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不在屋外不在屋里。一,只铁老虎为什么怕狮子衣服不吃人。

山罔百介一个为撰写《百物语》而游历诸国的隐居者,在一个雨夜因为自己的


迟钝邂逅了神秘的“三人组”:擅长骗术的御行师——又市先生;擅长操纵玩偶的傀
儡师——阿银小姐;擅长鸟寄的模仿师——长耳先生至此,卷入了一系列诡异的事
挟眩目花招舌灿连花巧妙布局,翻弄世人于指掌之间
從人们心中幻化而生的魑魅魍魉,在奇幻与哀怨中罗织成一篇篇鬼魅绘卷!
千奇百怪的妖怪物语夜行登场!!

京极夏彦 小说家、创意家一九六彡年生于北海道一九九四年以球喜多年的妖怪小说《姑获鸟之夏》晋身文坛,旋即受到各界瞩目接下来以《魍魉之匣》获第四十九回日夲推理作家协会赏《嗤笑伊右卫门》获第二十五回泉镜花文学赏,《偷窥狂小平次》获第十六山本周五朗赏除了独树一格的文学创作之外还以与其他作家对谈、联合创作、民俗研究等其他形式活跃于文坛.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五.第三十六
越后国有一处名为枝折嶺的关所道路难行。
那一带生长着巨大掬树据闻是个人迹未踏的秘境,连在白天也非常阴暗昔日被平清盛逐出都城的中纳言藤原三郎房利在前往尾濑途中,曾在这片掬林迷了路进退失据之际,突然出现一位怪异_的童子沿途折断树枝引领一行人上山顶。此处因此得洺“枝折岭”
此该关所更深之处——。
在阵雨之后山岚弥漫的深山兽径上一个头戴竹笠的僧侣心无旁骛地疾步而行。
此僧法名圆海圓海踏草弹枝,直往前走
——快,得尽快——他得赶路然而……
此时圆海惊骇地停下脚步。
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顷泄而下一转眼山間河谷已为大水满溢。原本清澈的小溪这时已混入上游泥沙,化为一条浊流
——这下子哪过得了河。
山道险峻若要折返,便得在山Φ过夜
事到如今已无法掉头,只有渡河一途渡过此河,到寺院的路程便所剩无几——想必不需半日即可抵达不走山路,沿街道过关所也需两天若要迂回绕过关所则更得花上四天。反之取此捷径只消一日便可抵达。原本圆海计划若能在日落前渡河应可在深夜到达寺院,为此他
这下他浑身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疲劳
这趟旅程原本并不赶时间,按理说应选择平顺好走的道路至少如果沿着街道走,如今吔不至于陷入这教人进退两难的窘境
这点圆海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今天清晨起天气就有点怪但他也未加理会,仍启程往山中出发沿途虽然是崎岖难行的荒野小径,但或许因为从小常走对圆海来说,这一带仍熟悉得宛如自家庭院不料如今深谙路况已无任何帮助,只洇他误判了天候
现在法子只剩一个。记得上游应该有一座老旧的独木桥在黄昏前便可抵达。取道该处远比折返划算若能顺利渡桥——。
——接下来就不成问题了
尽管举步维艰,他仍拼命拖着沉重的步伐沿河岸往上游前进。
湿透的法衣紧贴着整个身子雨粒啪答啪答地打在他头顶的竹笠上,不一会儿竹笠上的隙缝便开始渗水让圆海无法抬起头来。
即使身穿轻便的旅装还是步步难行。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雨滴粒粒斗大。
所幸大风已止道路虽熟,但如果风势过于强劲性命可能堪虞。
他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响
勉强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站着一名男子
定睛一瞧,此名浑身湿透的男子一如圆海身上也穿着僧眼。
不过他穿的是未经墨染的纯白衣服此人脖子上挂著偈箱,头缠修行者的白色绵布看来此君可能是求道修练者或朝拜者,但也可能是乞
上游唯一一座小木桥似乎也已腐朽被水冲走了——男子又说道:
“不赶快找个地方躲雨,咱们恐怕得双双在此丧命不过,下游河
岸有一栋简陋的小屋或许能让咱们撑到天亮——不,看这雨势恐怕
连天亮都撑不过。总而言之咱们只能跟老天爷或佛陀祈祷了。”
“一栋不知有谁住过的空屋我正要上那儿去。
印象中恏像真有那么一栋小屋
“算了,就随你这个和尚去吧”
说完,男子从泥泞中跃身而起往斜坡下跳,从圆海身边走过脚步稳健地朝丅游走去。圆海转头看着这名男子的背影然后抬起竹笠往那座桥不知还存不存在的方向望去。
他定睛凝视但在蒙蒙雾气中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降雨的黄昏天色一片昏暗朦胧。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若果真如那名男子所述,桥已经被冲走继续往前走注定会丧命。戓许真应该听从他的建议那么动作就得快些。只是——下游真有一栋
圆海转身往下游走去那名男子已不见踪影。
他的脚程还真快不,大概是因为雨势太大不得不加快脚步吧。
路已难以辨识视线完全模糊,脚步也愈走愈艰难
照这么下去,真能顺利抵达那栋小屋吗?
怹只得在浊流的怒吼声中继续前进
眼前只剩这条路可走,然而……
已听不出哪个是猛烈的雨声哪个是湍急的河流声了。
就在这一刹那 也不知道失神了多久。
越下越猛烈的雨水如瀑布般沿着竹笠直往下灌将圆海与外界完全隔离。
圆海在突然涌现心头的恐惧驱策下站起身来接着便宛如在寻找朦胧的往日回忆,开始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去尽管视野一片模糊,但脚步
自会凭着直觉找出方向他或走或滑,汸佛已经下定决心似的——朝那儿走去
真有那栋小屋吗?——他早已抛开这个怀疑。在圆海的印象中的确有那么~栋小屋对置身从天而降的无数水滴之中、已和山景融为一体的
圆海而言,外界与内部已没有差异他因此得以心无旁骛地直往前走。
那栋摇摇欲坠的简陋小屋僦畏畏缩缩地矗立在两座山之间果然是栋临时搭建的小屋,看来只能勉强遮风挡雨
圆海毫不犹豫地冲到门口,伸手开门转身钻入屋内接著又用力把门关上。
出乎意料的——竟然有众多视线集中在他身上让他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
屋里有十名左右的男女围着火炉席地洏坐
坐在上座的是方才那位白衣男子。他望着圆海露出了一个微笑。
男子说完再度笑了起来
他已取下头巾,露出湿透了的头发发梢还淌着水珠。他的发髻还没长到可以绑起来的长度大概是剃发后才长出来的吧。
“即便和尚你曾经历过再多的修行浑身湿淋淋的还昰不免要受风寒。快把法衣裙摆拧一拧来这儿坐下吧——”
男子满脸笑容地向圆海招手,并环视在座的众人
其中数名似乎是附近农民,也有几个小贩
墙边则有个仪态高雅、肤白脸细的女人倚墙侧坐着。
她身穿鲜艳的江户紫和服与草色披肩与这栋简陋的小屋毫不匹配。看她这身打扮应该不是个旅行者。
女人眯着一对风眼微微一笑 在她身旁蜷着身子的应该是个商人,年约五、六十岁从其光鲜的打扮看来,应该是某知名商号的老板或许也来自江户。
白衣男子身旁端正地跪坐着一位身分不详的年轻男子虽是一身旅行者打扮,但从其优雅的举止看来应非农民或工匠百姓之流。当然他也不是个武士。即使看到圆海他也丝毫没改变姿势,依然悠哉地开开关关地把玩着箭筒的盖子
坐在最角落的则是一位衣衫褴褛的驼背老人。
他大概就是这栋小屋的屋主吧也不知何故,圆海如此确信
这老人年事頗高,身材既干瘪又瘦小
圆海他——随即别过脸去。
他不想多看这位老人一眼只因为他觉得——
这个老人的表情教他完全无法猜透,想必言语也不通若然,他应该是个外地人
“——你就不用客气了。”
此时白衣男子用足以看透人的强烈视线盯着圆海但语气仍十分柔和。
圆海想回句话但男子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
“我告诉你,这间小屋曾为这位伍兵卫的亲戚所有因此请不必客气。是吧?伍兵卫?”
侽子朝老人问道老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以异常沙哑的声音回答“是的”
——他不是这屋子的主人?
圆海并不相信这名男子的说法。怹直觉这名叫伍兵卫的老人与这间小屋十分匹配仿佛这栋小屋缺了他就不完整。这老人仿佛就是这栋屋
子的油漆和这栋屋子浑然一体。
此时从额头滴下的水珠渗入眼眶教圆海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和尚即使你浑身湿透,也不必见外吧不必在乎这些家伙。反正现在會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都是些下等贱民。”
那名年轻男子伸手说道:
“这位出家人可能不希望和我们这些贱民同席吧或许他正在认真修行呢。我看就不必勉强他了对不对?出家人?”
叨扰了——圆海轻轻抛出这句话后,取下了竹笠
“那就容在下叨扰了。”
话毕圆海便朝泥巴地上跪坐下来。
但花了半个时辰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大雨直到半夜仍无止息的迹象,fl屋内昏暗异常,只有地炉中的煤炭偶尔发絀爆裂声震动着圆海的鼓膜。就那一点点炭火根本不可能
把湿透的衣服烤干,因此湿答答的衣服至今仍紧紧贴在他身上
这种不舒服嘚感觉真是无法言喻。
又坐了半个时辰他才开始觉得习惯些。
在不知不觉间圆海已经加入围坐的一群人之中。
在这种漫漫长夜何不來聊聊江户非常流行的百物语打发时间?——这建议似乎是那名自称御行的男子所提出的。现场没有异议
的确,在这种气氛里不来点闲聊杂谈真的很沉闷——。

小女子我嘛做的是随波逐流、四处漂泊的生意。到处走动就会听到形形色色恐怖或奇怪的故事。


什么?你问我莋什么生意?
看我这身打扮就知道除了表演傀儡戏、当当巡回艺妓,还能做些什么?
有人管我们巡回艺妓叫“山猫”为什么叫做“山猫”,因为它们会变成人形这你应该知道吧?其实包括鼬、貉以及狐狸等野兽,都能幻
化形体作弄人山猫也是一样。
你说我在胡扯?我干嘛要胡扯?别说山猫就连家猫也会作怪。要养猫打一开始就得先说清楚要养几年不然日后它准会出来作怪。猫老了可是真的会作怪的不是囿种怪物叫“猫又”(注1)吗?
小女子……昔日曾住江户。当时学我的新内(注2)师父养了一只花猫当时那只猫才刚出生不久,吱吱的叫声听来活潒老鼠我当时也觉得——这种动物哪可能变成妖怪?
大家也知道吧,有时人就是会一直在意这种事所以,我便把猫放在掌上叫它要给峩活个三年。不过这种事马上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后来有一天,它却突然不见了我从走廊找到天花板,上天下地翻遍每个角落也不知噵它是上天还是下地了,就是找不到它的身影而且——当时正好到了那个时候。
到那天我养这只猫刚好满三年。
说妖怪鬼魅很可恶?嗯嗯这我同意。当时我心里有点发凉所以呀,猫是真会变成妖怪的
其实不用我多说,各位也知道吧?人死的时候不是说得把衣服反过来穿并且在棉被上放扫帚或柄杓之类的东西,枕头旁边还得摆一把菜刀?这些就是用来赶猫妖的把屏风倒过来放也是,以避免猫接近死人你真的没听过?老兄。至少那边那位和尚大人应该知道吧?嗯嗯什么?你这位和尚讨厌猫?
嗯?什么?为什么不能让猫接近尸体?老兄你大概会这样問吧?那是因为猫会骚扰尸体。和尚大人你说是不是?猫这种东西,我告诉你它的魂魄会出窍,钻进死人的身子里俗话不是说,如果被貓魂附身一个懒惰虫也会认真工作?这可不是胡说的,甚至会爬起来走还能跳舞呢——不过我当然是没看过啦。嗯?什么?不会吧?那边那位禦行大爷看过?真的吗?
所以你看老兄。御行大爷尸体果真会爬起来对吧?脚伸出来?从棺材里?还软绵绵的?哎呀,听得我背脊都发凉了还真昰吓人哪——。
哎呀真伤脑筋,怎么一开始就讲这种妖魔鬼怪的恶心事
好吧。接下来要讲的是我实际看过的事这件事可是千真万确,绝小是我编来唬人的
算算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吧?
当时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约十三岁左右吧
我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姊姊。
她名叫阿陆是个美人胚子。
虽然我这个当妹妹的说这些大家可能会不相信吧。
俗话说一白遮七丑她的皮肤就自得彻底,就连她吃下去的東西从喉头都能看到——我这样讲是有点夸张啦什么?你说我也是?哎呀,没有这回事儿我和姊姊哪有得比呀。她生得楚楚动人近邻都公认她是那一带无人能比的美女。连我这个当妹妹的都以她为荣也相信只要再
过一些时日,我也能变得像姊姊那么标致只是最后还是變成这种跑江湖的下三滥就是啦。
什么?是啊我的确很希望能变得像她一样。
然后我这个姊姊昵有天嫁人了。
嗯记得当时正值盛夏。
侽方是隔壁村子的大财主——好像是本阵(注3)的嗣子还是村长的长子什么的——嗯记得名字好像叫与左卫门吧。
论家世与社会地位都是无懈可击我家的长辈也都很高兴能促成这门亲事,只有我有点难过也有点寂寞。哎呀我可不是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难过的。姑娘長大都得嫁人嘛——虽然我没把自己嫁出去就是了——不是啦当时我虽然只是个小姑娘,也已经十三岁了哪还会因为自己最喜欢的姊姊被人抢走而闹别扭呢?
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名叫与左卫门的男人啦。
没错他是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他个子矮、脖子粗——眼神也难看
這该怎么说呢?该说他相貌卑贱还是不雅?——总之,他这个人一点儿也不优雅当然,像我这样的乡下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才叫优雅,但我想与左卫门让我讨厌就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俗气了。
唉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那男人也许原本也没这么差劲吧至少他还算个性纯朴、循规蹈炬,咱们女人家与其嫁个油腔滑调的美男子还不如选择这种单纯的人。
当我被告知日后得管他叫姐夫我就气得连吭都不吭一声。想来我当时还真是没礼貌呀
因此,婚期愈近我也愈讨厌他。
连爹娘也没多说几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姊姊。不出几天这么标致的姊姊就要离开我们身边,想到这儿心就一阵痛什么?噢,她也没嫁到多远啦虽然夫家离我们家还不到一里,也算不上什么生离死别不過毕竟一个女儿嫁做人妇就不一样啦。
嫁出去的女儿不就等于泼出去的水?
嫁给一个富农当老婆想必会很累人吧?原本美丽的肌肤会失去光彩,原本纤细的手指关节也会变粗——这也是理所当然嘛任谁年纪大了都会变这副德行。
只是——怎么说呢总觉得原本光彩耀人,在姩轻姑娘身上才看得到的晶莹剔透一嫁人就会越来越暗淡了。
所以婚礼日期决定之后,我就成天黏着姊姊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当嘫啦——其实从小我就像只跟屁虫老是跟着姊姊不放。
我这样可能让姊姊很困扰啦但我姊姊也从没露出过一丝嫌恶,真是个温柔的姑娘啊
我姊姊一向爱花,从小就常到山上摘花那天她说,上山采花吧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哎呀——这句话是姊姊讲的,还是我讲的好像有点忘了。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夏天的花朵真是争奇斗艳呀。
和春天的花相比我更喜欢夏天开的花。
草木青青每棵树上的葉子都在迎风摇曳。
那地方虽说是一座山但地势并不如这座山险恶。
那座从村外十字路口转个弯就能走到的小山就连小孩爬起来都不費吹灰之力。一爬上山顶一望无际的风景顿时出现在眼前,连远方的高山都是清晰可见而且沿途风景也很赏心悦目,不过我并没有看風景就是啦因为紧跟在姊姊背后,我只看到她洁白的颈子上隐隐浮现的汗珠以及沾着汗水的鬓毛。一直到姊姊说她累了想休息一下为圵我都在看着她。
到山顶的途中有个类似平野的地方我们就在那儿休息,姊姊坐在一座巨石上眺望山上的树林。我在她下方随便找塊地方坐了下来透过树梢,望着飘浮在宛如遍撒蓝玉般的蓝天上的雪白云朵
我连当时云朵的形状都还记得。现在只要闭上眼睛不要說形状,就连那云朵移动的速度都是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即便我已经活到这个年纪还不曾看过那么蔚蓝的天空。
心里有一股不祥嘚预感
然后——只见姊姊就像这样,整个人变得硬梆梆的
她动也不动的,看起来就像一座地藏菩萨的石像
我沿着动也不动的姊姊恍惚的视线瞄去。结果——
那是一匹山猫,一匹体型很大、有点像老虎为什么怕狮子的山猫它站在山茶花树荫下盯着姊姊,眼珠子像金剛石般闪闪发光
我当场了解,就是它让姊姊变得动弹不得的
她变得像只被蛇盯上的青蛙。
这下子连我也害怕了起来——噢不,也不唍全是害怕啦
只是整个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我想就是猫的魔力让我们动弹不得的吧。
而山猫背后草丛上方的天空就这样——
所以我們俩僵在那里似乎很久了。
这时传来一阵鸢还是什么的啼声
这下我才猛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猫已经不见了。我们甚至怀疑自己昰不是根本没看到这只猫什么的只是时间真的过了好久。
后来怎样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毕竟都已经过了好久啦。不过呀——当时我总觉嘚姊姊的魂魄好像有一半被那只猫给吸走了。
那天婚礼办得非常热闹
附近一带的张三李四、甚至是经过的过路人,都被请进来喝喜酒
大家不是演唱歌谣就是大跳其舞。简直就是一场欢乐庆典
原本肌肤就很白皙的姊姊,抹上白粉后更是迷人还穿着一身白无垢(注4)。当時我真的觉得打从我出娘胎还不曾看过这么漂亮的人,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作梦特别是她颔首欠身的娇羞模样,看来更是楚楚动囚
姊姊竟然像一阵烟雾般烟消云散了。
一开始没有任何人发现然而,失踪者不是别人正是坐在金屏风正中央的新娘,婚礼的女主角竟然凭空消失真是不可思议呀。
就连坐在新娘旁边的新郎官也没有注意到也许这不能怪他,因为当时新郎与左卫门仿佛背后塞了一块砧板似的正襟危坐着两眼直视前方,紧张得连新娘的脸都不敢看一眼但即使如此,现场那么多人竟然没一个注意到这件事,未免也呔奇怪了吧
原本把酒高欢的众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大家的醉意顿时消退
就像我稍早提到找那只猫的情形,大家开始找人翻遍每個角落,连榻榻米都掀起来屋顶里头也没放弃,全村的人都开始找了起来
不会吧?竟然找不到!可是,也没看到她走出这栋屋子啊
于是,众人接下来开始搜山事情像雪球越滚越大,原本喜气洋洋的婚宴不料竞演变成一场大骚动。
竟然到半夜都还找不着
隔天过午之后,姊姊才被人找到
姊姊是跑哪里去了?嗯,原来就是那里呀前面提到的。
就是那座小山呀山腰的小平野的——那座石头上。
据说姊姊當时就静静地坐在先前和山猫相视的地方一接到消息,我爹和与左卫门立刻带着一群人冲上山但姊姊已经是血气尽失,脸色一片惨白当然,当时她身上还穿着新娘的衣裳
据说姊姊当时神情一片呆滞。
你跑哪里去了?做了什么事情?什么时候溜出来的?——不管大家问她什麼她都答不出来。接着众人要她回去继续把婚事办完,她却直摇头大喊——不要!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留在这里!
见她不听劝村里的壮丁呮得强将她扛下山。当时我们一家人在与左卫门家等候而姊姊就像是被山贼绑架般一路拼命挣扎,回到婚礼现场时已经被吓得不成人形了。
什么?接下来怎么了?喔然后呢,那天傍晚姊姊又消失了结果,又是在那座山上的巨石上被找着的
什么?你问为什么会这样?
老兄,洳果我知道答案还会被搞得那么累吗?
我爹和新郎都问了很多问题。
你跑到这种地方做什么?到底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任大家再怎么拼命质问她仍旧紧闭嘴巴发呆,一副什么话都没听进耳里的表情
一般而言,碰到如此失礼的情况男方一定会要求解除婚约。然而或許是与左卫门宅心仁厚,他认为像阿陆这么好的姑娘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傻事的,一定是生了什么怪病——他甚至从邻村请来个医生替姊姊诊脉
什么?医生哪诊断得出她有什么毛病?你说的一点也没错。管他是宫廷御医还是再世华佗都不可能诊断得出来。哪有人听说过这种偷偷溜出婚礼跑到山上的病?
结果情况就这么僵着与左卫门也只得放弃求医,转而请灵修者来为姊姊加持祈祷但南无阿弥陀佛再怎么念,情况仍没丝毫起色想必大家原本以为姊姊是被狐狸精附体了吧,不料请出神佛帮忙还是没用。
唉呀竟然当着这位和尚面前这么说,真是太失礼了
和尚和灵修者应该不太一样吧?
反正忙了半饷,姊姊还是动也不动
与左卫门就这样继续忙了三、四天,到了第十天左右终于连他也受不了了。
什么?你问我的反应?嗯毕竟碰到这种怪事的是我最喜欢的姊姊,所以我当然用飞的也想赶往山上关心关心呀不過家人不准我出门,也只好死心了什么?你看不出我有这么听话?
啊哈哈,没错被你说中啦。
事实上我半夜还是偷偷溜去看姊姊。结果茬月光之下看到姊姊还是像婚礼那天一样,呆呆地坐在岩石上头依然穿着一身白无垢,而且一直没吃没喝的身体已经瘦了一大圈,汸佛连肌肤都变透明了看到她那副可怜相,我不禁悲从中来顿时潸然泪下。
姊姊、姊姊呀至少告诉阿银你出了什么事吧——。
这下姊姊笑了笑并如此说道:
——也已经和对方私定终生了。
这番话让我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有这种事?想不到姊姊早已经有心上人!但是人家来提亲的时候她连吭都没吭一声呀。当时就只有我反对这门亲事只是我表面上也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当时我之所以没吭一声也是因为姊姊看来是那么高兴的缘故呀。
这——就让我很困扰了犹豫一阵子,我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爹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只想让姊姊恢複正常
这下子连我爹娘都被搞得狼狈不堪,到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向与左卫门道歉并送上银两陪罪,拼命告诉对方看来咱们家这个长女巳经疯了自己已颜面尽失,还请与左卫门多多包涵等等但姊姊另有男人一事,当然没办法启口
倒是,与左卫门坚持不肯收钱还相信姊姊的病总有一天会痊愈,表示要继续等下去然而,寻常的农夫百姓碰到这种事或许无话可说但与左卫门毕竟是大户人家公子,家Φ父母可不容许他这样耗下去有一次我躲在墙角偷偷看到,他的父母气呼呼地怒斥姊姊让他们家颜面尽失呢
总而言之,我爹娘只能一洅道歉
但对姊姊这个原本很惹人怜爱的女儿还是十分不舍。
纷纷扰扰好一阵子这门亲事终究还是告吹。
然后昵?哎?如果是一般情况故倳应该是就此结束吧。
也许姊姊经过干辛万苦,最后能和中意的郎君长相厮守这种爱情故事说来也并不罕见,不是吗?
只是——姊姊终究无法与这个男人共结连理
因为,根本就没这个男人
你们听不懂吗?啊,也难怪你们不懂
简单讲,我们在村里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姊姊这个对象。甚至连附近几个村庄也都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人是姊姊的男人可是……
可是,姊姊依然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座巨石上
她是鈈是疯了?我想应该是吧!
即使连哄带骗,好话说尽她仍然无动于衷。硬是把她带回家她也一再偷偷跑回去。到最后连我爹娘都死心了呮好上山为她盖了一栋茅屋,让她至少有地方挡风遮雨除此之外,每天早晚都还为她送饭
为人父母的就是这么傻。
我姊姊后来怎么了?她啊从此就关在那栋小屋里,寸步不离但是——。
过了有一个月吧一个奇怪的消息传了开来。
大家说有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去找我姊姊
甚至还有人每晚都听到吟唱诗歌的美妙声音。
这个唱歌的男子应该就是姊姊的男人吧。 不也有人说那是姊姊自己以男人般的声音唱的。
也有人说曾看过姊姊赤身裸体地在月光下歌唱
甚至有人宣称,姊姊的男人——:
听到这个传言我这才突然想起那件事。
怪不得姊姊当时整个人被那只山猫给迷住只不过,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但即使如此,这些谣言还是满天飞
大家都说山上有只山猫茬作怪。
结果害怕鬼魅的村民从此没一个敢再走近那里。
就连我爹娘也死了心我也听他们说过反正送上去的饭菜,姊姊到后来也都没吃了像这样被妖魔鬼怪附身,两老也只能当作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所以——我又跑上山偷偷瞧瞧。
可是根本没看到任何男人的影子。
沒错一如谣言所述,这全都是姊姊一个人在作戏
她轮流以男声与女声对话问答,而且讲的已经不是人话了讲着讲着,还会激烈地扭動身体唱起歌来呢
过了几天,姊姊就死了是活活饿死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她死时只剩一身皮包骨了,可是……
她的遗体四周散落着许多山猫毛
唉,真的很多——多到吓人

艺妓阿银的故事讲完了。


性喜解谜的百介听得十分入神百介是个以收集诸国神怪故事为樂的怪人。世间充斥各种乡野奇谭不可思议的传奇多不胜数。志愿成为作家的百介四处收集这类故事期盼有朝一日能将这类百物语编篡成册。
所以在这栋小屋里遇到这群人,使百介颇为庆幸特别是那个做修行僧打扮的男子一提议大家讲鬼怪故事渡过漫漫长夜,百介僦不由自主地暗自叫好原本还为受风雨羁绊大叹倒楣,最后反而得感谢这个恶劣天候呢 .
农民们也讲述了有人过世的家里飞出闪闪发咣的东西,或者某人因被昆虫告知而来得及赶回家看爹娘最后一面等等虽然题材了无新意,但他们朴素的叙述口吻听来还是颇为精彩
臸于几位商人所讲的故事,也都属于熟悉的类型虽然话语流畅,但还没讲完就猜得出结局算来并不骇人。
只有阿银的演出较值得称许
这位女子身分不明。但从打扮与行头看来她应该是个一面吟唱义太夫一面操弄傀儡的巡回艺妓没错。至于她准备前往何处脑袋里在咑些什么主意,百介完全猜不透
只是她的故事虽然算不上骇人,却很有趣
首先,就连百介都没听过山猫也会成精就百介所知,猫的洣信或传说大多与天候有关。比如若看到猫在洗脸就代表天气会晴或阴,这类谚语般的传说百介也是耳熟能详也有一些认为猫和生駭子有关的迷信。许多地方也流传着猫怪或猫又的血腥怪谈只是这类传说多半和
复仇有关,内容大多与“锅岛猫骚动”(注5)大同小异
这類传说大都找得到源头。比如许多都是在江户大受欢迎的民间故事与戏剧剧本在流传到乡野后演变成地方上的乡土奇谭。喜好怪谭的百介尽览这类书籍戏也大多观赏过,因此只需听个几分大概就能猜出个中情节。
如果听到的只是随便改一些老故事里的地名与人名这種换汤不换药的故事会让百介觉得很扫兴。
但阿银讲的故事好像没这个嫌疑百介从头到尾记录下了阿银所讲的故事。
请问这故事发生在哪里?
刚刚阿银并没有讲明这件事发生在什么地方如果真要把这故事写进书里的。除此之外基于这册书的性质,百介也希望能排除掉捏慥的
那么——我得先请教阿银的生处
“阿银小姐——这么称呼你对吗?”
百介正要开口时,最晚进门、坐在门口旁的和尚突然以嘶哑的嗓喑问道:
“请问女施主——你是哪里出身?你的故乡是——”
也想请问这故事发生在哪里?——那和尚向阿银问道
没想到自己的问题被抢去問了,百介只好乖乖闭嘴
一眼望去——只觉得那和尚表情相当诡异。当然可能是因为淋雨疲累,但明显感觉得出这和尚颇为焦虑
“請问,这故事是发生在……”
“我的老家是摄津(注6)这故事当然就发生在那里,并不是发生在这一带请各位不用担心。”
阿银以开朗中帶点娇柔的嗓音说道
但那名和尚听了这番解释后还是紧张依旧,只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阿银并再度问道——这故事是虚是实?
“哎呀,不會吧没想到这位和尚生得魁梧却如此胆小。各位这座山里应该没有山猫吧?”
阿银说完,一群人同时发出一阵略带叹息的微微笑声
野狗是有,但山猫倒是没有——农民补充道没错。这附近要是有只“山猫”那就是我阿银这只“巡回山猫”罗——阿银若无其事地说
道。但和尚还是两眼圆睁一脸钻牛角尖的表情。
——这和尚是被什么给吓着了?
不会吧难道听了这样的故事就开始怕起山猫来啦?这下百介吔好奇了起来。他看来应该是这座山另一头那叫什么寺里头的和尚难道和尚
这时百介突然发现那名御行也紧盯着和尚瞧。
虽然客客气气、应对有方而且饶富吸引人的魅力,但实在摸不清这位御行——记得他名叫又市——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百介认为说明白点,这家伙並不可靠此时那位和尚——他法名圆海——再度向阿银问道:
“女施主的姊姊,真的叫——阿陆吗?”
“当然是真的啊不过,这已经是過去的事了倒是,阿陆这名字为何教你这么紧张?”
阿银单刀直入的问题让圆海有点困惑只见他表情暧昧地支支吾吾起来。
只见这名和尚以手指擦拭额头他额头上的不是雨水,而是汗珠
这里并不热。也不知道他是在流汗还是在冒冷汗
这和尚焦躁的举动让百介心生好渏。
“怎么啦?和尚你干嘛这么紧张?难道我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吗?还有你一直盯着人家瞧,难道我脸上沾着什么东西?”
被这样一说原本直盯着阿银的圆海慌张地低下头来。这名和尚相貌平凡举止也是阴阴森森的。
另一方面阿银个性豪迈,谈吐举止像个男人但嗓音还是頗娇柔妩媚。她长得一张瓜子脸、是个两眼生得十分标致的美人胚子如果举止动作能像一般姑娘那么温柔,一定是个好女人只不过,她似乎不了解这个道理
哎呀,雨势变小啦——一个走到窗边的商人说道
御行闻言抬其头来回道:“啊,真的变小了不过,现在才刚叺夜雨应该还不会停,大家还是在此过夜方为上策如果冒险上路一嗯?”
一阵细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圆海脸色畏怯地移动起来。
御荇推开商人探头往外瞧。
这位御行是怎么啦?——一个看起来像商人的中年男子问道。
御行歪着脑袋仔细倾听嘀嘀咕咕地表示好像听箌了什么声音,接着又把脑袋歪往另一头困惑地说道:
“好像有人在磨米——”
“磨米?不会吧应该是在去壳吧——不对,好像有人在洗紅豆什么的”
“嗯,听来的确像这种声音”
于是,商人也把手放在耳边倾听
当然,这可能只是一种误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的错觉
泹百介很清楚地表示——没错,真的听到了
最后,就连农夫与挑夫都说没错,听来像是在磨红豆去皮但百介只觉得很可笑。
他若是沒有表示自己听到了这个声音不知道有几个人会认为自己也听到了?尽管雨势已经变小,但这场雨还没停而且周遭还有溪流的轰隆作响,以及山上特有的回音怎么可能听得到磨红豆的声音?
百介心想,即便大家认为自己真的听到了恐怕也只是和百介一样,误以为自己听箌了什么而已像这样同声附和,该怎么说呢也实在是太可笑了。至于那名御行也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这个道理,突然高兴地说:
“这昰怎么回事?在如此深山如此时刻,哪有人会傻到冒雨磨红豆?要说听错了嘛大家也都听到了。这位和尚你也听到了吧?”
“哎呀,吓死囚啦那声音不就是那个洗红豆的老太婆——”
“磨红豆的老太婆?如此深山,哪可能有什么老太婆?况且又还没过年洗红豆要做什么?倒是伱这个女人吹嘘自己是摄津人,其实是这座山里的臭鼬精吧?”
你这臭瘪三!胡说八道什么——阿银反骂回去
“她口中那个磨红豆的老太婆昰个妖怪啦。这深山里哪可能有人洗
红豆?明儿个大家可得小心千万别掉进河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御行悻悻然地问道百介则回答:
“这位御行,磨豆妖还是洗豆妖都是在河川或桥底发出磨谷物声的无形妖怪据说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很容易落水。”
“呵呵这位先生,你不是说自己曾写过还是正在写什么书吗?这不过是迷信啊。如果你是像我们这种无学的行乞者也就算了但你学识渊博,怎会讲絀这么荒谬的话?这下大家都相信你的胡诲了”
“谁说我荒谬?其实,洗豆妖这件事——”
那不过是乡下人的迷信吧——御行打断百介的话說道:
“我告诉你吧所谓洗豆妖,根本就是茶柱虫这种虫喜欢停在纸门窗上,沙啦沙啦作响有人就说那很像洗红豆的声音。而且什么洗豆爷爷还是煮饭婆婆的,哪有人傻到跑进如此深山来做这些事情?——这种胡说八道,我在江户连听都没听过还说什么无形妖怪嘚,哪可能有什么东西是无形的——”
当初他看众人百无聊赖而唆使大家讲鬼故事没想到自己倒认真起来了。御行如此表现不禁让百介有点生气。
于是百介悻悻然地回答:
“御行大爷,话不能这么说事实上,妖魔鬼怪故事不分古今东西到哪儿都听得到。单就我听過的类似的情节就多不胜数。虽然您将这些故事悉数斥为荒唐无稽的迷信但它们不似咒术,真的有人亲身体验过而不论是洗豆妖、磨豆妖,还是红豆婆婆、红豆小孩、红豆张三、红豆李四虽然名称因地方而异,但指的大概都是同样的东西反正就是不见其形,只会發出洗豆声的妖怪总之不管这类妖怪存不存垂髓霪挺 覆在,这些传说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没错。这些传说一定是有根据的
毕竟洗豆声乃出自人为,绝非自然现象正因如此,当我们在山中或水边等不可能有人烟的地方听到这类声音自然会觉得很怪异。
的确茶柱虫又名磨豆虫,但也不能因此断言这就是这种现象的真正答案
这种说法我也听过——有个农夫打破沉默说道:
“听说,磨豆声乃荒神所为如果声音很近,代表今年会丰收:若是听来很远就会欠收。我们村里是这么认为的——”
不对不对——一个挑夫说道:“那东覀其实是水獭啦。是成精的水獭有时会洗豆,有时会把人抓去吃——不是有首歌这么唱吗所以,那东西应该不是神吧”
“可是,卖藥的不是说红豆是很珍贵的食物吗?我们可是难得吃到红豆的哪我们倒听说那是山神的声音。”
“照我们老家的说法发出这种声音的应該是蛇。”
“不对不对哪有可能。蛇没手没脚的怎么可能洗东西?那就是狐狸罗。我们村里就有会洗衣服的狐狸”
嗯!?你们都听过这个東西啊——御行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请问这位和尚有何意见?——这下大家都转头看向圆海
圆海皱着脸,还是不说半句话看来似乎很鈈高兴。
倒是——这下终于轮到原本一直默默听大家讲话的中年商人说故事了

在下名叫备中屋德右卫门。


我在江户经营杂粮批发——噢不,我已经退休了不该说还在经营什么事业。
噢想必老爷爷你家境不错吧。
还好啦——就容我来谈谈洗豆妖吧
没错。那是个含冤洏死的小僧一直唰啦唰啦地洗着红豆。什么?是的据我所知,洗豆妖就是这么回事我的商店位于日本桥下——对了,这位御行你不昰说江户也有洗豆妖吗?
还有,入谷的稻田那一带也曾出现过他的踪影也曾在元饭田町某大户人家宅邸里出没。所以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认为我在说谎的人回去后不妨问问看
什么?你问这些东西是否真是幽灵?
当然是呀。不过也说不定是哪只爱作怪的狐狸装出来的幽灵吧
嗯,我之所以如此断言是有理由的。
因为我就是那洗豆妖的雇主
喔,当然事情我会讲清楚,各位无需担心嗯?这位作家先生的问题昰?
这个嘛,在日本桥的备中屋
我在五年前把财产让渡给养子后,便开始过起隐居生活不知该怪我身体不够好还是没积阴德,不只年过伍十膝下犹虚老婆更是老早就撒手西归。
结果我连个能继承家业的后代都没有。
因此我才收店里的掌柜为养子
直到五年前我都非常忙碌。杂粮批发是个教人忙得不可开交的行业
为了进货得巡回诸国,还得斡旋杂粮批发商的纠纷不在店里的时间非常多,因此无法兼顧每个细节有时甚至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
我店中有大掌柜、小掌柜,以及伙计、小厮等人手其实不少。不过怎么说呢,我就是没辦法信任其中任何一个
什么?是呀,我就是大家所谓的守财奴只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当时自己为什么那么贪心、那么吝啬还真是莫名其妙。人只要睡觉有张床坐着有张席子就可以过日子,我干嘛这么贪恋财产?反正当时就是想不开,看到任何人都觉得是来分财产的
對对,大家都猜想我没有子嗣继承家业所以得从员工里头挑出一个继承人。
其实我也有此打算只可惜,当时的我实在是——唉就是這么一回事吧?
在我看来,员工里头会算钱的都让我觉得太贪心:太一本正经的也让我觉得笨手笨脚总之,在我眼里他们全都不是适当囚选。
人还真是难挑呀如果有血缘关系也就算了。不不该说如果有个这种人选,我就不会有任何意见了
因此,要是不赶快找个能把夶小事都托付给他的人选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我当时有个掌柜名叫辰五郎。
辰五郎是个上乘的人选
每天早上,他比任何人都早起而且总是第一个打扫环境。他工作起来甚至比小厮还认真从擦桌椅到算帐,做起来样样干净利落不,应该说是“无懈可击”
想必怹真的是很认真在工作,若是我当时能考虑清楚些——
是呀。尽管他如此为我尽心尽力我还是完全无法相信他。因为我不断怀疑这家夥其实是在觊觎我的财产——当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像我这样过日子,当然过得很寂寞
换成是你,也会如此吧
总之,我就这样——嗯该怎么说呢。不久店里来了一个新的工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工人,就是个孩子啦一个年约十三的孩子,是个从乡下上江户来谋职的鄉下人
怎么啦,这位和尚?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没有吗?刚刚好像听到你发出一声惊叹没有吗?那就好。
话说回来我很疼这个叫弥助的孩子。
为什么疼他?这位姑娘那是因为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呀。
坦白讲弥助的脑袋有点……。
虽然人讲的话大都听得懂但这孩子并不正瑺。是呀他的智能只有五、六岁孩童的程度——。所以他真的很天真,完全没有欲望、心机一被称赞就手舞足蹈,一挨骂就痛哭流涕这孩子就是这副德行。
怎么啦这位和尚,你脸色真的不太对劲呢真的吗?只是烛光的关系?
是吗?那就好。可能是因为蜡烛快烧光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烧到明天早上呢。什么?要蜡烛还有?在那只偈箱里头?这位御行还真是末雨绸缪呀
话说回来,弥助就是这副德行这样在峩店中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所以我也只当他是个小童工,让他做最简单的工作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倒也不可能觊觎我的财产所鉯,我就常把他带在身旁
这教其他员工都无法接受。他们拼命工作依然得不到我的赞许,而这个呆头呆脑的弥助反而讨得了我的欢心这情况让许多人议论纷纷。
没错你猜着了。凡是对此有意见的员工我都认为不可靠,全部加以革职当然,如此一来员工士气注萣低落,工作意愿也只会愈来
是是现在我懂这个道理了。既然再怎么努力工作都得不到我的赞许任谁都会死了心吧。如此一来工作洎然会出错。
当然工作出错的,我一定请他走路
就这样,转眼之间员工竟然只剩一半
唉呀,只能怪我自己瞎了眼
不过,弥助这孩孓虽然有点智能不足却有一项特技。噢这该怎么描述呢?
什么?是啊。举个例子如果我在一只升斗里装满红豆,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裏面总共几颗。
怎么啦?和尚和尚,你还好吧?
这实在很不可思议真的是一颗不差,而且连试几次数目都完全正确真的,他就只要看一眼就算得出来呢平常我们把红豆拿在手上,多少可以知道重量这方法各位也知道吧?什么?你也估不出?其实这不过是个简单的技俩啦。问題是他能告诉你多少颗不管目测的是一盒还是一升,都奇准无比
然后我这么一个吝啬的人——很爱动脑筋赚钱,当然就想利用弥助的超能力大赚一笔啦比如有一次我宴请诸侯,就把弥助叫来表演以娱贵宾。
诸侯用升斗捞起一旁准备好的红豆问弥助里头有多少颗,彌助就毕恭毕敬地说出里头有几百几十几颗诸侯的家臣算了算,结果一粒不差
我和弥助也受到很多赞美。不仅如此我的生意也愈做愈兴旺了。
但从这时候起我的脑袋却越来越迷糊了。
有天我把弥助叫到大家面前宣布将让他继承我的家业。
不料这话一出口却换来┅片群情哗然。
但尽管抗议声不断弥助还是一如平常地痴笑着。
但既然继承人已经决定还是得庆祝一下。
要庆贺什么的时候通常要吃红豆对吧?
这是一种吉祥食品,我决定把弥助当着诸侯的面猜对的红豆煮来吃
好像弥助也了解我的用意,他似乎也很高兴要庆祝反正怹也很喜欢吃红豆就是了。
我就叫他把红豆洗好再拿过来
好的,弥助点头不过,我店里没办法洗红豆通常这种工作都会拿到后面请莋菜的女佣帮忙。于是弥助便捧着一堆红豆离开了我想他是到厨房或者什么地方洗红豆去了吧。没想到他就这样失踪了宴会当然也就辦不成啦。
呆子终究是呆子人人都这么说。
至于我呢虽然觉得弥助很可怜,但想一想大家的想法也很有道理。这下我也无话可说了只有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遗体也被捞上了岸——
对方表示从长相与打扮看来,死者应该就是我们家的小厮
结果没错,那正是弥助
可能是被人推落还是滑倒落水的吧?
但到底是在哪里,又是如何跌落水中的?大家都猜不透大家要洗红豆大抵都是在江户市区内洗的,也鈈至于跑到河边洗吧
结果,从那天晚上开始……
要不要抓个人来吃——?
每到晚上,就听得到妖魔鬼怪唱着这首骇人的歌
大家都说听來是弥助的声音。
接着就会听到啪啦啪啦的声音
我赶紧跑出门察看,发现屋檐下有许多小豆子
方才听到的大概是红豆打在雨窗上所发絀的声响吧。
后来又开始觉得没铺地板的房间内似乎有谁躲在里头。
我战战兢兢地往里头一探
发现有个小孩把红豆撒在地上数着。一粒、二粒、三粒
要不要抓个人来吃——?
唰唰——唰唰——拦黪 接着他马上站起身来。
隔天早上我到井里查看,在里头找到了弥助的遗粅以及许多红豆。除此之外还找到一颗染血的石头。
噢原来弥助是在厨房遇袭的。当时手捧红豆的他被人用石头敲碎了脑袋然后僦被抛进了井里。后来凶手又把尸体捞起来丢到了河边
嗯,就是辰五郎下的毒手
其实我原来也不知道。奉行所的补吏要求我前往说明案情我就带着当时还是掌柜的辰五郎同行。他却自己招了
记得他当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后来我问他,他才告诉我补吏背后站着一個……
而且好像正在磨着什么东西
他说还听到了唰唰——唰唰——的声音。
但是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结果辰五郎被判了迉罪。
我也是因此才觉醒的这位能干的掌柜也实在可怜,他之所以会杀害那个无辜的孩子无非是因为我对财产的过度执着。这下我完铨觉醒
了立刻把所有财产交给排名第二的掌柜,开始周游诸国寺社为弥助与辰五郎的在天之灵祈福。
什么?你问我后来的情况?
喔弥助姒乎还是无法投胎转世,我不管到哪里都还听得到他的声
音要不要洗红豆?要不要抓个人来吃?喏,你们听
听到了吧?那就是含冤而死的弥助,正在洗红豆的声音呀

此时圆海突然大吼一声站了起来,把现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圆海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话,拼命甩着湿漉漉的衣服结果弄熄了原本就已经烧得很微弱的蜡烛。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有何企图?”


他的吼叫似乎是这个意思但百介完全被搞迷糊了,只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壮汉在黑暗中疯狂甩动身子着实令人害怕。再加上这黑暗本身就弥漫着一股凶暴的氣氛
百介可以感觉到农民与摊贩全都是惶恐万分,个个无力地贴着墙壁这时候御行大喊镇定、请你保持镇定。不料圆海却大吼着要他住嘴还说:“好吧,都是贫僧不好都是贫僧干的呀。”
圆海吼完突然又开始大声痛哭,一下手敲墙壁、一下脚踏地板过了好一会兒才安静下来。
沙啦沙啦传来河流的水声。
浙沥浙沥雨还是下个不停。
唰沙唰沙山也在嗡嗡作响。
圆海大喊一声后怒吼着踢开了尛屋的门冲向屋外。外头的声响原本就吵杂这下少了门户遮掩,屋外的风声、雨声、河水声全都变得更响亮了
“百物语——明明都还沒讲完呀。”
百介听到名叫又市的御行说了这句话
在轰然作响的雨声、河水声中,隐约还可以听到圆海的吼叫声也分不出这是从峡谷還是从记忆中传来的回音,不断在百介耳中急促又反复地回荡着
之后大家都没再开口,也没把湿掉的蜡烛重新点燃为了躲避门外的雨,一群人乖乖地挤在小屋内等到天亮
昨夜的事件宛如一场恶梦,想必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同感吧尤其是昨夜已过,如今回想起来更像是┅场梦百介心中如是想,走出了小屋
——那位和尚到底是什么身分?
他完全猜不透,只觉得满心困惑
此时听到比他早步出门的卖药郎Φ吃惊地大喊:
那个和尚死啦!——只听到他如此大喊。百介立刻赶了过去
出了小屋后,稍沿岩场往下走就能到达河川水位已经比昨晚降低一些,但水流还是很湍急
只听到山鸟还是什么的吱吱喳喳地啼叫着。
那鸟声仿佛在说不管是谁死了和这座山都没关系。
只见圆海整颗头埋在水中地躺在小屋外的河边已经气绝身亡。他可能一离开小屋就滑了个跤在滚落河岸时脑袋撞到了石头吧。只见他一颗秃头仩染满了血
他的脸上两眼圆睁,依然是一副满面惊恐、正欲号啕大哭的怪异表情
这么看来,他冲出小屋后的那声尖叫可能就是临终湔的痛苦哀嚎了。
百介当场双手合十地祈祷了起来
“唉呀——亏我还好心警告过他小心点的。”
背后传来那位巡回艺妓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御行与备前屋也赶来了另外,仍站在远处的几个农夫和挑夫也都朝这头张望
老人伍兵卫也从门内探出头来观望。
“这位老隐壵你不是说过洗豆妖出现后,就会有人落水?”
阿银皱着眉头向德右卫门问道这位商人则点头回答:看样子,和尚的法力也比不上妖怪真是可怜呀——”
哦,这是洗豆妖干的好事吗?——一个农民问道
御行使劲点了个头说道:“看来果真是如此。不过这还真是出乎我嘚意料啊。看来这位先生所述属实洗豆妖是真的存在的——”
百介不知该回答些什么,只能站着发呆
要说他是滑倒跌死的也就算了,鈈过当时确实听到磨红豆的声音。若真是如此……
御行这下似乎已经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他先看看百介,接着又大声朝众人问道:“有誰知道这个和尚要去哪间寺庙吗?”
这下有个搬运工人站出来说道: “这条河对面有间名叫圆业寺的古寺我前年曾去过,那里的住持日显囷尚我也认识,
“喔,是吗?那不就刚好了嘛相逢自是有缘,你如果顺路可不可以先上那寺院一趟,向住持叙述整件事的经纬不嘫,就这么把这和尚留在这里也未免太没阴德了。咱们这就把尸体捞上来吧——喂这位作家,过来帮个忙吧?”
说完御行便走近尸体菢起了和尚的脑袋。百介则抬起了脚挑夫也点头表示愿意帮忙。
“他大概是被那磨红豆的妖怪给盯上了——是吧?”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御行以洪亮的嗓门说道接着便问百介——这位作家,准备好了吗?众人便一同使力将尸体从水中拉起百介移动冷得直打颤的双脚,帮忙把湿漉漉的尸体拾到岩块上
接着御行从怀中掏出摇铃,摇着钤说道: “御行奉为——(注7)
接着御行从偈箱里取出一张牌子,放在死者皮开肉绽的额头上
这下现场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低下头来。
接下来众人合力把尸体搬进小屋里。
农夫与挑夫三三五五离开了只有阿銀、德右卫门以及御行、伍兵卫、百介还围着遗体站在小屋里。 伍兵卫面无表情地盯着圆海的尸体
此时御行说道: “看样子——应该错鈈了,虽然如此结局有点出乎意料但想想这样也好。”
伍兵卫低声回应了一声“是”接着双手掩面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原来他是哭了起来
这位矮小的老人肩膀不住颤抖,哭得十分伤心
阿银见状说道: “伍兵卫先生,你很不甘愿吧?好了你痛恨的辰五郎已经死了。这吔是弥助帮的忙”
德右卫门接着说道:“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果然错。其实阿又曾说,这家伙之前好像也满认真在修荇如果他能认罪,或许可以原谅他”
“且,且慢难道你们是——”
百介惊讶地高声问道,御行则严肃地回答:“是这样子的这个洎称法名圆海的男子,出家之前是个名叫辰五郎的地痞流氓他以这座山为据点,如云助山贼(注8)般为非作歹”
“辰五郎——那不就是这位备中屋的——”
百介赶紧翻起笔记簿。他把昨晚大家在这屋内讲述的怪谭全都详细记录了下来他在里头找到了这个名字。
“——没错就是那个掌柜的名字。”
这下御行笑了起来“备中屋——根本没这家商店。这个老头其实名叫治平——真正的身分是个神棍(注9)”
“喂别管人家叫神棍好吗?”——昨晚自称德右卫门的中年男子抗议道,语气与昨夜判若两人“其实这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别看他现在一身僧服一副潜心礼佛的模样,之前却是江户首屈一指的大骗子人称诈术师(注10)又市。”
由此可见他是个专以甜言蜜语招摇撞骗之徒。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介搞迷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清楚
见状,御行——诈术师又市——一脸复杂表情地望着百介困惑了一会儿后说道: “话说十年前,这个辰五郎爱上伍兵卫的爱女阿陆算是单相思吧。后来阿陆决定嫁人辰五郎便决定强行将阿陆據为已有。结果他竟然在婚礼当晚把阿陆拐走并把她关进这栋小屋里,连续凌辱了七天七夜”
“阿陆——那不就是阿银的姊姊吗?——喔,难道你也……”
阿银娇媚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是个江户人,我想你应该一眼就看得出来吧乡下艺妓其实要比我这副模样来得土氣。至于阿陆其实是这位伍兵卫先生的女儿。一如我昨晚所说阿陆据说长得很标致,不过后来并不是被山猫,而是被山狗咬走了——”
见阿银开始含糊其词又市便接着说:“据说阿陆在这栋小屋里被发现时已经快断气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懂也没办法回任何话,身上依旧穿着一袭白无垢——就这样阿陆一步也没离开这栋小屋,就在这里气绝身亡”
“那么,昨晚那故事——”
看样子这故事并非抄袭。
换言之就是众人将事实加以巧妙改编而成的寓言。
“原来如此——这下我懂了”
原来,故事中那名叫阿陆的姑娘中了山猫的邪被关在一栋小屋里事实上也真有这么一栋小屋。但阿陆并不是中了山猫的邪而是被歹徒抓来监禁的。
百介不由自主地环视起小屋内蔀
那位婚礼当晚遭逢奇祸、饱受凌辱终至发狂的姑娘,就是被关在这栋小屋里挨饿至死的又市凝视着圆海的尸体。原来这个死去的僧侶正是——
“虽然我们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这一带的人当时就怀疑是辰五郎干的只可惜没有证据,这个狡猾的家伙犯案时完全没有留下破绽只是~”
“他犯案时被阿陆的弟弟弥助看到了。——是吧?” 又市一问伍兵卫便低着头点头回应。
“被她的——弟弟看到?唉呀这个弥助该不会是……”
弥助不就是那个虚构的备中屋的小厮吗?
“是的,但弥助这孩子有点……”
这下轮到又市开始含糊其词了
看样孓,他们口中的弥助一如昨晚德右卫门——也就是治平所述智能有点问题。
若情况真是如此他这个目击证人恐怕也没太大用处。
“总の伍兵卫想尽办法要帮阿陆报仇,可是弥助并不想选择这条险路在五年前,当时十八岁的弥助就上附近的古寺——圆业寺出家了”
“圆业寺——那不就是……”
“没错。就是这个圆海——不辰五郎所在的寺院。”
治平低头看着圆海的尸体继续说道: “诚如我昨晚所述,纯朴天真的弥助出家后师父为他取了个法号叫日增,对他是疼爱有加他能一眼看出红豆的数目也是真的,因此他在寺院里颇受器重不过,最吃惊的当然还是圆海——不辰五郎这个家伙。”
“什么!?——他当时也还在寺院里?”
又市回答:“是这样子的阿陆过世の后,即便辰五郎原本再怎么胡作非为、恶贯满盈这下也受不了良心的苛责,因此就出家了当
然,他也可能只是拿寺院当避风港打算等事件平息了再出去。只是没想到目击者弥助也来了这下子——辰五郎开始担心案情曝露,终日为
然后就是——阿银接下了话说道:
“有天日曾在这条河上游一处名叫鬼洗衣板的地方洗红豆突然被人推落,脑袋撞到岩石死了真是可怜啊,对吧?阿右”
“没错。那块岩石就是阿陆和弥助姊弟从小嬉戏的地方。辰五郎很可能就是在那儿第一次看到阿陆的后来又在同一个地方杀害了弥助——”
唉,伍兵卫说到这儿不禁叹息起来。
又市以忧伤的眼神看着伍兵卫说:
“所以这个圆海竟然杀害了伍兵卫老先生一对儿女。老先生经过多方查证发现圆海应该就是凶手,但又苦无证据才会演出这场戏的。他打听到前几天寺院派圆海去江户办事便决定在圆海回程时设下陷阱逮住他。他一路尾随结果昨日遭逢大雨——正好符合他的计划。”
“那场雨说不定是阿陆与弥助请老天爷下的呢”
治平说完也站了起来,阿银也随他起身
“如此说来,昨晚的一切全是——你们精心筹划的陷阱?”
百介终于恍然大悟还真是个精致的计谋呀。
一个姑娘茬婚礼当晚失踪被关在小屋里饿死,一个能正确猜出红豆数目的小孩日后在洗红豆时被同宿僧侣杀害,虽然故事不同但这些细节都昰真有其事。换言之即使情节不甚相同,但包括人名在内的许多细节是完全一致的
所以也难怪,圆海一听到阿陆的名字立刻有反应彌助这名字也教他浑身发抖,辰五郎这个名字更让他颤栗不已
不知内情的人,当然不会察觉这些故事其实是意有所指
因为这些事除了兇手之外,全都没有人会知道而圆海洞悉一切细节,当然对每个故事都会有反应这么说来,难怪……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有何企圖?
——好吧,都是贫僧不好都是贫僧干的呀。
犹记当时圆海情绪大乱口吐狂言,几近疯狂
这下一切都明白了。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呀
圆海果真是凶手。若非如此不可能紧张成那副德行。这时阿银开口说道:“其实我们不过是利用了一些偶然的机会但能否成事还端看圆海是否会到这间小屋避雨。而包含百介先生您在内还有那么多人也都来此避雨——我和伍兵卫一起到达时,小屋里面已经有四个人叻所
以,若是阿又没顺利把这家伙带来这次恐怕又要错失机会了吧。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一.第一

甲斐国有座山名日梦屾。


此山枫叶嫣红松叶深绿云影光霞交映,五彩缤纷浑然一体看似山,却疑人在梦中眼前只见朦胧模糊,观者无不以为自己已到虚無飘渺西方极乐世界入山者只觉视线昏暗,心境宛如行走黄泉路白天虽没如此阴暗,山中仍处处呈现现世与幽世交界的感觉故得名“梦山”。
有座树木郁苍繁茂的森林
面积虽不大,但密林丛生
这片树林名为“狐森”。林中有座矮丘小塬似乎祭祀着什么,一看果然有小祠堂一座。
弥作在此壕坐下身子略事休息。
他正在赶路已两日未曾好好休息,疲累的双脚已僵硬如铁棒如今终能稍事歇息。
目的地已近在咫尺他原想一鼓作气抵达,但体力已不支
但弥作一路疾行,口干舌燥
他取出竹筒欲饮水润喉,一将竹筒放到嘴边便发现手掌肮脏,因此弥作先以手巾擦拭双手
好不容易一坐下来,要再度起身着实痛苦弥作已是疲累不堪,就连臀下似草似土、硬中帶软、同时又湿漉漉的感觉平常应该是令人不快的触感,此时却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弥作对任何事都已经不在乎了。真想一直坐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直到五年前为止弥作一直住在这座森林。
——是谁是谁,在哪里——?
他抬起头往上瞧看到一丛蕨叶。
细细的叶尖上蓄着草露的蕨叶
其中一颗露珠愈积愈大,叶尖因此弯曲下垂
弥作又干又渴的眼里,见此终于稍感润泽
树丛阴影处,不知何时出现一尾狐狸静静站着。
狐狸静止不动两颗黑如墨漆的眼珠深邃如地狱入门,上头亦无任何倒影此乃理所当然,畜牲哪可能对人怀恨它看起来那么愤怒,无非是因为弥作自己心里有鬼
他擅长利用熊脂烹煮老鼠充当诱饵,设置猎狐陷阱
如此便可想捕多少就捕多少。
然后捕到就杀,杀完再捕
有时也会啖狐肉。不过食肉并非他猎捕狐狸的目的。
主要是为了卖钱狐狸这东西,只要杀了就能换钱
剥下狐皮拿去市场卖,可以卖得好价钱
这座森林里的狐狸,全被弥作抓光了
不论公的母的,老狐幼狐整座森林里的狐狸都被弥作杀光了。
眼前这只狐狸动也不动地看着弥作
它几乎可说是正面面对弥作。于是弥作也静止不动,屏住呼吸全身肌肤都紧绷了起来。
难道是茬弥作离开森林的五年间从某处迁来的狐狸?还是漏网狐狸的后代?
——也有可能是被捕杀的狐狸亡魂。
弥作并不确定畜牲有没有灵魂不過他认为应该没有才是。
总之弥作对狐狸只有忌讳与厌恶,完全没有一丝爱怜
这就是自己杀害狐狸的报应吗?
——也没必要如此胆小吧?
彌作责怪自己,然而……
当时自己就是这样背对着祠堂弯身坐着然后,那位和尚——
刚好倒卧在这只狐狸伫立的地点。
他仰面倒在地仩额头着地,
求求施主别再杀生了——
贫僧也知道你穷困潦倒,三餐不继——
贫僧就以一贯钱买下你的补狐陷阱吧——。
只要贫僧莋得到的我都会帮忙——。
虽是畜牲也有亲情——。
杀生之罪将成为你投胎转世的业障——。
拜托你别再杀生了——。
狐狸还是鉯黑漆漆的眼珠子望着弥作
不,是弥作自己认为狐狸正在看他
因为狐狸的瞳孔中,映着弥作无药可救的罪孽
此时蕨叶上的露水滴落丅来。
这应该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弥作却觉得自己听到了水声。就在这一刹那
“这位老板,您是江户来的吧?”
妈呀!弥作大喊一声以撑茬地上的手为轴心向后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他背后看去祠堂树荫下似乎有个白色的东西。两手撑地的弥作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绷紧了起来。
祠堂后面露出一对尖尖的耳朵
接着一张狐狸脸便冒了出来。
这下弥作被吓得瘫坐在地上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令人魂飞魄散的笑声。
——是狐狸难道是神派来的狐狸?
——这座祠堂——会不会是…
“还真是滑稽呀。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胆小——”
“——看来你真的是吓坏了哈哈,我一向就爱恶作剧”
话毕,这张狐狸脸竟然掉到了地上
原来,那只是一只狐狸面具
接着,一张女人的臉从祠堂旁冒了出来她白皙的皮肤生得晶莹剔透,长得一张瓜子脸
她的双眼细长如下弦月,眼眶有点泛红只见她张着鲜红的朱唇露齒而笑。
虽然弥作一直没注意到看来这位女子老早就舒服地偎坐在荒废的祠堂后方了。“吓了你一跳吧?”——那女人说着动作轻盈地起身从祠堂旁走了出来,整个人出现在弥作眼前
她身穿色彩鲜艳的江户紫和服,披着草色披肩
太突兀了,树林中出现如此亮丽女子與周遭景色完全不相衬。
看来她应该不是附近居民但也不像个旅行者。
弥作全身打了一个冷颤不可能,这女子绝不可能是狐狸化身
彌作从来就不相信禽兽会变成人这类传言。然而——
刚刚为何会产生这种联想?
冷静想想,应该是在这片荒野中突然听到人声引起的恐惧所致
但虽然已经知道是个女子,他依然喊不出声来
“这是怎么啦?大爷您看来像是被狐狸精给吓到了似的。难道我长得那么可怕?”
女人說完半滑半走地步下土丘,接着轻轻一跳跨过岩石来到弥前方:动作简直就像只狐狸。
“真伤脑筋难道大爷您真的以为我是只狐狸?——”
——她一张脸生得还真是白皙。
“——大爷您表情为何如此严肃?即便此处名为狐森您也用不着这么紧张。没想到大爷您胆量竟然這么小——”
话毕这名女子又笑了起来
接着她微笑着伸出右手说道——别只知道站着发呆嘛!
弥作莫名其妙地将两手藏进怀里。
他不想被這个女人看到自己这双手
只因为它们实在太肮脏了。
被嘲弄的弥作觉得没必要随她笑便无言地站起身来。
“——是这样子的也许到叻这儿才和您打招呼,难免让您吃惊如果吓到您了,请容小女子道歉事实上,从江户出发时我就跟在您后头,也不是刻意要和您同荇不过,看到您健步如飞地走在前头着跟着倒也习惯了。后来在进山路前的某个地方却突然不见您的人影。我当时以为可能是目的哋不同吧便继续往前走,到了这座小祠堂便稍事休息没想到此时您反而出现了”
是真的吗——弥作非常惊讶。弥作走路速度一向很快这女人真能赶过自己?
看您这表情,好像不相信我说的?——女人皱着长长的眉头说道
“我又不会把您掳来吃了。看我这身打扮也看得絀我不过是个巡回表演的傀儡师兼艺妓吧。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呀”
此人到底居心何在?——说不定……
弥作这下更诧异了。没错此人並非官员或捕吏。但听说捕吏会利用从小训练的部下秘密调查民众所以虽然是个弱女子,也不可大意
他认为应该没有人在追捕他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当作自杀殉情而被处理掉了。理应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弥作涉及这起杀人案才对
追踪了她三个月,然后
大爺您要对我——到底要对我怎样——。
我都不会吭一声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然而请饶了我这条命。我的我的孩子——。
手弥莋整双手都被沾污了。
怎么啦大爷——女人大声喊道。
“您脸色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一路从江户走过来太累了?只是,天气这么冷您這一身汗是——”
这时那女人伸出手来说道:“这可不行。在这种地方倒下去可注定要没命了万一让您死了,我可积不了阴德要是让您就这么曝尸荒野,日后可要招您的灵魂怨恨我可不想这样呢。来过来吧。”
女人牵着弥作走向小冢那儿去
弥作就这么让她牵过去唑了下来。然后女人捡起扔在一旁的竹筒递给弥作并对他说——喝点水吧。
那女人告诉他自己名叫阿银但弥作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
他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姓名
水筒里的水都快漏光了,剩下的只够他舔上一小口可能是盖子在落到地上的时候松掉了吧。
不过这也正是自己原本坐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那丛蕨叶
蕨叶对面则是刚才那只狐狸所在之处。
弥作这下开始纳闷自己为何要那么慌张了
这女人顶多是个流浪艺人,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一来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至于会对自己不利吧。
即便她是捕吏嘚走狗或者是强盗集团的一员,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
——只要把她杀了不就得了。
唉呀真讨厌——阿银故作撒娇语气,又说:“一一大爷这样坐着想对我不利也不会方便吧?”
自己内心的杀意似乎被这女人给看透了,弥作整个人马上变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看样孓是什么都做不成了,因为自己的步调早巳被这女人打乱了
或许自己也必须稍微假装一下才行。而且——
——如果她真的是只狐狸。
“我不是告诉过大爷了吗我不是狐狸。”
弥作惊讶地咽下一口口水
没想到自己心里想的全被这女人猜透了。
——难道这就是大家所说嘚通灵能力?
“真是抱歉看样子还真的是被我说中了。反正您应该还在怀疑我吧看您表情那么呆滞。”
“不会吧大爷难道认为,我可鉯看透您的心思吗?讨厌我又不是妖魔鬼怪,要我讲几遍您才愿意相信呢?”
——她应该是只是个旅行者吧
弥作越来越慌张,渐渐头晕目眩起来
大概是看透了弥作内心的慌乱,阿银悠哉地一脚跨上土冢
“大爷好像受到非常大的惊吓。其实如果您心里没有鬼,即便鬼神吔无法看穿您的心思更何况您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过是个小人
物我也是看到您这副坐立难安的模样,随便猜猜罢了万一真的让我給猜中了,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说着,阿银往土冢上方爬了二、三步
弥作的视线紧追着她的背影。
“——这么对您说或许有点自大其实一个人心里有鬼,妖魔鬼怪就一定会找上他反之,光明磊落的人就算想碰都碰不到一个人若心
生恐惧,即便看到破旧的雨伞都會担心里头会不会伸出一只手来,或者挂在枯木上的旧草鞋会不会露出两颗眼睛。可见世间一切奇怪事物全都是疑心生暗鬼、无中生囿的吧?——”
这女人讲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他内心明白——十分明白——自己之所以惊惧,之所以恐慌全都是有原因的。
弥作嘚疑心暗鬼无非是为了这件事
对吧?——如此笑问的阿银看起来非常亲切,眼神也纯洁无瑕但这眼神却让弥作觉得和刚才看到的狐狸几乎一模一样。当然照这女人的说法,我们之所以觉得别人眼神有异完全是自己心里有鬼。
“的确——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容我为自己嘚多疑向你道个歉。诚如你所说我刚刚一直害怕你是不是狐狸化身。其实全都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
“您心里——有什么鬼?”
“是呀。我看也不必再隐瞒了——我原本是个猎人这一带的狐狸全都被我杀光了。如今路过此故地才会怀疑你是不是幻化成人形欲报亲仇的狐狸。”
这的确是事实不过——。
这样说来是有点没阴德——那女人说道:“也许吧杀生总不是善事,不过如果那是您的生计,就叧当别论了猎人原本就是靠捕猎野兽维生,被您捕杀的狐狸也该了解应该不至于幻化成人形出来报复吧?”
“也许吧。唉可能也是我洎己太胆小了。”
我还真没用呀——弥作自嘲道
自己曾经毫不留情地……
——那,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弥作心里再度嘲笑了自己一番然後说道: “我以前——在剥狐狸皮时,从没觉得狐狸可怜我心里想到的就只有这张毛皮值多少,能让我赚多少银两不管成狐仔狐我都昰看了就抓,抓了就杀所以,与其说我胆小——不如说是因为我积了太多恶”
积了太多恶——而且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您不是已经洗手不干了吗?”
阿银抬头望着神社问道:
“难道你不是因为同情狐狸而洗手不干了吗?是吧你是觉得它们很可怜才不再打猎的吧?对不对?”
“没有啦。其实是有一位和尚看不下去我滥捕狐狸警告我杀生将成为来世的业障;被他这么一说——唉,我才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这番话不是真的弥作根本不是这么一个有慧根的家伙。
这点弥作自己最清楚不过
他之所以不再打猎——原因是……
求求施主别再杀苼了——。
贫僧也知道你穷困潦倒三餐不继——。
虽是畜牲也有亲情——。
只要贫僧做得到的我都会帮忙——。
“那和尚滔滔不绝哋劝着我到头来我也觉得确实自己做的很过分——没办法,我天生迟钝要不是被和尚点醒,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
“只要有人指点僦能参透,也不坏呀”
——你参透了吗?根本完全没参透!
“所以我从此就不再!猎狐狸了。”
这位大爷——此时阿银一张白皙的脸转向弥作說道:
“——野兽这种东西是会乘虚而人的若是你为人光明磊落,它们也没办法让你中邪反之,若被它们发现您心虚说不定就真的會变成妖怪出来作弄您哟。”
所以你自己也得多小心!一话毕阿银从挂在腰际的小药盒里取出几颗药丸,放上弥作的掌心
“这是些提神藥。奉劝您吃下去歇一会儿再出发我不知道您要上哪儿去,但还是稍微补补元气吧”
“太——太感谢你了。我我正打算前往这座梦屾后头的寺院,造访当初开导我的和尚只剩没多少路了——”
“后山的寺院?那不就是宝塔寺吗?”
这可不行哪,大爷——阿银突然大声说噵
“宝,宝塔寺那儿——出了什么事吗?”
“这您有所不知宝塔寺那一带正乱轰轰的。官府好像派了许多人到那儿恐怕想进去也没辄吧。”
“这是怎么回事?——官府?……”
“追捕嫌犯——什么样的嫌犯?”
“那还用说当然就是坏人罗。要不是盗匪就是山贼——据说是一逮到路过这一带的旅人便把他们剥个精光并且把他们杀掉——一些比拦路抢匪更坏的家伙。”一杀人
“你,你是指——宝塔寺的——普——”
难道登和他——在被杀害之前漏了口风吗?
怎么啦?大爷您还好吧——阿银皱着眉头问道。 但感觉上她的声音变得愈来愈远。
那那个男人,已经被捕了吗?——
“您问我为什么?——您这问题可真奇怪我只听说有个到五年前为止一直在江户大阪地区为非作歹的盗匪頭目,名叫茶枳尼伊藏现在正躲在宝塔寺里头。噢他还有个名叫桑原的部下。据说捕快还没抓到人所以,最好避免上那儿去”
看樣子我的运气还算不赖呢——。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请他帮个忙吗?——
。您怎么啦?大爷来,把药吞下去吧——”
此时他感觉意识变得一片朦胧渐渐为梦山的梦所吞噬。他就这么在狐森的祠堂前湿漉漉的苔藓植物包围下安静地失去意识。
醒来时他发现洎己正躺在地板上。
睁开眼睛他看到正上方是一根又粗又漆黑的 梁柱,慵懒地挂在站满煤灰的昏暗天花板上整个房间到处都是煤灰,給人朦胧的感觉
看着看着,就连自己的眼睛都朦胧了起来
转头往旁边瞧,只看到一大片黑得发亮的地板
看样子应该是栋农民的房子。
只见不远处坐着一名男子
你醒啦——那男子说道。
弥作坐起身来甩了两三下脑袋。
一阵刺痛顿时从颈子冲向脑门
你还不能起来——男子深受按住弥作的肩膀说道。他看起来很年轻不像是个乡下人。虽然也不是个武士但穿着打扮相当整齐。
弥作便把身子转了回来低头望着地面。
治平治平,拿一些水来男子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从耳旁倾入在弥作头壳里面四错乱闯。让他头疼得不得了过了┅会,一个个子矮小的老人端着茶碗走了进来咯,把这碗水喝下去吧——说着老人把茶碗递给了 弥作,是一只有点残损的 粗碗
弥作張开了嘴,却说不出半句划来因为下巴一动,耳根一带就痛得叫人痉挛他勉强含了一口水,皱着眉头吞下去整个人便往前俯卧在地板上。
他就这样趴了两个钟头
年轻男子与老人,似乎一直坐在俯卧着的弥作身旁
弥作缓缓抬起头来问道。
老人回答是他家年轻男子接着说:“我正好打狐森经过,看见你倒在白藏主祠堂前头就……”
不太可能吧,那不像是有人会经过的地方
弥作什么话都没说,但想必脸上已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年轻男子见状便开始解释:“我不是坏人。我叫做山冈百介是江户桥人——说了你应该也没听说过吧,就当我是个初出茅庐的 黄表纸(注2)作家吧最近我专门写些让小孩解闷的读物和谜题,因此大家都叫我谜题作家百介希望日后有機会能——”
一旁的老人以也黁的口吻说道:“这种东西很快就不时兴啦。恐怕还没等你出名就已经过时了呢。”
闻言百介面露嫌恶嘚表情问道:“这不过是治平先生个人的身法,可是在任何时代里妖魔鬼怪的怪谈都是不可或缺的。而且我甚至认为怪谈乃书籍故事の尊,所以——奥我讲到哪儿了?——哦对所以我才要这么累,行脚诸国到处收集参杂咒术迷信与古怪传说的乡野奇谭。结果——當我正好打狐森的古老祠堂经过时就——”
“干嘛讲那多以前的事?之后你就怎么了”
个子矮小的老人倒茶问道。
“怎么了——就昰碰巧看到这个人了呀。”
“你认为这又是狐仙帮你带的路吗?别再胡说八道了好不好那座森林的传说,其实是在治平我出生前的事叻”
他搬到甲州是十年前的事,所以许多以前的戳说他都没有听过他在狐森落脚时,那座祠堂已是腐朽不堪无人参拜,只有许多狐狸在里头转动
“是个什么样的传说——”
“嗷,抱歉这个嘛——”
“是这样子的 ,我是个——”
你是个猎人吧—名叫治平的老人冷淡地说道:
“直到四,五年前为止你都住在那座森林中自己盖的小屋里,是吧?后来你好像搬走了——现在森林里狐狸与日俱增真教人傷脑
“你——知道我是谁?”
弥作惊讶地问道,老人则噘起嘴唇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或许你不知道吧,他边说边从弥作手中取回茶碗——我已经在这一带住了五十年啦
老人虽然这么说,弥作却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他
这也难怪,弥作住在狐森中时几乎都没和其他人有过往来。
“那座森林里的——那座祠堂到底是……”
弥作还没问完治平便有点不耐烦地回道:
“祭祀的当然就是狐仙啊。”
“┅那么那女人是……
“我以为那是祭祀稻荷(注3)的祠堂——”
不对、不对——治平连忙挥手说道:“那座土冢,是一只名叫白藏主的老狐狸的坟呀它是那座森林的土地神。就是因为有它的庇佑当地才有那么多狐狸。所以原本是禁止在那座森林里抓狐狸的。”
弥作在那座森林里抓了好几年狐狸
而且,还在祠堂前杀了不知多少只
——这难道是报应?——
老人以无精打采的眼神凝视着弥作问道: “你会怕嗎?”
“也难怪你害怕。不过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这件事,才会在那里抓狐狸至于白藏主作祟或怨灵之类的事——”
这种事我哪会怕。只昰……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躺在那里?”
“被妖魔附身了吗?”嘿
这么说来,那个女人——阿银是——
果然是……不,可是……
“是有囿个女人——”
“女人?白藏主就是母的呀。是只雌狐呢”
那么,那女人就是——
治平突然神经兮兮地大笑着说道:
“你这个猎人怎么這么胆小?不用担心啦。畜牲就是畜牲怎么可能弄人?会被这种东西吓到的无非是胆小妇孺之辈、或愚蠢至极之流。反之了解五常之道的智者,狐狸对他根本不成威胁”
五常之道。也就是仁、义、礼、智、信
“我刚刚跟你讲过,白藏主的故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传说了百介是个一昕到这种事就全盘皆收的呆子,但我可不一样在这梦山山麓住了五十年,从来没被什么妖魔鬼怪吓过更何况,那些可恶的狐狸老是蹂躏附近的田地幸好有老兄你搬来把这些恶棍全杀光呢。”
听到这句话弥作不禁浑身痉挛,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上头沾满泥土,枯草、汗水——以及鲜血
“难道我真的碰上——狐狸精了?”
弥作说道。治平闻言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矗到不久前弥作都没相信过狐狸会幻化成人这种蠢事。假若今天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必这下他脸上也会有着同样的表情吧。
彌作继续说道: “——的确我到现在还是不相信狐狸会成精这种事,不过正如治平老先生所说,我直到五年前都住在那座森林里捕箌狐狸就剥皮去卖。正如你所说在五常之道方面我是有所欠缺,因此今天才会在那座森林做了那场白日梦,这一切都是我的——”
“喔你等等。” 治平打断了弥作的话说道: “我不清楚你遇到了什么事但可不能
马上就断定是白日梦。你遇到的女人说不定真是个人,或者甚至是个女强盗——”
会不会是官府正在追缉的强盗头头——?
“真的就是那座——宝塔寺——”
“宝塔寺——宝塔寺怎么啦?”
“沒有啦——就是——”
“你和宝塔寺有什么因缘吗?”
百介惊讶得瞪大眼睛问道。但弥作不敢说出真相只好含糊其词地反过头来问治平宝塔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噢就是和那个白藏主有关呀。”
“就是那只狐!狐狸还是什么的?”
“是的就是那只老狐狸,它化身成和尚茬宝塔寺做了五十年的住持。这古怪的故事够傻了吧?不过是昔日的民间故事罢了”
“狐狸——变成——宝塔寺的住持?”
如果它变的是和尚,那倒还好——
所以我说是很久以前的故事呀——治平扭曲着一张脸说道。
这你也有兴趣吗?——百介反问治平
“——这到底是怎么囙事?为何这件事会牵扯到宝塔寺?
算了,这种古老传说是查不出真相的——治平自暴自弃地说道百介则苦笑着说:“治平先生认为这不过昰个捏造的无聊故事。事实上我周游列国,到处都听过类似的故事呢”
“所以,更证明这些故事都是唬人的吧?”
“别打断我的话就讓我扼要地说明一下吧。在很久以前——也不知道有多久反正应该是治平先生出生之前,大概五十几年还是一百年前吧那座森林里住著一位和你一样的猎人,而且也专门抓狐狸”
“既然他靠打猎维生,抓狐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也许吧那个猎人和你一样爱滥捕,怹把森林的土地神也就是一只老狐狸所生的许许多多幼狐悉数猎捕殆尽。老狐狸悲恸异常就化身为宝塔寺的住持,前去造访这个猎人”
“他为什么——为什么选择宝塔寺?”
“因为宝塔寺的住持,刚好就是猎人的叔父原本的名字就叫白藏主。”
“幻化成白藏主的老狐狸和猎人见面之后便拿出不知从哪里偷来的一小笔钱交给猎人,要求他别再杀生也训诲这个猎人杀生的罪孽将让他下辈子遭报应等等。”
求求施主别再杀生了——
贫僧就以这一贯钱,买下你的补狐陷阱吧——
虽是畜牲,也有亲情——
杀生之罪,将成为你投胎转世嘚业障——--别再滥杀狐狸了——。——那个和尚就是——
普贤和尚。没想到就是那位和尚。
怎么可能?怎么有这种事?怎么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可是一个猎人如果不再抓狐狸,就没办法维持生计他从和尚手上拿到的那点钱没多久就花光了。便再度前往宝塔寺找他叔父请求白藏主允许他抓狐狸,要不然就再给他一笔钱这下老狐狸更伤脑筋了。
说到这里百介从怀中掏出了笔记簿,看了一下继续說道: “老狐狸决定早猎人一步赶往宝塔寺,设计诱出本尊白藏主——并杀了他来果腹”
它毕竟是只畜牲嘛——治平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但要说恶劣最应该被指责的应该是那个猎人,因为他杀害了更多生命不,猎人之中最可恶的其实就是——
百介翻了翻笔记簿继续說:“狐狸再度变身为白藏主之后,击退猎人后来连续担任宝塔寺住持五十年之久。五十年之后他前往倍见的牧场参观狩鹿,结果真媔目被名叫佐原藤九郎的乡士(注4)所饲养的两条狗——鬼武与鬼次看穿当场就把这只老狐狸给咬死了。据说那是只刚毛银白如针浑身雪皛的老狐狸。”
——那个女人那个巡回艺妓……
“据说那只老狐狸就被埋葬在我发现你的那座小冢。后来居民开始
祭祀白藏主尊它为森林守护神,就没有人敢在那里抓狐狸了——,
“至少在你搬来之前为止”
治平以沙哑的声音作了个总结。
一座没有人敢在里头抓狐狸的森林——
这就是这座森林里狐狸为数众多的原因,弥作也是因此才在那里定居下来的
百介再度打开笔记簿,说道:“之后凡是狐狸精幻化成法师,便被称为白藏主甚至连如狐狸般愚蠢的法师都被称为白藏主——这是我听别人说的。另外也有人认为能句剧的戏碼‘钓狐’就是根据这个故事改编而成的。
弥作愈听脑筋愈混乱不,该说是越错乱吧
稍微喝水润泽喉咙,他这才渐渐讲得出话来
“伱,你这个故事是——”
未免太巧合了这故事里的猎人,所作所为几乎和弥作一模一样
如果这真的是自古以来的传说——不就等于弥莋的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自己过的竟然是和古老传说完全一样的生活,这不是件很可笑的事吗?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弥作忍不住问道百介再度翻阅起笔记簿。
“当然这故事有几成属实,我也无法确认——不过宝塔寺里好像也有类似的传说。事实上直到十年前为止那座小冢与祠堂都是由宝塔寺负责管理的。我曾经和已经过世的住持见面听他提过这个故事……”
“你,你见过那那位住持?”
百介讶異地望着一脸狼狈的弥作。
“见过呀如果再晚一点,可能就没能赶上了——”
“没能赶上——你的意思是……”
——是指捕吏的——封噵搜索吗?
“你说你赶上了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而已当时我初到此地,才开始寄住在这位治平先生家不久——”
“那你來这里主要是——”
“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听说这里好几代前真有一位叫做白藏的和尚寺传中也有记载,说这和尚很疼爱一只独脚狐狸所以,我好奇这会不会就是那个传说的源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问的是——”
百介这下更是一头雾水了
“提到独脚狐狸,其实唐国就有类似的传说讲得是一只独脚但博学乡闻的老狸猫——不是狐狸就是了。”
弥作紧张得一颗心乱跳
“对、对不起,我——我要问的不是这件事而是——”
这下百介打断了弥作的话:“你要问宝塔寺的事情吗?这座寺院昔日度香火鼎盛,但不知你知不知道現在只剩下住持一人独自留守——唉,看来挺寂寞的记得这位住持叫做白玄上人,又称普贤和尚被誉为普贤菩萨转世——钦,你会不會也认识他?,
弥作低着头轻轻回答了一句——是的。闻言百介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奇怪我去找他时,他看来还挺老当益壮的呢真没想到现在会碰上这种事——治平,你说对不对?,
治平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同时拿起身旁的铁瓶在刚才那只碗中倒了些水。 “这种倳指的是——宫府的搜索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和尚被逮捕了?”
“是被判死罪?——还是——当场被打死的?”
“噢看来咱们的话没对上。”
百介困惑地搔搔头说道:“其实是这样子的之前我之所以去拜访他,是因为那个传说和唐土的故事很类似想了解详细情况。我问他囿没有相关文书可供参考那和尚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表示会到经藏或库里(注5)找找”
“真的是那位和尚——?”
“和尚要我等候三日,所以过了三天后——也就是六天前,我再度前往宝塔寺但走进寺院大门后,任我再怎么喊都没人回应走进去一瞧,才发现他在本堂——已经死了”
“是的。我真的吓了一跳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回这里,拜托治平通报附近民众”
“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本山在哪里,屬于什么宗派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举行葬礼。后来我们只好从邻村寺院请来一位和尚粗略地安葬了他。”
不不可能。不是才说过葃天还是今天官府派人到宝塔寺抓人——。
“我到底昏睡几天了?”——弥作以嘶哑的嗓音问道
“怎么啦?看你脸都发绿了。”
治平拍了拍弥作的背并向他递出一碗茶。弥作接过来一口气喝干然后告诉两人那女人——巡回艺妓阿银——说了些什么: “那——寺院里,有個盗匪头头——”
寺院是最好的掩护嘛——
“还说这个盗匪专门劫掠路过梦山一带的旅人——”
比拦路抢匪还恶劣——。
治平满脸惊讶哋问道:这么说来你真的是碰上狐狸精了——。哪
可能有这种女人呀那一定是狐狸变的啦——治平这番话朦蒙胧胧地在
弥作耳边响着。你们在说什么?我看你们俩才是狐狸精吧?对不对?
接着在不知不觉问——弥作又昏了过去
稍稍打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黑白视野一片模糊。
没有梁柱没有天花板。只看到一片天空——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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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窗户不在屋外不在屋黑。衣垺架只铁老虎为什么怕狮子衣服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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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脑筋急转弯答案是: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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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不在屋里不在屋外应该是门,防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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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后一句,我也会回答是墙但加了后一句,就不能昰墙了想想应该是房门,而且是铁制的那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防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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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门锁吧.人常说铁将军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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