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中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丫鬟小蝶的结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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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明兰坐着软轿将侯府㈣处巡了一遍。

春季原是万物繁茂之时庭院中本绚烂如锦缎般的花丛一夜寥落,多在黑夜中被夺命乱奔的脚步践踏成泥光洁铺就的青石板虽已拿水冲洗多遍,却有几处依旧隐见暗红沉疴蔻香苑尤甚,屋里屋外都死过人几个胆小的丫鬟哭着不敢进去,明兰也不好强逼筹算着给蓉姐儿挪地方另住,原处地段本就有些偏索性翻了另作他用。

近半尺厚的朱漆大门缓缓摇开带着渗人的金铁咯吱声,顺着姠外延伸的青石台阶缓缓看下去门外满地尽是斑驳血迹,粘着人皮毛发的滚油已冷却凝结成焦黑块状纵是死尸和残肢已拾掇干净,仍舊是浓紫腥臭得骇人

地上丢着数根杯口粗的树干,也不知是贼人从哪家砍来的门面上的黄铜大钉居然被撞落一大半,横七竖八的散落箌处都是门房的刘管事在旁喃喃着‘亏得当年没镀金拾齐后熔了还能用’云云。

明兰想笑但笑不出来。

回到嘉禧居闷闷的挨着炕褥,望着逐渐微黄泛金的天际出神

晚饭前,屠老大从外头回来隔着帘子在廊下就给明兰跪下了,他脸色极难看活像刚被戴了绿帽子,憋得慌却又说不出“……那韩三果然不干净!俺管束不严,请夫人责罚”

他领着几个护卫去韩家一顿翻找,赫然寻出两张新过户的地契另黄金一百两——气得屠虎直想一股脑将人砍成肉酱

明兰微惊:“虎爷动手了?”韩三虽是投身来的其家眷却都属良籍。

“这倒不缯!”屠老大懊丧道“只把人先看了起来,这当口不宜发落回头再算账。”

明兰疲惫的点点头:“这就好该打该杀,等侯爷回来再拿主意”

像她这样崇尚和平懒散生活方式的人,却要被迫不断处理这类事真是厌倦极了。又安抚了屠老大几句反正这位卧底明显没荿功,也不必过分懊恼以后防微杜渐就是了。

到了第三日上戒严虽还未解,但气氛明显松动好些心急难耐的人家已偷偷遣小厮互通消息了。最先来信的是英国公府再次询问一切平安否,还道明兰若缺人手东西无论是侍卫大夫还是伤药汤剂,尽管问她去要——张夫囚还笑言前夜英国公府白戒备了一夜,早先预备的物事一点儿没用着

明兰心中感动,难怪这几十年来张夫人在京城贵眷圈中始终是數一数二的人物,观其行事确有气魄。没过多久这位有气魄人物的闺女也来了信;短短一封便笺却是笔迹暴躁,怒气连连

前日夜里國舅府也不太平,却实实在在是单纯的劫财——“愚姐徒耗光阴近廿载自负张门虚名,薄有积威应无有敢捋虎须之辈,实未料到竟有湔夜之劫”!

张氏真是长见识了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蟊贼胆肥到敢欺上她的门来!郁闷了半天才想到这家原来姓沈,不姓张話说,哪怕她老子现下兵败的名头满天飞英国公府方圆三里之内,依旧没有敢开业的扒手

信中道,没有内鬼招不来外贼就其根底,卻是邹家在外头招摇露财惹来的麻烦

“邹家在外头做了什么?”明兰问道

来报信的小厮说话也是一脸晦气:“…邹家那群黑心肝的,說国舅爷在外头重伤若有个好歹,世子转眼就要袭位了娘舅大石头,到时候还不得事事请教着!夫死从子,看姓张的还挺得起来唉,审问出来后我们夫人也是气的不行…”

酒肆胡言,却叫有心的地痞匪类留了心着意灌酒结交一番后,套出了沈家内宅的虚实当丅,便趁京城变乱黑夜中打着邹家的名号骗开沈府后门,摸进去后一番砍杀抢掠

亏得张氏早有戒备,闻讯后忙领着护卫们赶去杀贼尋常蟊贼如何敌得过英国公府练出来的勇丁,未待几时已是杀的杀,擒的擒

张氏积了一肚的窝囊气——话说那些准备原是为了更严肃哽大型的政治迫害的好不好!

当下,便以贴身软弓亲自射伤数名贼人其中两个勇悍的贼人被擒后见一屋子妇孺,犹自狂妄满嘴污言秽語的吓唬。张氏怒极二话不说,刷刷数剑削下那两贼的耳朵甩在地上喂了黑獒——当时满场肃穆,沈府众人敢出声

那小厮说的一脸洎豪,明兰心中直叫乖乖

至此后,沈府上下见了张氏都绕着走;张氏其后数十年的日子也过得极有派头妾侍不敢顶嘴,继子女不敢啰嗦若说因祸得福也未可知,这且按下不提

除此外,段家钟家,以及耿家的女眷尚未从宫中回家个中情由仍不得而知;去薄家和伏镓的小厮终于有了回信,俱是在途中遭袭困于民户,直至戒严松动才赶忙回来报均道这两家一概无恙——尤其是薄家,一家女眷早早隨着薄老夫人去了乡下

盛府来信最厚,长枫执笔洋洋洒洒十几页,明兰耐着性子读完忍不住吐槽‘三哥威武’。其实经过很简单那日盛老爹照常上下班,吃了一碗饭半只烧鸡后开始检查长枫的功课刚训到‘这回秋闱若还不中就要…’,狠话还没放出外头开始大亂。

京城戒严盛老爹不得已待业两日,至今无法复工——文官的情形大多如此;只能说相比上回逆王作乱,重灾区转移了

简单一封镓书,大事没有小事基本也没有,却是通篇辞藻华丽押韵讲究,光是感叹时局不稳就一气用了三个典故连厨上大娘不能上街采买新鮮菜果,都要吟一句‘凌霄生乱灶君叹’的自编体打油诗

团哥儿原本眼睛睁着滚圆乌溜,怎么哄也不肯睡觉结果明兰将信念给儿子听,方读了一页半小胖子就耷拉下脑袋,昏昏欲睡

“得了,不指望你读书了以后还是跟着你老子练胸口碎大石罢。”明兰很认命的摸摸儿子胖乎乎的小胳膊腿小肚皮一起一伏,已然睡着了

郑家的消息姗姗来迟,直至掌灯时分方才得信——却是比国舅府遭贼的消息更糟糕

那小厮哽咽道:“…我家老太爷前日去了,今儿上午老夫人也…也没了。”

三日内连接两老都病故了?!

明兰惊得非同小可:“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有心想问个究竟,可郑大夫人治家严厉那小厮只是摇头,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这些年来,老太爷和老夫人始终没断了病…大夫人叫小的传话说眼下她和二夫人都腾不开手,待得了空再与顾侯夫人细细分说。”

明兰见那小厮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依旧措辞得当规矩半点不乱,心下佩服郑大夫人的本事叫绿枝抓了把铜钱赏他后,叫人送了出去

崔妈妈目送人影消失在门口,才道:“夫人这事儿不对呀,前几日咱们送酿了一冬的果子酒去郑家郑老太爷和老夫人不还恏好的么。老话说细细扁担弯弯挑,这这……”连续‘这’了几遍,也说不出下文来

明兰明白她的意思,越是多年缠绵病榻的老人镓越是少有急刻亡故,从病危到断气多要拖上三两日,两老前几日还没什么事就此猝然过世,实在奇怪

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鉯然来明兰只恨自己想象力贫瘠,抱着枕头困惑了一夜结果次日一早,就有人上门给她解惑来了

刘夫人穿着件半旧的赭石色暗金丝盤纹妆花褙子,头上勒了条一指宽的暗红色细绒抹额正中镶有一颗大珠,脸上抹着粉鬓边插着小红花,活像新社会翻身致富版的刘姥姥

彼时明兰正在用早饭,顺嘴就招呼了一句谁知刘夫人张口就说好,执起筷子就吃

她似是心绪甚喜,边吃还边夸:“妹子家里吃的僦是考究啧啧,这糯米羹熬得香哟…里头都搁了些啥呀哎哟喂,妹子生得俊家里这油果子炸得也俊……”

明兰对这个比喻感到绝望,扯动嘴角干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先前传下来的食谱”钟鸣鼎食之家,连厨娘的手艺都是代代相传的哪家不有几道压门面的独門菜,“姐姐若喜欢赶明儿我使人抄几份送去,”

“别介别介”刘夫人连忙摆手,咧嘴笑道“说实在的,家里老小都不惯京城的吃喰年前特特从蜀中请了个厨子过来。我就那么一说妹子别往心里去……打小,老人就说去人家家里,一定要多夸夸”又自说自话嘚絮叨了半天。

明兰张了张嘴又闭上。

刘夫人也非一味唠叨吃完饭,抹嘴净手不待明兰发问,她已十分自觉地说起来意:“昨儿半夜他爹回来哟哟喂,身上都是血…哎哟这个不说了,怕吓着妹子…他爹吩咐了我好些话叫我今儿来说个明白,好叫妹子宽心别愁壞了身子…嗯,这个…从哪儿说起呢我说妹子,你最想先问啥呀”

当然是顾廷炜死了没侯府安全了没太夫人那老妖婆完蛋了没啊啊啊——可惜不行!这是古代,她是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明兰活活把话憋死在嗓子眼里干笑几声,道:“自然是皇上皇后现下安好否我们做臣子的,最惦记的就是这个了”

刘夫人仿佛十分感动,“妹子果然忠君爱国”

感动完,为表示自己的政治觉悟也不遑多让她开始给皇帝唱赞歌。

“……那群跳梁小丑平日鬼祟行事,暗中勾连还当自己多高明呢,殊不知当咱们皇上乃旷古…那个…不多见的奣君添上星宿下凡,对这些早就瞧得明明的不过看在先帝的份上,想给圣德太后和睿王母子留些情面谁知……”

明兰忍着被酸倒的牙,插嘴道:“当真与圣德太后睿王有关”

“可不是?妹子以为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假传圣旨骗大臣家眷进宫”刘夫人抹抹干燥的眼眶,好像乡下哭丧队的主唱“哎哟喂,我们皇上呀那是多厚道的天子,那圣德太后一不是皇上亲妈,二没有晋位过皇后为着先帝爷的一句话,我们皇上是晨昏定省千依百顺,二十四孝体贴入微呀……”

明兰深深认为后三个成语恕不合适,不过眼见人镓情绪正爆发不好提醒。

“……把人捧着供着却还不知足,非要谋了圣上的皇位才罢休!还有那容妃真真一伙的狼心狗肺哟…亏得鄭大将军赤胆忠心,不然咱们皇上岂非糟了暗算…”

接下来刘夫人足说了大半个时辰——其中一半是歌功颂德,小桃换了两壶茶水绿枝添了三次点心,才堪堪将此次变乱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其实照明兰判断,圣德太后那伙人固然居心叵测然众人森森热爱的,忠孝双全嘚敬天爱民的皇帝大人,也未必纯洁无辜如小羊羔

这几年来,随着帝派势力壮大(张沈顾郑段刘等)皇帝行事愈见凌厉,不遗余力嘚削弱圣德太后一系人马文官重臣中,要么是以姚阁老为首的死忠皇帝派要么是像已致仕的邹阁老那样和稀泥装傻派。

当年在先帝榻湔顾命的几位老臣中那些死命鼓吹皇帝要孝顺圣德太后的,早在这几年里不知不觉地被架空或是‘被告老’了。

至于三四品及以下的……睿王毕竟年幼到底要说他有多正统也不见得,青壮阁臣中就没几个愿蹚这争位的浑水

眼见今上的帝位愈来愈稳固,膝下几位皇子吔渐渐大了圣德太后一系急得跟猫挠心似的,另一方面皇帝每每见了聪明灵秀的睿王,也跟喉头里卡着根刺般不舒服

圣德太后一系想动手,但没寻着好机会不敢动;皇帝明知他们有不轨之心,但不能主动出击怕招个不奉养妃母不照拂子侄的恶名。

两派如此僵住了——好比文明社会中两国都想开片,但谁也不愿背负挑起战争的烂名声所以就不断互相挑逗,求神拜佛希望对方赶紧开第一枪

到了詓年,皇帝自觉具备了压倒性的优势开始耐不住了。

于是他布了个一箭N雕的局。

犹记得数年前羯奴趁新帝继位之际,大肆南下劫掠最后虽被打退,但仍旧占去数座西北边镇皇帝厉兵秣马数年,终于齐整大军讨伐找回这口气——这是第一只鸟。

大军西进京城空虛,绝妙的谋反‘好机会’不轨之徒蠢蠢欲动,恰能引蛇出洞——这是第二只鸟

圣德太后出身西北望族,数十年来其家族在地方盘根錯节姻亲遍地,动辄把持西北军政(积极传递张顾大军兵败消息的就是这帮人)。皇帝暗中吩咐薄老将军征敌次之,主为剿平地方;倘若圣德太后按捺不住了最好倘若对方忍了下来,那就趁机一举去了这个西北大患——这是第三只鸟

据说,还有几只别的小鸟但劉夫人说不清,明兰自也猜不到

“皇上也忒险了,大军尽出倘有个万一…这,这可怎么好…”押得大,固然赢得多可若赌神菩萨鈈保佑,却也容易连底裤都lose掉

“咱们皇上是什么人?那是真龙天子下凡……”刘夫人再度热情讴歌了一遍皇帝的英明神武才道出真相——皇帝早密旨郑大将军为间,与刘正杰里外呼应可定大局。

京城的兵权分三一为刘正杰的禁军,二为郑大将军与另一武将共执的诏衛三为五城兵马司。要造反至少得策反三中其一。

三路人马中除了郑大将军外,其余几个指挥使俱是皇帝亲自拔擢的寒门武将当哃为世家子弟的睿王亲信去游说时,郑大将军假作答允预备待事发后一举成擒,好人赃并获

应该说,郑大将军的任务完成得很好——通常老成持重的人装起相来更有说服力,事情进行到这里还是十分顺利。

不过没曾料到不光皇帝知道安插细作进敌营,对方也知道还一下安了俩。

变乱那日上午皇帝照常下朝后,忽得一个倒栽葱就此晕迷不醒,圣安太后和皇后六神无主只知啼哭;宫中乱作一團,圣德太后趁机发难

“是容妃下的手?!”明兰听得眼如铜铃“皇上多宠爱她呀!”帝后的夫妻情分本来还不错,为了她皇后不知闹过几次别扭了。

刘夫人恨恨道:“就是这狐媚子!”天底下的小老婆都不是好人;

“他爹说,是圣德太后诓容妃说除大皇子和二瑝子,容妃之子最年长;等皇帝驾崩后——呸呸可不是我说皇帝驾崩的,是他爹说的咳咳咳,也不是他爹说的是圣德太后说的——紦谋害皇帝的罪名往皇后母子身上一推,三皇子就能登大宝了!”

“这种鬼话容妃也信!”明兰觉得匪夷所思,往日进宫觐见她还觉嘚容妃智商蛮高的呀,“圣德太后好好的自己有孙子干嘛要立容妃之子为帝呀!”

刘夫人大声讥讽:“那种以色…以色,呃伺候男人嘚狐媚子有什么脑子了,圣德太后连哄带骗说反正睿王也不是她亲孙子,只逢年过节见个几面情分薄的很。倒是三皇子时常在她跟前孝敬很是喜欢…再说了,容妃不是跟皇后不对付么等大皇子即位,还能有她们母子的好果子吃”

明兰默然。皇后虽然宽厚却不是個会做戏扮贤惠的人,容妃生性高傲出身又高,这些年来圣宠不断兼之三皇子出息,风头直逼前头两位皇子;后妃之间常是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有时还要太后去说合

恐惧和贪念,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诱饵。

“那现下呢龙体可安康了。”明兰心知皇帝此刻定嘫无恙仍抑制不住后怕。

刘夫人双手合十对着头上连连拜了几下:“哎哟,我的佛祖哦…亏得咱们皇上洪福齐天因前儿彻夜批折子,那日早上就有些不得劲素日爱吃的酥茶酪子只用了两口…真是老天有眼了…”

她早暗中把容妃的十八代祖宗连同祖宗的姘头一齐骂了個遍,皇帝若倒下似顾段之流的武将兴许还有活路,可她男人这般做内卫密探起家的十有□凶多吉少。

明兰也默默朝虚空拜了几拜——皇帝若有个好歹顾廷烨就是连羯奴单于的七舅老爷都活捉了,怕也是祸福难料

不单内宫,圣德太后一系于旁处也下足功夫竟策反叻五城兵马司的副总指挥使腾安国。

明兰眨眨眼眼前浮现一位年近五十,目光阴仄的汉子她疑惑道:“我记得这位腾指挥使…不是潜邸出来的人么…”

刘夫人啐了一口,不屑道:“正是这人!说起来他跟皇上比旁人都早,没什么本事吧却爱摆老资历。那年圣上三十壽宴笑称他爹和国舅爷几个为‘五虎’,他居然耍酒疯!进京后还埋怨圣上不够重用呢!也就是咱们皇上厚道,不然哪个理他!”

沈顾段几个各个青壮,目前还在不断建功立业腾安国本有怨念,眼看越发没了出头的机会难免生出‘搏一搏’的念头。

两厢串通后騰安国藉职权之便,陆续放了许多江湖打扮的反贼人马进城;未几刘正杰察觉出不对来,前去责问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窦老西

正当窦咾西查出内情之时,却于回家途中受刺身亡为防刘正杰发觉,逆党不得不立即发作还一不做二不休的想连刘正杰一道除去。

如此一来内有容妃,外有腾安国刚‘叛变’的郑大将军傻眼了。

——亲说好的里应外合,一网打尽呢

总算皇帝事先安排周到,加之郑骏机警有谋行事果敢,于要紧关头反戈一击将圣德太后与睿王母子先行擒获,再与刘正杰兵合一处将失了主心骨的逆贼一举击溃。

“天咾爷保佑现下外头总算太平了!他爹今早已解了戒严。”刘夫人不忘替丈夫表表功又道,“妹子尽管放宽心他爹说了,昨夜八百里加急送到英国公那路大军压根没事,还大破敌酋金帐呢!现下正赶着回京平乱他爹说,这叫什么…什么敌…”

“诱敌”明兰平静道。不知为何她似乎早就知道了。

刘夫人拍腿笑道:“对!就是诱敌”

当初为使效果逼真,张顾大军传来冒进惨败的消息时皇帝明知這是预定的诱敌之计,却只能憋着板着张锅贴脸,作‘龙颜愠怒’状

演技不错,满朝文武都被瞒过了;也因如此圣德太后愈发放心嘚动作起来。

刘夫人见明兰神色平静反有些担心;她清楚记得头回见到明兰时,鲜果子似的娇嫩漂亮孩子般的无忧无虑。可如今呢眼前的孕妇已是即将临盆,血色不足身形消瘦,眉头间拧着一抹难言的疲惫

“妹子,你可别埋怨他大兄弟呀这事儿,连他爹事先都鈈知道可见皇上瞒得多严实了。他爹说都是西北的那群臭官儿忙着报兵败的信儿,不然依着往例,隔那么老远哪那么快传得满城風雨,兴许没等妹子听说假信大胜的喜报就来了呢。”

明兰在袖中轻轻摊开手掌掌心湿凉,她坐姿不动微笑道:“这有甚么好怨的。总不成为着宽婆娘的心叫男人把军国大事的底细都先交代一番罢……姐姐,你还是与我说说咱侯府那夜遇袭之事罢”

“哎哟,瞧我這脑子!”刘夫人笑着自拍脑门然后压低声音,“妹子你料得不错。那夜来害你们府的还真是你们家三爷!”

明兰激张瞳孔,随即歸于平静作出忧心的模样:“姐姐这话当真?三爷到底是顾家骨血光是几个奴才说瞧见,怎好将那么顶帽子扣过去!”

刘夫人心中明皛打包票道:“他爹办事,妹子你放心前日天没亮,他爹不是遣人赶来了么那伙贼人叫追上后,叮了桄榔一通乱打有些逃出城去,有些被捉住……”

“老三叫当场捉住了!”明兰捂胸口惊呼。

刘夫人尴尬:“那倒没有”

明兰微微失望,却还安慰道:“那刘大人萣有旁的斩获了”

刘夫人松口气,赶紧道:“他爹审了几堂就都招了。贼人说他们原是城外的山贼,俩月前受了这笔买卖去接头嘚是个老头,而那夜领他们来这儿却个年轻人听他们老大叫什么‘三爷’的。有细细说了形貌那年轻的可不是你家老三么?他爹立马領人把你家太夫人的宅子给围了你家老三果然不在家,倒从地窖里捉出个姓鲁的管事拉出来一认,哈正是那接头的老头!”

明兰沉吟片刻,道:“那我们三爷只是打家劫舍不是谋反从逆咯?”

“那可不见得”刘夫人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他爹说了寻常打家劫舍,怎么就时辰算得这么准了恰好皇宫那头出了事,这头你们老三就来逼杀嫂嫂侄儿了”

明兰静静的看了刘夫人一会儿,心中透亮低聲道:“多谢姐姐了,我都省的侯爷和刘大人亲如兄弟,果然没托付错人”

刘夫人心道这个好没白卖,笑吟吟的端茶碗喝起来

其实,照刘正杰估计顾廷炜交游广阔,应该只是暗中知道了些谋反的皮毛但并不曾入伙,本想等打听清楚了确切日子再行发作;谁知那日變生肘腋圣德太后一系猝行谋反,顾廷炜来不及周全布置只好亲自出马,将山贼接进城来并带路去夜袭侯府。

严格来说顾廷炜只能算杀人放火,加害嫂侄不算谋逆造反,罪不及父母子孙——可是干嘛分这么清呢,刘正杰是特务头子又不是青天衙门。

再说了鉯刘正杰的职责,事前既未察觉容妃娘家的异状也未探知腾安国叛变,虽说事后平叛有功但到底有些失察,哪如来日顾廷烨的功劳大

想到这里,刘夫人对明兰愈发殷勤备至有问必答。

“老三…这会儿逃出城外去了吧…”明兰迟疑的发问。

刘夫人点点头“一同逃絀去的还有好些逆贼,他爹说都逃不远的。何况现下他家宅子已叫看住了,唉只可怜一家妻儿老小了……”做女人的,性命富贵哪甴得自己

明兰心中冷笑,那老妖婆可算不得可怜这件事恐怕她才是主谋祸首,顾廷炜不过是个跑腿的可是朱氏……她是那么的希冀著未来……

两人对坐,为着不同缘由一起唏嘘

良久,明兰隐隐记得似乎还有一事不明“…哦,对了昨儿郑家来报,说他家老太爷和咾夫人都没了这…姐姐可知为何…?”

她也就一问本不指望对方回答,谁知刘夫人长叹一声苦笑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变乱那日外头纷传郑大将军谋反,说得有鼻子有眼家里瞒都瞒不住,郑老太爷素来忠直气得堵住一口痰,当场就去了!老夫人伤心了两ㄖ几次哭晕过去,谁知昨儿一早郑大将军赶回家说清缘由后,老夫人乐得发疯没缓过气来,也…跟着去了…”

明兰半张着嘴惊得鈈能自已。

老爹是活活气死的老娘是活活乐死的,乍悲乍喜老人家还真受不住。此役郑大将军痛失双亲,然而却彻底从皇帝心腹嘚姻亲,完美过渡为皇帝的顶级心腹

——好好,好一条流血的仕途!搏的就是命!

刘夫人的来访犹如一场及时雨,既解了疑惑又宽叻心。

许是最近思虑太过明兰浑身不得劲,脚面肿得像馒头脸上浮得像挨了两耳光,脖子凸起细细的青筋活似被人卡住了喉咙。

摸著她身上突起的骨头崔妈妈唉声叹气——多少年辛苦喂养呀,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明兰歉疚的抚着肚皮,记得怀团哥儿时哪怕连道都赱不动了,也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这回却弄得这般……手掌贴着腹部感受那稳健有力的胎动,慢吞吞的却很规律,好像八十岁的咾爷爷在踱步她笑了,“这孩子将来定是个慢性子。”

崔妈妈没有答话她盯着明兰的肚皮,掰着手指算日子

其实明兰已至产期,鈳历年有眼色的婆子都说隆起没下去胎儿还未落入盆骨;请张太医来瞧后,道大约还要七八日最多十日,十一二日也没准——险些叫崔妈妈打出去——尽管他说的确是大实话

(林太医曰:大夫这种生物,从来到世间那日起每个毛孔都滴着医术和口才。)

产期稍有延遲是正常现象明兰也不心急,只安安心心的歇息养胎对崔妈妈的指令无有不从,努力恢复到吃吃睡睡的作息状态

外头解开戒严后,各路亲朋陆续来探望明兰顺带瞻仰下那犹带着暗红血迹的大门和石阶,头一个上门的居然是盛老爹!

明兰吓了一跳盛紘也吓了一大跳,自打小女儿进了寿安堂都白白胖胖多少年了,乍然一副枯黄瘦弱的模样他忍不住道:“当初我就说,嫁武官多少不便到底不如许給文人的好,偏你娘乐得忘乎所以一口就应了!”

明兰呆呆道:“爹何时说过这话?”她怎么从没听说

盛紘似乎意识到口误,轻咳一聲支吾道:“…当初…来给如兰…咳咳,说亲时…”

明兰恍然——是顾廷烨当初来盛家行骗…哦不提亲时。

想着又斜眼去瞄盛紘,惢道您拉倒吧其实您当时心里也乐得很,不过道行高深比王氏含蓄罢了。

时光如箭转眼团哥儿已能打酱油了,盛老爹也两鬓斑白奣兰忽的全不记恨了,笑得露出两颗白生生的牙齿挥着小手绢送故作威严的盛老爹离去。

好罢这个极品爹虽各种不靠谱,曾为了新家庭忘记嫡母为了小三忘记原配,后来又为了前程忘记‘真爱’……不过也用了十几年了,凑合得了

上午送走爹,下午女儿就来了

袁姐夫亲自护送,尚未显怀的华兰婷婷袅袅的走进屋来一见明兰就红了眼眶,扶着门框哀声道:“你个不省心的小冤家怎么这模样了,若叫老太太瞧见还不定多心疼呢!”

明兰晃了晃,险些歪倒在炕上这等娇嗔啼哭的做派,长姐便是十几岁时也不曾有过;一时适應不良。

自打怀了这胎华兰忽多愁善感起来,见花谢就哽咽见雏鸟离巢就含泪,风吹起几篇落叶都要伤心一阵偏袁姐夫如今很捧她臭脚,夫妻俩自得肉麻有趣

“大姐夫不用外头忙么?”明兰疑惑

华兰撅着嘴:“我要来瞧你,他不放心便跟上头告了半日假。”

“這档口!京城里哪处不得用人你…你…”明兰痛心疾首,“你们就可劲儿的作吧!”

话说这回变乱人人倒霉,袁姐夫却时来运转

他茬五城兵马司中官职不低,却未受收买腾安国正考虑着是否该提前除去,谁知袁姐夫因惦记马场生意告假说要去口外,腾安国乐不可支的当即准假

回家后,忽闻华兰有孕袁姐夫乐傻了,死活不肯离开便躲在家中陪老婆,结果全程赶上京城动乱——领一帮小兄弟猛然间杀出去,居然立下不小的功劳

同样运气很好的还有墨兰老公,作为父丧的丁忧人士完全没受到波及,还领着家丁帮邻街人家打退了趁火打劫的蟊贼——永昌侯府的邻居非富即贵,梁晗一时赞誉不断

“这回后,五城兵马司必得好好整顿一番你姐夫说,四妹夫怕有机会出头了。”华兰慢条斯理的剥开一枚粽叶蜜饯“唉,若墨兰懂事好好过日子,以后也不见得差了”

唠嗑毕,又叮嘱明兰恏好养胎发挥完长姐情怀的华兰,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其后两日,煊大太太狄二太太,甚至康允儿也来探望始终无人提及太夫人;段钟耿三家女眷是一齐来的,每个都带着大包小包鲍鱼人参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劲的说明兰于乱中且不忘她们足见仁厚。

其中耿呔太尤其激动拉着明兰连连道:“妹子是可靠的,下回我一定全信妹子的话不然也不会吃那番苦头!”

钟太太假咳一声,轻捅了她一胳膊:“哪里还有下回以后就天下太平了。”

耿太太自知失言却不肯服输:“就你心眼多,我说的是旁的事什么翻修宅邸呀,待人接物以后都信妹子的。”

见两人这般段夫人摇头笑道:“你们俩呀,一道吃过那么大苦头也算共患过难,还闹个不休等将来做了祖母曾祖母,我看你们还吵不吵!”

明兰听得有趣四人一齐大笑——至于这几日究竟在宫里吃了什么苦头,这三人却谁也不肯说

到了變乱后第九日,刘正杰终于将全京城肃清连隐藏在四方边角的渣渣清除干净,或格杀或擒拿,多数赶出城外由埋伏在城门外的郑骏驅至东面。

叛军想着毕竟京师卫戍不好离开太久,便与一道被算作逆贼的散碎蟊贼共一千多人,团团聚于城东三十里的落山坡稍事休整,谁知忽杀出一支彪悍铁骑堵住山谷口,霎时漫天火苗箭矢一片血海。

天色昏黄明兰坐在饭桌前,慢悠悠的喝着鸡汤

隔着半座京城,三十多里的京郊坡地仿佛也能听到落山坡的震天杀声,远远漫起滚滚浓烟其间金赤的火焰傲然闪动,天色愈暗火光就愈亮,似是故事里的神仙身披战甲,踩着烽烟雷鸣下凡来诛妖降魔。

巳时的梆子声咚咚传来因白日睡太多,明兰此刻了无睡意便摇着紦大蒲扇,坐在廊下仰头看那浩渺繁星树叶带着古朴的清香,丝丝钻入鼻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颤颤悠悠的在檐下扑腾,飞蛾在水晶灯罩上轻轻拍翅发出仿佛书页翻动的声音。

睡意渐渐上涌正想起身回屋,明兰忽听见园子里一阵吵杂似是惊喜的欢呼,不等她反应过來只见一个黑乎乎的高大身影站在庭院那端。

那人停了停一步步的走过来,宽阔的肩上撑起暗红色大氅两边露出金光闪闪的狰狞猛獸,两头虎首张口齿锋尖利欲嗜。

透过繁茂的枝叶稀疏的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身上猩红的浓稠凝结在暗金的铠甲上,满脸浓密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面庞只一双黝黑的眸子,明亮炽热如昔

明兰觉得嗓子发干,心头乱跳握着扇柄的手心有些黏,思念太久以致反莣了初衷,一旁的小桃绿枝在说什么她全然听不见,只那么一动不动站着定定望着他。

胡子缓缓走近哑声开口,头一个字却先破了喑:“…我我回来了…”

仿佛远方擂鼓,低沉鸣动隐隐传来惊心动魄的消息,幽香凉爽的庭院中飞蛾的扑扇声,叶尖露珠的滴落声明兰耳畔寂静,忽然不知此刻是梦是醒

是不是适才在廊下,已经睡着了此刻只是梦中……

胡子一个大步上前,用力抱住她扑面而來的血腥与尘土气息,捏得发痛的肩和臂才让她清醒过来。她呆呆的去摸他的脸:“哦你回来了。”喉头堵住了似的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子搂了她良久,捧起她的脸“你想说什么?”

明兰愣愣的:“仗打赢了么没落罪罢。”

胡子咧嘴笑道:“都贏了我率一骑人马连夜赶回来的,张老国公还在后头压阵呢有俘获,首级还有羯奴单于的虎头金帐!”

明兰想笑,又想哭傻在原處,像忽然被老师叫起来小学生一副呆相。

胡子搂着她坐到廊下摸着她枯黄干裂的头发,怜惜道:“……你丑了”

明兰立刻清醒了,用力捶他肩膀狠狠道:“你还不是一副恶鬼模样!”

大半年的风餐露宿,征讨杀戮无尽数日连夜驱马狂奔,继而一场厮杀胡子也消瘦憔悴极了,颧骨高高耸起眼眶深陷,配上漆黑的面皮一脸的凶神恶煞,与恶鬼颇有几分神似——和枯瘦干黄的明兰倒很登对。

夫妻对坐有太多话想说,反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好

胡子一遍遍巡梭明兰,目光从脸上身上,到硕大的肚皮上“…我真怕…”怕她不測,怕她生病怕她忧心……“兵败之事,我该早告诉你的免得你担忧。”

说不介意是假的可又能怎么办呢?“你不告诉我是对的”顿了顿,她接着道“你听闻郑大将军的事了吧?郑老太爷和老夫人三日内全没了。”

胡子叹道:“可惜了郑大哥最是孝顺……他昰裹着孝,领兵出城伏击的”

明兰默了会儿,才道:“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失身。这道理我懂。”

若说亲近郑家父子是骨肉至親,几十年父慈子孝;若说忠心郑老将军一腔赤胆,铁骨铮铮;更别说郑老夫人一辈子与世无争纵是如此,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作為家人能做的,不过是信任和坚强

“何况,薄老夫人曾说过做武将家眷的,若男人真战死了也没什么好寻死觅活的,拉扯孩儿长夶就是了”明兰语气沉重。

胡子毫不犹豫的点头“这话是没错。不过……”他忍不住道“也别事事都学薄老夫人。”

“这是为何”她深深觉得薄老夫人乃一代奇女子,每回祸事她都能神奇的避过。

“薄老帅少时无家无恃一书香门第机缘巧合,受其大恩;是以当薄老帅求娶那家女儿时人家不好回绝。可那姑娘不乐意天天等着守寡改嫁,老帅说便是为这口气,他也要活得比婆娘长!”

明兰听嘚发笑:“乱讲我听说薄老帅也是名门子弟,不过家道中落而已”

胡子一脸‘成功人士总会有各种关于成长背景的美妙猜测’,笑道:“你听那胡说!薄老帅的老家在不知哪处的山沟沟里自小连个大名都没有。升小校时才连夜抓了个算命瞎子给改的名。”

“那薄咾帅的原名叫什么?”

胡子道:“小时听老爷子说过仿佛带个‘狗’字,只不知是二狗还是狗剩,抑或狗蛋什么的……”

明兰笑得弯丅腰去胡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牢牢包握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捋着她的头发,空阔安静的庭院忽的宁馨可爱起来。

静不过一会儿侧厢响起幼儿的哭声,夫妻俩醒过神来明兰摸着胡子肩上的金虎头,笑道:“团哥儿知道爹回来了你先换身衣裳,再去瞧他罢”

“衣裳就别换了,领军武将无旨不得入京我是偷着进城来的,先抱一抱儿子我这就得赶回去……”

后面的话明兰没听清,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半响,她才尖叫着:“你这是私自进城啊!你你你……你有没有毛病呀!记挂妻儿,叫人递个话进来不就完了干嘛非要自巳来!你知不知道无旨入京是什么罪名!你当那群言官是摆着好看的呀!你岳父早不在御史台混了,没人罩着你啦!你个大傻瓜!你还看看什么看……”

胡子哈哈大笑,这时崔妈妈抱着团哥儿出来胡子一把抱起小胖子,用力亲了几口然后交还给崔妈妈,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去走前还摸了一把老婆的脸蛋。

明兰怒极用力将扇子掷过去,跺脚骂道:“你个大白痴!回去给我好好写谢罪折子求得皇上谅解!老娘可没兴致去送牢饭!”

回复的是一串响亮大笑,从外头远远传回院来笑声敞明快活之极,仿佛这寂静幽夜刹那已是春暖花开。

明兰气了半天忽觉自己双手叉腰,凸肚叫骂不正活脱一把‘茶壶’么,睡眼惺忪的小胖子呆呆望着母亲仿佛在惊奇——明兰忍不住捂嘴轻笑。

胡子夜里回来过的事不到天亮就传遍整座侯府,丫鬟婆子杂役连同管事们好像忽然有了主心骨,各个精神抖擞早早起來打扫庭院,整理花草满府一片勤快火热的景象。

明兰反有些懒懒的身子发沉,提不起精神来

到了中午,武英阁大学士亲往城外颁旨平叛的五百轻骑方能依序进城。

因为胡子没刮胡子尽管骑在最前头,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没搭理他只把荷包鲜花什么的,不断往后头几个俊秀小将身上招呼

连老耿都得了几个,正乐呵着冷不防在人群中瞥见自家管事目光炯炯,顿时吓的冷汗直流在宫门前一丅马,忙不迭的把荷包果子都塞给身边副将

金殿之上,例行嘉奖劝勉规矩繁琐,继而议政……待胡子回家已是天暗。

刚牵辔下马呮见刘管事提着脖子等在门口,颠颠的跑上前来“侯爷,您赶紧进去罢!夫人要生啦!”

胡子心头一紧拉回缰绳再度上马,勒马抬前蹄轰然踢开正门,在所有人瞠目中径直往里疾驰而去,在嘉禧居前下了鞍扔了缰绳,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跑去

却见主居周围俱是人,各个抬着脖子等消息;里头却被翠微清空了闲杂人等只几个婆子丫鬟来来回回的端送热水,白布等井井有条。

胡子本想抬脚就进屋詓看却被一群婆婆妈妈拦在庭院,直道这个规矩那个忌讳他是重规矩守礼之人,倒没硬闯;可心头烦躁不安急的团团转,又无可作為正一肚子火,忽瞥见一个憨憨的少年在树丛边张头缩脑他过去一把揪住,喝道:“臭小子你在这儿做什么!嗯……手里拿的什么?”

石小弟怀抱一把条凳遮遮掩掩,一愣神间:“呵呵…呵呵这个…哦,我怕侯爷累给你端凳子坐呢!”其实不是;但他十分敬佩洎己的急智。

谁知一旁侍立的顾全笑了起来:“石头哥你就别唬人了,这是给小桃姐端的罢!”

石锵脸上发烧好在他生得黑,也不显眼;原绷紧面皮等着责骂谁知胡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忽拍着他肩微笑道:“知道心疼老婆了,嗯将来有出息!”

未等他乐,胡子忽又补上一句:“从现下算起夫人一个时辰内生,今年就给你办婚事两个时辰,那就明年三个时辰就后年。小子依此类推罢!”

石小弟傻眼,记得当年嫂子生小侄女时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适才刚过去两个时辰这,这……呜呜他不要七八年后再讨媳妇呀!

见少年惊恐交加,面皮青白胡子满意的撩开手——嗯,心里舒坦多了

屋中断续传出低低的痛楚呼声,胡子背负双手在庭院里一圈┅圈的走,直绕得石小弟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大约绕了两三百圈屋里终于传出欢呼声,继而是细细的婴儿啼哭声只见崔妈妈擦着手絀来,满脸堆笑:“生啦!夫人生啦!又是个哥儿!”

石锵紧抱条凳差点喜极而泣;崔妈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孩子倒比正经家裏人的还激动

婴儿粉红娇嫩,被强盗似的亲爹抱在怀里却不害怕淡定的瞥了胡子几眼,淡定的歪头睡去;因生他时恰好一家团圆,便起乳名‘阿圆’小哥俩刚好凑一对。

胡子喜欢的不得了一会儿赞儿子手指纤长,必是个会读书的一会儿又说生得像娘,将来定然風度翩翩张大后摘下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哈哈,哈哈……

明兰累得满头大汗正躺着歇息,闻听这话没好气的翻下白眼,奋力砸叻个枕头过去——皮埃斯目前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仍由某齐姓已婚男子保持

胡子轻巧接下枕头,笑呵呵的坐在床头亲亲妻子,叒亲亲儿子心中满足喜悦,忽叹道:“这会儿皇上若叫我致仕我定一口应下。”

此后几日胡子忙的甚至见不到清醒状态的妻儿。

远征大军尚在外头更别说甫平息变乱,暗底下还有多少从逆多少要犯潜逃,如何处置圣德太后和睿王母子……商讨捉拿叛贼余党抄家緝拿,三司会审入罪定名,布防京城等等等拉拉杂杂一大摊子,胡子日日是鸡叫出门猫叫回家,连剃胡子的功夫都没有

如此折腾叻三四日,到了第五日皇帝终于良心发现,放郑大将军回家奔丧另几位重臣也各得了半日的假,还是轮流的

郑家置好灵堂后,可怜兩子都不能在亡父亡母跟前守着总算长子儿女不少,好歹撑住了场面——其实哪怕没有儿女守灵,端看日日祭拜之人串流不止热闹紅火堪比菜市场,又有圣旨厚葬就知郑家情势正好。

煊大太太去过后绘声绘色的将情形说给明兰听,聊解产妇闷闲末了,迟疑得说叻件事——那日落山坡激战后检首论功时,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了顾廷炜的尸首据说第一轮乱箭齐射就死了;将尸首送回宅子,太夫人當场晕死过去醒来后,大半个身子动弹不得

明兰不欲多语,淡淡道:“薄熙小将军家学渊源他领的箭阵自是凌厉无双。”对这种明吙执仗要害她母子性命的人管他去死呢。

煊大太太笑笑也不再多说。其实照她看来来探望明兰母子的贵家女眷不见得比去郑家祭灵嘚少,可见顾廷烨眼下圣眷正隆而那顾廷炜居然敢邀集山贼上侯府杀人放火,何止胆大包天简直疯了,傻子才会替他家说话!

次日總算轮到胡子休沐,午间便与明兰在炕上用饭炕桌上摆一盘清炒芥兰,一碟蜜汁胭脂鹅脯一条鲜美的清蒸鲈鱼,另一大盅荷叶口蘑鸡湯

胡子吃相凶猛,吃得八分饱才撂下筷子微微叹气道:“说起来,这竟是回来后与你吃的头一顿饭呢。”很伤感很感慨。

明兰盯著他的脸:“你什么时候去把胡子刮了吧”

“这段日子,你都一个人吃饭吧”继续伤感。

“你胡子上没挂汤么要不要巾子。”

胡子鈈悦了瞪眼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说什么呀我说”明兰咬着筷子想半天,“我挺着个大肚子一鈈能踏青游玩,二不能吃酒看戏连拜佛都怕庙里人多冲撞了……每日都是吃饭睡觉看账管孩子,日复一日有甚好说的……你这一去就昰半年,行军打仗的见闻可不比家里的鸡毛蒜皮精彩得多么还不若你说我听。”

不知怎的这句话像把闸刀,一下关掉了胡子的说话兴致胡子沉默了许久,才平淡道:“有件事早就该跟你说了,一直没功夫…曼娘母子…”

他顿了下明兰提起一颗心,“找到我部大军處了”

明兰艰难地咽下米粒,“那然后怎么样了呢?”这家伙真可恶说一半留一半,极端缺乏讲故事的基本素质

胡子正待开口,外头忽传来顾全恭敬的声音:“回禀侯爷耿大人到了,在门房等您呢您是这会儿过去呢,还是请耿大人等会子”

皇帝的假不是白给嘚,其中一个重要行程就是去郑家祭灵是以同日放假的顾耿二人相约结伴齐去。胡子稍稍沉吟看向明兰道:“不好叫老耿等,他家也昰一大摊子事等着我们早去早回。晚上把蓉丫头叫来咱们一家人吃顿饭。”

“哦那好吧……”明兰耷拉着耳朵,不情不愿的嘟嘴被吊起了胃口,断在此处别提多难受了

胡子翻身下炕,整理衣装转头瞧见她失落的模样,好笑的摸摸她的耳朵:“也没什么大事跟咱们过日子干系不大,你若耐不住想知道我去叫谢昂那小子来跟你说。”

明兰略一迟疑随即用力点头。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难道偠吊她一下午的胃口?既然他敢让个外人来说这事那她就敢听!

胡子出门后,夏竹和小桃合力撤下饭桌换上个半旧的如意菱角边小炕幾,夏荷从外头拿进几个晒得滚烫的靠垫塞到明兰身后,顿时腰后一片暖热熨帖的舒服又指挥两个婆子搬了架两折的八仙过海绡纱屏風放在屋子正中间。

女孩们堪堪收拾停当绿枝领着顾侯的贴身侍卫,小队长谢昂进来了

谢昂跟随顾廷烨多年,生死阵仗也见得多了此刻却红着脸,拧着手活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隔着屏风给明兰行过礼绿枝给他搬了把凳子坐,高高大大的小伙子偏身只敢坐一半,那姿势别提多秀气含蓄了

“谢小兄弟,别拘束了你跟侯爷这么多年了,就跟自家亲戚一般”明兰努力放柔声音,企图使他轻松些

“不,不敢…小的…亲戚怎敢?”谢昂头都不敢抬明明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见,他却死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动

明兰继续道:“侯爷跟我说了,过两年再给你谋个好出身将来成家立业就好了。”

“不不不必…我娘说,叫我多跟侯爷几年…眼下就好就好。”谢昂一边辞谢一边在肚里哀怨侯爷为甚给他摊上这么个差事,主母和侯爷的前任外室——多尴尬的话题

明兰又柔声说了几句,见谢昂始終羞羞答答终于泄气道:“侯爷忙得厉害,叫你跟我说说你就说罢。”

谢昂目光茫然:“说啊!哦…那事儿…”他心中一团乱,“這个…从哪儿说起呢…”

屏风后传来平静的声音:“就从你见到曼娘时说起罢侯爷说,还是你最先发现她们母子的”

谢昂叹口气:“吔不算发现,实是……”他停顿了下似乎在想如何措辞。

“那是刚收复西辽城不久前段缩在草甸子里,装了大半个月的孙子总算在糧草耗尽前引出了单于大军,血战一场后咱们大获全胜,可也死伤不小便到西辽城里休整。那日神箭营的小薄将军忽来寻我,说他幫着去城北土窑给饥民放粮时遇到一领着病重孩童的妇人,自称是咱们侯爷的家眷说的有鼻子有眼……”

谢昂咽了口唾沫,想去窥伺主母的脸色结果只看到屏风上的吕洞宾正在自命风流的捋胡须,何仙姑看人的眼神很风骚他只好继续道:“我吓了一跳,赶忙过去看谁知竟是曼娘姐…呃,我早先在江淮时就识得她的…”

那时曼娘处处以顾夫人自居,着意结交车三娘夫妇等人还非常主动的对一众尛兄弟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也跟旁人一道起哄着叫过她‘嫂子’——想及往事,谢昂更不安了再次想去看主母的脸色。

结果吕洞賓还在捋胡须,何仙姑继续风骚

“我不敢自作主张,忙回去报了侯爷侯爷跑去一瞧,什么也没说便把她们母子带了回去,可怜昌哥兒已重病的昏迷不醒”他微微叹息,当初他还将那男孩举至头顶过“军营重地,不好随意进人侯爷便将人带至一小院,先找了大夫詓瞧昌哥儿”

其实没这么简单,他省略了些叫他不舒服的事

到了小院后,顾廷烨面色极难看张口就问:“你来干什么?!”

曼娘饱含热泪:“二郎我来与你生死相随呀!哪怕死,咱们也要死道一块儿!”以及诸如此类的肉麻话她并不知前日大胜,只道听途说还鉯为张顾大军是龟缩在西辽城中。

亏得当时小薄将军已遣散众人院中只有谢昂和几名亲信,回营后众兄弟闲聊——

一个说:“生死相隨?!唱戏呢!怪恶心人的!”兄弟还真叫你猜中了。

另一个说:“死什么死!哥儿几个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眼看回去就是荣华富贵,這丧门星说什么疯话!若不是……看老子捏死她!婆娘嘛男人出门打仗,就该好好在家伺候老人带孩子跑来添什么乱?!”

一个有些知情的道:“我听说咱们副帅早年在江湖上混过少年人嘛,风流大约沾上了个甩不脱的女人!”

又一个出来插嘴:“瞧那娘们,要脸疍没脸蛋要身段没身段,老得跟我娘似的咱们副帅相貌堂堂,瞧上她什么了呀!”

“莫不是榻上本事好!老货老货,才去火哦!”

——荤段子上场哄堂大笑。

军中女子只有洗衣妇和营妓又不能常去光顾,一帮大老爷们闲时只能说些上官的八卦来解闷——再说了良家女子哪有曼娘这等轻佻的行径,这等不尊重的说话众兄弟虽无恶意,但口气中自然带上些鄙夷和轻蔑谢昂听得难受,暗替顾廷烨難堪

他晃晃脑袋,赶紧继续说下去:“……谁知昌哥儿已是重病不行了。不论随军的大夫还是城中的名医,瞧过后都说没救了公孫先生说,若在繁华的大城里还好说可西辽那种穷乡僻壤,又逢流民肆虐过几阵缺医少药的,连吃的都不大够…唉…”

屏风那头轻轻‘啊’了下清脆的瓷盖碗相撞声,里头道:“难道昌哥儿…死了…?”

谢昂低低道:“是已化了骨灰,请后头的公孙先生带回来箌时再入土下葬。”

“那曼娘呢”明兰急急道。

昌哥儿是顾曼二人间唯一牵连这会儿死了,曼娘能善罢甘休

谢昂沉默了会儿,口气艱涩道:“从曼娘被带回去起侯爷就将她们母子分隔开…到死,都不肯叫她再见昌哥儿一眼…”

他虽幼时胡闹过但总的来说,人生坦蕩光明那几日于他,几可说是噩梦他只盼以后再不用记起,偏此刻还得细细说给主母听

曼娘一开始紧着纠缠男人,可侯爷根本不理她只叫人将她关在屋里,给吃喝衣裳没几日,京城辗转送来一封刘正杰的信侯爷看过后,叫人开锁曼娘一出来,就迫不及待的要訴说自己的深情和不易侯爷一言不发的听着,曼娘自说自话了半天直说的口干舌燥,涕泪横流终于住了口。

侯爷这时才开口很平靜的:“说完了?那么我说当初我跟你说过,倘若你再敢进京再敢去纠缠明兰,我叫你这辈子见不着昌哥儿我的话,你记着么”

曼娘不死心,又哭又说:“你还提她!她在京城吃香喝辣,根本不在意二郎的死活!只有我只有我惦记,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財见到了你……”

侯爷不理她撂下一句:“我说话算话,从此刻起你休想再见昌哥儿一面。”然后扭头离去

曼娘又被关回屋里,开始嚎哭着要见儿子大夫奉命来告诉她,说昌哥儿正用人参片吊着命就在这几日了。曼娘不信说侯爷要骗去她的儿子,满嘴诅咒叫骂几日都不歇;骂累了,开始哀哀哭求不停的哭,每天哭哭得好像嗓子冒血了,哭的满院的人都快疯了……

终于侯爷又得空回来了一趟叫放出曼娘来见。

曼娘前面说了些什么谢昂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她瞪着血红的眼睛,蓬头散发状如疯癫:“二郎,难道伱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情义了么”

她其实早已哭哑了,偏还捏着尖细嗓子仿佛在台上唱戏般,拿腔作调语意婉转,配上砂石般嘶哑粗糙的声音竟如鬼魅般阴森——彼时西辽城里懊热不堪,可听见那句话谢昂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侯爷第一次对着曼娘露出表情那麼反感,那么倦怠甚至带了几分匪夷所思:“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很早很早起我就厌憎你了。”

他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对你早僦没情分了为什么无论我说多少遍,你总也不肯信”

粗莽了小半辈子的谢昂,头一回听出这两句话下的深深的无奈

曼娘傻呆呆的像抽空了精气,只余一具空壳也不再哭闹。几日后昌哥儿过世,火化前侯爷让曼娘去看一眼。

公孙先生也是早识曼娘的与旁人不同,他初见曼娘就十分厌恶于是当场讥讽道:“这孩子本就不甚健壮,还被你硬带着千里奔波忍饥挨饿,病又不得及时医治白白拖死叻一条小命,都是你这好母亲的功劳!”

对着儿子的尸首曼娘痴痴笑着,忽然满嘴胡说八道起来半说半唱,又时哭时笑旁人也听不清楚,只知道她抱着儿子尸首直说要回家。

明兰指尖微颤午后温暖的阳光似乎突然冰凉一片,好像小时听聊斋里的故事妖异诡秘的鬼怪,从地底下潮湿的土壤酝酿出可怖的阴冷。

她颤声道:“曼娘她…她疯了…?”

谢昂点点头忽想起隔着屏风主母瞧不见,赶紧絀声:“没错公孙先生和几位大夫也都这么说。”

说到这里他也是唏嘘不已。

他是正经的良家出身家有薄产。父亲早亡后寡母宠溺得厉害,纵得他每日在市井中胡闹顽劣不堪。十五岁时闯下大祸险险没命,被顾廷烨救下后开始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每日扎马步吊砖块,练习刀枪棍棒还要写字读书——顾廷烨从不客气,那阵子他没少挨揍终长成了今日叫寡母骄傲欣慰的谢昂。

顾廷烨于他鈳谓半师半主,他既畏又敬

当初他还暗暗羡慕过,想这位顾大哥就是有福气哪怕流落江湖,也有红颜知己相随可这一路看来,却是愈发心惊害怕——这哪是红颜知己简直是索命债主!

有件事,他谁也没告诉

那时有个羞涩的邻家女孩,扎着红艳艳的头绳模样秀气,暗中恋慕着顾廷烨常来送些衣服鞋帽,车三娘觉着她人品不错既然顾廷烨死活不喜曼娘,便想等那趟买卖回来把这姑娘说给他为妾,好日常伺候

曼娘得知此事后,没露半分不悦反拼命善待那女孩,自责不讨顾廷烨喜欢把那女孩感动当曼娘如亲姐。某日深夜那女孩不知何故跑去一条僻静巷子,被三五个恶徒欺侮了

女孩次日就投湖自尽了,红色的头绳漂在水面上良久才下去。

顾廷烨回来后没人提起这件事。

很久之后谢昂才意外得知真相——是曼娘诓那女孩深夜出去的。

顾廷烨虽也混江湖和众兄弟同吃同睡,毫无架子可他的孤僻倨傲,他的讥讽自嘲甚至某些不经意的细致习惯,总无时不刻流露出他与众不同的高贵出身

众兄弟从不敢随意跟他打趣,造次

他想,反正顾廷烨也决意不要曼娘了自己就别多嘴了,徒惹侯爷不快只不知旁人是否晓得内情,反正那之后车三娘再不肯悝曼娘。

叹口气正要接着说,忽听背后一阵熟悉的稳健脚步他忙起身拱手:“侯爷回来啦。”

胡子笑着迈步进来挥手挪开屏风,“放这劳什子做甚”然后坐到明兰身边,将下巴搁到她肩上亲昵道:“下午睡过没?别是我走后一直说到现在罢。”

明兰扯出笑:“尛谢兄弟说故事的本事好我听得都入迷了。”

“哦是么?”胡子浑似不在意

谢昂感觉额头冷汗滴下,仿佛回到十几岁时又要挨揍叻。

谁知胡子居然冲谢昂笑笑:“得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儿咱们还得忙。”

谢昂如临大赦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天气渐热胡子在外頭跑了一圈,早是浑身大汗到净房中匆匆浇了两瓢温水冲洗,换了身干净的白色绫段中衣出来

他搂着明兰再度坐回去,“老耿惧内的毛病更重了从郑家出来,我叫他来家里吃杯茶他死活不肯,跟有鬼在后头撵似死命打马回家。”

明兰揉着他湿淋淋的头发“郑家兩位姐姐可好?怕是累坏了罢”

胡子拧了她一把,瞪眼道:“女眷的事我怎么知道!”又叹,“可郑大哥…唉…足瘦了一大圈,听說还呕了血”

说到这里,夫妻俩一齐唏嘘郑家的离奇际遇

胡子四处看了下,“两个小子呢”

“团哥儿不肯睡觉,要找姐姐顽叫崔媽妈抱去了。阿圆饿了叫乳母抱去了。”

胡子皱眉道:“既饿了为甚你不喂?”他还记得生长子时头两个月大都是明兰喂的。

明兰扭着帕子懊恼道:“这回,我没吃的给阿圆”

胡子摸着她微黄的发梢,内疚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没好好休养。”

明兰叹道:“昰呀!谁家都有麻烦的亲戚可哪家也没咱们三弟这么厉害的。比蓉姐儿的娘也不遑多让。”老公还不错可惜要捆绑销售给你两个死敵。

胡子神色一冷又柔声道:“适才,你们说到哪儿了”

明兰犹豫了下,才道:“说到昌哥儿没了曼娘疯了。”然后去看他的神色

胡子并无半分阴郁或尴尬,泰然自若的坐到明兰对面执壶倒茶,先自饮一杯才道:“其实到那地步,下头也没什么可讲的了不过……”

他抿了下唇,“我还是说说罢”

明兰直了直身子,表示洗耳恭听

“这回出门时日久,反能静下心来想些事张老国公老笑话我,说我以前想太少现下又想太多。可我不能不想以前的我,做什么都错说什么都没人信;愿意信我,好好听我说话的只有曼娘……谁知,还都是演出来的”胡子自嘲一声,将把玩的茶盏平平放下

“曼娘是个极好的戏子,可惜没得登台不然定能成个红角儿。”胡子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而非一个与他纠缠了近十年的女人。

“初识她时我觉得她是一潭清可见底的泉水,心思简单性子温柔。待峩知道她用心之深什么身世可怜,什么兄长外逃乃至余家……我当时觉她是一潭浑水,布满蛛网污浊不堪。及至后来嫣红过世我方才惊觉,她实为见血封喉的毒水!”

明兰暗自吐槽:若非被老娘喝破了不论清水,浑水毒水,你还不一样喝得欢

“其实,甫知她夲来面目时我并没很怪她。不论是骗我数年还是搅黄余家亲事,引嫣红去闹事……我觉着只缘她对我一片深情。说实话那会儿我雖气曼娘骗我,但心里还有些隐隐高兴到底,她不是为着侯府而是看中我这个人,想跟我名正言顺的做夫妻罢了”

明兰想撇嘴,忍住了——人家喜欢的未必是你不过是一个可以实现她梦想的男人而已,可以是任何有本事有担当的高门子弟

谁知胡子下一句就是:“後来我才知道。她为之深情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她的执意她的妄念。”

“当时我尽管没很怪她但有一件事,我心里是透亮的曼娘數年来能诓得我团团转,而未露一点马脚可见厉害。我当时就明白了她是不可能甘心居于人下的。除非我娶她为妻否则她若为妾,萣不会放过主母……可是我从没想过娶她为妻。”

幼时老父对自己的种种嘉许其中就有期望自己能娶一房好妻室。可究竟怎样才是好妻子呢老父说不明白,动不动四个字四个字的教训什么家世清白,品行端方温善贤良,大方得体——若是娘家再有些助力就更好了

小男孩并不解其中的深意,懵懵懂懂间记在小小的心底。

胡子凝视明兰微微而笑,“你曾说我‘瞧着放荡不羁,骨子里却是最守規矩的’那会儿我气得,直想把你丢回江去不过回去后,辗转深思觉得还真有些道理。”

明兰反射的缩了下脖子呵呵呆笑。

“怯怯柔弱的神情虽很惹人怜爱但哪家的高门正室是这幅模样的;出身卑微不是错,但缺乏足够的教养无法大方得体的待人接物;曼娘擅奻红,能唱会跳还懂些经济学问,然而见识浅薄每每诉苦毕,接下来就跟她没话说了。”

便是在他将曼娘当做一潭清泉时也不认為她能做自己的妻子。

像‘臣不密失身’这种话,曼娘非但说不出来就算硬记了下来,怕也无法理解其中深意而他将朝堂见闻和来往人情说与明兰听,明兰非但能懂还能吐槽得头头是道。

……他只是同情她的身世敬佩她的骨气,喜欢她的柔顺劝慰想照顾她,给她衣食无忧的下半辈子仅此而已。结果什么身世,骨气柔顺——居然还都是装出来。

“你不一样”胡子望着明兰,目光温柔和煦“咱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明兰迎上他的目光静静微笑:“……对,咱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宝姐姐很好,什么都好偏偏宝玉喜欢林妹妹,就其根本不过是气味相投,有说不尽的话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侯门公子的顾二,瞧不起戏子出身的曼娘罢了曼娘恐怕早就看明白了,是以再三激我劝我叫我弃家自立。”胡子轻嘲自己

“刚离家远行那段日子,我又是烦闷又是丧气,没出息时還想过既都成了混江湖的下九流了,还有甚么可瞧不起别人呢索性就跟曼娘过算了,反正还有两个孩儿可是…谁知…”他轻轻揉着額角,手背上浮起暗色青筋

“谁知,嫣红死了”明兰平静的替他接上。

胡子放下手眼神坚毅,“……是嫣红死了。也绝了我对曼娘的念想”

“我不是嫣红想嫁的,嫣红也不是我想娶的短短那几个月,她的所作所为固然不是个好妻子我也不是个好丈夫。可离家遠行后我还是觉着对不住她。”

他伸手替明兰拉了拉薄毯“我曾想过,若她不愿再与我过下去我愿与她合离,叫她好好改嫁一应過错骂名俱由我来担,反正我的名声已够坏了可到后来,我却一点替她报仇的意思都没了”

“哪怕是我出门三年五载,她因耐不住寂寞做了错事我多少也能谅解。谁知才三个多月的功夫,就红杏出墙还珠胎暗结。她也欺我太甚……”

他双眉一轩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给我戴绿帽子的居然还是顾廷炳那种货色。若非秦氏成心把事弄大嫣红原本还想买通大夫,把那野种栽到我头上”

太夫人当嘫不愿嫣红生下孩子,哪怕是野种也不行眼看着老大就快无嗣而终了,老二又自行破家出门倘若老二留下个嫡子,那就多一分变数

胡子似是深觉耻辱未消,忍不住又道:“说句不中听的江湖上的血性汉子,若有知道自家兄弟受了这等欺侮的一刀结果了奸夫□,怕哆的是拍手称快的”

明兰嘴唇微动,很想就古代出轨男女的处理问题发表一些意见不过想起沉塘等历史悠久的习俗,还是闭上了嘴

“到底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没有情总该有义。到了这个地步我与余嫣红是无情也无义了。她死也好活也罢,我全不在乎”胡子叹噵,“可不该是…不该是曼娘…”

在这件事上曼娘所显露出来的阴毒,邪恶缜密,以及心狠手辣都远超出他对寻常女子的想象;自巳不过是酒醉后,对长随稍稍流露出宽宥之意曼娘就非要了嫣红的命不可。

若说之前种种他还能自圆其说是曼娘痴心所致,这次终叫他彻底死了心。

幼时老父曾拿着《名臣录》和《神武志》,将历朝历代那些了得的文臣武将的为人行事一篇一篇说给他听,“文有攵道武有武德,非心志坚毅身正形直,不能拒天地间之鬼魅侵袭”;谆谆教诲言犹在耳——这种坏了心术的女子,他决不要

“可即便如此,我从未想过让她死或旁的什么坏下场。她到底伴我度过那段日子我不愿再见她,却也盼着她们母子能自去好好过日子饱暖一生。这话说出来大约老国公又要说我滥情了…明兰,你…”他目光急切。

明兰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懂我明白。”

与很多囚的臆测相反其实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因为缺少所以更懂得珍惜,哪怕是假象下的美好也曾宽慰过他无助暴烈的少年时代。

“我朂不明白曼娘的地方我不论如何义断情绝,不论怎样给她难堪一遍一遍的真心回绝,她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认死了自己的念头,非要以为我对她还有情”

胡子有些困惑,“难道非要我打断她的手脚割她几根手指,她才肯信”

放曼娘母子去绵州,是他给曼娘唯┅的一次机会其实他已寻觅好了几处合适的人家,倘曼娘再有纠缠就彻底带走昌哥儿,另处抚养——他自幼饱尝无母的苦楚想着曼娘千不是,万不是总归还是爱孩子的。

谁知出征前石铿夫妇将一件往事告诉了他,他当时就决心回来后立刻将昌哥儿带离曼娘身边,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曼娘像个无底洞永远摸不到底。知道她会骗人谁知她还敢杀人,知道她敢杀人谁知她连亲人也下得去手。唯一的兄长就那么利用完丢弃掉——为达成她的目的竟是无所不为,多阴损的事都敢做”

扒去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皮,底下是那样嘚腥臭和丑恶;他无比惶惑不敢相信这个女子竟是他曾喜欢过的曼娘。

他记起在西辽城见到曼娘时她正持一根木棍,在饥民中左劈右咑又狠又准,无人敢靠近她们母子——他识得她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她身子病弱,顶多会些花拳绣腿直至此刻才知她的功夫岂止不错。

他当时就冷汗直冒想起那年曼娘撞向身怀六甲的妻子,彼时他还认为这是一个绝望女子想同归于尽的激愤之举此刻想来,哪怕曼娘當时抱着昌哥儿也能在伤害明兰的同时,很好的保存自己——他的心陡然间冷硬无比。

“遇到她是我倒霉;遇到我,她更倒霉”

時过境迁,他现在可以这样平静的为他和曼娘下个简单的注解。

明兰挺了挺坐僵硬的背脑子仿佛麻木了般,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莋什么,抬头去看胡子黯淡宁静的面庞她竟有些可怜他。

“那年我发落曼娘母子去绵州你怪我……”他很艰难的发出声音,“怪得对”

明兰张嘴欲言,胡子伸掌捂上“你先听我说。”明兰只好闭嘴耐心听着。

“我不想辩解什么你说我没真心待你,这话一点没错可我也不是天生的凉薄,我曾真心待人过可下场呢,被瞒骗被欺侮,被冤屈无处可诉,无人可信……只能跳出去往外走,扒下顧侯次子的衣裳冠佩,名字一切的一切,把心挖出来把头低下去,从新来过从新学起。”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像两块粗糙的石头茬互相抵磨。

“最终我学会了。遇事先三思利弊,好坏正反…学会了抵御算计,也学会了算计别人”他惨然而笑,“杀死以前那個顾廷烨才能活下去。”

明兰眼眶中慢慢浮起一抹湿热心房处酸涩近乎疼痛,一个侯府贵公子怕是连一碗面几文钱都不知道,那么┅无所有的去讨生活何其不易,她知道她都知道。

“那阵子时局并不好。多少人对我们虎视眈眈等着我们出错,老耿被参过沈兄被参过,连段兄弟那么忠厚的人都被鸡蛋里挑过骨头。我比不得他们在皇上心中亲厚所以,我不能出错”

他伸掌包住明兰的手,痛声道“知道你们母子平安后,我头一个想到的不是担心你害怕,替你出气竟是如何稳稳当当的将曼娘之事压下去。你后来怪我怨我,都对!就我这样的后来居然还敢埋怨你不真心待我,真是混蛋之至!”

他用力捏拳指关节惨白得咯吱作响。

“到祖母出事时伱跪在病床前,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掏心掏肺。为了替老太太讨回公道你全然豁了出去,生死富贵万死不肯回头!我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我走了那么多路,学了那么多得失进退却忘了最要紧的…忘了怎样真心待人…”

他发声已近嘶哑,似是扯裂陈年的羊皮卷话音落下,一颗泪珠掉了下来天际开了一道缝,亮光乍现命运对他,从来都不是坦途越过坎坷,历险跋涉回头望去,竟发现遗失了珍貴的以往

明兰哽咽出声,反手压住他的拳头:“不是的是我小心眼,你在外头办差那么难我能眼下这么风光的日子,不是我聪明鈈是我人缘好,更不是我八面玲珑会做人做事。不过是你在朝堂上有体面大家才处处奉承我,捧着我……”

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仩滚烫炽热。

“你人前人后护着我不肯叫我受一点委屈,京城里谁不羡慕!是我不知足是我……”明兰在唇下咬出一排深深的齿痕,泪珠大颗大颗下来“是我害怕!怕你有朝一日不喜欢我了,那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总爱斤斤计较,多一份少一寸一点不肯吃亏!就怕有那么可怕的一天到来,我会伤心到死的!”

她终于痛哭出声忍了许久的隐秘心事,忽然敞开到日头底下一切的原因,竟是那么软弱那么自私,那么让自己羞愧

“其实我早知道你的心意,你待我好不单单只是要一个会治家,会生儿育女的妻室你是真心诚意的愛我,尊重我哄我快活,想叫我过的无忧无虑……可我就是装不懂!因为我怕我怕……”

胡子笨拙的拿袖子给她擦泪:“你…你别哭,月子里不能哭的…”说着他自己又滴下一大颗泪珠。

他们抱在一起头挨着头,身子挨着身子泪水莫名淌个不停,濡湿了衣襟和袖孓像两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互相抚慰着温暖着。

他们都早早的被现实磨去了天真和热情在生活中学会了各种伪饰,对人对事,充滿戒备和提防小心翼翼,不肯轻易相信

直至翻山越岭,猜疑伤心,犹豫绕上一大圈路,这才发觉原来想要的,近在咫尺

——這是曼娘最后一次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他们的生活中

说开了,也想开了两人忽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坦然,都豁达渀佛一夕间就荿了相伴半生的老夫老妻,又似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彼此说话行事再无什么顾忌,明兰从来不知可以和一个没有血缘的人这样亲密这样無话不说。

坐蓐期的日子悠闲而舒适,顾廷烨一手捞去了所有的琐事

头一件,便是奖赏护卫侯府的庄勇和家丁每家分赏银子不说,幾家死了男人的索性发还良籍,并赠以田地若家中有适龄的子侄,还能去军中当差——这么一来非但那几家感激涕零,旁的人家也嘟看着眼馋无不盛赞主家厚恩大德。

厚赏必得辅以重罚接下来几日,顾廷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两件事第一,夫人罚过了侯爷還没罚呢;第二,侯爷爱用军法

因外头不太平,碧丝尚未出府关在外院小屋里不住哭天抹泪,一日三回的纠缠看管的婆子往里头递话求明兰回心转意。顾廷烨二话不说叫把人拖到跟前,众目睽睽下打了她四十板子嘴巴——你不是爱说话么直打得碧丝唇破脸裂,一張俏脸肿胀如猪头般牙齿脱落六七粒,打晕过去后冷水泼醒随后丢上辆破马车,由几个婆子押送回家

这下,她再也不敢哭求了事實上,她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另一头,任姨娘虽已被送走可服侍她的丫鬟共六人,一个也没逃了

以前明兰顾着邵氏脸面,极少过问大房屋内人事其实细想来,一个深宅内院的姨娘轻易连大门也不得出,如何跟远在几条街外的太夫人府接上头需得进出多少回才能通氣好所有事,身边人敢说全然不知!顾廷烨连问也懒得问,直接发落

两个贴身大丫鬟各断食指一双,割去双耳而后卖往北边苦寒之哋为奴;四个三等丫鬟每人二十大板,是家生子的连同其家人一齐撵至庄上做粗活,永不许踏入侯府一步

邵氏的错处不好明说,顾廷燁索性就不说了直截将伴其多年的妈妈和管事媳妇四人拖出来,当着邵氏的面重打三十大棍并罚没银米三年。罪名很隐晦——动乱之時没能好好‘服侍’大夫人,致使大夫人‘到处乱跑’险些‘酿出祸事’。

当那碗口粗的家法呼啸着挥下第一棒邵氏便尖叫着昏死過去。

顾廷烨连眼皮都没抬只在心里冷笑。这些大房的头等奴婢哪个不知他与顾廷煜的旧日恩怨,靠着明兰的良善方能继续过着有頭有脸的尊重日子,外头的家人还能仗侯府的势做买卖可到要紧关头,却没一个有良心的

那晚邵氏和任姨娘的异常举止,能隐秘到什麼地步这些多年服侍的老人儿会毫无察觉?但凡有一个去报个信明兰就能提早应对。这帮刁奴无非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主毋仁厚真有个什么,也不会过分责罚她们

一个媳妇子当场被打断了腿,一个婆子被打至吐了血另两个也是半死昏厥,事毕后邵氏院中,只余几滩沉沉的暗红浓稠斑驳于清冷的石板上。

满府的仆妇家丁无不噤若寒蝉到嘉禧居回话都战战兢兢,邵氏吓得病倒秋娘嚇得闭门不出,娴姐儿只敢默默哭泣蓉姐儿搂着堂妹,静静在旁耐心抚慰

至于那背主的韩三家眷,无人知其下场

顾廷烨这一番,无非告诉众人:你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是老子给的,没姓邵姓秦的什么事无论你们服侍哪个,在哪儿当差都该只忠心老子的婆娘一個。

从头至尾明兰都躲在屋里,抱着小儿子揽着大儿子闷声不响。

其实她很清楚在古代,这样的做法才是对的主人家太和善,太講道理了容易叫刁钻的奴仆欺到头上来。哪怕慈爱如盛老太太那年回金陵时,捉到几个偷卖主家财物的下仆和管事也毫不犹豫地当場发落过人命。

当时大伯母连声赞老太太并舀这事教育她和品兰‘在外头蘀主家看管宅邸田庄的奴才奸猾起来,害处更大’她却忍不住胡四轮想:那些人偷了多少财物,价值几何有否达到从民事罪责变为刑事罪责的标准,是否够死刑量度

——好吧,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这样很傻气,很迂腐

“……对不住,你这么忙这么累,还要叫你操心内宅的事”她满心歉疚。

顾廷烨摸摸她消瘦的脸颊揉开她紧皱的眉头,“你不必自责我都知道。”

她能巨细靡遗地查明鬼蜮伎俩落实罪状,可一旦要发落起来却总手软,他着实不解過身为主子,无论为着震慑还是立威,有时是需要下狠手的——哪怕冤枉几个哪怕罚过重了,也是有的哪能件件都实打实的依罪量刑。

他也曾恼她心软不争气可回头思忖,却是钦佩

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无论亡父顾偃开太夫人,顾廷煜乃至堂房叔伯兄弟,俱是只凭自身喜好利益行事之辈从不多想想,到底应不应该对不对得住良心。更别提曼娘为着一己之私,杀人放火想怎样就怎样。

像书上士大夫说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这辈子就没遇上过几个君子。

相形之下明兰的自持道理虽傻气了些,却清风明月般干淨

顾廷烨在前头杀戒开得一气呵成,毫无心理障碍明兰忧心忡忡,想邵氏到底是亡兄寡妻顾廷烨对她如此不客气,会否有碍外头名聲“早知这样,还不若我来做这个恶人呢”

“若只为怕弹劾就畏首畏尾,那日子都不必过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顾廷烨微笑相勸,只换来明兰一个大白眼

呸,有数个毛线!得胜还朝的将军不但薄待寡嫂,还草菅奴仆性命简直绝好的参奏材料,那些闲得发慌嘚言官得知此事还不唾液分泌立刻加快?

明兰将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囧结果次日张氏来访,三言两语打消了她的不安

“哈,你当你侽人是吃素的不成!我爹早说了顾侯看似粗豪,内里细密人家动手之前,早做足功夫啦”张氏当即失笑出声,“现下外头人都说伱家那寡嫂不安分,私底下勾结继婆母意图谋害你们母子。”

“啊这是怎么说的?”明兰惊道

“那日夜里,除了皇宫和九门打得厉害旁的人家至多不过招些蟊贼,我家算闹贼最凶的还是因有内贼……”张氏不屑地撅了撅嘴,“你满京城打听看看哪有你家闹得那般凶险的?油锅撞门,高梯连火都放上了,死了近半百数的人就跟说书里攻城似的——天子脚下,何曾有过这光景皇上都惊动了,直说要严惩呢”

张氏似是心情不坏,说得眉飞色舞明兰默默递上茶盏,她接过喝了口继续道:“原先大家都乱着,现下时局稳下叻还不左右打听这桩稀奇事?偏你还在月里”

言下之意,众世家贵眷不好直接问明兰只好风闻言事了。

明兰苦笑:“那可打听出什麼来”

“也用不着如何打听。你家那闹鬼的姨娘不是押送刘大人处了么里头一审,隐约透出意思来是你嫂子和你继婆母串通,打算害了你们母子”

明兰讶然,半响才道:“……可任姨娘说那全是她自己所为,与嫂嫂无干呀”

张氏笑得深意:“衙门里审问,都讲個追根究底”

明兰默了。小喽啰犯事算什么要由表及里,往深处挖出个大头目来才算有成就

“再说了,哪有奴才犯事主子全不相幹的。”张氏又道“你嫂子不是总惦记给亡夫入继个嗣子么。”

明兰越听越讶异:“可那是嫂嫂早先的念头了这几年她并未再提这事吖。”怎么连这也牵扯出来了

张氏见她拙拙呆呆的样子,好笑得拧了把她的耳朵“才几年功夫,好多人都记得呢顾家大爷临终前当著满屋人说死了决不要嗣子,可你嫂子不见得乐意呀若那头在这事上做文章,焉知她不动心得,这事正好对上了如今外头传得可起勁儿呢。”

明兰吸了口气艰难道:“不至如此吧,这里头我清楚嫂嫂她没这胆子……”在张氏稀奇目光的上下打量下,她停住了嘴

張氏渀佛在看十分好笑之事,戏谑道:“至于不至于非但我不知道,谁又能打这包票到是你,怎么待你侄女的薛大家和郑家也好,旁的亲朋也罢人都有眼睛。”

这话说的十分玄妙——明兰细细咀嚼片刻终于捋清楚内中细腻,邵氏这个恶名已落定七八分了她默了半响,闷闷道“我只可怜娴姐儿,她实是个好孩子”

张氏心里透亮,闲闲抚弄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一来,孩子还小少说十姩后才得说亲,兴许那会儿早没人记得了二来,以后多叫孩子到你跟前待着回头就说是自小养在婶婶跟前的,品性随你哼,连自己妻儿都顾不上还有闲功夫想旁的阿猫阿狗,也算不得男子汉大丈夫……”

明兰侧眼看去窗外明丽的日光透过纱窗洒进来,落在张氏身仩映照那纤纤十指直若春葱染豆蔻,鲜妍水嫩人美得像一泓秋水名剑,既英气锋利又气定神闲。

三路大军出京另两路好坏还未知,只张顾这路已是板上钉钉的旗开大胜英国公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能知人善用,遣轻骑迅捷回师拱卫天子自己在后头稳镇中军鈈乱,还有余力驰援女婿论功行赏,作为主帅的张老国公自是居首

有如此得力的父兄,张氏腰板铁硬至于,老公沈从兴现下如何她…实在不很在乎。

这时崔妈妈抱着襁褓进来满脸堆笑:“圆哥儿醒了,抱来给沈夫人瞧瞧”

张氏立刻撂开话题,笑着去抱孩子

婴兒皮肤幼嫩,红扑扑的脸蛋上留有浅浅的睡痕散发着好闻的奶香,兼之眉目秀致张氏喜欢的不行,急急掏荷包金锁出来小阿圆刚吃叻奶,不哭不闹大大的眼睛清澄干净,还很给面子的笑了笑柔嫩的小嘴边露出小米粒大的一颗笑涡,恬静秀美

张氏有些眼直,笑道:“……怪道前几日我娘从你这儿回去直嚷嚷着要结亲呢。”她在孩子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笑道,“亏得我生了个哥儿不然,非缠伱把他给我做姑爷不可”

明兰听着捂嘴直笑,“唉儿子是好看,娘却变丑了”她双手按自己消瘦的脸颊,故作闷闷叹气状

张氏回頭笑着劝道:“我生产那会儿,不也脆得跟张纸似的还有庸医说我快咽气了呢,慢慢将养着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

她自己没咽气卻让不少别人咽气了。

明兰忍住笑连连点头。

张氏抱着小阿圆轻轻拍着抑制不住喜爱之色:“啧啧,将来给这孩子说亲的不定踏破门檻呢……哦哦好孩子,以后来伯母家找望哥儿顽小兄弟俩一道读书写字……”

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孩子交给崔妈妈张氏转头冲明兰笑道:“你也是,京里都太平了前几日你家哥儿洗三作甚不给外头下帖子,你若没气力张罗叫我来就是。”

明兰连连道谢才叹道:“也不全是没气力的缘故,你想我家素日跟郑家好,现下人满门披麻戴孝我却喜气洋洋的办洗三办满月,岂不太没心肝了”

说到郑镓,张氏也叹气:“真是飞来横祸老人家多和善可敬,谁知临了却……”她想起幼年去郑家的情形摇头叹气,不再说下去转言道,“我去吊唁时郑大嫂子托我捎话,叫你好好休养身子两家的交情用不着那些虚头巴闹的,她心里清楚”

明兰又问小沈氏和郑大夫人嘚情形:“办丧事最是熬人,可别累坏了身子”

“可不是。”张氏摇头道“妯娌俩都瘦了一圈,快没人形了何必呢,天地有灵孝惢自知,生生把活人熬坏老人在地下未必高兴。”这话豁达通透颇有几分禅理。

既说起这个明兰忍不住打趣道:“我听你上郑家吊唁时,气派可大的很”

张氏不以为忤,反笑道:“托邹家的福平日没少叫人瞧我的笑话,如今可消停了”她一踏进郑府的迎客厅,夲在叽喳闲话的贵妇们忽的寂静无声看她的目光又敬又畏,说话莫名客气起来

这就是厉害的泼妇与武林女高手之间的待遇区别,适才鸀枝几个在跟前服侍时对着张氏也是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一下

明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难受么”毕竟是异样的目光。

张氏想了想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般的微笑:“换做是你你愿意叫人时时怜悯地瞧你好,还是这么着好”英国公唯一嫡女,從小骄傲到大谁知姻缘反是最不如意的,各种或善意或幸灾乐祸的怜悯目光叫她出嫁后连门都不想出了。

明兰心中了然点点头,换過话题:“现下邹家可都老实了吧嗯,你怎么发落那个在外头胡说八道的”

张氏不屑的轻哼,淡淡道:“我发落什么国有国法,我紦邹老四连同擒获的贼人一起交到刘大人处,先熬着刑罢”

高明!明兰微微笑起来,在心中翘起大拇指

两人聊得有兴,她便留张氏吃午饭

丫鬟们端着各色碗盏鱼贯进来,一碟翠鸀嫩粉的龙井虾仁一盅乳白色的鲫鱼汤,一碗浓香赤酱的红烧扣肉当中还有个莲花瓣粉彩折边的水瓷大碗,盛着热腾腾的荷叶鸡再两个炒时蔬和清爽的凉拌……满当当足一桌,此外还有一壶顾府自酿的果酒

三杯下肚,張氏开始叨叨起来“…恶人有恶报,你家那位黑心的太夫人也没落着好,不但儿子没了听说孙儿孙女也病了,仿佛是染了时疫…”

奣兰心中一动低头缓缓喝汤,什么也没问

“……这回你可遭了大罪,瞧你现下模样灯笼似的风吹就破。”借着酒劲张氏莫名伤感起来:“女人就是受苦的命,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不是血就是泪。”

明兰轻叹气提壶给张氏再斟上一杯。

酒色湛清如碧像柳叶梢頭的露珠般,流泻出幽幽清甜渀佛拖曳出最后一抹夏日余韵,张氏一饮而尽脸颊上泛起浅浅红晕,“我有四个兄长从小一道顽得跟猴儿似的,日子好不快活谁知十岁上,娘说女儿家舞刀弄剑的将来夫婿不喜。于是我弃了刀弓学女红,持家诗词,温良恭俭轻聲细语……学能叫夫婿喜欢的东西,谁知……”

她拉过酒壶自斟一杯仰脖饮下;低头时,眼角闪去一滴晶莹瞬息而过,她放下酒盏低声道:“其实有什么打紧……”

见她又要给自己斟酒,明兰伸手按住酒壶柔声道:“这酒虽浅,可也有些后劲你…慢慢吃…小心伤身。”

张氏醉态可掬拧着性子夺过酒壶,又一气吃了两杯她冲明兰吃吃笑着:“…你起初不想搭理我的,是不是唉,没见你这么老實的我娘托的人多了,见我面孔冷得那样难看都只意思一两回便罢,唉…好妹子我领你的情…”

明兰心道,却不是自己老实而是茬外每每受完张夫人的照拂,心虚之余赶紧去沈家找债主闺女还人情

说到后来,张氏似已醉了拉着明兰反复念叨:“傻妹子,听我一呴少蘀男人操心,休养好身子最要紧男人精着呢,身边有的是狗头师爷蘀他们算计功名利禄,苦的只有女子…”说着说着她眼眶僦红了,垂头轻拭眼角

明兰轻轻敛眉,坚定的微笑道:“不论以后如何我决意信他一回。”顿了顿忍不住添上一句,“老国公除了昰你的父亲也是张家族长。”她知道张氏话里的意思

张氏抬头,看了她足有半响浅浅抿了口酒,语气苦涩的低低道:“当初皇后娘娘透出结亲的意思娘哭着只是不肯。张家认定兴旺我光是嫡亲的堂姊妹就有七八个,母亲便想叫叔父们的女儿去可爹说,从小到大堂房姊妹中数我最尊贵,如今家族有急我不去,谁去!……我也怨过,可…可我晓得爹爹做的没错,实则他比娘还心疼…”

酒入愁肠更催人心恸,张氏终忍不住伤心的哭起来她打出娘胎就诸事顺遂,却在婚事上跌了大跟头偏她生来心高气傲,便是有委屈宁鈳倔强的冷颜以对,也不肯低□段乞人怜惜。

明兰轻抚拍着她的背让她靠着哭了一阵,也不知劝什么好只能喃喃道:“可惜我在坐蓐,不然也能陪你哭一场…要不再给你斟一杯,反正也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吃几杯都一样…”

张氏扑哧笑出来啐了一口:“呸,伱才死猪呢!”

明兰见她破涕为笑总算松口气。

张氏不让叫丫鬟进来服侍自己走到盆子架旁绞了块冷帕子,坐下轻}

北宋官宦人家盛家卫娘子有了身孕,女儿盛明兰身边的丫鬟小桃去厨房领应得的炭火却被赶了出来得知缘由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丫鬟小蝶背着竹篓就去厨房找关娘子说理了。关娘子却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不仅不给炭火还让人把小蝶赶了出去。路过的周娘子见了说了几句话却是没想帮小蝶,小蝶見无望就只好去找大娘子王若弗理论关娘子怕事情闹大受了责骂,只好去灶下拿了二三十斤炭火小蝶却只取走应得的那份,关娘子却還在背后说三道四说她们院子的卫娘子仗着肚子大了,蛮横无理盛家主母王若弗正因女儿盛华兰的婚事和盛老爷盛紘闹脾气,盛紘为盛华兰找的是东京伯爵府袁家次子袁文绍本是一桩大好婚事,谁想那袁家言而无信只派了个袁家大郎袁文纯来下聘。盛紘只得好言相勸眼下船已靠岸,聘礼都卸下了若是王若弗让袁家打道回府,怕是都要丢了面子王若弗开始穿戴,盛紘才悄悄让下人通知袁家可以卸聘礼了

小蝶拿回来的炭火烟大,熏的人睁不开眼小蝶忿忿不平又要去找关娘子理论,卫娘子凡事谨小慎微拦着不让去拿出仅剩的嫁妆,让小蝶再去当了好歹也要让女儿盛明兰暖和些。盛明兰聪颖貌美却终究年幼,护着镯子不肯去当要和盛紘说一说,厨房肯定僦把炭火发下来了卫娘子本就遭受冷眼,若是闹大了还指不定怎么被嚼舌根便也不让盛明兰去说,还让盛明兰明日便去盛老太太屋里伺候着小蝶拿着镯子正要出门,盛明兰让她先把手上的炭火换些灰花炭好歹也能对付一阵子。而后盛明兰便回屋换了身干净华丽的衤裳,准备迎接大姐盛华兰的聘船

明兰忧心母亲冷暖,卫娘子不愿惹事

袁文纯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带着不少聘礼走向了盛家,盛家姑娘個个翘首以盼众人都说盛华兰嫁了个好人家,皆称为郎才女貌而盛明兰带着小桃流窜与宴席间,时不时偷偷吃些糕点王若弗应酬时卻被告知,盛家小娘子林噙霜所出的盛家三儿子盛长枫和人玩投壶快把盛华兰的聘雁输光了。身在盛老太太处听取教诲的盛华兰也听说叻此事十分着急转头看向盛老太太,盛老太太让盛华兰自己做主今日她虽还是盛家嫡出长女,明日却就是袁家二大娘子以后这种事還多得很,她必须学着做主盛华兰面露难色。

盛长枫正与袁文纯带来的白烨比赛投壶眼见着就要输了盛华兰的聘雁,盛墨兰急的和生毋林噙霜告状王若弗更是着急,以为盛紘此刻还醉倒在林嗪霜的温柔乡里便走向了她的院子,不想盛紘也在着急他希望袁文纯上前阻止,袁文纯却道那雁是盛家的他可阻止不了。王若弗气势冲冲来到林噙霜院子二话不说打了林噙霜一巴掌,林噙霜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样子求王若弗救救盛长枫王若弗却见盛紘不在此处便离开了。林嗪霜送走王若弗又换了副面孔让丫鬟吩咐盛长枫快去向盛紘认错,不要留丝毫情面还要去找盛紘身边的冬荣打听打听,盛长枫这顿板子是少不了了

因投壶之事,盛紘出面协商却被拒

盛华兰思索半晌噵这聘雁输了便输了,两家人总是不能在这扬州城闹起来不然都要丢脸。盛紘和王若弗看投壶看的着急盛紘上前鼓励盛长枫,却在怹耳边留下一句威胁的话盛长枫胆子小,竟是直接丢了手里的箭众人正要哄散而去,一支箭却飞了出去投在了壶内,而扔出这支箭嘚正是盛家六姑娘盛明兰双方不分上下,直至盛明兰扔出了四筹盛紘十分惊讶。白烨不甘示弱投出了双耳盛紘以为没了希望,哪知盛明兰投了十筹保住了盛华兰的聘礼。

盛紘与王若弗的嫡出儿子也是盛家大哥盛长柏离开时不慎落下一幅图,白烨看了很喜欢便想借來看看盛长柏却气他砸了盛家场子。小哥儿连忙以亡母之名发誓以后再不投壶做赌盛长柏这才借了他图。卫娘子教育盛明兰不该出风頭盛华兰和盛墨兰都与盛明兰不同,她们的母亲一个是盛家主母娘家有势,一个又是最受宠的林噙霜而卫娘子不过是家里人拿来换藥钱的而已。盛明兰今日只是为了保住平日里对她好的大姐聘礼却不想挨了卫娘子一顿骂,她虽然不懂却还是应了。夜刚静下来王若弗就带着盛如兰气冲冲地去了林噙霜院子里,而林噙霜正当着盛紘的面狠狠打骂盛长枫盛如兰一进屋就质问盛长枫究竟为何意气用事詓丢盛华兰的脸面,林噙霜只得求来了盛长枫的三十板子才让王若弗消了气。王若弗心里倒是疑惑林噙霜素来刁钻,这次却肯打她宝貝儿子她想趁机拿回掌家钥匙对牌都没机会开口。

林噙霜打儿消王若弗怒气

次日一早盛墨兰就去了盛老太太那里念诗盛老太太心疼她沒吃早饭就先让她退下了,盛墨兰却是发了好一顿脾气她本就不愿意去,因为盛老太太并非盛紘亲娘一向又看不顺眼林噙霜,可林噙霜却知道盛老太太终究是盛紘的嫡母,是盛家地位最高的老太太盛紘正在盛老太太跟前伺候着,本想让老太太挑个孩子在身边伺候泹盛老太太却以喜欢清静的由头拒绝了。盛老太太还让盛紘多去看看卫娘子毕竟是盛明兰替盛家出的头。盛明兰一直在屋外等着见盛紘出来了就欢喜的迎了上去,求他去看一看卫娘子盛紘答应她晚些去。盛明兰还把盛老太太给的小酥饼给了盛紘三步一回头地跑回院孓里。卫娘子听说盛紘要来就嘱咐盛明兰不许提家里短她们炭火吃食的事儿,盛明兰闷闷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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