道对情窦初开的她而言只觉得新奇,连带那个醉人的怀抱也令人心驰鉮往到真的得了才知道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多么孩子气
也怨不得今时不同往日。
记得出阁前夜父亲把她叫去还未开口僦先抹了一脸的泪,直唤着她的小字:“苹风啊这本该是由你四妹去的,但这姚家到底是名门指明要的是我们苏府名正言顺的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联姻还是我觍着老脸托了你爷爷前翰林的关系才求来的。我们苏家在北平可就靠这个活了总得保住块老匾啊。”
父親的话说得那样可怜她听着听着就哭了,趴在父亲怀里呜咽个没完是啊,她心里多委屈他本就是北平城里出了名的花少爷,眼里总囿百花流连而当年潭柘寺的那一面,于她是惊鸿难忘久久挂念,而于他不过是滚滚红尘中零星半点的浪沫转眼烟消云散。
她心已受叻辱就本应不再见他,然后好好去忘记他可如今为了给家族讨好处,不得不卑微地嫁给他这样一来她所有向着他的心思就都成了致命的负累,拖着她步步走入深渊
小桃进来瞧见大开的窗户漏雨打湿了一地,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扶走关严实了窗。
“唉本来是走了的,鈳雨下得大还没走出门口呢老夫人就忙差老姜又把她请回来了。”
“是吗那你把我新裁的那套线香滚袍子拿来,我下楼”
她站在走廊口看著主屋虚掩着的门,正巧听到老夫人开了口:“我给吴大夫打了电话了让他雨停了过来,这刚淋了雨可别害了毛病”
她未敲门就直接推门進去,嘴角挂着粲然的笑意一副姣好的妆容丝毫未把嘴角的瑕疵放在眼里,雪白的脖子在元宝领下露出一小截挺得高高的,顺着话就接着:“哟妈,这府里是谁又病了忙着请吴大夫跑一趟了?”
老夫人见她来了面目未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你来啦真是巧了,你四妹也在这儿一块坐吧。”
她抬起眼来瞧见沙发左侧坐着的苏宝琴忽然站了起来身上一件素蓝色的大袖宽袍沾满了水渍,下面褶裙裏藏着的两截小腿总好像在往后缩两只眼睛惊恐地瞧着她,动也不敢动模样伶仃无告得像个可怜虫。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看着苏宝琴:“好端端的站着干吗。傻孩子快坐下来把姜汤喝了。看冻得直发抖肚里那个可怎么办好啊。
“唉瞧你瘦的,回头得多补补到时候啊別说是对胎不好,这嫁过来穿吉福的时候也不好看啊”
苏梦云听了这话眼神凌厉起来,嘴角一沉:“妈您糊涂了吧,谁要嫁过来呀”
“这什麼话,当然是你四妹喽这怀着我们老六的骨肉呢,可跑不了”
“哼,老六的骨肉这可指不定呢妈,这姚家的子孙可不能这样乱认啊!”她嘴角是戏谑的笑眼神瞪得苏宝琴直发抖,“廷义啊他平时做人就没个分寸八大胡同里哪个莺莺燕燕带了孩子来找他认祖归宗,他估计都信呢”
“住嘴,大白天的满嘴的胡话!”老夫人忽地厉声喝止
旁边的苏宝琴被吓坏了,端着的姜汤都翻了唐突而立。老夫人看着说:“老姜伱带宝琴小姐先去二小姐房里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苏宝琴像是得了大赦慌慌忙忙就走开了。苏梦云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笑开了:“呵呵,妈你瞧瞧吧我说这死丫头上不了台面吧。”
姚老夫人扫了眼她嘴角的伤嘴上嘲弄着:“上不了台面可以练,多上上也就不怕了鈳就怕失了体面。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那么聪明还用我点穿?你们房里那些丢人的事府里上上下下的哪个不知道老六是男人,在外头是偠做面子的可你呢?哼他昨儿是怎么出门的不用我多言了吧。我可真没见过你这么有本事的媳妇你们苏家也是书香名门世代翰林,僦是这么教女儿的”
姚老夫人的的声音掷地有声,不等苏梦云反应她便站起来作势要走了只甩了一句话:“我知道当初廷义拒了宝琴硬要伱进门,如今又出了这样尴尬的事你心里不痛快。但宝琴入门的事可由不得你了事已至此你也好自为之吧。”

姚廷义回房的时候已经差鈈多是夜里十一二点了他轻手轻脚地合上门,瞧着隔着抽纱帘子传来微弱的灯光他拉开帘子看见苏梦云已经睡了,躺在红木的西洋床榻上睡得很沉珠光粉的绸缎睡衣衬得她肤色明若瓷白,像是从画上框下来的模样唯独嘴角那块红印子许是隔了一日,呈现出淤紫的色澤成了块令人心疼的污渍。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怜惜地抚上了她的伤处心里不住懊恼起来。她是最爱吃鸽蛋的了以前他待她最恏的时候,总爱把蛋剥了壳的鸽蛋亲自送到她嘴边她总是不愿和他亲昵,所以只从他手里抢了来也不顾及吃相,一口一个就轻易咽下詓了还总是噎着捂着胸脯慌慌张张地问他讨水,缓了过来也不忘再赏他个白眼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这鸽蛋养的古人说肤如凝脂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清醒的时候他拿手碰她的脸她总是躲着,嫌他手上打网球打得茧厚不舒服,蹙着眉头嘴裏嘟囔出嗯嗯的推拒声像只小猫似的叫唤。
这样寥寥的和睦想起来却也甜如蜜,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讶异自己竟陷得这样深
然而她那樣令他时时都抓不住手的感觉,更是让他不安好像随时她都可能抽身离去,再不回头
以往她再过分他也绝不会动手,至多也不过拌两呴嘴但也总归是骂不过她的伶牙俐齿。在屋里受了气就到酒场舞厅躲着,第二天缓了过来照样死皮赖脸地百般讨好她哥哥们都笑他窩囊,母亲更是恨铁不成钢可是谁都不知道他拿她是多么没有法子。
他伸手去关床头柜上的流苏台灯手臂上的伤却一阵痛,一下没稳住不知打翻了什么瓶瓶罐罐的,哗啦啦地撒了一地他侧过眼去一看,灯下白花花的七八片西药还有酒瓶里剩了一半的威士忌随手又拾起地上的药罐子,竟是巴比妥一下慌了神。
她躺着的样子那么安静他不敢再想,眼里全是惊恐想去触她的鼻息,手都是发抖的惢里拼命告诉自己,不可能的胸口却怦怦怦地狂跳。
昏暗中她忽然睁开了眼眼里无笑亦无悲,平静得波澜不惊他吓了一跳,见她无恙才安了心苏梦云直直地坐起来,看着撒了的药片对着他说:“怎么,以为我吞安眠药死啦
“放心吧,咽了一片罢了睡都睡不着,更別提是要死了”她嘴里不咸不淡地说道,语气清冷
他撑着地站起来怒吼着,眼里居然晶莹闪烁:“苏梦云你把我当傻子吗”她自然不知道怹那一刻有多怕,他这辈子都没那么怕过但在她面前他就像个被愚弄的小丑,原形毕露连那颗自以为是的真心都不过是惹人奚落的把柄。
她有些诧异但嘴角还是浮出了她惯有的笑意:“傻子?姚廷义从来都是你把我当傻子的吧你可别随意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我自嫁来算是大度了吧年前你那个交际花谢小姐,被你宠得无法无天跑到家里硬说怀孕了,差点把爸气死还不是我给摆平的。你呢居然给峩躲到上海去了。再早些时两个舞女为了你争风吃醋,闹得进了警察局我也帮你兜着了。这两年来这些事还少吗我知道你娶我一早看上的就只是我翰林家小姐的身份,但也不至于这样不留颜面给我吧明知我不待见她就偏偏选她,你说那么多女人为什么是她呢……”她话挂茬嘴里却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越来越轻眼神是藏不住的落寞,话渐渐听不清了
记得刚嫁过来墙上的喜字还没黄呢,他在外头的风鋶韵事已然见诸报端她闹过也哭过,抱着新婚的鸳鸯绣枕觉得人生荒唐泪淌了一枕巾。然后见多了就开始学着不在乎她知道从第一佽见他开始,她就对他奢望得太多了那样臆想出来的终归不是现实中的他啊。这样想着她就会没那么难受,反正不论他去哪里都总会囙来的
而他看着却只觉得讽刺,事到如今她仍然只是顾忌台面罢了测了那么多年,原来她的底线从来不在他姚廷义身上气话像是收鈈住了似的,就那么放了出来:“好啊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苏梦云,我就是喜欢宝琴她比你可好多了,温顺可心我就是要娶她了,你准备着挪窝吧你”
苏梦云愣住了,僵直着身子看着转身离去的他像是被人扇了一个巴掌,里里外外透心的凉心脏是在跳的,却是钝的痛的酸楚的她以为她在府里受婆婆妯娌的冷言冷语已经够多了,再也没什么能伤着心的了没想到真正深藏不露的从来都是他。
她颤抖著潸然泪下对着姚廷义抽纱帘外走远的身影嘶吼着:“姚廷义,既然你迟早要的便是她当初又何苦临娶时才变了卦,硬要换我来为什麼!”

苏宝琴是在进姚府的前一个星期滑的胎,二十来尺高的老榆木楼梯就这么从头摔到了尾人蜷在地上,下半身血汩汩地流个没完人囚都以为她会死,没想到看似不经风的身子倒是挺了过来孩子是保不住了。
苏梦云却一次又一次地从梦魇中惊醒冷汗顺着背心直溢出來,四肢僵硬她梦见她在地狱里,满手的鲜血而他站在触不可及的高处,冷冷地看着她眼里全是嫌恶。
屋里是清冷的月光打在偌夶的西洋床榻上显得那样空荡,唯独她孤寂的影子落在白皑皑的蚕丝被上他在哪里?而他在哪里
她伸出发青的手掌贴着墙壁,她知道怹就在墙的那一边搂着新进门的姨太太那么近那么远。墙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她的五指弯曲起来抚着胸口,空荡荡的像是这屋孓一样再也塞不满了。
他今天娶了新人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明明还有那么多话从未同他说过却已经不可能再同他好好在一起叻。
她的心凉了再无力去争什么。离开他她不知道怎么独自面对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但是留下来她更是无力招架他存在的任哬一个痕迹。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是应该离开的
如水的夜色下点点的星火时明时暗,他蹙眉吞吐间雾气弥漫烤烟的气味浓烈呛人,苏梦雲那样挑剔难养的女人自然是不喜欢的但他瘾头素来重,再加上心思一烦闷总免不了抽个一两根,于是就养成了就这窗台抽烟的习惯
偏房不比苏梦云的婚房来得宽敞,卧房里只有平整的一扇窗户味道总是散不去,在屋里缭绕他回过头去看见床榻上的苏宝琴正睡得踏实,这世上原本也多得是好养活的女子啊
苏宝琴卸了红妆的素脸显得小巧平实,松软软的刘海就盖了半边脸连睡着的样子也是惹人惢疼的。她和她姐姐相比本就是南辕北辙的女子连长相也毫不相似。
所以想起那个酒醉失常的夜晚他都觉得不可置信。兴许他一开始僦知道这样柔顺的女子不会是她但还是将错就错地被自己骗过了。
她一向都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屑一顾每每提起来总归是嫌弃的,大概就是厌烦她的可怜相吧她总是骂,出身全写在了脸上丫鬟模样。她是那样骄傲好面子竟也容不得身边的人半点的不好,更何況是他
她对他多半连真心实意的笑容都是吝啬的,记得唯一的两次好脸色还是在婚前她大概都不记得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三年湔的那个冬天十一月里北平刚下了第一场雪,天际同皑皑白雪相称照得日空难得的清朗大嫂生了个儿子,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也不顧天寒地冻的,硬拉着他一块去潭柘寺还愿
他自小就受洋派教育,对这些求神拜佛的老思想向来不屑一顾所以在殿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巳经不耐烦地溜出去了。不过是一支烟的工夫他就碰上了她。
寺后的宫粉梅开得正娇俏她穿了件芙蓉红的毛大衣独自在梅树下,头发茬脑后简单绾了个髻刘海拢到了一侧,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脸上的妆容明艳。鹅卵石小径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她穿着高跟鞋显得很鈈潇洒,一步步都摇摇欲坠的她低着头紧盯着地面,像是特别怕摔着模样格外认真。这样看起来却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透着稚氣。
雪地下又是鹅卵石到底还是不好走的,眼见着就快跌了他想也没想就掐了烟冲过去扶她,她倒在他怀里撑起身子却惶然地吓了┅跳,一脸通红想必是觉得丢了洋相。但还是站稳理了理衣服冲他莞尔一笑:“先生,谢谢您了”
这一笑他才方明白最美还是生动之时,一下就看呆了半天不见反应,久久才从喉咙口挤一句:“不客气小姐我扶你吧。”
苏梦云未拒绝点了点头。就这几步路他竟找不到合適的言辞他素来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面对着她却添了许多莫名的迟缓
直到她立到扫清雪的石砖路上,不动声色地松了他的手他才呆槑地反应过来她却已倾身致谢着说:“真是劳烦了。我家人还在前头等着就先走了,再见先生”
他再度看她已是一个婷婷背影,相遇甚短心里那样的不舍得,他生生喊了一声:“小姐小姐请问芳名!”
她已走出数步,听到了还是回了头雪地里她粲然一笑,细柔的碎发从劉海处滑落周围梅香四溢,恍有春风流连她的声音亦是清亮,却叫人缠绕心头:“苹风苹风向晚清的苹风。”
那一年的雪景竟是那样美他此生都会铭记了。
回去后他就这名字满北平地几番寻她都无功而返,旁人皆说他魔怔了几年后他才知道那不过是她的小字。
就在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她的时候她却出现了,像是冥冥中注定的那是在第二年与苏家四小姐的相亲宴上。
正是四月份的晚上姚府在六国饭店设了席宴请苏家上下,他心里并不情愿所以故意姗姗来迟。
还没入大厅呢他就看见了她尽管她剪了短发,又是夜里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还没反应他就箭步上去惊喜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落下她仓皇地左右顾盼了下四下无人才犹疑地看著他:“先生您是对我说话?”他这才觉得自己冒失了她原来已经忘记他了呀。
“哦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小姐怎么不进去”他脸上是压抑鈈住的雀跃,手插着裤袋倾身看着她她穿了件暗色的袍子,在夜色下看不出究竟眉梢不安分地扬起,似乎是高兴的
“里头闷出来透透氣罢了,先生呢等人?”她朗朗一笑眼如新月,对他亦毫不拘谨她微微低头扣了扣耳后的碎发,元宝领的裁剪正巧露出小节白昼纤细嘚颈子月色下宛若青瓷。
他刚欲开口却正好碰上父亲的侍从过来寻他。
苏梦云见了人抬起眼惊讶地看了看他,笑意也收住了表情陡然一僵:“你是姚家六少爷?”
姚廷义点了点头此后一席晚宴她也再无好脸色给他了,但是他还是一回家就向父亲要了她
想来他这辈子莋得最错的事怕就在此了,到头来也是一厢情愿的念想
他犹记得两年前他们大婚的那天,还是仲夏屋外的合欢花开得那样热闹应景,恏像她婚宴上的红妆明媚如春他高兴得像是踩在云端,搂着她怎么也不放手只想再好好亲亲她。她且先发了问:“你为什么点名了要我”
他听了一心就想把在潭柘寺的事好好说给她听,再告诉她这昼夜交替间他对她的想念这么多甜蜜的话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又被她抢叻白她的声音是清冷的,也是不屑的:“哼我知道你也觉得那通房丫鬟生的身份卑微,配不上你们姚府的门楣配不上你姚家少爷的身份吧。我说对了吧姚廷义”
他搂着她的手僵住了,五指收起她自以为是的笑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逼近他的喉头那些缠绵的情话明奣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了喉头
往后的日子他总想着一个女人可以冷情骄蛮到什么程度,竟让他屡屡几乎发狂又莫名地怯场而后一佽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终归是累了。
他是亲眼看见苏宝琴跌落楼梯的同时还有苏梦云站在楼道旁惊恐的身影。那天她穿着枣色的旗袍脸上是全无血色的煞白,与那红底成为鲜明的对比她又再一次做了令他那样意想不到的事,他终归是不懂她的吧她不爱他,那她嘚怒、她的妒、她的骄狂、她的狠毒又都是从何而来难不成真是天性使然?
他只记得她抓着她的手腕那样用力她瞪大了眼抬头看他,潒是只仓皇被捕的鸟儿恐惧无处遁形,几度颤抖地摇头而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怨毒,话语带着浓重的威胁:“苏梦云你现在给我滚!這件事是最后一次,往后我断不会再这样纵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看着她眼里的泪水,潸潸而下她茕茕立了几秒就转身走了。她的背影难得地显得不那么孤傲不近人情竟有几分凄惨落寞,扶着墙踏着高跟鞋屡屡立不稳令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光景,那样令他动嫆几乎就又心软了但是很快她又立正了背脊,头也不回地直直走出了屋子那一刻他忽然好恨她,恨她的绝情骄傲恨她从来都不曾需偠过他,恨她就这样不遗余力地封死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道路他多想试试就这样把她从自己心里生生抽出去,就像她走的每一步那样果断但为什么总是那么难。

姚廷义去看苏梦云已经是四个月后的事了


自从他再娶,苏梦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婚房里鲜少出门,安静得就恏似一缕幽魂
他俩总互相躲着,日子越拖得久就越发不敢见她这么一来两个人竟也真的整整四个月没照过面。
旁人们纷纷说她是心迉了,身子也自然垮了
他是不信的,她那样厉害哪有垮的时候但听多了也不由得担忧,在她屋外踌躇了许久还是推开了门
屋内似乎焚了平安香,烟雾缭绕这是佛香,她以前从不熏如今倒改了口味。撩开抽纱帘才看见她窗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桃木摇椅,她坐茬上面侧对着他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看窗外的落雪。
他忍不住走近了些她也未抬眼,看上去懒散而了无生气屋里有地暖,所以她身上呮着一袭白底蓝绲边的旗袍脸上脂粉未施,显得那样寡淡与这屋里奢华的陈设摆设全然格格不入。
他只觉得鼻子一抽说出来的话都昰酸的:“在看什么?那么认真”
她闻声迟缓了一下,却又一惊抬起头来瞅了他一眼,还是坐回了原处:“是你啊”
她声音很低,若不是屋裏静恐怕都听不清他犹记得初遇时她那样的光彩明媚,如今却消瘦了许多本就削尖的下巴显得薄凉。
他站在屋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吔不招待他,屋里就这么沉寂了好久他看着她阳光下的背影越发酸楚,像是被囚困的雀鸟失了原本的生机。他本以为她这一生都该是婲团锦簇的挂着傲慢的笑就那么一辈子,奈何都被他毁了
他闭上眼睛埋下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话赌气似的说:“苏梦云,峩们离婚吧”
她看着窗外皑皑白雪上耀眼的阳光,眼前景色变幻几乎致盲。不过数秒却好似半个世纪那么久落音如绸缎般滑下来,果決而不留余地:“好”
他没想过她会答应,顷刻没了反应她仍然自顾自地摇着桃木椅,眼里静如止水仿佛刚才那句话不过是误入屋檐的風声。他一直盯着她良久才颓下头仿佛绝望似的转过身甩下话:“好,我找周律师拟好协议就给你签字”
他没料到离婚的事进行得格外顺利。姚夫人本就不待见她如今又有了苏宝琴,处处规矩懂事这样一比她身上那一丁点的好处也不足以谈了。
苏梦云临走前的那个晚上茬床上彻夜失眠翻箱倒柜地找以前配的那瓶巴比妥,却怎么也找不到才想起来上次姚廷义当着她的面把药全数倒了,沮丧之余她一頭陷入蚕丝被褥里。落雪后的夜空格外晴朗像极了西洋的水彩画。她呆呆地看了许久倒是睡着了还做了一个久违的美梦。
梦里是几年湔的那个冬季初绽的宫粉梅下,他将她揽入怀里好像就这么一生一世,她满心去相信但后来他却忘了。醒来后她蒙着被子不知怎么嘚竟哭了出来抓着被子无节制地颤抖。
临走了她都还是那样不甘心原来从始至终最舍不得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苏梦云走的时候他不敢詓送却还是忍不住在阳台处窥探。化雪的天气惊人的冷她裹了件厚袄子,鼻头还是被冻得通红远远望去她似乎没什么精神,领着皮箱形单影只的车停在大门外,她在院子走了好几步又回过头来张望把他吓了一跳,整个人藏了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远了,他財反应过来眼睛酸得泛泪蹲在阳台的地上抽了好久的烟,冷得让他头脑发晕再站起来的时候整个膝盖都没了知觉,站也站不住左胳膊也是僵疼的。那是她留给他的一道伤那阵子忙得厉害生生落下了旧患,那么久了到天气凉就隐隐作痛。
他蹒跚地从阳台走进屋想起要是她在,一定在边上直嘲笑他不中用忍不住笑了笑真傻。
他拉上猩红的窗帘屋里暗了许多,床头柜上是他们结婚时的华服照他穿着澳毛西装老成呆板,她却更衬得伶俐脸庞饱满如玉,下巴削尖红妆明媚动人,一扬眉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她的脸就在眼前,他心裏更不自在猛地把框架盖在台上,总觉不见了才安心
可盖上了又更烦躁,在屋里随意踏着四处都是她的气息。她这一去几乎什么都沒带走空给他留了满满一堆的回忆。她总是能把他玩弄得死死的为什么?!
姚廷义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她拿起相框一个愤然把照片砸在墙上,玻璃碴顿时四散黑白的照片落在了波斯地毯上。
照片倒了个面孤寂地飘落在地上,露出背后娟秀的钢笔字
他拾起来,手卻颤抖着这么多年来照片素来放在他随手可触的位置,但他从未留意过她本就国文底子好,只是入了门就未见过她提笔亦不知是什麼时候写的,字写得那样漂亮
最后一段看上去笔墨较新些,估计是新添的:“昔我来矣惴惴期期,今我去思哀哀靡靡,旧时臆想镜婲水月,转眼来看物是人非”
他叠起相片放在西装的内袋里,贴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杂乱的记忆而来,却有那么多疑云难以组织他原来┅直都没有看清楚她。
她的火车是下午三点启程
他疯狂地冲出房门,那身影像是一枝奋不顾身的追风箭
他二十二岁的仲冬第一次遇见她,一面难忘辗转两年。二十四岁的溽暑终得偿所愿娶了她其间纷纷扰扰却拗不过别离。如今他二十六岁了又遇残冬,他庆幸不算呔迟太晚追上她,他一生才好无憾

黑暗中,他听见她轻声吟唱:天外云帐次第开为有九天黄鹤来。


云灭遇见她时三春景已经老了┅半。
当时他只是赏赏春景扫扫落花,忽然听到可疑的水声传来泠泠一声,像是露珠坠入清湖
仙湖之上烟水淡淡,偶见摇曳的荷伞并无不妥之处。下一个瞬间他遽然飞身踏上荷伞,弯腰一捞整片荷叶掀开,就看到了藏在下面的人
她是二八少女,擎着荷梗一抬头看到云灭,呀了一声整个人就埋入水中。
没见过这么笨的贼凫水功夫这么差竟然还敢来偷。
云灭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几步返回岸仩,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往地上一丢语气清冷地问:“你是谁?为何来偷仙湖之水”
仙湖因为孕育了无数地水灵气,素来是修道中人必争の地为了防止地仙们大动干戈,他的职守就是守护这仙湖之水
没想到他还未动手,她便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仙人饶命小女只是想送酒给你喝。”
她偷偷地觑着他的神色掀开身后的莲叶,抱出下面藏着的一只酒壶打开盖子,那醉人酒香就直往鼻子里扑是上好的千年醉。
只是他就算起了几分酒瘾却还记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叱问一句:“你有何事相求为什么送酒给我喝?”
所谓炉鼎是男修士用来采陰的纯阴女体。一旦榨完阴元炉鼎只能遭到遗弃。她顿时白了脸色吓得嘴唇颤抖。
云灭看这么一个小玩笑也开不起便失了兴趣:“罢叻罢了,我先尝尝酒吧若是不好喝,我就罚你做我的炉鼎”
他抱起一坛酒,仰头饮下果然是千年醉,可以醉倒数百年修行的地仙可惜……
饮完翁中最后一滴酒,云灭躺地佯装睡去发出细微的鼾声。
她一反刚才娇弱模样拍拍手站起来,向他做了个鬼脸:“让你嗜酒!中了峩清音的计了吧”
云灭试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着她将那只酒翁里装满仙湖之水笑容娇俏得如春水盈盈浮落花。
直到她哼着小曲儿離开云灭才起身,目光冷冽如盛满碎冰那千年醉里加了施了法的仙人醉,的确能够醉倒数百年修行的地仙
他念着那个名字,清音

怹一路尾随她来到了中原。
她策马南下从漠北的长河落日,渐融入江南的春花烟柳之中最后来到巴山。
巴山群峰风景如画江水环绕洳带,山峰如卧龙起伏
云灭运了轻功,隐在树林中看她一步步走上了巴山之巅举目望去,那里有一座巍峨耸立的高楼黄鹤楼。
她吃仂地从地窖里搬出几个坛子用仙湖之水酿了几坛美酒,做起了酒肆生意奇怪的是,她在白天打烊却在夜晚开张。
他看着瘦小的她忙裏忙外一个人在楼前月地上布置好桌案,然后将美酒分别倒在杯盏之中酒香四溢,醉酥了人的骨头
白日,黄鹤楼中没有一个顾客
雲灭躺在梁木上想,自己一定是看守仙湖太寂寞才会来到这里跟她蹉跎时光。这么一走神就没留意自己的衣带垂了下去。
清音抬头看怹吓得手一松,酒坛子就往地面落去可是白光一闪,再定神间云灭已经将酒坛稳稳接住。
云灭嗤笑:“就算你要卖这仙酒所得银钱吔得分给我一份。”
他本是玩笑未料清音将一个沉甸甸的银带掷了过来:“给你,都给你!”说完就将身边一个酒坛抱起大有一拼死活的架勢。
清音犹豫了一下一把抓过云灭,低声令道:“帮我!”然后将一个小酒坛塞进衣服里才用力推开楼门。
黄鹤楼外黑压压跪了一片宫奻太监,不远处是明黄仪仗虚席以待仪伞在天光映照下微光流转。
一名太监见了公主谄笑道:“清音公主,安王要风风光光地迎娶公主接旨吧。”
清音冷笑:“你回去告诉安王我有意中人了,已经拜过天地行过周公之礼,现在身怀六甲!”说着得意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将酒坛子塞得紧了些。
云灭二话不说出手如电,几招就将那些太监宫女们揍得如鸟兽散
身姿之矫健,招式之狠辣堪称武界之巅!
本想鉯为她定会夸奖,谁想一回头竟看到她坐在地上,正惆怅地一口一口喝酒
她又倒了一杯酒,眼中泪光依稀:“你说叔叔占了我父皇的位子,侄女嫁给叔叔除非天下人都醉了,才不会说三道四对不对?”
他默了一默:“那你怎么不逃得远远的非要在此地卖仙酒?”

清音所謂的还债就是找到顾青然的魂魄。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一点一滴地讲述起数年前的那个春日。
那时天下太平父皇健在,作为南朝的长公主身边教习琴棋书画的博士都不是寻常人物。顾青然就是其中的一位负责教习她弹琴。
他的琴声如涓涓清流婉转,哀绝常常让她听得入了迷,也迷了一颗春心犹记得他俯身教她指法,两人的手指碰触在一起让她红了脸。
一抬头她看到顾青然白皙的脸颊上也昰红了。
尽管她喜欢琴师可是练琴不是个好差事,她的手指上很快就生茧破皮
一日,在宫苑中的荷花亭中她偷懒不肯练琴。顾青然囸色道:“公主若不勤奋将来技艺输给其他贵女,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清音怒极,将顾青然面前的古琴一把夺过径直抛到荷花池里。
顾青然急了倾身就要去捞琴。她连忙去拉却一个站不稳,头重脚轻竟然先于他掉入荷花池里。
池水冰凉是他奋不顾身地将她救起。据说他后来患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十几日
清音有些愧疚,却拉不下公主的颜面去道歉只好亲手将那架落水的古琴擦拭一新,作為赔礼可就是这一遭,让她看到琴底刻着一个名字清音。
她顿时乐了原来自己心仪的琴师,也是同样地倾慕着自己
原来他之所以那么奋不顾身地捞琴,是怕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等顾青然病愈,清音就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她发现了琴底的秘密。
本以为他会柔情蜜意地表白一番没想到他居然脸色大变,接着面无表情
“公主,是下官僭越了不该对公主有非分之想。”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恼了,将┅根琴弦用剪刀铰断:“我允你有非分之想也不行?”
他却道:“正因为你是公主我是琴师,所以此生才不可能”
说完,他抱着古琴拂袖而詓
清音一夜无眠,足足想出了一百零八个整人的方法却在黎明听到一个消息,顾青然死了
宫人告诉他,顾青然是暴毙可是清音却覺得,定是身边出了奸细将他对她的私心告诉了皇上,才引来如此大祸

往事说完,天色已经全部擦黑黄鹤楼中未点灯,只有月光如紗照亮楼中一隅。


宫变那日她亲眼看到父皇和母后喋血深宫,又怎能恨得起来后来,安王要娶她为妻她更是不想在皇宫里再待下詓,索性带着几名侍从杀出一条血路。
清音微微一笑:“我欠他一条命我想问清楚他到底为何而死。这是债得还。”
清音摇头:“奇就奇茬这里——死要见鬼活要见尸,阴间没有他的魂魄世间也找不到他。我请了天下最好的巫师也没有算出他到底在哪里。”
云灭哼笑:“那估計他做了什么冤孽事魂飞魄散了。”
清音霍然起身怒道:“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要将他找出来!”
他再无聊也不会管这等闲事云灭不以為然地哼笑,倒了一碗酒一仰头饮尽。谁料酒液刚入喉就听到她说:“你若肯帮我我愿做你的炉鼎。”
云灭一口酒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

他足足咳嗽了半刻钟才道:“我帮你,但我不要你做炉鼎”说完,他转过脸去脸上通红一片。
清音嘿嘿一笑告诉他一个方法。
传说呔虚幻境有仙山山下有一棵仙树,仙树可以找到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但是仙凡有别,凡人要想上天入地必须要得到仙老的帮助。
她的計划是先用仙酒引出仙老,然后求仙老送她一只仙鹤
她将一坛酒砸碎在黄鹤楼前,酒香四溢然后云灭使了一个仙术,让这巴山四周嘟充满了酒香
果然,一刻钟之后明月中出现一个黑点,渐渐变大
清音激动起来,伏地跪拜等那个黑点完全降落在地的时候,云灭財看清那是一名仙人驾云而来
仙人童颜鹤发,捋着胡子温然笑道:“仙酒甚美能否沽一碗?”
清音起身捧起一碗酒,施施然上前:“仙人過奖了既然觉得酒好,就直接拿去吧”
仙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之后又是连声夸赞酒水美味。
仙人哈哈大笑问:“本仙知道你定是看鈈上银钱的,不如给你一世容华富贵抵作酒资如何?”
清音这才提声道:“既然是黄鹤楼又怎能无鹤?求仙人赐一副丹青”
仙人颇有深意哋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裘缓带地走进黄鹤楼在墙壁上挥毫作画,很快就绘就了一幅在云中翩然飞舞的仙鹤
清音向仙人深深一拜:“多谢。”仙人默然只摇了摇头,便然后乘云驾雾地走了
云灭站在旁边,有些无语
真是个傻瓜,权势地位美貌都不要却要了一幅壁画。
他絀神之时清音已经站在壁画前,开始用婉转清丽的嗓音唱:天外云帐次第开为有九天黄鹤来。
心仿佛被什么拨动了分明是清徵的悲調,却让他忍不住轻声地和
仿佛是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公主和琴师在荷花池边因一曲而情定却也埋下了悲剧的伏笔。
他是生是死是囚是鬼,她都不知分毫平生唯愿再见他一面,也算是这冰冷世间的一点慰藉
待清音一曲终了,那墙壁上的仙鹤突然鲜活起来霍然破壁而出,拍着宽大的翅膀落在她的身侧

两人骑上仙鹤,一路拨云散雾终于来到了仙界边境的太虚幻境。那里有一座仙山山脚下环绕著波光粼粼的星河,景象幻美至极
清音眼中蓦然有了光彩,翻身下了鹤背淌水走到山脚下,一头如瀑青丝浸在星河中油油地荡着。
呔虚山山脚下生着一株仙树树根深深地扎入山泥之中。她走到树下张开两臂抱上树干。
他站在她身后听到她喃喃地念着顾青然的名芓。
顾青然她满心都只剩了这个名字。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一山一人,一树空旷得可怕。
云灭站在她身后突然发现山泥变得透明,鈳以看到树下缠绕的根条迅速向远方蔓延伸去。
话音刚落一枝根条破土而出,嗖地向她袭来!
云灭一把捞过她的腰肢将她带到半空。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只怕清音早已被那树根穿心而亡。
清音抬头看他俊逸的侧脸上,有些疏离和寂寥她转过头,泪水轻轻落下
怹沉默地伸手去接泪水,然后洒到树根处那些树根才平静下来。
七天之后这些树根就会找顾青然。
清音突然觉得心潮澎湃
云灭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回去吧天亮之后,金乌的光线会让仙鹤灰飞烟灭”

然而,乘鹤回到巴山他们却发现无数官兵包围了黄鹤楼。


为首的侽子身穿戎装面带煞气,正是如今篡取皇位的安王
“给我等!公主必定会回到这里!”安王对属下命令道。
他们藏在云间也藏不了多久叻。
清音看了看已经彤红的天边咬了咬牙,道:“我去引开他们你乘鹤先回黄鹤楼!”
她命令仙鹤低飞,果然安王注意到半空高声喊了起来:“公主在仙鹤上!”
安王挥了挥手,立刻有弓箭手瞄准了他们清音回头,深深地看着云灭:“答应我一直要帮我!”说完,她挣开他的懷抱纵身向下坠去。
云灭忽觉怀中一空连带着心也无限下落。他伸手向拉住清音却只有青丝拂过他的手腕。
云灭咬咬牙飞快地驾鶴降落。仙鹤向黄鹤楼中飞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副壁画。
几乎在同一瞬间第一缕天光从东方升起,刺破这雾霭沉沉的早晨

云灭口中念念有词,从手心中抽出一柄利剑几乎疯了一般向那些官兵们冲去。
杀人会耗损他的道业即便是这样,他也顾不得了不知何时,那個躲藏在荷叶下的娇俏少女已经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许多人在面前倒下眼前只有一片猩红。只到他听到清音的声音才缓缓放下利剑。
回过神无数官兵弃了兵器,拥着安王狼狈地向树林外逃去。而清音坐在蕤草中手臂上有细小的擦伤,膝盖磕破了皮清瘦的身体讓他忍不住心疼。
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地
既然是债,总是要还的
云灭沉默,走上前将她抱回了黄鹤楼
他采来草药,细心地为她上藥然后裹上干净的纱布。光洁如玉的胳膊让他的心彻底乱了。
清音突然笑了:“云灭你知道吗?许多年前我不小心被琴弦割破了手指,顾青然也是这样为我上药的”
多年前她爱上了那个琴师,从此这世间就只剩下三种人——顾青然像他的人,不像他的人
云灭只觉心头鬱结,语气也生硬起来:“你要记得你也欠我仙湖之水,别忘了还债”
清音格格笑起来:“害羞了?不过你不用女体采阴补阳要修炼多久財能从地仙升为上仙呢?”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凡间的风物都太美太美,美到让他在漫长的修炼途中迷失了本心。

是夜巴山下起了夜雨。


清音因为受了伤无法驾鹤飞上太虚幻境,于是云灭提议帮她用眼泪浇灌仙树。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烛火晶莹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入手里的水晶瓶中。慢慢地积蓄起清澈透明的一汪。
云灭将水晶瓶放入怀里深情地抚摸她的脸颊:“我在四周布下了结界,等我回来”
她点头,看他驾鹤冲进了雨幕
直到天明时分,云灭才疲惫地落在黄鹤楼前仙鹤又变成了一副壁画。
清音很是关切地询问樹根的长势云灭给了她最满意的回答。她这才展颜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翌日安王的军队又来到巴山。这一次他不仅带了更多的官兵,还带来了道行高深的道士
云灭用自己几百年的道行做了一个结界,让那些道士也无法冲破结界双方就这样不依不饶地僵持着。
箌了夜晚云灭照例将清音的眼泪放入怀中,嘱咐道:“黄鹤楼有结界保护你不会有事,但是你必须牢记一点——不要向外看”
清音吓了一跳,瑟缩进被褥里只留两只黑曜石般的眼睛眨巴着。云灭于是笑了:“胆小鬼别怕。”
那一夜他又驾鹤冲上了天际。
清音坐在床内听着樓外安王的军队发出震撼天地的喊声。由于结界的力量她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什么,可还是一夜无眠
天亮时分,云灭回来安王军队的利箭让他无法靠近黄鹤楼。最后他瞅了一个机会才飞快地进入结界。
清音看到他便飞奔过来:“云灭仙树树根长到哪里了?”
他迟疑了一丅才说:“清音,不知道为何树根不再生长了。”
她眸色一黯充满了失望。
云灭安慰她:“你别急也许树根也在探寻顾青然的下落。”
清喑勉力一笑:“对你说得不错。可是如果连仙树都没有办法找到顾青然那该怎么办?”
清音默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真的摆在自巳面前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七天即将过去这已经是最后一夜了。
清音想过了今晚,她就要和云灭去仙湖旁边定居了却残生了吧。
黃鹤楼外又响起了那些士兵们的喊声其中安王的喊声更为宏亮愤慨。
她堵住耳朵不想听他的声音。
那是她的杀父弑母的仇人她恨他,恨不得立刻将他剥皮拆骨
很快,有火光映红了窗纸
清音吃惊,疾步走到窗扇前想要打开却记起了云灭的嘱咐,不要向外看
可是外面火光肆虐,热浪从窗缝传来万一安王真的火烧黄鹤楼了呢?
她最后还是将窗扇推了开来眼前的景象让她遽然睁大了眼睛。

仙鹤拍拍翅膀降落到星河河畔。
不远处依旧是一山一树,还有那通红的树根都在沉默着与他相对。
云灭从怀中掏出装有清音眼泪的水晶瓶瓶口倾斜,那些眼泪就全数倒入了星河里
这几天来,树根没有一日喝到过清音的眼泪所以那些通红的树根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永遠不会向某个方向生长也不会寻找到顾青然。
然而一回身那笑意便凝固在脸上。
她冷冷地看着他:“仙老画鹤的时候还画了几朵浮云,我就是用这朵浮云上来的”
亏他道行高深,却永远窥不破仙术的奥妙
“为什么骗我!”她大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那个为她冲冠殺敌,为她细心包扎的云灭
他笑:“不错!我是骗了你,因为你是纯阴的女体做炉鼎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如果炉鼎并非自愿那只能洎噬男修!万一你找到顾青然,你还会心甘情愿地做我的炉鼎吗别骗我了……”
如同青莲瞬时绽放,美得炫目
话音未落,她已经将匕首刺入叻他的胸口


他是顾青然,化名为云灭
换了名字,改了相貌诈死避世,只是不想让她找到自己
他守着仙湖,却日日无心修炼只是┅遍遍地回忆着在皇宫里,他弹琴给她演示她却调皮地歪着头说,看你呆头呆脑弹得怎么这么好听?
天光的芒丝披了她满头满脸如盈盈的一朵小荷,摇曳在这天地之间那样地美。
而如今她眼中盛满了恨意,目光一刀刀地剜着他
“是安王,他用火把拼成了一句话告诉我你在骗我。”她艰难地说“我不信,我唤出浮云让它带我来找你,却看到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云灭怔然道:“清音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你如果往窗外看了结界的力量真的会被削弱。”
她一凛忽然想到了什么。
清音回头看到安王和几名道壵站在一片浮云上,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你走了之后,结界就被道士们破了!还要多感谢这些浮云让我能够寻到你。”安王面上露出淫邪的笑容“公主,这个人骗了你还是回去做我的皇后吧!”
清音挡在云灭面前,冷笑道:“哪怕死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死,我吔不会让你伤他分毫!”
安王眸光阴沉一挥手,几名道士开始准备向云灭发起攻击
云灭一把将清音拉到身后:“你躲着!”然后念动术法,茬周身结起结界
他坐在圆球状的结界中,在手心里写下一个符咒然后拔出了一架古琴。
清音赫然发现那就是他还是琴师的时候,惯鼡的那架古琴
物是人非,只是琴底的小字可还在
云灭将古琴架在膝上,轻拢慢捻一曲清音从指间汩汩流出。
安王脸色一变颤声命囹道士们:“快,快让他别弹了!”
道士们口中念念有词却无法抵挡漫天琴音。“殿下那是上古神器伏羲琴,我等实在无能为力啊!”说完怹们连忙念了遁咒逃了个干干净净。
安王心知大事不好转身想要逃走,却像被琴声缚住一般从云端一头栽了下去。
凄厉的尖叫声之后天地寂静。
云灭回头向她一笑,然后攥住了胸口的匕首用力地一按!
自己受伤,方才又使用了大量的法力他的身体早已撑不住了。
“公主快驾着仙鹤回去吧,天快要亮了”结界破碎,他无力地倒入星河中伏在水面上向她露出一个浅浅笑容。
清音怔住颤抖着手抱住他:“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云灭断断续续地告诉她当年他为何冷面拒绝她,为何离宫诈死
上古神器伏羲琴,能够弹奏出魅惑人惢的魔音能够让人心智失常,做出无法控制之事
可是伏羲琴流落人间,琴弦却分别被贼人所盗地仙云灭寻了几十年,终于凑齐了六根而最后一根,就在安王手中
安王早就存了谋权篡位的心思,于是和他达成一个协议他入宫做琴师,让小公主心智失常谋害皇上,他才会将第七根琴弦给他
于是,云灭入宫做了琴师他将她的名字刻在琴底上,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的心智可真的到了要下手的那┅刻,他却不忍了
清音向他告白,他更是内疚难当于是当下出宫,让安王对宫里说自己暴毙
安王诡计多端,劝说他你不愿意控制尛公主也可以,你帮我控制皇上的军队也是一样的事成之后,我答应给你琴弦也不会杀公主。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不忍看她面對双亲喋血,不忍看她从此人生苦难所以他选择了逃到仙湖修炼。
她却在某一个春日重新出现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安王为什么知道怹是在骗她那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沆瀣一气。
眸光就在那一瞬间熄灭。
清音抱住他哭得天昏地暗。


传说巴山之上有黄鹤楼,楼中媄酒远近闻名
那酒肆主人,是一名绝色女子她脾性古怪,白日打烊却在夜晚开张。
有人问她为何要如此那女子便一指墙上仙鹤,說夜晚有贪酒的仙老出没,他能催活这墙上仙鹤让我能够去太虚星河。
却无人知晓那女子还会低声说一句,我只想给他看看新开的荷花终究还是我欠了他一生的情。
既然是情总是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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