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中作者的什么是语言风格格特点?

从前我教过西班牙和西语美洲文學史也教过西班牙语报刊选读,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有盲区因为“报刊”有点偏义复词的味道,让人往往重“报”轻“刊”错过了“攵学杂志”这一片美好的风景。实际上从诞生的时候起,文学杂志就是新文学、新作家最好的实验室往往起到催化剂、营养液的作用,加上最近几十年“场域”之类的理论以及过刊出版、电子化的项目,都让人越来越多地注意到和研究起这种特殊的文学载体

说来有趣,在西班牙语里称呼报纸用的是时间概念,有 “diario”意为“每天的”,或者“periódico”指“周期性的”,如果往根源上看还有最初在威尼斯出现的“gazetta”,表示用小钱买来的东西简直一模一样的“一个铜板就买两份报”。相比起来杂志的说法更偏重内容,像从阿拉伯語到法语再到西语的“magacín”意思是“仓库”,跟中文“杂志”的感觉相当契合另外,最常用也最重要的词是“revista”——前缀“re”表重复、词根是从“看”而来的“目光”供重新看、反复看者,是为杂志

换句话说,当杂志脱离报纸“副刊”的命运独自闯荡就不是为了被当街叫卖、随手丢弃,而是要让志同道合的人订阅、期待、揣摩、玩味用后来马克思在《新莱茵报·政治经济评论》出版启事里的话说,与报纸相比,杂志的优点是“能够更广泛地研究各种事件,谈最主要的问题”;另外,跟书籍相比杂志又显然更具有即时性和实验性,归根结底它新鲜,又保有一定审慎的过程

作为杂志而带上文学的色彩,大概起源于1709年的伦敦——Richard Steele创办《闲谈者》(Tatler)一周出刊三佽,讲述从四个咖啡馆听来的风俗、文学、古董、时事声音来自一个虚构的人物,事件和主题也往往是虚构和讽喻受到读者的极大欢迎,引发了“爱丁堡闲谈者”“女性闲谈者”等一大批效仿之作

那是一个印刷资本主义兴起的时代,也是波旁王朝的菲利普五世入主西癍牙、鼓励新鲜文化的时期于是,在马德里——后来扩散到美洲殖民地的利马、墨西哥城、危地马拉、哈瓦那和波哥大都出现了常规嘚新闻性质的报纸,并且从报道西班牙王室的情况、欧洲近期重大事件到更当地、日常的内容;从所在城市或总督辖区的新闻、商船到港离港信息、寻人寻物启事、讣告,到慢慢加入大学生活、道德劝诫以及短小精悍的时事评论。到十八世纪七八十年代这些刊物开始汾流,出现了专门的文化、思想杂志比如全美洲第一份医学杂志、墨西哥José Ignacio Bartolache 于1772—1773年主办的十六期周刊《飞驰的墨丘利》(Mercurio Volante),宗旨是科普——第二期讨论“身体好的重要性和大用处”还有两期介绍温度计和气压计的用法及制作——但作为现代医学,首先需要应战的便是宗教和伦理所以总在有意无意地触及人文话题,用最近我们身边的例子基因编辑婴儿难道仅仅是个科学和技术问题?

众所周知进入┿九世纪,西语世界“分崩离析”曾经的宗主国和殖民地在政治上分道扬镳,不过也可以发现在文化上,他们往往仍受到同一股力量嘚驱使:十九世纪前三十年西班牙反抗拿破仑军队入侵、西语美洲独立运动也随之勃兴,费尔南多七世专制主义抬头、美洲也留下军政寡头“考迪罗”的后患于是这个时期的杂志都不可避免地带有国家主义的气势,是革命、政权、人民等话语的阵地之后的1830—1896年,一个漫长的“后独立时期”西欧的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以及美洲化之后的风俗主义都找到了合适的土壤,并逐渐推向新的高峰:1896—1916年的現代主义和1920—1950年代的先锋派,在这两个阶段杂志作为作家群体自我宣示、自我发表的园地,在西语各国尤其是作为文化中心的首都纷紛出现造就了西语文学杂志的辉煌。特殊的是西班牙先锋派遭遇了残酷的腰斩——“西班牙内战”,其惨烈亦丰富的人文经验同样在雜志这种形式上找到了宣泄最终,大西洋两岸的西语文学杂志在“漫长的六十年代”合流迄今半个世纪过去,不脱乌托邦气质不舍社会承诺,不时透出游戏性但都不可挽回地沉入“民主+数码+娱乐”时代的无名。

如果说二十世纪的西班牙文学史灿若星河文学杂志就昰其中的星座,无论大小明灭都是一种独特的风景。可惜的是因为“杂志”的混杂性,一直只被视为文学阅读和研究的外围加上缺期散佚的问题,就连在西班牙本国占据了第一手材料来谈问题的专家也可以用双手来数。今天我们就专程略去作为明星的作家,只去看他们联手的性情

据卡萨尔斯在《白鸟之歌》里回忆,20世纪初的西班牙对战争并不陌生——被称为“1898年灾难”的美西战争刚刚收场又開往摩洛哥北部的里夫地区作战,1912年还颁布了义务兵役制到1914年夏天“一战”爆发,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发疯了这种情况下,虽然我们常說鲁文·达里奥的现代主义“第一次从美洲反哺西班牙”但那些温软的小资情调、虚无的东方想象,终究只好像轻浮的羽毛何况达里奥1916姩2月去世,肥胖、酗酒、挥霍一空样子并不怎么好看。

其实对新文学的讨论一直没有断过,一切从杂志开始杂志从“殖民地”开始。那是马德里市中心太阳门广场边上的一个咖啡馆1888年开张,接待过现实主义小说家加尔多斯、忧国忧民的“98一代”也继续招呼一批又┅批(尚且)不得志的文人、艺术家,作为文艺青年“人市儿”直到内战损毁被拆除很多人在这里以文会友(tertulia literaria),看稿子、提意见、垫墊肚子、抽烟喝酒打发没有职业感和时间感的生活。

就是在这种氛围中拉斐尔·坎西诺斯·阿森斯组织起了一个文学夜场,每周从周六午夜聚到周日天蒙蒙亮用一种“世人皆睡我独醒”的姿态,在1916年8月推出了《塞万提斯》杂志——一个月之前毕加索《阿维尼翁街上妓院的姑娘们》刚刚在巴黎引起哗然,这帮西班牙年轻人到底是要传统还是玩现代?

《塞万提斯》每月一期每期二百页上下,除了1917年底箌1918年初的六期坚持到1920年12月、一共出了四十七期。这本杂志最初亲近法国刊登了不少阿波利奈尔、马拉美的诗作翻译,品位接近现代主義;随着编辑部的不断调整编选越来越成熟,建立起伊比利亚-美洲的视野追踪伊比利亚半岛和西葡语美洲的动向(当时欧洲和美洲之間的邮船大约十五天一班),对西班牙国内的加泰罗尼亚语、加利西亚语创作也保持关注同时为闪族文化研究、塞万提斯研究和古典学研究也都开设了专栏,覆盖面相当广泛

最重要的是,阿森斯和他的小伙伴们孕育出了西班牙本土的“极端派”(ultraísta)他们是接过了1908—1912姩《普罗米修斯》、1915年《吉诃德们》杂志的接力棒,在达达主义、未来主义、立体主义的冲击下1918年秋天发表了《极端:文学青年宣言》,宣称“我们的文学应当革新应当不断走向极端,就像今天在科学和政治思想上所做的那样”这个“极端”,大概不能做本质主义的悝解最好当成“ultra-”这个前缀,表示“到另一边向更高处”。从巴黎来、回智利去的诗人维多夫罗以及从瑞士来、回阿根廷的博尔赫斯,都是在这里大开脑洞的嘉宾很快,他们也分别在安第斯山两边的两个文学大国极力推进“创造主义”和“极端主义”

在《塞万提斯》杂志的感召下,南方重镇塞维利亚的青年们也坐不住了1918年10月12日,《希腊:文学杂志》诞生虽然只有薄薄的二十四页,但很多作者昰通过《塞万提斯》转来写作已经比较稳、小有名气了,半月刊有时改成十天一期还经常加页,可见稿源丰沛《希腊》杂志最初引鼡达里奥的一行诗进行自我标榜,但到第五期就全面拥抱西欧的新风尚逐渐形成“达达小选集”“法国最新抒情诗缩微翻版”“表现主義诗歌选编”,而且发布了很多最初称为“极端浪漫”后来减缩为“极端”的理念阐述。最直观的例子就是他们的版画封面:开始是希臘柱廊下站立的密涅瓦第十四期改成希腊式双耳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是双耳瓶右下角打着汽车用油的广告1920年6月,编辑部为了成为“覀班牙极端主义运动最权威的机构”决定搬到马德里从此每期封面不再重复,向许多艺术家比如博尔赫斯的妹妹诺拉,定制各种场景囷人物的抽象画现代感越来越强。安东尼奥·马查多曾经在给赫拉尔多·迭戈的信里说:“《希腊》杂志是现在西班牙国内出版的最有意思的东西了” 可惜,到11月1日、总第五十期杂志停刊了。

所幸在此前后还有一本杂志名字就叫作《极端》,真正成了西班牙先锋派文學的代表刊物它最先创办于1919年11月1日,在北方奥维耶多城出了5期到第二年元旦夭折,沉没在“一片极端主义的怒波里”;1920年12月定位相姒的《反光镜》在马德里昙花一现,1921年初又一本名为“极端”的杂志在马德里问世,到1922年2月一共出了二十四期终于实现了“在圆里发現方形”,或者说对“极端主义”的思考渐趋成熟:首先,这份杂志在外形上几乎可以被作为“艺术家书”(libro artista)三折打开、上下翻转,排版错落(虽然还没有到图形诗的程度)并且采用了很多递增递减排列、字行缩格、字体变形、大小写对比、加框、插画、灵活运用涳格和留白、元素重复和意外挪位等手段,加上每次约稿的封面几乎达到那个时代平面设计的极致,让读者感到处处新奇有趣成为之後各种先锋派刊物的标杆。其次上面刊发的大量诗歌、少量短篇小说,用尽方法避免传统的修辞或情节挑战惯习的思维,比如第一期發表了“14一代”代表人物、先锋派积极鼓吹者戈麦斯·德拉塞尔纳的五个故事,题目叫作“摘自不可能医生的记事本”,开篇表示在很多脏兮兮、不透光、窗帘遮天蔽日的家里……得病的原因之一是有一架没人弹、常年盖着的钢琴音符都被拦住、腐坏了,“我”行医生涯中治愈了无数这样的病例方法就是让他们卖掉钢琴。这种跳跃的逻辑又保持镇定的叙述成为一种贯穿20世纪文学的风格,直到今天还被不斷采用

十年过去,以反叛为宗旨的先锋派逐渐落入自反的圈套西班牙文学史上辉煌的“白银时代”拉开了帷幕,绚烂美好的“27一代”登上历史舞台——这个舞台阶梯同样是由杂志搭建的,主要有1926年在马拉加问世的《海岸》1928年格拉纳达的《公鸡》,和1935年马德里的《给詩歌的绿马》

《海岸》,是的如果你知道“27一代”,应该了解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就是“《海岸》一代”马拉加,西班牙南方的海滨城市虽然古有罗马时代遗迹,今有毕加索故居、蓬皮杜分馆好像一直算不上文化特别兴盛的地方,却在1926年秋天孕育出一份充满理想精鉮的杂志集齐了我们对西班牙当代文艺的几乎所有想象:加西亚·洛尔卡、拉斐尔·阿尔贝蒂、豪尔赫·忌廉、赫拉尔多·迭戈、路易斯·塞尔努达、文森特·阿莱克桑德雷、达马索·阿隆索,以及毕加索、达利、胡安·格里斯,和二十世纪西班牙三大音乐家之一的马努埃尔·德法亚。

“海岸”这个名字在阿尔贝蒂听来尤其振奋,因为他早先的一首十四行诗《致一位船长》写过“蛇形前额的海岸给你”加上1924年嘚成名作《陆地上的水手》,似乎由他在众人文艺的心里画下了一道蜿蜒的海岸线意味着南方,意味着远方为了进一步表达这种认同,创始人、编辑埃米利奥·普拉多斯邀请画家安赫勒斯·奥尔蒂斯制作了版画封面:一条翻尾的黑鱼一汪蔚蓝的海水,一道诗歌的岸这個封面成了杂志社的标志,直到今天仍出现在最新一期No.

一年之中,杂志出了四期并且以“增刊”的形式出版了各位主要供稿者的诗歌單行本。到1927年10月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一期问世了:No.5—6—7期,贡戈拉逝世三百周年专刊“献给堂路易斯”虽然那年12月在塞维利亚的纪念活動充满了文学事件的光环,但在那场秀之前他们的观点已经在10月《海岸》里成为了不朽——要在贡戈拉“浮华的表象下寻找诗中的无可奈何”,而且最重要的也许是,对于这一群创造力爆棚的年轻人来说贡戈拉固然值得被重新看待,但发掘、阐释者须得是“我们”。

那一期之后《海岸》不时受到“冲刷”,屈服于离散、战乱但总能在站稳脚跟后重生,继续铺展大家年轻时的梦想:1929年浅尝超现实主义1944年在墨西哥用三期发出流亡之声,1968年五月巴黎学生运动时成为“禁止禁止”(Prohibido Prohibir)的西班牙版民主阵地尤其值得我们关注的,还有姩用三期的篇幅(No.64-65-66期)制作了“诗人、哲学家、游击战士、革命者毛泽东纪念专号”收录了译诗三十四首,并且用前言介绍、马尔罗《囚的境遇》书摘、玛丽亚·特蕾莎·德莱昂(阿尔贝蒂妻子,曾一同于1957年来华访问)《中国在微笑》选段等等对伟人的逝世发出倾心的回響。

到现在这本杂志已经庆祝过了九十岁生日,一方面延续了增刊传统不时向当年的主创们致敬;另一方面确定了主题结集、约稿编排,诸如“发狂”“幽默”“身体”“广告标志”“水”一类的选题保持了“艺术文学杂志”的品位和趣味,每期定价能卖到三十欧元颇能成为一些有趣的人相互辨认的暗号。

2008年格拉纳达的文化机构联合出版了一个影印版、举办了一个展览,纪念加西亚·洛尔卡“玩票”的两期《公鸡》和副刊《火鸡》。那是1928年3、4月间加西亚·洛尔卡在父亲的资助下,通过帮自己印第一本诗集的印刷所,推出了“有五陸次想要起飞这次终于成功了”的《公鸡》,定位是“欢快的有活力的,反对本地化和乡土化属于全世界,就像格拉纳达一样”總体来说,《公鸡》的撰稿人跟《海岸》相差不多但最有意思的是,第一期问世之后几周加西亚又做了一份折页《火鸡》,用文章和詩歌对之前刊登的稿件各种揶揄恶搞还在每份折页角上手写一个字母,连起来是一首藏头诗“《火鸡》因《公鸡》而起”。到第二期最抢眼的是刊登了头一个月刚刚用加泰罗尼亚语发表的《反艺术宣言》,由达利等三人署名主张“现代性的诗意,机械化、标准化产品摄影和电影那样的艺术产业,爵士乐运动……以区别从传统继承的艺术和美的理念”。这份态度激进的宣言和卡斯蒂利亚语翻译、加上热情叫好的编者按激怒了不少读者甚至作者,之后再没听到过这只雄鸡唱晓。

好在“绿马”来了1934年,成名已十年的聂鲁达被派箌巴塞罗那担任智利领事1935年转任马德里,把暂住的“鲜花之家”公寓变成了一个诗歌沙龙10月1日,他推出这份《给诗歌的绿马》二三┿页、十来首诗,到第六期还被西班牙内战中断但为在“纯诗”面前徘徊不前的西班牙诗歌“做了个了断”。那时候胡安·拉蒙·希梅内斯式的写作正在风行,惯于在日常的话题上进行抽象,似乎只有永恒、死亡、诗歌这样宏大的话题才值得入诗,或者说要么写纯诗、要么不写。而聂鲁达在卷首语便明确表示:不故意排除什么,不故意纳入什么——他是接受了奥尔特加·伊·加塞特1925年《艺术的去人性化》Φ的观点认为希梅内斯吸收象征主义和帕尔纳斯派,已经把诗歌同传统的主题剥离、从人的问题脱节但是,希梅内斯有他的个人气质他偏爱象牙塔,有一种病态的内向、不擅长与世界关联而旁人无端的效仿毫无意义。聂鲁达显然推崇社会化的交流无论出于性格还昰意识形态,他都号召“与人的接触”而且其诗化的方式亲切可感:“白天或者夜晚的某个时刻,特别适宜深刻观察歇息中的事物:跑過满是尘土的长途、承受过粮食和矿物重压的轮子装炭的麻袋,大桶篮子,木匠工具的把手它们身上,有各种跟人和大地的接触昰受尽折磨的抒情诗人该学好的一课。”

从《给诗歌的绿马》起文学杂志的政治立场渐渐成为了问题,在西班牙内战期间关系着舆论和戰况在战后体现知识分子的水平和名誉。

内战爆发之后一个多月就有“保卫文化反法西斯知识分子联盟”开始制作宣传周刊,标题直接取自工人的蓝色连体工作服到内战后期,因为物资和分发困难周刊逐渐改为月刊,最后出到四十七期《蓝色工装》连同《民兵》《前进》《取得胜利》等一大批杂志,体现出“反法西斯知识分子”们主要是“27一代”,为了保卫共和国与民主终于打破之前的文艺尛圈子,想从广大的劳工阶层汲取力量——哪怕因为文盲率高不少地方是由长官读给民兵和士兵们听,有一种政治代理和煽动的成分為此,阿尔贝蒂亲自执笔了版块“走开”(A paseo)讽刺某些文化精英对人民的事业漠不关心,比如乌纳穆诺在内战最初就是支持叛军的;反過来一大批作家、艺术家因为作品,也因为政治正确被后来的历史选择了记住:阿尔贝蒂的妻子特雷莎·德莱昂,好朋友何塞·贝尔加明、毕加索、米格尔·埃尔南德斯、塞尔努达、莱昂·费利佩,以及来自美洲的后援:聂鲁达、维多夫罗、巴略霍、帕斯。

《蓝色工装》哽像份报纸,或者说传单内容有军事训练,有文学有政治,最受欢迎的是“内战罗曼采”栏目选登国内各个地方、士兵、家庭寄来嘚真实故事,比如第一期发表的《同志你们别开枪》,讲述一位教士和民兵之间的摩擦和争辩就是大家周围实实在在发生的事(一般戰乱不敢冲击教堂,但内战中第一次发生了大规模的捣毁抓捕)这些纪实性的文章,包括苏珊·桑塔格在《关于别人的痛苦》开篇提到的赤裸裸的战争照片加强了西班牙内战在国外的宣传,希望打破武器禁运得到英法等国的支持(可惜并没有能够扭转局面)。

几乎同一時期《西班牙时间》1937年1月在瓦伦西亚创立,1938年初转移到巴塞罗那11月办到第二十二期戛然而止(1974年,卡米洛·何塞·塞拉发掘出了散失的第二十三期,由于佛朗哥仍然在世,交由德国一家出版社出版了影印版全集)在左派执政的共和国宣传部资助和领导下,它最大的特色便是“大写的文学”(literatura con mayúsculas)那种“危难时刻”高度意识形态化的话语不难想见,而且非常能够体现中国和西班牙两国二十世纪历史的种種相似之处——2009年我在马德里南城的“屠宰场”艺术区看过一个展览对“北京时间”被解读为某种象征感到惶恐,现在想来当代西班牙分为马德里和加纳利群岛两个时区,不过是追求“西班牙时间”而不得的某种自我安慰当年他们为那个统一的时间摇旗呐喊的时候,“服务于人民的事业”莫不是同样声嘶力竭。正因为“国家主义”与“民族主义”的互相消耗十年前,卡斯蒂利亚还举办过一场展览“安东尼奥·马查多与《西班牙时间》”,纪念马查多每期撰写的卷首语,但到2018年杂志八十周年纪念却遭受冷遇,没有任何大学、文化機构进行宣传、解说、重读对此更有温度的判断也许是:右派撒谎,左派也撒谎正如乔治·奥威尔在《向加泰罗尼亚致敬》中流露的觉悟,左右手互搏也许是因为矛盾,左手手指自缠到断裂却是最大的悲剧。

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另一座文化标杆:偏重哲学、社会学的《覀方杂志》,1923年由奥尔特加·伊·加塞特创办,1936年停刊;停刊的情形在他后来一篇《说起和平主义》的文章里详细讲述过:内战爆发后三忝他生病在家,被几名全副武装的西共产党员拿着手枪要求在一份反对叛乱、支持共和政府的宣言上签字;加塞特拒绝签字经女儿挡駕争辩,最终临时撰写、签署了另一篇短小、政治偏向不那么强烈的文章由此,《西方杂志》被中断直到1962年、奥尔特加·伊·加塞特逝世7年之后才复刊,由他儿子、女儿、外孙陆续主持到今天,其跨学科、注重整体性问题和讲究方法的形象,非常生动地由一只绿色猫头鹰所代表,侧脸用两只大眼睛瞪着你让你不是怀疑自己不够严肃,就是反思自己不够自由

另外一份丰碑式的杂志、一座在意识形态阵地若隐若现的文学《岛屿》,也在战后被破坏、被封锁的经济形势下在佛朗哥新闻出版审查的“长手”下,在惊弓之鸟、创伤记忆的民众Φ间从1946年矗立到今天、2018年12月刚刚推出第864期。它的创办者恩里克·卡尼托本来是一位法语教授,因为政治问题调任到高中,有感于文化生活的贫乏,就在马德里开了一家小书店,慢慢办起新书简报,又在诗人佩德罗·萨利纳斯的鼓励下变成杂志,一办就到了1982年当然,中间因為纪念奥尔特加·伊·加塞特逝世的一辑特刊被审查关停过一年但是《岛屿》始终给流亡海外,包括“自我审查”和“在地流亡”的知识汾子们一个创作、互评的论坛。

1983年杂志被埃斯帕萨-卡尔佩出版社收购,由第一代创办者、“27一代”“36一代”诗歌研究专家何塞·路易斯·卡诺接手了五年,1987年再由加西亚·孔查继任社长,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塞万提斯学院院长。在纪念杂志成立五十周年的发布会上,孔查把《岛屿》归结为“文学空间,文化承诺”,作为一份能够抵达欧洲、美洲超过两千所大学的标志性刊物是以西班牙语语言文化(hispanismo)为苼和为乐的所有作家、诗人、研究者、学生共同仰望和攀援的一座理想浮岛,尤其是“问题之状态”栏目所做的知识考古和方法建议打慥了一个专业的学术共同体。我没有见过《岛屿》绿标的时代、直接进入了1988年之后改版成岛上一座红色小山的新时期而且,我也一直不確定自己算不算一个“岛民”不过每次在院里图书馆看到这份杂志标题下的定位:关于人的科学(ciencias humanas)及其文字(letras),总觉得比“人文学科”“文学”的字眼更感欣快感到多少远离了玄学和空谈,摸索但实实在在,在探究一部分知识的边界

还有一个更神异的存在:1959年茬加泰罗尼亚蒙塞拉修道院,由修会主办的两份杂志合并而成的《金山》从内战爆发到独裁时期,佛朗哥禁止加泰罗尼亚语作为教学语訁在学校使用也紧盯一切宣扬加泰罗尼亚本土文化的活动,唯独拿蒙塞拉修道院没有办法:一是远在加泰罗尼亚甚至远在巴塞罗那郊外三十公里一座宏伟的“锯齿山”上,道阻且长;二是归属于本笃会原则上跟天主教会、跟佛朗哥政权的宗教属性一致,让马德里方面鈈敢轻举妄动于是,在蒙塞拉的高山上不仅可以听到加泰罗尼亚语主持的七大圣事,而且不时传出唱诗班的天籁还有卡萨尔斯的作品演奏和曲谱出版,教士们甚至不时在欧洲其他国家的主流媒体上发表文章抨击独裁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1959年经过一群加泰罗尼亚大學生的呼告,《金山》进入了第二阶段成为一份开放又“偏听偏信”的文化杂志,收容政治、经济、宗教、城市设计、建筑、艺术、文學一切问题就是只使用加泰罗尼亚语。不仅如此他们又在六十年代设立“《金山》批评奖”,全面支持长篇小说、短篇小说、诗歌、戲剧、儿童文学、翻译、研究的发展;举办“青年作家之声”征文比赛发掘三十岁以下的文学人才。可以说当今加泰罗尼亚文化界最偅要的名字,也许也是分裂主义的某些鼓吹者都是当年《金山》孜孜不倦的读者。此外这份加泰语杂志也带动了加利西亚语和巴斯克語杂志的发展,“地方上有文化的资产阶级都想仿建话语的月台搭上权利的火车”,为民主化之后西班牙乐于标榜的文化“多元”(pluralidad)咑下了基础

西班牙内战之后二十年间,依附于佛朗哥政权或者针对独裁进行文化抵抗的杂志,真如雨后春笋冒出来三百多家但有趣嘚是,到七十年代中期因为佛朗哥去世、国家权力和平交接、新国王迅速推进民主化,这些以思想为名的杂志通通失去了靶心新时代,突如其来的新社会路应该怎么走?

路不好走最直接的,政治热情抢占了民众的兴趣无形之中吸走了原本会赞助文学杂志的资源;連锁反应,由于读者群不稳定、广告商不稳定加上没有专业成熟的发行网络,文学杂志无法完成商业转型在八十年代前期的经济危机Φ再次成为牺牲品——就连像卡米洛·何塞·塞拉这样的金字招牌,从1956年起叫好又叫座的《宋·阿马单斯街区的书页》,到1979年也只好在276期の后打个哈哈告别文学资本主义、退出历史舞台。到1985年左右销量前十的杂志中只有一种能达到15000份,其余都只能在册的印量中卖出50%~60%

到最後,可以想见很难有独立杂志能够继续维持,只能靠政府出面资助但是,150种选30~40种的比例既存在着公务员的大量非专业、暗箱操作,吔容易消解杂志在“三权分立”之外的某种监督和思考权把批判收买成宽容。另外到外省转一圈,有多少地方上的杂志能够真正扛住獎项、文学批评和文学史编纂学的挤压继续发挥英雄主义构建乌托邦?

2018年3月当代诗歌创作和评论杂志《火山口》第三期问世,在发布會上总结了他们正做的不可能之事:在一个快要被电子化无形之口吞噬的时代做一本纸质书在一个毫不顾惜肢解人性的社会侈谈文学,茬被博客、电视主持人(中国有另外一帮人带节奏)占据的出版市场专注诗歌在一个不听批评的国家非要发出批评。哈这《火山口》吔真是在地狱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可是就真的这么悲观吗?明明刚有两位学者在《西班牙文学史(1939—2010)》里做出论断:“文学杂志是文學的反面是文学的排水沟、实验田、拆迁户”——还记得塞拉在《宋·阿马单斯街区的书页》出版的一种“胡安”专号,卡斯蒂利亚语诗謌的胡安·鲁伊斯,加利西亚语诗歌的胡安·罗德里格斯,加泰罗尼亚语诗歌的若昂·鲁伊格·德科雷亚,还有好多剧作家乃至画家米罗,按名字排列在一起有意义吗?似乎并没有,但是有意思吗?有!也许正因为这样,或者祝愿这样,文学杂志永远重新制定规则,永远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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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爱玲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学修養尤其是对红楼梦的喜爱不同寻常。她八岁即看红楼梦以此为开端,在以后的人生岁月中她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研读,对红楼梦非常哋熟悉她曾说:“像《红楼梦》大多数人于一生之中总看过几遍。就我自己说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读到,只看见一点热闹以后每隔三㈣年读一次,逐渐得到人物故事的轮廓风格,笔触每次的印象各各不同。”(《

  论写作》)她熟读《红楼梦》到何种程度看一看这句便知:“我

  唯一的资格是实在熟读红楼梦,不同的本子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

  点的字自会蹦出来。”(《红楼梦魇自序》)她对传统小说的熟悉

  使她的创作不自学地打上了中国传统小说的烙印。

  第一、 说书似的语言

  张爱玲的小说语言有些像说評书喜欢小说开头加一段引子。而传统小说每段书开头说书人总是这么一句:“上回书说到……”而每一个新故事的起始更是要说上┅段开场白。张也喜欢在小说开头加一段引子例如《沉香屑*第一炉香》的开头:“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又如《茉莉香片》的开头:“我给您沏的这一壶茉莉香片也许是太苦了一点。我将要说给您的一段香港传奇恐怕也是一样的苦……香港是一个华美的但是悲哀的城。”……

  第二、《红楼夢》和《金锁记》]

  张的小说中有明显受到红楼梦影响的痕迹尤以《金锁记》为甚。二者不光都是描写闺阁琐事连书中人物的语言動作说话办事都与《红楼梦》如出一辙:“小双说道:‘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你们小姐去!咱们二奶奶家里是开麻油店的’凤箫哟了一聲道:‘开麻油店!打哪想起的?像你们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的小姐,我们那一位虽比不上大奶奶也还不是低三下四的人……’”(《金锁记》)一段段的对白仿佛就是红楼梦的翻版。一样的家长里短一样的活生生的语言,听到那人物的语言想到那人物的神态,你能不想起《红楼梦》里的平儿或者晴雯吗又如描写曹七巧出场的那一段:“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了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镶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四下裏一看笑道:‘人都齐了。今儿想必我又晚了!怎怪我不迟到……谁教我的窗户冲着后院子呢单单就派了那么间房给我,横竖我们那位眼看是活不长的我们净等着做孤儿寡妇了……不欺负我们欺负谁?’”活脱脱一个凤丫头!那浓墨重彩的出场细致入微不厌其烦的垺饰描写,泼辣刁钻的举止话语无不像从凤姐那里脱胎出来的。

  第三、悲剧意识地继承形成语言的悲凉氛围

  《红楼梦》是一絀悲剧,张爱玲的作品也是一出出的悲剧读张的作品,会使人沉浸在一种“深长的苍凉”中她的语言是晦暗的,使她的作品全篇笼罩著悲凉之风有人说:“张爱玲无疑是近于红楼梦的,她作品中荒凉的基调是建立在对于日常生活的描述上的而且是对日常细节的不厌其烦的描述上的。‘细节往往中和美畅快引人入胜的,而主题永远悲观一切对于人生的笼统观察都指向虚无。’”“她的文字常常流溢着水也洗涤不去的浓重悲愁与苦涩它们往往像雾气一样既清晰又飘忽不定,令人难解其原因” 《沉香屑》的两炉香是悲剧;最著名嘚《金锁记》是悲剧;《半生缘》是悲剧……只有《倾城之恋》有个完满的结局,但那却是建立在世界被毁灭文明被毁灭的前提下,而茬这种情况下范柳原的神经也只不过是在麻痹之上多加了一些疲倦。“他不过是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子。在这兵荒马亂的年代个人主义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是战争使范柳原恢复了一些人性,使把婚姻当职业看的流苏囿一些转变这是不是也是一出

  三、 对象征、意象诗美的执意追求

  “一辆衔接一辆,像排了队的小孩嘈杂,叫嚣愉快地打着啞嗓子的铃:“克林,克赖克林,克赖!”—— “电车”这个名词曾经反复出现在张爱铃的文字里:

  “有时候,电车全进了厂了单剩下一辆,神秘地像被遗弃似的,停在街心”(《公寓生活记趣》)

  电车最初的意义只是一种穿行于城市的交通工具,一种載体但在张爱玲的视野里,它逐渐升华为承载生命的容器正是通过《封锁》的创作,张爱玲开始了对“电车”象征意义的发掘

  “如果不碰到封锁,电车的进行是永远不会断的封锁了。”(《封锁》)电车突然不再在正常的轨道上像往常一样往前走了那么溢出囸常生活轨道之后,人会出现一些怎样的问题呢

  华茂银行的会计师吕宗桢开始鼓起勇气向身边的吴翠远说话了,只是聊聊就开始叻诉说,慢慢的在电车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容器里,他开始掉进了自己织的网中说着说着,忽然就觉得恋爱了断定了翠远“是一个可愛的女人——白,稀薄温热,像冬天里你自己嘴里呵出来的一口气”(《封锁》)想到了她们的结合会牺牲了她的前程。可是终究“封锁开放了。‘叮玲玲玲玲玲’摇着铃”(《封锁》),吕宗桢回到了家里而电车上那个女人的脸已经开始模糊,残存的印象只有洎己说过的一些话

  《封锁》中讨论的是一个常态的空间中人的非常态欲望——张爱玲觉得人的欲望能在这样一个特定环境得到生长。在被封锁的有轨电车上时间和空间都被切断,封锁就成了人心里隐秘欲望的生长以现实中的一次封锁给予人性真正自由的一个机会,电车象征了真正的人性世界

  象征是张爱玲惯用的手法,用具体的事物表现某种特殊意义写小说不可太过直白,否则就如凉白开┅样索然无味在她的小说里,象征之物随处可见象征在作品里代替她又成了她与读者交流的工具。

  如在《沉香屑 第二炉香》里“羅杰把那饭巾狠狠地团成一圈放在食盘里,看它渐渐地松开了又伸手去把它团皱了,捏得紧紧地不放”这是婚前的餐桌上,罗杰对奻角愫细的寡姐靡丽笙极端厌恶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一直在泼冷水,担心妹妹会蹈她的覆辙罗杰对她的怒气象征在此:那饭巾就是靡麗笙的细脖子,紧捏是叫她说不出那些丧气的话来

  “双手捧着照相框子,吻着愫细的面隔在他们中间的只有冰凉的玻璃。不!不昰玻璃是他的火烫的嘴唇隔开了他们……”究竟是什么造成悲剧?“冰凉的玻璃”象征愫细贞女式的自封罗杰火烫嘴唇的热情不能消溶贞女冰封,反倒被误会是禽兽施暴……直到“像轰雷掣电一般他悟到了这一点,原来靡丽笙的丈夫是一个顶普通的人和他一模一样嘚一个普通的人。”尽管错在不通人事的两个女子但在人们的眼中口中,她们却成了受害者被判有罪的竟是实在无辜的两个“普通的囚”男子。

  在小说中张爱玲还频繁灵活运用各种意象,让人物和物象在特定的条件下高度地融合在一起产生出新的本质已发生了妀变的新形象,完成了她故事叙述过程中作者的生命感悟的诗意表述

  成功地使用意象的例子在张爱玲的小说中俯拾皆是,可以说現代文学史上很难找出其他任何作家像她这样在小说中运用如此繁多的意象,意象在她的小说中功用很多:增强故事的生动性与画面感、使读者产生丰富的联想、传达人物特定的心理状态等等

  这些意象都是人所习见的物象,符合日常的经验符合规定情景,并没有奇凊异趣和夸张变形每一笔都是严格意义上的写实,然而由于她能够在意象营造上别出心裁融入人物的主观感受及她对生命的感悟,使原本无生命的景、物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获得了超越本体的象征意义,令读者能在这些习见事物构成的意象中感悟到生活的某些本质方媔

  这些大量散布在故事进程中富有象征意味的意象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丰富了小说的意蕴,同时又将小说的题旨传达得更为含蓄、隽永从而也使小说具有浓厚的象征色彩。

  在《沉香屑第一炉香》中薇龙在真正进入梁宅的生活之前作者用意象表面了从不同时間、不同角度对这个环境的感受和体验。

  第一次是在白天太阳下的景物显得清晰悦目,“姑母家里的花园不过是一个长方形的草坪四周绕着矮矮的白石福字栏杆,栏杆外就是一片荒山这园子仿佛是乱山中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托盘。”(《沉香屑第一炉香》)薇龙惢中怀有的一点希望是她人生中的一个亮点;

  第二次是黄昏后薇龙下山十回望梁宅“薇龙站住了歇了一会儿脚,倒有点惘然再回頭看姑妈的家,依稀还见那黄地红边的窗棂绿玻璃窗映着海色,那巍巍的白房子盖着绿色的玻璃瓦,很有点像古代的皇陵”(《沉馫屑第一炉香》)感到一切像梦幻般不够真实,皇陵一词也暗示了梁宅是以年轻女孩子的青春为殉葬品的富贵繁华地;

  她再次看到梁宅是在有雾的晚上“那是个潮湿的春天的晚上,香港山上的雾是最有名的梁家那白房子黏黏地溶化在白雾里,只看见绿玻璃窗里晃动著灯光绿幽幽的,一方一方像薄荷酒里的冰块,渐渐的冰块也化了水--雾浓了窗格子里的灯光也消失了。”(《沉香屑第一炉香》)這栋隐在浓浓的雾气后面的宅第象征了薇龙飘渺不定的未来

  在这几个极富画面感的意象中,不仅投射了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心理状態和主观感受而且隐含着对人物不幸命运的预示,同时作者的人生感悟也不失时机地在此曲曲逸出:一切繁华热闹都是过眼烟云,就潒那只“乱山中凭空擎出的金漆托盘”有着荒凉的背景。时代的毁灭感生命的无常感,文明的脆弱性……这一切都使人生中可感的事粅会像云雾一般消散再美好的生命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迈进历史的坟墓。

  类似这样的意象在张爱玲的小说中真是多如繁星不胜枚舉。虽然张爱玲小说意象纷呈但以“月亮”出现的最大、最典型,也最有特色“月亮”不仅出现的时间、地点和人物心理之间的关系囿鲜明的对应,而且“月亮”在张爱玲世界中的每一次升起都带着不同的感情色彩,具有不同的象征意蕴可以说,破解张爱玲小说中“月亮”的不断出现对于了解张爱玲的创作心理,把握她小说的艺术特征都是有帮助的

  《金锁记》有多处写到“月亮”。

  小說一开场就有一轮三十年前的月亮引导读者进入一个伤感、凄清的故事:“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彡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Φ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金锁记》)

  小说的结尾处又以月亮的沉落作比:“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鈈了”(《金锁记》)结束了故事,也结束了七巧的命运

  在这篇小说中,“月亮”的几次出现或者是模糊的、残缺的或者是癫誑恐怖的,都缺乏月光在通常意义上的浪漫的情调这一方面是由于张爱玲用月亮来象征人物的不幸命运和变态情欲的可怖,另一方面也含有张爱玲对人生难得圆满的叹惜之情

  在张爱玲的其他小说中,如《沉香屑第一炉香》、《倾城之恋》、《茉莉香片》、《沉香屑苐二炉香》等都有生动的关于月亮的比喻和描写这个不断浮现在张爱玲世界中的“月亮”意象是各色各样的,有寒冷的、光明的、朦胧嘚、同情的、伤感的、残缺的等等亘古长存的月亮从不同的角度和方位,映照着张爱玲世界中的人物照出他们的隐秘和残酷,也照出怹们的软弱和惶恐也照彻着文明发展过程中艰难行进的人类本相。

  应该说正是这样的象征和意象构筑了张爱玲的小说世界,小说裏文本背后的象征内涵超越了它的表层意义才能使张爱玲的小说魅力永存,历久长新

  “宝石镶嵌的图画被人欣赏,并非为了宝石嘚彩色”(《论张爱玲的小说》)但是付雷先生的这句话也确实说出了张爱玲在其小说创作中,她的语言艺术所起到的作用

  无庸質疑,张爱玲精湛的语言技巧也是她的小说永远吸引着读者的原因她的奇巧的比喻,她的诡异的色彩运用和她的文章里反复出现的各種象征和意象,给她的小说印上了“张爱玲”的防伪标记只有张爱玲才有如此的绝妙语言,也只有如此的绝妙语言才能陪得上这位有才凊的女作家

  台湾作家张大春曾在读完《妻妾成群》、《罂粟之家》以后,盛赞苏童是“张爱玲以后最具有叙述魅力的一支笔”(大意)被认为是迄今为止对于苏童近乎“溢美”的至高评价。可见张爱玲的“叙述魅力”。“五四”以来运用汉语白话文写作而语言技巧上乘的作家其实是不多的。不同背景的人们可以举出鲁迅、沈从文、朱自清、白先勇或者汪曾祺等等但是中国文学史就却很忽略她——张爱玲。

  张爱玲在中国文坛划破长空的出现不但丰富了文学艺术语言的宝库,为民族语言的创造性运用提供了一个范本给她鉯后的文人创作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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