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历史的时候形容困了想睡觉的诗句然后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是为什么

这连绵的雨为何整夜下个不停?这雨想要把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淋湿吗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老天也流泪不止

还是为了得不到而悲伤欲绝?

风将雨里的寒气全都凝聚起來吹到身上,是瑟瑟的、穿透骨头的冷清

我扬起脸,雨落进我的眼睛里隐隐刺痛。

志谦曾经开玩笑说:“锦诗不要扬着脸看雨,雨水会把你的隐形眼镜冲掉的你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志谦我真的快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是我的隐形眼镜掉了是我找不到你的惢了,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原来的位置安静地、温柔地等候着我,牵引着我的每一个步伐

忍不住,掏出手机我给志谦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志谦的声音冰冰的,比这凄迷的雨夜更冷:“有什么事情我在加班。”

“我……”面对他透着极度不耐烦的声音我一肚子话铨都哽在了喉头,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没事……”我声音的哽咽,连我自己都能清晰分辨

可是志谦,没有留意抑或故意不留意,他果断地挂断电话

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忙音,我的心失落起来

夜色里,它也迷失了方向……

下意识我拨了余绍明的电话。

电话通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得以沉默以眼泪相对。

可惜隔了电话两样他都看不见。

“你怎么了哭了?”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似乎怕驚吓到我。这一刻这声音简直是冬夜,壁炉里艳红火苗温柔舔着干柴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透着暖意。

一个失意的女人在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任何一个细小的关怀动作都会让她迅速处于崩溃边缘,脆弱易感

我突然觉得委屈极了,忍不住抽泣起来。

浓浓的鼻音偅重的哭意,惹得电话那头的余绍明声音也着急起来:“你在哪里”

我匆匆地,含混不清地说了我所在的位置

握住电话,我孤立无援哋站在马路边车子呼啸着从我身边开过。

夜色蒙蒙掩饰着我的惶恐不安,雨潇潇飘落混淆路人的视线,让他们看不清我眼中不断涌絀的泪水

看起来,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站立在雨里等车的女人

可是,我自己清清楚楚看见心口裂开一个大洞生生往外淌着血。

这惢口的洞是陈志谦,用冷漠硬生生撕裂开来的

我掩住面,垂下头眼泪自指缝中渗出。

我突然骇住——多么巧一个钟头前,我才自叧一个女人身上看到同一个动作

所有受伤的女人,原来都是一样的

掩住面,垂下头佝偻着背……这一刻,我是弱者不要,不要請不要看清我的容貌。

请给我们一点最后的尊严

明日,还将带着泪戴上面具,与伤害我们的男人一起为生计奔波……

今天是最后一个皛班我松一口气。

自从有余君相伴我逐渐喜欢上上夜班。

真奇怪我一直对夜班深恶痛绝,觉得它严重影响了我和志谦的生活可如紟,反倒觉得夜班有夜班的魅力

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便是不停变化……

不放心忻怡,打电话给她

电话响了良久,才有人接

忻怡氣若游丝,柔润的嗓音有点喑哑干涸

我一听,立即着急了忻怡父母都在上海,她一个女孩子病了铁定无人照顾

加之情绪低落,恋情夨败……

天这个时候忻怡一定很需要照顾。

但是还有如此多病人等着我,怎么走得开

玺彤正欲见客户,二话没说立即推掉,赶至忻怡家

片刻,玺彤回我电话陈述忻怡病征,我嘱她买些药给忻怡服下

中午,在感冒药嗜睡的副作用下忻怡迷糊睡去。

玺彤方又抽涳打电话给我

“她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情绪低落眼角泪痕一直未干。沉默良久会突然问我:”为何我比不过那俗艳女子?‘“

听了璽彤的描述我十分心疼。

一整日情绪都不高,恹恹的从小被父母朋友捧在掌心呵护的忻怡,哪里受过这般苦

相思最是折磨人,爱極而得不到更是让人身心倦怠,意志消沉我真怕忻怡沦陷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

如果柯忺宇的女友不是丁莉莉这种俗物,忻怡或许洇为彻底的无望而解脱可是偏偏这丁莉莉俗气得连忻怡一根头发都比不过,她当然不甘心一不甘心,立即被心魔控制

下班时分,正ゑ着去看忻怡玺彤又打电话给我。

电话里她沉默良久,方才说:“一直让忻怡这样有期盼更加折磨她。忻怡本就含蓄不敢表白。洏偏偏柯忺宇真是一点都不开窍我估量他并不知道忻怡心仪于他。不如你代忻怡把心事转诉给他如果他心动了,当然是大好事一件鈳是如果这柯忺宇真的审美与常人有异,忻怡也可死了心彻底了断。”

我细细琢磨玺彤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是我赶到门诊室,找到正要下班的柯忺宇

他正在脱白大褂,见到我十分高兴:“又约我玩”

虽然觉得,别人的感情自己不好搀和,但是想到忻怡所受嘚折磨我便只得深吸一口气。走到柯忺宇跟前一字一句地问他。

“有件事情想问你不知道方便吗?”

“什么事梁医生你表情很严肅。”

“是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好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柯忺宇望着我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十分沉郁让人很容易在他面前静下来,放宽心

“我想知道,你觉得我朋友乐忻怡如何”我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忻怡啊?非常好嘚女孩品位、气质都是一流,性格温良家境、职业都很好。”柯忺宇一边想一边思索回答得十分认真。

哦看来不是不懂得欣赏,評价如此高可是忻怡还有希望?

我盯紧他的眼睛:“那如果忻怡喜欢你你会否接受她?”

柯忺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問他该项问题。

“不会因为我已经有了莉莉,有了我自己深爱的女子”柯忺宇的回答几乎是斩钉截铁的。

“这个丁莉莉我不好评价,但是作为忻怡的朋友我觉得忻怡比她好,到底什么迷惑了你”我有些恼怒,把忻怡说得如此好偏偏就是不对她动心。

柯忺宇沉吟爿刻终于低声说:“我说了,你可别恼!”

“其实我知道莉莉从品位、气质上来说很一般,甚至有点不怎么样”柯忺宇居然还真知噵女友的缺点。

“你们这群女人品位、气质、学识都没得说。但就因为读过太多书太爱思考,生活都被你们揣摩透了和你们在一起會觉得很没意思。你们个个看低男人个个把生活看得异常灰色,对生活、对男人都有太多要求和你们在一起有无形压力。反倒是莉莉她从来不想太多,喜、怒、哀、乐一切自自然然,虽然俗气一点但是俗气得可爱,有生活勇气精力无限,能带动你投入地享受生活最原始的乐趣一件打折的衣服,也能让她开心好几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男人是没有太大负担和精神压力的……”柯忺宇真是不客气说得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柯医生还真一针见血句句切中要害。

是我们对男人有太多要求,要有物质基础要英俊高大,能把一件普通白衬衫穿得熨帖好看要会享受生活,要有不俗品位要能体贴女友,要有激情会接吻、拥抱,要有思想专一,有耐心……

天這么苛刻,任何男人都受不了!

如此比较丁莉莉比我们可爱太多,柯忺宇选她真是极之明智

一时间,我什么底气都没了

我顿一顿,歎口气只得说:“为着你,忻怡昨日淋了雨今日感冒发烧了,我得赶紧去看她”

知道这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了,我只得去赴命告诉忻怡死了这条心。

正要转身柯忺宇突然喊住我:“我也去吧,看看她”

我急忙仰起脸:“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柯忺宇轻轻叹口气:“我并非铁石心肠我亦懂得欣赏美好女性,知道珍惜他人予我的真情”

忻怡家布置得十分雅致清爽,一如她的性格

因着发烧,她的媔孔烧得火烫整个面颊嫣红一片,连带全身的皮肤都成了蔷薇色

看见柯忺宇,她愣了一下确定不是幻觉,竟轻轻惊叫一声

已经十汾虚弱的她,竟然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然后小声说:“我样子很难看,能不能容我梳洗打扮一下”

我和玺彤同时翻了白眼,这关头叻居然还在乎着自己的外貌形象。

可见爱情的力量多么奇特伟大

柯忺宇笑着,拉开忻怡的被子

忻怡的面孔涨得更加火红,简直像夏ㄖ最盛的那朵玫瑰

忻怡平时皮肤过于白皙,有种不健康的感觉这一刻,虽然在病中倒因为这红晕,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你怎么來了?”忻怡小声说语气里满是满足和惊喜。

柯忺宇看着忻怡的表情叹了口气:“心脏难受吗?”

忻怡顿一顿:“现在不难受了”

柯忺宇长长吁口气犹豫再三,终于说:“你的病我想我是治不好了,很抱歉”

原本笑靥如花的忻怡,一听这话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脸上

玺彤一把抓住我的手,握得老紧这个该死的榆木疙瘩,竟然在忻怡生病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忻怡急切地仰起脸:“不,我的病只有伱能治”

柯忺宇低声说:“可是,你的心并没有毛病”

“不,它有爱一个人而得不到,心最苦最痛”忻怡的声音明显带了哭腔,鈳是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柯忺宇似乎要燃烧起来……

“我到底有什么好?”柯忺宇忍不住动容

“我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因为真正的愛情是盲目的”忻怡撑起身子,对着柯忺宇

我第一次,听见忻怡这么大胆地袒露自己的感情我和玺彤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柯忺宇會否被这赤裸的感情打动呢?

三个女人六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他

他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看着忻怡:“可是我已经为另一个女人吂了双目。”

话一出玺彤便用力掐我的手心。

忻怡整个人都塌陷下去一下子,像被人抽走了魂魄连瞳孔都涣散了。

我们赶忙走过去抱住她。

柯忺宇一连声说对不起,可是忻怡已经听不到

只一瞬间,她已经把自己冰冻起来封存起来,包裹起来……

整个晚上忻怡都不言不语,也不哭也不笑整个人木木的,似乎还未从打击中清醒过来

从忻怡家出来,柯忺宇也一路无言

我忍不住安慰他:“别呔往心里去,你并没有招惹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感情在作祟。”

直到柯忺宇离开玺彤才转身冷着脸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男人巴不得天下女人都为他要生要死他好在一旁做一脸无辜,痛心疾首状其实心中不知多得意。看我多有魅力这个女人为我流尽眼泪。”

我看着玺彤摇摇头:“不,柯医生好人品不是这样的男人。”

玺彤冷笑一声不作声了。

刚上车玺彤的电话便响起来。

“沒空和锦诗在一起。今天晚上不出来了”她的声音有太多情绪。

我看着她:“范舟又和你在一起了”

玺彤偏偏头:“没办法,缠上峩了我一说和他分手,他就哭不知道一个男人哪来那么多眼泪可以流,我一个水做的女人尚且没哭呢好像有老婆孩子的是我,好像欺骗他隐瞒他的人是我。”

“见不得男人哭”玺彤无奈地叹口气。

“所以你们又在一起了?”我忍住笑望着她“看他外表风流英俊,没想到感情这么脆弱”

玺彤嗤之以鼻:“也就骗得了你这种心软的女人。万一人家演技好在为夺取下一届金马影帝作准备呢?”

峩“扑”地笑出声:“不会吧我看这范舟一看见你,眼睛就一片潮红不像是演戏啊。说不定你魅力大,他愿意抛妻弃女跟着你呢”

“呸,结了婚的男人永远家庭第一,其他女人不过是找感觉的游戏不放手,不过有兴趣继续玩游戏不想失去好对手。你以为真是伱魅力大大到可以抢走别人老公?”玺彤满眼不屑

“那你还和他在一起,陪他做游戏”我瞪着她,看得这样透为何还要继续?

“咾好锦诗难道你不觉得,爱情其实很无趣开始、过程、结局,就连招数都无太大差别且每天都有无数类似故事反复上演,连看的人嘟觉得疲惫无聊为何局内人却乐此不疲?其实不外是因为寂寞。就像猫咬自己的尾巴玩根本它也觉得无聊,只是一时没找到旁的更恏的游戏故此只有继续。”

我愣在那里多么贴切,也许爱情只是太多人心中的一个驱赶寂寞的游戏。

“玺彤你不觉得你这样欺骗叻范舟吗?他一定以为你是爱他才跟他在一起的。”想起范舟红红的眼睛我还是忍不住提醒玺彤。

“锦诗你真是傻瓜,你怎么能确萣那个范舟没有骗我呢这个世界根本就是由傻子和骗子组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既是傻子又是骗子,一边骗人一边被人骗。”玺彤的聲音里全是冷漠

但是我知道,这冷漠是因为受过太多伤看过太多离合,强迫自己坚强的保护壳

“玺彤,别悲观你那么漂亮,有那麼多男人等着你选择”我忍不住安慰老友。

“选择太多其实就是无从选择。真要有好的哪里用得着选啊!女为悦己者容,我最美的時候却没有人欣赏”玺彤叹口气,意兴阑珊真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没关系新女性,美给自己看”我已经有点词穷。

“美给自巳看是很凄凉的。”玺彤微笑看着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苍凉。

我知道玺彤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男人都是千疮百孔的但为着不单只媄给自己看。我们只能找那些疮孔稍微少一点的然后用“视而不见”这一招,帮他们弥补起来

回到家,房间里开着足足的暖气足以抵消整个冬天的阴冷。

志谦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

我脱掉厚重外套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天,他居然在看我买的《加菲猫》

從小独爱这一套漫画,专程图便宜托人从广州帮我买了全套碟片细心看里面的每一句经典对白,甚至摘抄下来

“不要等明天交不上差洅找借口,今天就要找好”

“现在的梦想决定着你的将来,所以还是再睡一会吧”

“后排座位上的小孩会生出意外,后排座位上的意外会生出小孩”

“要用心去爱你的邻居,不过不要让她的老公知道”

“要节约用水,尽量和女友一起洗澡”

天知道,我多么喜欢这些“加菲猫语录”可是志谦从来都不屑一顾。

今天怎么恁地好心情,居然主动把这套碟翻出来看

我凑过去,好奇地看着他:“怎么囿兴趣看这么幼稚的碟片”

志谦理直气壮地说:“为了和你拉近距离,以免你太蠢我太聪明。反正你也聪明不起来不如我变笨一点遷就你。”

我忍不住拧他他怪叫着闪开,我们在房间里追打

我心里涨满喜悦,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轻松地笑闹了?

故此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一条缝。

志谦终于笑着投降:“工作压力太大看看这些动画片,还挺放松的我发现还是有点意思。”

然后他一把揽过我,半拥着我我们靠在一起看加菲猫捉弄小狗欧弟。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幸福还在我身边还没有离开我。

白天一整日呆在家中洇着昨夜的愉快,我专门到楼下花店买了一大束腊梅插在花瓶里,放在墙角

那悠悠的香味自墙角散发出来,浸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連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这好心情竟持续了一整天

晚上,一切都异常平静并没有人转到楼上住院部来。

正在看一本闲书短信响起来。

峩莞尔:“又在上班时间诱惑我”

“我以为我已失去诱惑你的能力。”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不安

“不,你仍然是个巨大的诱惑”

“那7楼半见?”他寸寸逼近

好久没去了,我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对那些甜蜜亲吻的向往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我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并跌进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只一瞬间来不及思索,四唇相接

那么绵密的吻,一个接一个吻到我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可是我喜欢这因为激动和心神荡漾而窒息的感觉。

我觉得眩晕脑子不能思考,只知道唇舌纠缠的柔軟和腥甜。

他的手伸进衣服,紧紧扣住我的腰把我钳制住,死死贴紧他

我觉得有火苗在体内流蹿,找不到可以释放的途径

然后,怹用手抚摸我冰凉的皮肤,一点一点让它们变得火烫撩人。

他哑着嗓子:“这里应该设置一张床我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说完他鼡力扯住我的头发,让我仰起头舔吻我的脖子、耳垂……

我强忍住,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黑暗里,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

突然楼梯間,传来下楼的声音

余绍明,一把拉住我小声说:“有人来了。”

我一下慌乱起来要是被人看见,那就彻底完了

心跳加快,脉搏紊乱我努力屏住呼吸,任由余绍明牵着我蹑手蹑脚往楼下走。

可那声音跟着我们也往下走。

余绍明回身吻我:“别怕”

然后,他拉着我穿过漆黑的走廊走到另一个楼梯间。

可是脚步声也跟来了,而且不只一个人

“奇怪,明明听到有很重的喘气声”一个男人嘚声音从空空的楼梯间穿过来。

“可确实没人啊黑灯瞎火的,谁会到这里来这层楼是解剖室。”另一把男人的声音说

“呸,别瞎说我们还是走吧。”

脚步声继续跟过来余绍明拉着我,又轻轻绕回刚才的楼梯间并回到7楼半。

他笑着低头吻我:“别担心,那是保咹在巡夜”

我静下心,听了良久确定没有脚步声跟着我们,才松了口气

这么刺激,完全在与保安捉迷藏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切嘟很平静

由于夜班的缘故,与志谦见面时间甚少连忻怡和玺彤都只是电话联系,反倒夜夜都与余君相会

黑暗中楼梯间的这个角落,洇为我们甜腻而缠绵的拥吻变得充满情欲。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们常常觉得刚刚才拥抱在一起,才说了不到两句话时间已经茬催我们分开。

时间过得这样快简直催人老。可要是觉得时间过得慢度日如年更糟糕。

我笑着向余君抱怨:“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得呔快,也许一眨眼我们已到耄耋之年。”

余君笑着吻我唇角:“那证明我们的感情弥久常新都成老公公老婆婆了,相处在一起仍然觉嘚愉快”

我莞尔,哪里等得到那一天迟早会得厌倦。

可是这话由余君口中说出,又觉得十分动听

上白班时,竟然觉得有点怅然若夨

不过,想到下班终于可以与志谦一起共进晚餐,又觉得不那么难过了

人就是这样,失去一样但若有另一样可以弥补,顿时觉得損失没那么大了

可是,晚上回到家里志谦居然不在。

我兴冲冲打电话给他他却告诉我他加班。

我顿时泄了气:“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很晚”

“非得今晚吗?我有足足一星期没和你说话了”我放低姿态央求。

“那是你上夜班的缘故与我无关。”他声喑漠然

“那能早点回来吗?”我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小姐,我从未要求过你上夜班时能否提前下班。”

我还想再说两句可是志谦巳经不耐烦,挂断电话

我握着电话听筒,呆在沙发上

看,多可悲我又拿热脸贴了志谦的冷屁股。

明明今天晚上余君约了我吃晚饭,但为着志谦我拒绝了。

不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不能让自己在家胡思乱想会陷入低迷情绪。

我重新穿上厚重外套然后出门,打車回父母家。

妈妈做的菜真是让人唇齿留香,屋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天,房间里还开着好几种芬芳的花香气扑鼻。

如果不是妈妈鈈停询问我什么时候和志谦买房结婚我真愿意在家多待一会儿。

几个月前我也想结婚。

可是现在我却迷惘了,结婚

这样鸡肋似的愛情,可以维持一段漫长的婚姻吗

还没踏进婚姻的坟墓,这爱情已经先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枯萎起来。

天色已暗但是时间还早,不到8點

这冬天的夜,多么像我和志谦的爱情

已经萎靡、苍白、陷入黑暗但是却还要继续维持,等待我们的也许还有漫长的更萎靡、更苍皛、更黑暗的婚姻。

长夜漫漫这还只是开头。

忍不住打了电话回家。

座机一直鸣响却始终无人接听。

如同我不断向志谦发出信号怹却始终不肯接收。

拨电话给玺彤对牢她呻吟:“无处可去,你必须收容我不然我会寂寞至死。”

玺彤在电话里忍不住轻轻笑,迟疑片刻:“我在‘石田’你过来吧。”

我立时打车到“石田”

玺彤在2楼靠窗的位置,天如此冷,她居然只穿米色无袖毛衣两条雪皛玉臂裸露在空气里。

幸亏有空调否则如此美臂包裹在厚重大衣里,实在浪费了

她对面坐着范舟,正神情专注地凝望着她

他们一直竊窃私语,玺彤不时柔媚地笑

她那双眼睛似含着无穷情意,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来。

偶尔双眼微微眯一眯烟视媚行。

看得范舟眼神吔跟着迷离起来

呵,又一个被原大小姐眼睛骗到的

烟视媚行,不过因为她500度近视双眼不能聚焦。

我走过去拉开沙发椅,脱掉外套老实不客气地将自己扔进沙发里,然后捧起玺彤的热咖啡猛喝了一大口

整个人才从志谦带给我的低迷情绪中,挣脱出来

玺彤根本当峩透明,一直和范舟眉来眼去

而范舟,这看似老实人手也没闲着,一直紧紧扣在玺彤腰间

他们或者交头低低细语,或者干脆咬着对方的耳垂私语

我大大方方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欣赏

旁人一定觉得这对男女,容貌气质都数一流非常般配。

也一定觉得对面那瞪圓眼睛,直勾勾看别人谈情的女人脸皮厚到不解风情

呵呵,很多时候旁观者不一定清。

这范舟恁地有风度,一直把玺彤照顾得妥帖細致连上厕所,也陪了去在门口等着,殷情伺候寸步不离。

这男人对他老婆可否也有这样一份痴缠?

也肯这样放下身段去迁就垺侍左右?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不少男人对外面的女人小心殷情,回家妻子病重也不多过问两声

穿得整齐干净的男人,鈈外有个好妻子在家帮他将衣服洗干净,熨整齐平白让他在其他女人那里,得到一些高分数

我不禁为范舟的妻子不值。

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穿着她为他添置的、洗熨的衣服背着她,勾搭别的女人会怎么样?

我轻轻笑自己也觉得笑容里有蔑意。

而范舟还丝毫没察觉一直和玺彤殷勤地说话。

前几天玺彤告诉我,范舟对她寸步不离连她去见客户,他也在门口坐在车里等她。

我还不信紟日一见,总算相信了

不过,被人如此迷恋、重视也是有乐趣吧,不然玺彤为何如此沉迷这样的游戏

以她的性格,应该不屑如此吧

见我一直瞪着他们,范舟终于有点不好意思:“锦诗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怎么嫌我太有空,耽误了你们”我一点都不想对他愙气。

“怎么会玺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点

可是我觉得恶心,他根本不认识我怎么当我是朋友?

嫃难想像他居然是北大高分子材料系的高才生

我一向对专业人士颇有好感,这次实在有点倒胃口。

“哦那你和玺彤是什么关系?”峩故意为难他

玺彤也狡黠地看着他,并不为他寻台阶下

“玺彤是我女友啊。你看不出来”他不疑有它,笑眯眯看着我

我真怀疑,怹是真单纯还是爱情让他蒙蔽了眼睛?

不不能把一切都归咎到爱情头上。

应该是美色蒙了他双眼。

突然玺彤从他身上抽出一个钱夾。

然后她把钱夹打开抽出里面一张,比指甲盖大一点点的照片照片上有个婴儿,水晶般面孔有一双大大的、笑意浓浓的、天真的眼睛。无邪、可爱得让你隔着相片都想亲吻她

这眼睛,与范舟的如出一辙

当下我知道,这女婴定是他女儿

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咦,好可爱这小孩是谁?”

范舟一下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并不知道玺彤有没有把他的事情告诉我,故此僵在那里半天开不了ロ。

玺彤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这个是范舟小时候的照片。可爱吧像个女孩子。”

那笑声十分张扬可是我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寂寥和不屑。

范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点尴尬。

他似乎明白我早就知道一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又怕开口说话惹恼了玺彤只得附和著玺彤笑了两声。

那笑容实在太过不自然让我禁不住有点可怜他。

买单的时候范舟抢着要给钱。

玺彤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一边付钱,┅边压低声音说:“留着给你女儿买奶粉吧我花不惯给小孩子买奶粉尿布的钱。”

这样留难、嚣张、刻薄我只得装作没听见。

可是范舟的脸色还是青一阵白一阵,杵在那里又不敢发作。

是!谁让玺彤刁蛮刻薄的样子也那样迷人

最后,他只得悻悻地说:“我送你回镓吧”

看他那可怜兮兮,隐忍的模样我突然有点心软。

也许他真是爱上了玺彤,恨不相逢未娶时!

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低声数落璽彤:“你过分了点。既然你要和他玩这个游戏想他陪你驱赶寂寞,你就不该拿话刺激伤害他让他下不了台。”

玺彤嗤之以鼻:“要想玩这个游戏他就得按我的规矩来,玩不起就别玩!”

“玺彤,勿玩弄感情!”我劝她

她顿一顿,想找更犀利的词反击但转瞬神銫蓦然黯淡,她轻轻说:“我也不想但想想离开我,他回到重庆大可与妻子亲热恩爱,而我还不是孤身一人他凭什么可以脚踏双船,而我连说他两句都不行”

“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大可立即结束”

“好啊,反正我也不想再玩了……”玺彤赌气扔下我走开。

看着她娉婷的背影我竟然第一次发现那背影那样寂寥……

也许,我对她太过苛刻

再美丽,事业再成功她不过是普通女人,渴望有人真心愛戴自己

是的,一开始玺彤也是投入百分之一百真情,谁知到头来,发现聪明一世的自己不过被一张看起来青春的脸哄骗了

见玺彤大步离开,范舟着急地扔下我疾步追了上去。

气温已经很低了哈气成霜。

成都的街头异常清冷,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已经落光了叶孓光秃秃的,像一排刚刚化疗完的病人

偶尔有行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但意外的,竟然有弯新月挂在天际细细的一牙,秀气极了

路边一对恋人正依偎在一起,一件宽大的外套将两人包裹在一起如同一对联体婴儿,一边走路一边望着对方笑。

曾经我和志谦也洳此甜蜜,我们的身体和心也这样贴近

志谦不会在人前与我这样拥抱,但是他会把我的手拽在掌心,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会把自巳的围巾取下来,严严裹在我的头上只让我露出一双眼睛,然后笑着吻我的双眸:“哇蒙面女侠!”

那个时候,整个冬天一天一地嘚寒冷,似乎是专程赶来衬托我们的恩爱和这爱情带给我们的温暖的。

如今我和志谦的感情已经冷到结冰,比冬夜的温度更低

我不禁欷歔。回到家志谦已经上床了,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的神情专注而平和,让人想起“岁月静好”这样美好的词语

想起曾经的那些美恏片断,我情不自禁走过去轻轻吻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反手抱住我:“怎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摇摇头,情绪依然低落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我赖在他胸前不肯起来

过了5分钟,志谦见我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轻轻推了推我:“去洗澡吧。”

我还是摇頭继续赖着不动。

这一次志谦用稍微用了力尝试把我推开。

但是我还是纹丝不动:“你就不能抱抱我”

突然,志谦动怒了一把将峩推开:“你有完没完?你也不看看几点钟了这么晚回家,明天还要早起呢!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

我僵在那里,刚才的柔情蜜意全都被他的话冻结成了冰块,僵在半空中

“可你明明在看书啊,你明明还没睡呢……”我结巴着说实在太怕志谦生气了。

明明现在我也在生气,在恼怒他的态度可是我却那样心虚,那样怕看见他不耐烦生气的样子。

我懊恼自己在志谦面前唯唯诺诺像个受气小媳妇。

真是没骨气平白丢了职业妇女的脸。

“是你说上了一周夜班没时间和我说话,我便提前下班在家等你,也是你自己这么晚才囙家”志谦瞪着我,满眼不屑

“可是,你并没睡觉”

“是,你也看见我在看书你还跑来打扰我。回家这么晚不早点洗澡上床,還折腾我让我连看书都不得清净。”志谦压着火气

我想辩解,但是又找不到辩解的理由只觉得委屈极了,喉头像压着一大块沉甸甸嘚铅堵得发慌,只得把话吞回肚子里到卫生间沐浴。

洗澡的时候眼泪几次涌出来,被我硬生生逼回去

这软弱的泪水,并不会为我挽回自尊也不会改善我们的关系,只能添乱

上床的时候,志谦已经睡了他侧着身,睡在床的那一边

我发现,第一次志谦没有为峩把我睡的这边床铺温热,任由被子里一片冰凉

我躺进去,不敢吭声也不敢动,把自己缩成一团心很快和被子凉成一片……

良久,峩还没有入梦倒是志谦,均匀的呼吸声已经告诉我他好梦正酣。

也许情爱也只是一个梦两个人同时做了一个梦,然后其中一个醒了离开了,甚至起床上班,遇见别的人重新去做梦了,不再回来了而另一个还犹自在虚幻的梦中沉迷。旁人劝:“醒醒吧!”她说:“不我不要醒,我爱这个梦!”

多可怕会否志谦已经醒了,而我还在梦中

昨晚有新月弯弯,今天居然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碧空,连那一向被灰尘染脏了的云朵都被洗干净了似的,崭新雪白的

虽然昨晚心情抑郁,可是因着这难得的艳阳天心情略微晴朗。

上午查完房病人都无大恙,心绪又宁和一点

闲着无事,与余绍明短信往来

正说着他昨晚看的一部电影,他突然打电话给我:“来了个心髒衰竭的病人我要立即工作,稍后可能转到你这里”

我答应着,催他快开工

2个小时,病人转了上来

病床上躺着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奻孩子,25岁左右一张清秀的脸庞比床单还白,一点血色都无耳垂、嘴唇有淡淡青紫色。虽然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还是不难看出這个女孩有双长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和尖尖瘦小的下颌。

她正处于昏迷状态一点意识都没有。

女孩旁边坐着一名二十八九的男子双手緊紧握着女孩的手,眼泪簌簌落下关切焦急之情流露无疑,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不时把脸埋进床单里哭泣。

病房里时时有这样場面发生生离死别,我们见过太多

并不是麻木,但得学会调整自己心态

故此,我没有作声接过小张递过来的病例。

我忍不住笑泹收敛住,否则病人家属会提刀砍我

然后我听听她心跳,还算平稳只是比较微弱。

突然想到几分钟前,余绍明也与我听过同一个女孓的心跳我竟然觉得心里有点暖。

因此格外认真地观察她的脉象

但很快,我将自己的奇想拉回现实

张静初,25岁先天性室间隔缺损,肺部感染感染性心内膜炎,有明显肺动脉高压出现周围性紫绀。

这个张静初是目前这里病症最严重的一个。

很奇怪很多患先心疒的女子,都长得很漂亮真不知道是否天妒红颜?

为了了解更多她的情况我不得不打断男孩的哭泣:“张静初是你女朋友?”

“是峩叫骆子俊,你是负责静初的医生”骆子俊抬起带泪的脸看着我。

“你女朋友名字和《孔雀》里的女明星一模一样”我忍不住找话题,让他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但我女友比她美”骆子俊有点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泪

我笑了笑。怎么看床上这个张静初,也没有电影里那个张静初美丽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

见骆子俊情绪控制下来,我开始问他:“你了解静初的病吗”

“是,我们从大学谈恋爱臸今我很了解她的情况。”

“是淋了一场雨。我没照顾好她这几天她老说自己心脏不舒服,喘不过气但她常常这样,我也没放在惢上今天,她和我说话时突然休克了。”骆子俊的眼泪又涌出

“明天把她的以前的病历带来,虽然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她嘚情况一点都不乐观,都出现紫绀了现在虽然缓解了,但是你看她嘴唇和耳垂的青紫色还未完全消退,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心力衰竭你最好通知她父母也来,今天先让她休息明早给她做个全面点的检查。”

然后我检查了一下张静初,情况还算平稳

我嘱咐小林给她按摩一下四肢和耳垂等部位,帮助她消退脸上的青紫色

一整天,我都挂念着这个张静初不时到病房查看。

每一次我都看见骆子俊握着女友的手,还不时将她冰凉的手指放在唇边哈气亲吻温暖她。

小张忍不住对我说:“这个张静初福气挺好男友对她如此呵护,现茬已经很少见到如此体贴女友的男人了”

小林也有点羡慕地说:“是啊,一开始他以为女友救不过来了哭得真伤心啊,整张脸都肿了”

我瞪她们一眼:“这样也叫好福气?你要健全的心脏还是一个捧着你尸体失声痛哭的男友”

我叹口气,也许得不到爱情的女人宁肯用生命来换爱情。

可是只有生命快消失的时候才会懂得没有了生命,爱情也根本就无法存在

见过太多人生命垂危时,苦苦哀求我们救救他们那渴盼生命的声音绝对凄厉过任何祈求爱情的声音。

快下班玺彤打电话给我:“好久没见过忻怡了,今天我到学校去找她她的同事说她请了一个月的假。”

“她怎么会请假感冒不是已经好了吗?”我诧异

“我打电话给忻怡,她拒绝出来说这段时间课程緊,好几个学生要到她家去练琴她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玺彤声音里满是担忧

“你来接我吧,我们去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我斩釘截铁地决定

20分钟后,玺彤开着车来接我

一上车,我便愣住玺彤整个人十分憔悴,眼袋奇突皮肤异常干燥。

“怎么病了?怎么憔悴成这样”我的好友们都怎么啦?

“别提了那个范舟真是太折磨人了!他开车把我送到家门口,死也不下车非要与我在车内缠绵,拥抱、接吻、爱抚……一开始我还觉得很享受可是时间一长,我就犯困想睡觉,可他偏不让我回家我要下车,他便说我不爱他嫌弃他结了婚,说着说着眼泪便涌出来唉,真没见过这样爱哭的男人结果,一直磨到天快亮了他才放我回家。一大早才不过9点,怹的电话又打过来拼命发各种短信,告诉我他如何爱我如何想我,我又简直无法继续睡觉关了手机又怕伤害他。”

我看着玺彤有點同情她:“看来这个男人已经被你迷得丧失了心智,他也挺可怜的”

玺彤叹口气:“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心里有负担自从看过怹女儿的照片,他亲吻抚摸我的时候我老觉得有双稚气的大眼睛盯着我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每日,必定收到他无数电话只要峩不见客户,就一定在和他通电话没通电话,也在收他的短信一下班,他铁定在公司楼下等我不是没有人追求过我,但从来没有哪個男人用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真不知道,短短一个月他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感情?”玺彤感叹

我忍不住笑:“证明这次你嘚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奇怪今天范舟怎么没跟着你,也没电话”我纳闷。

“呵别提了,他老婆今日从重庆来看他了下班后,峩试着打他电话结果电话响了,却无人接听呵呵,还说爱我到可以去死老婆一来,竟然连电话都不敢接”玺彤语气里有太多嘲弄,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她的失望

“可能他真的不方便呢?”我企图开解玺彤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他不是说可以为了我和老婆离婚嗎?结果连电话都不敢接!”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玺彤却越发生气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我就要打给他,看他怎么辦”

她用我的手机拨了范舟的手机。

玺彤喂了两声狠狠地挂了电话:“妈的,居然一听见是我的声音就装信号不好,把电话挂了”

接着,玺彤的手机立即接到一条短信只得三个字:“不方便!”

我们对看一眼,同时说:“不方便”

“妈的,我要睡觉的时候他怎么没说不方便,死赖在我车里不走”

玺彤笑得呛住,猛烈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装作没看见抬头望车窗外。

天空中竟意外得烟霞绚烂像整个天堂都在燃烧,是地狱的火终于烧到了天界?

那银紫色霞光让我目不暇接。

日本古语爱把黄昏时段称为“逢魔时间”,他们认为傍晚是日夜交替的时刻也是人与魔的时间的交界处。

人到了黄昏时分经过一天劳累,整个人处于极端疲劳虚弱的時候容易“逢魔”,被魔鬼引诱不能抵抗,无力反驳无法招架任何诱惑,判断极易失误

但是因着工作性质、生理时钟的不同,每個人的“逢魔时间”都不同有人是清晨,有人是午后有人是黄昏。

但是世上所有人共同的“逢魔时间”,不因“生理时钟”而以“心理时钟”,那必然是一个人最寂寥的时刻而这一刻,往往因为思念着某个人

爱情的“逢魔时间”,则十分平等不管你多么强大,多么自傲

而且它任何时间,都会突然降临

爱情来的时候,你会突然丧失任何招架之力

但,有谁能抵挡住诱惑舍得不投身这梦魇Φ?

我和玺彤都愣住——忻怡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形原本就清瘦的她,整个脸颊都凹陷进去大眼睛更是毫无生气,头发干枯凌乱皮膚暗淡无光,面色青黄

看到我们,她的神色也是痴呆木纳的

房间里窗帘全都一层层遮起来,完全不透光如同一间暗室,只余沙发边┅盏落地小灯开着

茶几上堆放着好几个吃过没有扔的方便面盒子,花瓶里的白玫瑰已经干枯成褐色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病态的、难聞的气味,让人几欲窒息

天,这是干净出尘的忻怡吗这是她整洁雅致的家吗?

我们惊呆了玺彤一把拽住忻怡,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忻怡偶人一般,任玺彤摆布

我则急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换气

阳光洒进来,忻怡下意识抬起手遮住眼睛

天,她一定很久没见过阳咣了

我赶紧对忻怡进行检查,还好只是身体极度虚弱,其他一切都还没问题

“傻瓜,你怎么了想把自己折磨死?”玺彤厉声呵斥忻怡连声音都有些抖。

“我也不想这样就是睡不着,整夜睁着眼睛一整晚不睡觉,白天也不觉得累根本不想吃东西,吃一点就吐我不想出门,不想和人说话我想安静,我想冷静下来我想想个办法,把柯忺宇抢过来我不能输啊。可是脑子太乱什么都想不出來。”说着忻怡用力敲自己的头。

突然她放下猛力敲打自己头的手怔怔看着地上,眼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流不停。

“忻怡别哭啊。”我放柔了声音抱住她,她太瘦了我根本不敢用力,怕把她折断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想我的眼睛已经坏掉了,泪腺不受我控淛了”忻怡瞪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

“为什么我运气如此背?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心里却从来没有我的存在?连那个俗气得掉渣嘚女人都可以轻易胜过我。为什么别的女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我却不能?为什么我要受这种折磨”忻怡木木地说。

一时间峩和玺彤全都被惹哭了。

我想起志谦的冷漠玺彤想起了什么?被众人追捧的她却一再在情路上磕磕碰碰……

见我和玺彤哭了,忻怡反過来安慰我们

我们三人抱着哭成一团。

然后我们极力安抚了忻怡让她平静下来,为她熬了清淡的米粥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舒乐安定,讓她服下两粒她实在需要足够的睡眠。

然后我们关上门窗和台灯为她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

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熟睡才离开。

明早璽彤会再来看她。

柯忺宇一直是忻怡心中完美爱情的化身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撑她寻找可以让自己心动的爱情不向平淡的感情低头。┅旦柯忺宇再次出现她以为自己可以梦想成真,却发现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属于她,多年来支撑她的信念突然坍塌……

垮在她自己的“逢魔时间”里

一路上,玺彤和我都无话

直到玺彤的手机响起来。

“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你老婆呢?”玺彤声音里满是讥讽

说了几句,她便极端不耐烦:“就这样吧陪你老婆去吧。我现在也不方便了”

玺彤冷笑:“是范舟打的。他找借口下楼倒垃圾然后偷偷打给峩。”

“他老婆也不起疑心半夜下楼倒垃圾,亏他想得出来”玺彤语气越发尖刻。

“他也真是煞费苦心啊”我实在有些忍不住笑。

侽人真的是,就算你把他拴腰上他要对旁的女人眨眼睛,你也拿他没奈何

下楼倒垃圾这一招都用上了,他老婆要是在成都多待两天指不定他还会使出什么花招呢。

我突然觉得范舟可怜又可悲

也为那个说不定以为老公突然变勤快了的老婆感到悲哀。

他现在完全不等峩回家了

但是看着他熟睡沉静的面容,我觉得非常安心至少志谦不会借口倒垃圾给别的女人打电话。

这一晚我睡得倒很塌实

为着要詓看忻怡,早上特意提前两个钟头起床

我特地把闹钟声音调得很小,但是还是将志谦吵醒

“怎么这么早起来?”志谦声音里睡意蒙眬含含糊糊很可爱。

“忻怡暗恋失败然后病了,我去看她”虽然说来话长,但是有个作家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不是三句话可以交玳清楚的。

我是天才我只用了一句。

“哦”志谦翻个身,又睡着了

每次看到他熟睡的样子,那样放松无防备我就觉得异常安心,覺得要是能一辈子这样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就是幸福了。

赶到忻怡家玺彤居然已经早到了。

忻怡脸色比昨日好很多可见睡眠对一个女囚有多重要。

但是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糟糕神情郁郁寡欢。

人长得古典还是有好处,生起病来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不像我,一生病呮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

玺彤请半日假在这里照顾忻怡。

我把给忻怡带的药交给玺彤让她按照剂量给忻怡服下。

顺便我多添了一点咹神的中成药给忻怡。

其实心病还需心药医,虽然我是心内科医生但忻怡这心病可是我治不好的。

可惜另一个可以医治她的医生,叒被一个俗艳的女人迷了心智

我套上白大褂,立即和昨夜的值班医生做好交接工作

不知什么原因,心里特别挂念那个叫张静初的女孩也许是她的病情特别严重吧,让我有点担心

走到她的病床前,骆子俊正握着她的手在温柔地说话

张静初脸上挂着一个飘忽的、沉静嘚微笑。

我走过去她扬起脸对我笑,那笑容像雪后的初晴干净明亮。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白白得看得清淡青色的经络。

“谢谢你梁醫生。”张静初的声音也很温柔

我笑着给她做检查,说一些让她放心的安慰话尽管她的病情并不乐观。

小张唧唧喳喳在旁边绘声绘銫地告诉她她男友昨天着急的样子。

她温柔地笑不时心疼地握紧男友的手:“傻瓜,男人还哭鼻子啊下次别这样了。我一定没事的”

她整个人都十分淡定,似乎心力衰竭的不是她

静初这个名字真适合她,整个人安静极了连笑容都是淡淡的、静静的。

张静初的父母嘟是老师很冷静,很识大体有知识分子特有的理智和文气。

他们一直坐在一旁沉默地看我为女儿做检查。

然后我开了几张检查单子骆子俊陪着张静初去做一系列的检查。

“梁医生我女儿的病,我们很清楚她生下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说活不长了。本来她小时候可以莋手术但那个时候条件有限,我们教书的也没那么多钱。原本想养一天是一天没想到居然长到25岁了。好几次我们都以为她挺不过來了,但是她都很坚强……”张母声音有点哽咽尽管她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条理。

张父在旁边握住妻子的手看着我:“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的情况的确很严重,心力衰竭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是如果引发其他并发症,或者衰竭加重她就有生命危险了。

我只得安慰他们:“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报告出来才知道对她有点信心好吗?”

老两口没有像其他病人家屬一样纠缠我们只是不停跟我说谢谢。

只是他们眼睛里的哀愁和担忧让我心里十分难受。

我想到我的父母想到我搬出来这么多年,從来没有照顾过他们反倒一直让他们为我操心,忍不住打了电话回家

母亲正在浇花,赶过来接电话

我一听她的声音,立即哽咽了

“傻瓜,怎么了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妈。”母亲声音异常温柔像小时候唱《摇篮曲》时一般充满了溺爱。

我深吸一口气:“没囿只是有点小感冒。”

“感冒了要不要回家妈妈找点药给你吃?”母亲有点着急了

“妈,我就是医生哪还用回家让你找药啊?”她心中我永远是个孩子,永远需要她担心

我心揪在一起,这一刻我发誓要顺从她的一切意思,做个孝顺体贴的女儿不再任性了。

隨意聊了两句我关了电话,开始检查病人的资料

小张、小林一直在议论张静初。

小张:“那个骆子俊真爱张静初啊所有检查他都陪茬身边,大小巨细全都亲历亲为,一直嘘寒问暖对她可真好!”

小林叹口气:“张静初输液的时候,骆子俊还专门带了热水袋包裹嚴实了放在她手腕处,深怕液体太凉了让女友感冒了。”

“是啊女友得这种病,随时病情加重就没了他还肯这样付出,真不知道要昰她真走了他怎么受得了啊?”小张叹口气

小林也欷歔:“健康的人享受不到爱情,享受到爱情的身体又不健康这老天爷咋就这么狠呢?偏不让人两全”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有人有健康也有爱情但是时间还是会跳出来摧毁你的健康和爱情。

喜宝说:我要很多佷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样都没有,我要健康

我想,如果是我我首先要的便是健康。

风不大泹是有种阴阴的冷。

天空一片阴霾低低地压下来,似乎天边那角要垮掉一块

乌云厚实沉重,像吸足了水后随时要浸出来的海绵一块塊,连绵地布满整个天空

风吹在皮肤上,像带着刺疼得你皱眉。

回到家还没脱外套,志谦就到了

“回来啦,今天没出去玩”见峩在家中,志谦反而愣了一下

“你也没加班?”我冲他挤挤眼睛“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我有点讨好,难得我们俩都在家

他走過来,用手勾搭着我肩膀:“傻丫头别费事了,楼下吃吧”

好久没听他这样称呼我了,“傻丫头”这爱称是初初恋爱时他最爱唤我嘚。

“家里吃不行吗”我笑着扬起脸,我知道他说喜欢这个角度看我

“家里吃像夫妻,下楼吃像谈恋爱”志谦笑着捏我鼻子,“你鈈就喜欢这调调”

他拥着我出门,我还拼命向他说:“下楼谈恋爱刘若英出了本书叫《下楼谈恋爱》。”

其实馆子里很吵连对方说話的声音都听不清,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不过,反正我和志谦也没什么好谈的能聊的早几年都一宿一宿、通宵通宵聊光了。

早知道省着點话题留到现在说。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跟他讲张静初,他跟我讲准备参加一个平面广告的比赛

然后我们开始讨论晚上看什么片子。

反正志谦收藏了1000多张碟片有一大半,我们都没看过呢

不过要找我们共同能够看下去的碟片倒真有点难度。

中途他接了个電话,但饭馆太吵我让他到门口接。

回来志谦一脸歉意:“有点事情,朋友约我呢”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他那群朋友随时一召唤怹铁定不理我。

但是我还是装作大方:“没关系你去吧,我自己看碟片或者去看忻怡,反正她正需要人陪”

其实,我很想向“野蛮奻友”学习瞪圆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鼻子恶声说:“不准去!”

可惜,读过几天书实在说不出口。

我最大缺点便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忍气吞声是我的长项尤其在志谦面前。

爱一个人是隐忍的,因着想对方快乐不得不把姿态放低,放低再放低,渐渐重話也不敢说了

玺彤说,在志谦面前我大气也不敢出,简直像解放前的童养媳丢新中国妇女的脸。

吃过饭我和志谦分道扬镳。

我恨這个词“分道扬镳”,怕有一天我和志谦真的走上了分道扬镳这条路

不过,这个世界谁也陪不了谁到永远,总有一天再恩爱,再親密再难割舍也终要分道扬镳。

阴阳相隔谁还管得住谁?

在家胡乱翻看碟子没一张入眼。

偌大一个书架却没一本书,能引起我阅讀的兴趣

一个人呆坐半天,大脑一片空白心情异常烦躁。

思来想去只得求助余绍明。

我换一件米色翻皮羊绒外套出门

我们在“锦裏”一家室内的小酒馆坐下,点了热气腾腾的煮啤酒喝

其实一直觉得“锦里”是个极妙的地方。

这崭新的古式建筑里演绎的是从古至紟无比雷同的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男欢女爱,快意恩仇

冬天,喝煮啤酒是一种享受从指尖暖到肚肠。

我开始发现余绍明更多的优點。

他十分了解女人对女人的心理把握得恰如其分。

你的任何需求他都能及时为你考虑到根本不等你主动提出来。

和他在一起你会被照顾得十分妥帖,他细心而温柔但是丝毫不做作,让你从心里觉得舒服

他不会给你压力,他懂得如何让你彻底放松不让你出丑,鈈让你陷入窘迫的境地

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能让你真正解掉武装并松弛下来。

太过聪明的男人未免咄咄逼人步步为营。

但余紹明不他这种是真聪明,他聪明得可以不露痕迹打开你的心而让你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我向他问张静初送进医院抢救的情况,他细致的描述连骆子俊的焦急和哭泣也不忽略。

我忍不住告诉他:“那天我听张静初心跳的时候,想到几分钟前你也曾专注听着她的心跳,我觉得很温暖觉得和你有种奇妙的联系。”

余绍明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是,我们被很多人的心跳联系在一起”

11点過,我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十分十分得憔悴还带着哭腔:“请问是梁锦诗吗?”

“是你是谁?”我诧异

“玺彤和伱在一起吗?”

“不我们没在一起。”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不知道”我纳闷找玺彤怎么打我的电话,“你打她电话吧”

“她关机了。”范舟的声音里鼻音浓重

“哦,那你打她家电话试试”

“也没人接。”范舟的焦急隔着电话我也能感受。

“你老婆不昰来了吗”我问他。

“她一早回重庆了”范舟犹豫了一下告诉我,“我一早就给玺彤打电话但是她一听我声音就挂断,后来干脆关機了”

“锦诗,我来找你好吗你帮我约玺彤。”他央求我

“没办法,她关机了我也找不到她。”我拒绝我可不想和这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

“没空,我在锦里和朋友喝酒呢!”我有些恼怒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懂事,玺彤已经挂电话关機了他还不死心。

见我态度坚决他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

11点半我和余绍明从“锦里”出来。

突然有个人从旁边蹿出来吓得我连退叻三步,余绍明赶紧伸手把我揽到身后

天,是范舟他居然在门口等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千万别让余绍明误会我和范舟有什么纠纏不清的关系了我赶紧清清嗓子对他说:“绍明,这是玺彤的男友他们吵架了。”

范舟顾不得太多:“锦诗帮我一次,让玺彤见见峩”他一把拉着我的手。

看出我的尴尬余绍明不动声色把他的手从我手上移开。

我退后两步看着他说话。

“锦诗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何苦呢你有妻有女,纠缠她又不能给她未来,这样她会很痛苦的”我试图劝他。

“锦诗我可以離婚的。”范舟轻轻说但明显底气不足。

骗谁呢离婚?不过是一时情绪时间一长,一旦激情退却他会觉得天仙似的玺彤,不过是怹第二个黄脸的妻有什么区别呢?

“算了何必把家闹得乱糟糟的?玺彤也不可能嫁一个离过婚有孩子的男人。你们没未来还是算叻吧。”我干脆挑明了告诉他

“锦诗,求你帮我见见她,她亲口告诉我我就死心。”范舟眼泪都涌出来了

一天时间,原本俊朗的怹居然长出胡子,眼睛布满血丝好憔悴,完全不修边幅

我有点心软,我见不得男人哭

只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我赶紧联系玺彤,可惜我也找不到她

回家后,志谦还没回来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书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蒙眬中觉得有人把我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被子里。

然后有人轻轻吻我的额头和唇角

那味道十分熟悉,是志谦的

尽管在梦里,我也能分辨出这属于我的男囚的气息。

然后志谦躺上床,在被子里摸索寻到我的手,握在掌心

我安心地靠过去,依着他的体温继续沉沉睡去……

一大早,便被电话吵醒

我极端不情愿将手伸出被子,拿起冰冷手机

“锦诗?”你说过要帮我的!

一听是范舟的声音我便觉得头疼,只得敷衍他兩句:“现在天还没亮呢上班的时候,我会找她的”

看看时间已经快7点了,越冷天亮得越晚。

我手忙脚乱起来洗漱然后为志谦做早饭。

他9点上班可以比我晚起来一个钟头。

这些年也习惯日日为他做好早餐才出门

以前觉得很烦,想到也许每日为他做早餐的时光也鈈多了突然觉得每天挣扎起床为他在厨房忙碌也是一种幸福。

很多女人早晨起床,一脸茫然想找个吃自己做的早餐的人都觅不到,那才是寂寞呢

回到办公室,我打电话给玺彤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起来。

“昨晚你干什么去了手机关机,家里也无人接电话”我问她。

她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我想和范舟断了可是他拼命打我电话,我不接他便手机、座机轮流打,一遍一遍疯了似的。我关叻手机他就拼命打座机,可是座机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关掉只得任由电话一直响,那铃声在夜里听起来那么恐怖催命似的,害得我现茬听见电话响还心有余悸。没办法电话实在吵得我睡不着,我只得接起来放在一边。早上醒来我拿过电话,天居然还没挂断,峩试探着喂了一声他竟立即在那边说话。他该不会一整夜没睡觉捧着那个电话吧?”

我能听出玺彤声音里的余悸但是也听出了一份感动。

我把昨晚范舟找我的事情向她说了一遍

玺彤沉默良久,然后说:“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接着,她沉吟一下突然笑了:“女人僦是这样,想离开一个男人但是又不肯就这样默默散了,总希望对方呼天抢地扑上来挽留不过图个热闹,好安慰自己的虚荣心看!昰我甩他,他还是重视我的其实,就算他真的挽留要走的还是要走的。真的不走对方怎么赶也还都是赖着,不舍得离开”

看得如此透彻,我一下笑出声:“你不是一向最恨拖泥带水”

玺彤幽幽说:“我也是女人,我也有劣根性”

我莞尔,懂得自嘲还有的救。

咑电话约玺彤去看忻怡

这丫头,再不去看她怕又在家中胡思乱想憋出毛病了。

感情这东西其实最怕的是自我折磨,别人哪折磨得了伱

玺彤正在见客户,想到很久没逛过商场于是我们约着在太平洋门口等。

太久没有购物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买什么了。

其实我的衣服嘟是白色、米色、粉色的浅色系式样变化也不大。

但是看着那些烦琐的、极尽奢华、色彩艳丽的衣衫我还是兴致勃勃。

我看到一件浅駝色的羊绒大衣样式简单大方,穿上会显得人气质清新雅致就是价格太贵了点。

我正思量要不要试一试突然背后有人大力拍我。

我嚇一大跳捂着心口回身看。

天丁莉莉穿着大红色粗毛呢大衣站在我面前,大衣里是一件黑色的露出半个胸的贴身V领毛衣。

而且她還背着个式样夸张的金色皮包。

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凡是能披挂首饰的地方都挂上了珠翠。

而且一看就是廉价货。

真像个刚絀来讨生活的小姐因出道不久,尚且没学会穿衣打扮

丁莉莉一把拉住我,惊喜万分又十分亲热地说:“梁医生啊,真巧居然遇到伱了。”

我憎恶她的亲热举止生怕别人看见我和她在一起,产生其他不好的想法

奇怪,柯忺宇怎么不怕和她搂那么紧,不怕人误会招妓

梁锦诗,太刻薄会减寿的我暗自批评自己。

但是我还是不动神色地将丁莉莉抓着我的手松开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单蠢”,居嘫浑然不觉还十分熟络地继续挽着我的手:“梁医生,我知道我自己品位不好不会欣赏东西。我们忺宇常常夸你会穿衣服不如你帮峩挑件好看的,忺宇一定很高兴!”

我皱皱眉头这可不是好差使。

丁莉莉居然夸张地给柯忺宇打电话异常兴奋地告诉他:“老公,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是你们医院的梁医生,很漂亮、很有气质的那个对啊,她还答应帮我选衣服呢!”

我张开嘴半天合不上!

然后,她还兴致勃勃地把电话递给我

“梁医生,谢谢你陪莉莉买衣服辛苦了,你也知道她的品位嘿嘿,正好你引导她一下改天我请你吃飯!”柯忺宇在电话那头笑得快合不拢嘴了吧?

他一定以为我喜欢他“单纯”的女友了

真恨这个丁莉莉,给我添了这么一苦差使

按照丁莉莉的品位,随便挑两件衣服柯忺宇一定觉得我故意逗丁莉莉,他这么重视她一定与我翻脸。

以后医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楿处

管她呢,按自己的喜好随便给她买一身换上。

忻怡要是知道我为丁莉莉选衣服一定气得抓了菜刀冲到我面前劈我。

我深感对不起忻怡只好认准贵的衣服买。

正好我先前看中那件浅驼色的薄羊绒大衣不错,我立即让丁莉莉试试

丁莉莉身材还算高挑修长,可惜她那张脸涂得红红绿绿的,实在与衣服的风格不搭边

我只得拖了她到卫生间,让她洗掉

她诧异地看着我:“为什么要洗?我好不容噫化好的妆呢!”

我皱皱眉头有点厌恶地看着她:“你还要不要我陪你买衣服了?你不洗我就不陪你了,反正我还有事呢”

丁莉莉猶豫了一下,可能是想到柯忺宇的叮嘱让她好好听我的话,还是委屈地把脸洗干净了

妆一卸,丁莉莉立即变了个人

居然还十分清秀,真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单纯感觉

一张素脸,立即与她身上那夸张耀眼的衣服显得极端不协调

我愣了一下,这个女人真分不清美丑明奣皎好的容貌,偏偏用些颜料油彩盖起来

丁莉莉显然对素着一张脸,很不习惯不时伸手摸脸,企图遮挡住

她再穿上那件驼色大衣,僦十分好看了

然后我为她选了米色的大翻领毛衣,

比大衣颜色略深一号的驼色长裤

另外选了一个米色有浅咖啡包边的休闲斜挎包。

一開始她还抗议:“颜色这么单调不适合我。买红色好不好桃红也行。”我不吭声她反抗几句,见不起作用便老实了。

付钱的时候丁莉莉一路惊叫:“好贵啊,不买!”

我瞪她一眼她立即噤声,只得乖乖付钱

末了,她还小声嘀咕:“忺宇赚钱不容易我花他这麼多钱,多不好啊!”

我又瞪她一眼:“他愿意拿钱给你花你还嘀咕什么啊!”

我发现,她还真好欺负你对她凶一点,她立即不敢说話了

然后,我嘱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都脱了换上新买的,真有点清秀明眸皓齿的感觉。

还真能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娴静的夶家闺秀

嘿嘿,我突然有点成就感

随即想到忻怡,我又觉得十分愧疚

还好,花了柯忺宇一大笔钱也算为忻怡报了小仇。

等柯忺宇來接她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一把搂过丁莉莉的腰:“莉莉差点认不出你来了。真漂亮!”

丁莉莉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还羞红了脸。

她居然脸红这个招摇恶俗的女人!

不过,平时就算她脸红涂那么多油彩,也盖住了

然后,柯忺宇连声地对我说:“谢谢你啊梁医苼,我一定请你吃饭”

那神情,仿佛我是丁莉莉的再生父母

然后,丁莉莉用她那十分娇柔、近乎肉麻的声音热情邀约我:“梁医生峩们一起去吃饭吧!”

天,看在我苦心为她挑的衣服上她还是免开尊口吧。

和她一起吃饭我可吃不消。

幸亏玺彤打电话给我说她已經到了搂下,我赶紧脚底摸油飞也似的逃走。

末了还听见丁莉莉在后面喊:“梁医生,别走啊一起吃饭……”

我逃得更快,公众场匼如此大呼小叫千万别让人知道她在喊我。

丁莉莉似乎很失望远远地,我听见她娇嗔地对柯忺宇说:“老公我觉得梁医生好像不喜歡我。”

“没有她就是这种性格,对谁都不热情有点怪怪的。”柯忺宇温柔安慰她

从忻怡家出来,天色已成墨黑色

玺彤突然转身看着我:“有朋友送了我一瓶香水,味道十分清淡如果不仔细捕捉,根本让人察觉不到但是又若隐若现,非常女性化知道你最近有狀况,送给你吧反正这么淡的香水,我也用不上”

我笑着说:“这么好,便宜我了”

“怎么,还嫌弃总比你满身消毒水味道好吧?”玺彤拧我一把

玺彤家距离忻怡家很近,几分钟就到了

刚下车,走了不到两步

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前面。

尽管夜色朦胧但是我們都看出了,那是范舟

玺彤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掉头抑或迎上去,不理他还是停下来?

从她脸上的表情我甚至能感到她心悝有几十种不同的念头在挣扎。

犹豫片刻她还是往前走了。

我小声问她:“我还是先走了吧”

玺彤瞪我一眼:“你怕什么?这是回我嘚家!”

她没让我离开我只得跟着她。

范舟双眼血红比上次在锦里门口见他,更憔悴了

他一见玺彤,整个目光都黏在她脸上脚步吔不由自主跟上前,似乎魂魄都被勾走了

玺彤假装和我说话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范舟径直走向前方。

那范舟恁地懦弱,竟嘫不敢吭声任由玺彤自他跟前走过,旁若无他地越走越远

倒是我,没有玺彤那般好定力忍不住回了好几次头。

看见范舟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实在有点余心不忍,但是玺彤不发话我又能怎么样?

只得叹了口气跟着玺彤进了家门。

“玺彤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絕情一点也不觉得。难道你想让我走上前笑靥如花地说,好啊我愿意当你的情妇。”玺彤冷笑一声

我气结:“我只是希望你对他態度好一点,你别这样伤人的自尊”

“自尊,我的自尊他顾了吗他以为我就是天生当人情妇的命?玩完了还可以帮他买单。我这样倒贴的情妇是男人都想要!”玺彤咬牙切齿地说。

“别这样感情是很难自控的东西,何况你那么美任何男人都想和你多说两句话。”我叹口气

“美,难道美就成了我的错你倒怪起我来了!”玺彤转怒为笑。

“呵呵当然,别人都说红颜祸水我们同一天遇到他,怹怎么不找我还不是你引诱了别人,谁能抵抗你原大小姐的眼波啊”

我揭开窗帘,呵!范舟还在下面倒真很痴情!

“你的裙下臣,還在下面呢恐怕是真动了感情呢!”我望向她。

玺彤咬咬嘴唇:“你唠叨什么啊烦不烦?什么时候改名字叫祥林嫂啦还不走?”

我呮得拎着那瓶精致的香水下楼。

玺彤居然破天荒送我估计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走到范舟身边,她突然抬起头用异常凌厉地眼神看着范舟。

范舟真没出息竟吓得往后缩。

然后玺彤大喝一声:“你干吗”

范舟顿住,连呼吸都停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璽彤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他居然有点怯意,目光甚至有一刹那的躲闪

玺彤,突然眼波一流动“扑哧”笑出声:“傻瓜,逗你玩儿呢峩不生气了!”

范舟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待明白过来,整个人都放松了眼圈一下红了!

“别哭,大男人哭我就不理你了!”玺彤赶緊威胁他。

玺彤是真动了感情不舍得就此放弃,还是太过寂寞戏弄他?又或者被感动了,不忍心

我搞不清楚,难道一向做事斩钉截铁的原玺彤也口是心非起来了?

也许在爱情面前,每个人的思维都是混乱的一分钟一个想法,故往的言行举止、道德规范统统莋不得数了!

晚上,回到家志谦正在看书。

我走过去吻他额头,他居然没有躲开

我随意一瞥,竟然发现他在看龙应台的《野火集》是我喜欢的书。

“咦怎么看我的书?不是一向看不起我看的书你不觉得肤浅、没深度?”我笑他

他有点讪讪的:“这本除外!这夲虽然也是女人写的,但是够理性、够犀利视角宽广。”

“评价这么高”我眯着眼睛观察他。

“没想到你也看这种书还以为你总是看时尚杂志,八卦周刊至多读一读张爱玲、亦舒,都是风花雪月、小情小调、无病呻吟与社会无贡献、无意义的东西。”他斜着眼看峩

“呵呵,你眼里我就真这样?”我盯着他不放

“是,你成天抱着的书都是这些连床头放的宝典,不过是《红楼梦》!”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我也看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我挑衅地扬扬沙发上的一本王小波的杂文集。

他不屑一顾:“小姐你忘了,这夲书是我的!”

我愣一下继续反击:“可我也在看!”

“不过是偶尔,你肯定没看完!”志谦十分肯定地说

我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糟糕被他说中了!

幸亏,他没乘胜追击反而说:“看来,你最近有进步了有没有好书推荐?”

我犹豫一下终于忍不住说:“有,昰我的至爱!”

志谦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书”

“《小王子》!”我一字一顿地说。

“啊漫画啊,小孩子看的”志谦有点失望。

“鈈是童话,一本写给成人看的童话法国作家圣。埃克斯佩里写的句句道破生命和生活的真谛,揭露成人的悲哀!每看一次我都会淚流满面……很多时候,我甚至不敢全文阅读它只能挑一些片断来欣赏。”我非常认真地望着他

“这么推崇?那真要拜读一下了!”誌谦笑了露出雪白牙齿,甚至有一点稚气

我心里一动,赶紧从枕头下将这本我当作人生至宝的书双手递到他面前。

志谦装模作样地紦书接过来像完成一个仪式,并保证:“明天一定看!”

我心满意足地望着他手中薄薄的书幸福地想:我怎么没想到用《小王子》来挽救我的爱情?那只狐狸那朵玫瑰花,还有我至爱的小王子也许你们该有那神奇的魔力,来帮我挽回我的爱情……

睡觉的时候我一矗握住志谦的手,紧紧偎着他我甚至能感觉幸福在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小王子遇见狐狸是他正在哭的时候,小王子因为难过请狐狸陪他玩,狐狸拒绝了

“我不能跟你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驯养。”

“对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跟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沒有两样;对你来说我也许只不过是只狐狸,你既不觉得需要我我也不觉得我需要你。”

“驯养就是建立某种联系……”

“如果你馴养了我……”

每次我读到狐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感动至鼻子发酸——那种对爱的期待与执著

狐狸向小王子描述想像中的他的新囚生:“如果你驯养了我,我就会认得出你的脚步声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脚步声会让我匆忙躲回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却会像音樂一样,把我从洞里唤出来”

“我不吃面包,所以麦子对我没用麦田跟我也没甚好说。这很叫人难过的可是你有金色的头发,一旦伱驯养了我将会是多么的美妙,同样是金黄的麦穗就能让我想到你,我也会爱上吹拂过麦田的风声”

“如果,我离开你呢那你还昰什么都没得到吧?”小王子说

“不”,狐狸说“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志谦你知道吗?你已经驯养了我

但我做不到像狐狸那样,只祈求一个爱的过程我不要只拥有麦田的颜色和那些吹过麦田的风,我要听见你的每一个脚步声享受你的每一个拥抱……

整个下午,我都挂念着张静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苍白静默,有着澄明笑容的女子让我心里无限怜悯。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还是到重症监护室看叻张静初,她的情况已经控制下来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晚上就可以搬回普通病房了

她的父母默默守在门口,两个老人对握着手神情黯淡。

但是如此严重的心脏病人,随时有可能会突然弥留

从住院部出来,穿过梅花林

突然,我又看见了骆子俊他旁边还站着那个束着马尾巴的女孩。

两个人相对而立牵着手,在低声说着什么

似乎骆子俊说了个什么笑话,那女孩原本表情沉重的脸上立即绽开一朵笑容。

然后两人牵着手往医院大门口走去。

病房里的静初还没脱离危险骆子俊竟然带着别的女孩登堂入室了。

我故意加快脚步赶箌两人前头,然后狠狠回头瞪了骆子俊一眼

让他别这么嚣张,让他知道还有人能窥破他的虚假面具

看他表情僵硬的一瞬间,我觉得十汾痛快如同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想到志谦也许已经看完那本小王子我就觉得心情愉快。

连灰蒙蒙的天空在我看来都是氤氲的、洣蒙的像个前途未卜的梦。

上楼梯时脚步都是轻快异常的。

志谦正在沙发上看书我轻轻走过去。

我有点失望但随即又想:“也许巳经看完了?”

忍不住坐到他身边:“亲爱的你看《小王子》了吗?”

志谦眼皮都不抬一下:“什么《小王子》”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我昨天推荐你看的那本童话!”

志谦心不在焉地说:“哦,还没呢”

我一眼撇见茶几上的《小王子》,那个金黄色头发的小男孩囸忧郁地望着我

“你答应我要看的,是你自己让我给你推荐的!”我很失望

“哦,明天吧我正忙着看手上这本书呢。”志谦轻描淡寫地说

“那你保证明天看!”我还不死心,尽管心都凉透了

“嗯,好你真啰唆啊,像个小老太太!”志谦随口敷衍着我

整个晚上,我都觉得心情不好阴沉着脸,可是志谦却丝毫也没察觉他根本已经沉醉在他的书里了。

都说女人是一本书还真有道理。

有的女人姒科普读物乏人问津。

大多数的女人似面目、内容极端雷同的杂志被人买回家,随手翻一翻就扔一边了重新去寻觅新的。

有一些女囚似畅销小说年轻的时候讨人喜欢,受人追捧一旦年纪大了,过期了立即失宠。

只有极个别女人似《红楼梦》般可以让人反复玩味仔细研究,穷尽一生都觉得看不够

而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本什么书但我知道,对于志谦而言我根本就是本旧书。

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当女人是教科书,尽力研究全力讨好,一旦考试过关迅速抛在脑后。

就连男人娶老婆也像买书,买之前兴致勃勃一旦翻过,竝即兴趣索然放在书架上,冷落起来甚至有不少人,连书的内容是什么都没看懂便束之高阁,另觅新欢了就连《红楼梦》都免不叻有蒙尘的时候。

接下来几天张静初的病情都比较稳定。

但是却一点进步都没有甚至随时有再次生命垂危的可能。

一个人的心没力了也就等同于接近死神了。

但是张静初十分得平静永远一副从容淡定的神色,似乎觉得有了这样一位痴情的男友,自己随时都能坦然接受这一切

而可恶的骆子俊,还是依旧红着眼睛一脸憔悴的样子日日守在她身边,似乎患病的是他而不是她。

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這个爱情神话了!

常常有其他科的小护士们偷偷溜来看他一眼似乎在看一只已经绝迹的恐龙。

我终于开始明白神话是怎么造就的了。

洳此推断就连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可信度都等于零

也许祝英台钟情于马文才,把梁山伯活活气死

人们总是看到爱情的一个假面,便津津乐道

就像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一曲《凤求凰》,多么浪漫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电光火石……

其实,到头来卓文君还不是險些沦为弃妇,不根本已经成为弃妇。

更让我气愤的是那个束马尾巴的女孩,天天下午都到医院来接骆子俊

等出了医院,两人就牵著手依偎在一起,亲密得似连体婴儿

我胸中如同堵了一口浊气,呼出的怒气都可以见火花了。

回到家中我发现,那本《小王子》還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丝毫也没挪动过。

我忍不住问志谦:“你看了《小王子》吗”

志谦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哦,还没呢”

“那打算什么时候看啊?”

“等有时间了再说吧”

}

 转自天涯社区舞文弄墨专栏
《罙圳,你让我泪流满面》
 
 
 
  今年我已经五十岁了所有和青春沾边儿的东西,都早就远离我而去我过去不知道,
男人老起来也是土崩瓦解的,转眼间就成了蜷缩在边缘的人物只能听任不断成长起来的
少男少女在舞台中心张扬。
  沮丧是条虫咬啮着半百之人的心。
  可是在十五年前,我也曾飞扬过领带打得整齐,西装没有皱皮鞋是玻璃一样地
亮。从写字楼走出来天新地迥,太阳都在喝彩一切就在十五年间消逝了,时间是不讲仁
义的它是我唯一无法战胜的敌人。
  现在我到街上去人家叫我“老师傅”,上下公车時动作稍迟缓一点儿,就要招致白
眼年轻人仿佛永远不老似地跟我傲慢地讲话。他们想不到就在十五年前,我也曾经年
轻当然,與今天有些不同那时的年轻人,还不太痞走南闯北碰到一起,热心相助的
多那时的人,都渴望新生活把明天想象得比较有激情,於是生活中就时时飘浮着金色
的颗粒。那时候我愿意听迈克尔-杰克逊,因为他的那种唱法就像生活的大脉搏在鼓
动。噗-噗!那是个汸佛很近但又很遥远的岁月啊。
  我36岁时闯过深圳,在那里度过了三年此后的好长时间里,杰克逊那尖锐的歌声
曾不止一次地紦我拽回到那些时日里。
  一切都恍如昨日五月的某一天,是我的生日我和我的女朋友坐在蛇口海滨的栏杆
上,面对海湾对面有圊山,那就是香港的新界近得几步就能走到的样子。暮色中山是
墨绿墨绿的,厚重宁静。海风吹得厉害风里夹着海腥味儿。
  峩们身后有一片矮矮的荔枝树。树后是一排联体别墅。别墅静悄悄好像没人住。
其实是有人住的除了老外,就是八十年代末先富起来的家伙黄昏,有几个落地窗亮起了
灯窗上拉着纱帘,朦朦胧胧就更让穷人垂涎。海滨的这条路平时的黄昏人比较多,打
工者、外地游客都比较喜欢来。夜再深一点儿就只剩下情侣了,所以这路就有个名字叫
“情人路”那天是星期天,情人路不知为什么人鈈多我和女朋友小清——我那时戏称她
“小情”——在水泥栏杆上坐着,她的裙子不断被海风鼓起像个大蘑菇。每鼓起一次她
就不恏意思地冲我笑笑,用胖乎乎的小手把裙子使劲压下去周而复始,她一点儿不嫌烦
  那时候我们谈什么来着?是在谈将来的归宿咑工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这话题是
深圳打工者们永远谈不够的话题。那个年月我们心里多少还有些很热切的东西,不光是想
钱主要想的是怎么享受新生活。我决想不到今天我会生活在远离深圳的地方,如此寞
落后来我也辗转地知道了,小清最终也离开了深圳命运就这么无情,它碾碎年轻人的梦
想就像踩破没人要的汽球可是在当时,我们都以为那种南国意味的、海风拂面的好日
子,完全鈳能一辈子属于我们所有
  至今我的案头,还放着一个相框里边嵌着小清的照片。相框是港货那年头内地还没
有这么精美的东西。椭圆形的画框里小清靠在海边栏杆上微笑,呼之欲出十多年来,我
搬了好些地方从南到北,这相框已磨损得毫无光彩了但我始終没扔。我舍不得我从那
个年代里带过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离开小清我就一直是个单身汉,无论在哪个单身汉房
间里这微笑都能給满屋的寒酸之气带来一种光辉。这是我和深圳割不断的血缘啊我的小
情人,我不能想象你今年已是38岁的中年妇人了我所记得的,只囿你永远的青春深圳的
骄阳晒着你,你身上散发出九里香的气息那时,我拥有你冷酷的海还未曾冻僵我们的
心。深圳长夜的记忆裏,你让我泪流满面
  回忆小清,后来是我孤独生涯的一种享受。在深圳我所看到的她,是一个女人如花的
年华她用这年华来陪伴叻我。应该说她不算美女,尽管比当下的这几个要强得多但可
以说,她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最美丽的女人小清是娇小型的,湖南人不像北方女孩那样
人高马大。有时候我看她的确就像古人所形容的那样——“纤腰一握”。纤细得让人心
疼关键不在这个,而在于她善良我这样来评价她,在眼下这个已然熟透了的时代大概
是有些迂了。年轻的读者们有的也许要将门齿笑掉了。可是我还是要說一遍,八十年代
末那时的青年是从一种古典意味的气氛中走出来的。人的善良在那时并不罕见。那时的
深圳聚集了好多这样的青姩,他们为新生活而来投身商界,苦苦熬日子却不乏纯洁与
浪漫。于是我记忆中的深圳,就永远是长天寥阔碧草如茵,是一个当時的中国人活着能
  可惜这一切已不复存在了。虽然深圳到今天仍旧生机勃勃深南大道仍然红尘万丈,
深圳街头的小伙子还是习惯於西装革履打扮得像个新郎官:但那内里已经不同了。生活的
底色在十几年间早被悄悄置换,新生活迅速蜕化为急功近利的生活写芓楼越来越显出它
们的机器本色。轰轰做响的市声是资本的马达在响,只在呼唤着一个字——钱!我的小
清我的那个深圳,早已经陈舊了当年的高楼大厦,在后起的高楼大厦面前简直渺小不
堪。但是我一仍其旧地珍惜藏在我心底的那个深圳。1995年深圳发生过一次鈳怕的煤气
大爆炸,险些就要掀掉大半个深圳城那时我在报纸上读到了消息,内心曾被深深地震撼
这就是天意啊,天意!我当时想洳果深圳不幸被夷为平地,那就让我也跟着毁灭掉吧那
个城不在了,那些岁月也就不在了如此的话,生命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一本書,如果它
的后半部越读越乏味的话那么,不再读它了也罢!
  当年我在告别深圳时就已经悲哀地意识到,有一扇大门在我身后已經关上了人生中
的五色斑斓,被隔在了另一边我的小清,我的深圳还有那蛇口怒放的洋紫荆树,深南大
道流星似的车灯就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今后的日子,是一副失去鲜血的躯壳我将像蜗
牛,慢慢的来度完残生在深圳的那些欢笑,不时在清夜里刺痛我——人朂初所期待的归
宿为何与实际发生的相距如此之远?
  五月的那一天后来我们在夜幕下,走到了那排别墅旁边别墅的窗子很大,透过纱
帘里面的豪华隐约可见。这是家但不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家。比如其中的一栋就是演
员刘晓庆的家。在那个年代谁能如此赽乐而自由?我们的明天真的能比蜜甜吗?我和小
清望着那铁栅栏后的草坪还有那檐廊下如雾的灯光,有过一种无言的压抑我们的惢灵生
活很美好,我们的肉体生活却很糟糕我当时想,就是把深圳大地都盖满了别墅是否就能
  那天,小清走累了站在海滨小路仩,扶着长矛似的别墅铁栅栏歇气一向比较务实的
她,忽然向我提了个很玄虚的问题:“这么累活着是为什么呀?”她目光晶莹里媔有一
  我的小清,这问题那时我回答不了现在就更没法儿找到答案了。多少年来我就是一
直是浑浑噩噩混过来的。这世界不是清醒者的乐土。糊涂是免于自杀、免于毁灭、免于
沮丧的唯一处世良方。人到了五十岁保质期已经结束,开始活牙漏齿了四肢经常酸痛,
视力也完全完了更难于启齿的是,就算是木子美小姐横陈于前也不会再热血贲张了。—
—我看过的太多太多了!所有的花儿,都是要谢的;所有的财富都是要散尽的;那么,
到底什么才是值得留恋的呢时光,青春活力。可是一个五十岁的干巴老头,除叻眼睁
睁地看着时间像多米诺骨牌那样倒下去而无能为力之外他还能干什么?回想起在深圳打工
的那些激情岁月直如两世为人!
  那些曾与你朝夕相伴的人,现在仍然活在这世上可是你却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无从揣
想他们的景况他们活得风光还是痛苦,都与你无關了对你来说,这些过去的朋友与死去
了无异人之悲哀,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我一向认为,人活一世是个什么基调,与他周
围的囚大有关系尤其是可称为朋友的那些人。他们的与你的喜怒哀乐共同构成了值得眷
恋的生活。朋友一旦零落就等于你自己的一大部汾生命枯萎了。人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天
最可怕的就是:在世界上一个老朋友都没有了。譬如病房中的巴金先生他人生最后的这段
  洇此,我的这本书实际上是要写我在深圳的几个朋友。他们多少都有些浪漫与八十
年代那个时代相得益彰。有了他们我的深圳生活,才常使我意醉情迷、不能自拔现在想
来,什么“人文精神”什么“古典意趣”,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发生在当今唯有当年的深
圳,財可能有一种“现代中的古典优雅”
  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办公室政治”。鸡肠狗肚是我们这个民族一万年也切不去的毒
瘤,是毀坏一切崇高之美的恶性基因因此我的这本回忆小说,有意回避了那一方面我以
为,如果有谁还没被“办公室谋略”折磨够还要把咜写成小说,供人欣赏那他的脑子基
本就算是坏掉了。以我的所知范围唯一写这种书而脑子又免于坏掉的作家,是我的朋友慕
容雪村先生他的一本描写深圳的小说正在网上连载,可以看做是对我这本书回避掉的那些
事所做的补充我奉劝那些因我的迂腐而笑掉了门齿嘚年轻朋友,不妨径直去读他的那本小
说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1988年是我生命中关键的一年。那一年我的小家庭发生了意外變故,我的人生道路
随之逆转那一年……算了,我就别拽了再大的耻辱也得生生地把它咽掉。在这儿我就
公开地说了吧,那一年峩老婆把我给甩啦。当我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生米都快做成熟饭
了。她是个记者见多识广,机遇多受到的诱惑也多。那时她长得年輕人又漂亮,气质
不凡为她倾倒的男人车载斗量,据说其中有级别高得惊人的她随便跟其中的哪一个,我
心里恐怕还平衡一点儿想不到,最后把她拐走的是个俗到家的混蛋那小子也是个记者
(从此我见到记者就忍不住要起杀心),小白脸八面玲珑,生存能力比當时的我强几十
倍唯一的弱项是没有正式文凭。大概有三年的工夫他可是下了死力追我的老婆。我老婆
的电视台与那小子的报社是兄弚媒体记者们打伙采访是常有的事儿,这就给某种勾当提供
了最便当的“沙床”我估计那小子对我老婆嘘寒问暖、早接晚送的没少献殷勤。我老婆那
人挺聪明,但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在识别男人的问题上几近弱智。几次包藏心机的呵护
就让她找不着北了,最后终于對文凭问题忽略不计了后来他们一有勾当,就说去“采
访”唉,采访采访多少采花盗柳的勾当假汝之名而行啊!
  而我呢,当时昰个中学老师那年头,在中学当“孩子王”社会地位还比较低下俗人
们认为我们是百无一用的知识分子,而真正的知识分子则根本不承认我们是什么知识分子
本来我就低了老婆一头,家庭的稳固性存在着极大的危机而我偏偏就毫无警觉,基本没用
心去增强我的生存能力结婚六七年了,只顾埋头写诗渴望“一举成名天下知”。书买了
一大书架稿纸用了无计其数,连孩子都不想要一心要做顾城苐二。现在应该承认我的
天赋恐怕是有点儿问题。那时候六七年下来只在报屁股发过十来首诗,每年不超过三首
眼见得成名之日遥遙无期,跟巴勒斯坦建国好有一比但是我老婆可不是个红袖添香的主
儿,你不行革命自有后来人。就这么我活活被一个女人给甩了,绿帽子是否早就被扣上
了已无法考证。1988年初春当杨柳没发芽的时候,我被迫离婚尽管别人不承认,我还
是自视为知识分子绅士風度决不可少。我跟她吵过哀求过,最后看看覆水难收就只好
给了她充分自由。协议离婚财产我全不要(书除外)。临分手时我留我老婆一句话。我
说那小子能抛妻别子,追你一个半老徐娘那能是好饼吗那是!你能保你十年后不人老珠
黄,你能保那家伙从此能收心对男人的了解,差远了你!我老婆不服气反驳我说:你少
污蔑!你根本不了解他,小柳(就是那小子)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离婚一个月后,她和小
柳就一块儿风风火火奔海南闯九州去了多年以后,我得知由于新经济时代重文凭,小柳
混得一般但却包了个重慶二奶。我老婆(现在应该叫前妻了)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尽管
她发了雷霆之怒,那重庆二奶与小柳仍是剪不断、理还乱这都是后话叻,在本书里这个
  那一年,我36岁是个完全的成人了。可是自从发生了老婆出离的事件之后我发觉自
己的智力原来有婴儿化的倾姠。离婚前后我曾经找过我的许多朋友、同事及熟人诉苦,然
而我发现他们的态度都很暧昧,并未像我想象的那样共同来声讨我老嘙的不忠,而是不
约而同劝我要现实我就想,这个“现实”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老婆闹离婚,绿帽子高高悬
在我头顶这确实使我痛不欲生,终于促使我从一大堆废物文字中脱离出来了好好地品味
了一下这个“现实”。我这才发现原来世道人心,天翻地覆了敢情我嘚那些朋友都是暗
中支持我老婆离婚的,私心里没准儿都暗暗期盼我老婆属意的正是他们自己。直到我老婆
公开宣布从今往后要挂靠沒文凭的小柳了,那帮朋友才和我一样着着实实吃了一闷棍。
这一场离婚闹剧终于使我明白:在一般人看来,老婆不忠这根本就不昰个问题,严重的
问题在于都八十年代末了,我还在当着知识分子而且还是个“伪”的。这种错误才是不
可饶恕的那时海南刚刚在開放,十万狂人正杨帆过海去抢金子我居然还在稳坐家中写
诗,实属脑子坏掉了我老婆走在潮流之先,挂靠小柳后两人就直奔了南洋行动果断,目
的地明确那决不是一般的妇人能做到的。我的那帮朋友虽没吃着葡萄心里八成也是佩服
那娘们儿的,所以决不可能真囸同情我
  一个人如果忽然想脱胎换骨,那原因多半在于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在满中华人民共和国
的人文知识分子都在狂热地读尼采、读弗洛伊德的时候,我因受婚变的刺激大彻大悟了。
我不能再愚蠢下去了我要现实。知识分子这张皮我不要了!
  我的弃文从商,当时可能并没有我上面说的那样惊天动地知识分子都有事后危言耸听
的臭毛病。转机其实是由一封深圳来信引起的我的一个大学哃学,当时正在深圳春风得
意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我戴了绿帽子,便起了怜悯之心特地写了封信来劝。他说钱锺
书老在《围城》里囿句话,我们男人万万不可忘即“女人如衣服”。既然那个忘八蛋小柳
把你的衣服扒了去你向隅而泣还有什么用?如今还有谁看不得囚家流泪而改邪归正的吗
改革开放到如今,衣服被人扒了应该是件好事人穷思变嘛!这件事我看终于能使你脱胎换
骨了。深圳这地方花花衣服有的是,想穿什么风格的随你便。趁着放暑假我看你还是
过来散散心吧,没准儿就能穿上一件新衣服回去呢!我看了信惢动了。想自己在这里独自
嗟伤人家小柳拐着我的老婆正在海南岛海边上得意洋洋地嚼甘蔗呢,我这不是傻么改革
开放都这些年了,峩足不出户不知道资本主义新浪潮是什么模样,还不如就到深圳去看
看你们丫的狗男女可以嚼甘蔗,我也可以尝尝菠萝的滋味儿是什麼说不准用不了一个暑
假,就算老婆要复婚我都不愿意了呢。就这样我坐火车去了深圳。走的时候知识分子
的臭毛病还没改净——拎了整整一旅行袋的书。装了弗洛依德、荣格、尼采、萨特、瓦尔
特-撒拉热窝(这最后一位的名字记不确切了待考)一大帮文化老爷孓,准备到深圳去修
  事情果然不出我的同学张怀民所料到深圳还不到一个月,我就脱胎换骨了完全变了
一个人。那些书那些老爺子的呕心之作,在深圳被我东一本西一本的,没等暑假过完
  我的那位同学张怀民,当时在深圳的蛇口工业区谋饭吃这小子跟峩在大学是上下床,
属于铁哥们儿他在大学里特立独行,傲视群小是个厉害人物。人机灵书也读得扎实,
瞧不起半瓶子醋的某些教授在这一点上我们臭味相投。几年不见他他在深圳发了(看来
人要变化,不一定非被戴上绿帽子他老婆跟他关系就铁着呢)。人整整胖了一圈儿眼镜
也换上金边儿的了,头发收拾得光可鉴人西装也笔挺,皮鞋也瓦亮搁着过去,我就得骂
他怎么收拾得汉奸似的現在到人家家里去蹭饭吃,不大好意思这么放肆了只好当面夸
他:兄弟,有风度像个精英!
  怀民的太太不在家,暑假带着儿子去內地探亲去了怀民说:你来得正好,家里清静
那小祖宗要是在家,你就瞧着鸡飞狗跳墙吧你放心住下,买个地图愿意上哪儿玩上哪儿
玩,吃饭回来吃也可在外面吃也可。我忙时间就是金钱啊,陪不起你你主要就是感受
一下深圳的气氛,别老想不开老婆去了,那自由可来了我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
  从这一天起,我就和蛇口结下了不解之缘这地方如今已经衰落了,跟年轻人说起大
都汒然不知所谓者何。可是在那个年代蛇口区区一地,大名如雷贯耳与整个深圳齐名。
虽然只是深圳一个小小的卫星城方圆不过八平方公里,一脚油门就横穿而过但却容纳了
五、六万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者,都才二十来岁的姑娘小伙全是民族精英分子啊。你想
想峩在这种地方,能没故事吗
  在蛇口这个地方,每年七月前后都有不少从内地来的应届大学毕业生,没头苍蝇似的
四处找工作我來了一个星期,一出门就遇见这些人——领带飘飘手拿求职资料,一脸臭
汗地在街上乱走那时候蛇口的公司多如牛毛,经济增长好像吔不光是数字上的就业比现
在要容易多了,差不多是个人就能找碗饭吃别看大学生们刚来的头几天,惶惶然像个没毛
的雏儿几天之後,只要落下脚就人模人样,满口的商业术语名片一掏,不是“经理”
就是“主办”我耳濡目染,感叹乌鸦变凤凰竟是如此之简单不禁也动了求职的念头。
  跟张怀民一说他就笑了:老兄,醒过腔来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婆的事咱们
先不说,就你那中學教师实在是鸡肋,还干它做什么在这儿,只要你进了公司门儿工
资最低五六百,不是强过你那百八十元他立即给我写了一张条孓,递给我说;我这公司是
进出口公司不经过历练,你干不了我个你介绍一个人,是个文化人在一家公司当顾
问,我叫他姚老师伱去找找他,没准儿能有机会
  那天一大早,我拿着条子按地址就去了石油大厦。姚老师没有找到一个挺年轻的公
司职员接待了峩,东问西问地聊了聊我见这事情根本没什么着落,甚感失望就想走。不
曾想那后生说:先生我看您也甭找姚老师了,他不过是我公司一个挂名顾问你不就是想
找工作吗?我公司录用你了我恍如梦寐,期期艾艾地问:请问您是。他忽然威严地一
笑,说出了一呴石破天惊的话:我就是本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我一楞看他不像开玩笑的
样子,才明白过来特区还真的就是特,原来有这么年轻的總经理若在内地单位,像他这
样的主儿也就是跑腿打杂的料。当下里我调整了一下心态马上问:那么我可以干什么工
作呢?他答:先干办公室主任我又问:待遇大概是多少呢?他答;八百五请客吃饭三百
块以内可以签单。这样的待遇在1988年简直是天方夜谈。我心裏一阵狂跳像走路捡了美
元没被人看见,连忙说;好的总经理,你看我什么时候来上班他答:下午两点半!我又
是一楞,心说:好镓伙我算是见识了,无怪乎深圳遍地高楼盖得跟蘑菇似的没有速度行
吗?时间就是金钱实在是真理。我不由也豪气顿生禁不住站起来打了个立正,说;谢谢
总经理栽培!那年月时代变化太快,现代汉语表达几乎要跟不上了此情此景,不模仿国
民党就好象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万分激动
  回来跟怀民一说,怀民淡淡一笑没当回事儿,只说;先干着吧体会体会。想想他
又忍不住笑了:老夫孓,怎么样当商人了,不虚此行吧我连连点头,说:好想不到!
到底是深圳,什么都快怀民忽然严肃起来,叮嘱我说:你可记住深圳的老板,他妈的炒
  就这么我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大转折,在本无可能有我一席之地的商业场上开始混饭
吃了。从此我坚信無论是历史发展,还是个人的命运根本就没有什么必然规律可循,一
切皆在于偶然否则的话,我至今还是个中学教书匠劳碌一辈子,培养了无数应试教育的
废物然后自己也成了废物,无声无息地退休完事哪里会有后来的传奇阅历?
  现在我要说说我这公司了峩平生所加盟的第一个公司,是个最混蛋的公司也是一个
最浪漫的公司。它的混蛋在于它后来终于使我灰溜溜地离开了深圳。它的浪漫在于……生
活于其中实在是太美好了。这一点我在本书中要慢慢地讲。公司跟蛇口其实没有什么关
系只是在蛇口租了写字楼和厂區。公司的职员十来个;下属工厂的工人,百来个不过
是个商业大潮中微不足道的小公司,但是有特色可以写进《中国公司史》。單说与公司有
关的人当中就出了两个后来声名显赫的深圳明星人物。
  我到了公司第二天才弄清楚,原来我是公司招聘的第一个有夶学文凭的人在此之
前,公司属草创时期雇不起大学生;老板也想不到有大学生可以为他卖命。更重要的是
老板在见我之前,根本沒想到大学生的“门面效应”从我之后,他在这几个问题上大彻大
悟基本上非大学生不招了。
  在我之前的职员是跟他白手起家創业的人。老板做过打工仔所以老职员也差不多都
是打工仔、打工妹。我最初上班时同事当中的女职员其实就是打工妹,穿得都还不錯但
和白领丽人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我说不清是服饰、容貌、气质还是别的什
么东西——就构成了天渊之别。总之總体效果土里土气。其中有一个姓安,老板叫她
“小安子”安小姐喜欢文学,在办公室坐着有两件事使她与众不同,即不停地看报紙和
写诗老板来巡视,看到她这样倒也不大责怪。只是在别的场合偶然想起来,会当着众
人面数落说:“小安子写那个东西,什麼用啊!”其鄙视之状犹如在说典故里的“猴子
捞月”。但是小安子这只执着的猴子,在深圳二十年来进进出出的三千万打工妹中還真
就让她捞到了月亮。她是谁说出来吓你一跳:她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深圳打工妹作家“安
子”,安丽娇深圳二十年历史中,数二┿个名人就能数到她一个。小安子在若干年后
一本书出名,从此进入《深圳发展史》进而也有了资格进入《共和国发展史》。这小咹
子算一个人物吧?可惜我跟她共事还不到三天。老板自从聘用了我才发觉他出身的那
个阶级基本都是废物,三天后就把公司里所有的打工妹元老都给炒了。
  我刚进公司完全适应不了这种资本主义人事制度。就在小安子她们屈从于命运安排
各自默默收拾办公桌物品,准备黯然离去时我挺身而出,找到了老板我说:你不能这
样,她们没有错儿老板嘿嘿笑了:是啊,但是她们没有用!今後我公司一律聘用大学
生。我初来乍到不知资本主义厉害,还想要抗争一下老板脸色就有些不好:知道吗,这
是特区!公司不是慈善机构这件事,你不要说了我只好默然退下。小安子她们收拾好了
东西就不卑不亢地走了。我当时挺怜悯她们全然没有料到,她們中的一个在不久的将
来,会成为与共和国永远共荣耀的大作家
  那时候常到公司来串门的,有一位老板的朋友人很谦虚,当过兵搞过技术,当时也
在办一个公司他的公司远不如我们公司气派,只在居民楼里租了套房搞技术的,做什么
都比较朴实没见过他覀装革履,一年四季穿那种没个性的浅色夹克一不留神还以为是装
空调的师傅。这人姓任没事儿就上石油大厦我们公司来坐,对我们嘚办公环境、办公程
序、文员素质赞不绝口经常露出羡慕之色。他老是对我说:唉呀主任,你们的人这么训
练有素都是你的功劳吧?这人是谁呢说出来——年轻一点儿的朋友请捂好了嘴,小心门
齿——要吓得人三魂出窍他就是后来的深圳华为集团总裁任正飞!全Φ国年产值最高的民
营企业之开国元勋。我当时的嗅觉也真是迟钝得可以跟老任聊了那么多回天,全不察觉眼
前的这位将来会成为共囷国新崛起阶级的代表人物。否则我今天笃定能做上他的副统
  好了,后悔药就不在这儿继续吃了接着继续介绍我们的浪漫主义公司。
  就在华为的老任带着一帮小年轻在他的民居里鼓捣电话机的时候我和我的老板及其同
事们正在尽情享受新生活。我们的公司铨世界绝无仅有。单说名称吧就让人拍案叫绝,
叫做“深圳泰坦艺术科技综合有限公司”在座的读者,懂科技的可能有千千万万精通艺
术的,也可能车载斗量但是既懂艺术又通科技的,我有把握说万里也难挑一个。至于能
将两者“综合”的那就只有爱因斯坦死洏复生了。一般人见到我们公司的名字立刻就晕
菜,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公司的高层职员,对这个名称心领神会凡与工商、税务、銀行
人员应酬,见着懂艺术的就大谈科技;见着懂科技的,就大谈艺术;所向无不披靡至于
公司的经营业务,我今天干脆就解密了吧其实就是剜窟窿盗洞从银行里弄贷款,北京人叫
  我们的老板来自内蒙边缘一个林区小镇,以他所受的教育程度和那小镇上的民智水
平,决无可能完成经商方面的启蒙但这家伙无师自通,走了一条与华为的老任截然不同的
路这个公司,其实是做玩偶工艺品的囿工厂,有生产线有设计师,有工人有市场
部,有总办有财务部、有前台接待,五脏俱全非常完备。但只有一条我们心知肚明——
这只五脏俱全的母鸡是下不了蛋的也就是说,它没有销售市场一件产品也销不出去。原
因比较多比如,当年富到既有闲心而又买嘚起工艺品的那个阶层多是大老粗,靠贩鱼、
炒瓜子、走私录像机起家的艺术指数比较低。而儒商一流的人物则还在襁褓之中。如華
为老任那样的正在民居里苦苦奋斗,还顾不上玩物丧志所以我们的产品无人问津。最大
的原因还在于我们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怹根本就无意于提高本民族的艺术鉴赏力搞这
么个煞有介事的摊子,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银行要刀刀都从银行里“扎”出血来。
  那時银行信贷科的人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那纯粹就是由一伙白痴我们公司一个礼拜
总要接待这么三、四拨,都是上门动员我们贷款的現在回过头去看,这种事情简直像大
姑娘让你白上床,难以置信可是在1988年,这种事儿不奇怪那时候与现在太不同了。那
时候的钱不毛一块人民币能兑差不多两块港币,加上物价也还比较本份所以,无论是公
司还是个人都好生存。几个银行你贷三十万,他贷五┿万一凑就凑起了一两百万,正
常的话够公司花两三年的了。我至今慨叹的是:我们的老板一个初中生,不知《哈佛经
济学》为何粅居然能异常准确地把握在中国经商靠什么。他带着我们一群大学以上程度的
职员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老任都看得眼睛发直),然后把当地所有的银行分行、分
理处都“经营”了一遍路线正确,于是就硕果累累老板就是这样成为了80年代末先富起
来的一员,靠嘚是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泰坦艺术科技综合有限公司
  我们的“泰坦尼克号”就这么打造好下水了。“海上有仙山”“风正一帆悬”,离它
沉没的日子还早呢老板的经营战略是否正确,我们做职员的无从置喙反正大家干一天活
儿拿一天钱,乐得歌舞升平在峩之后,老板抢购似地招了一大批本科生和研究生形成了
庞大的知识分子队伍。凭心而论他对我们是尊重的,基本不侮辱人格(我生岼所受的侮
辱全部来自知识分子或伪知识分子)。但并不意味着老板就很尊重我们的意见而是相
反,我们不过是摆设和执行机器老板一挥手,我们向前进而已。
  公司里气氛最好的一段时间是在上午10点钟之前。老板自从成了“先富阶层”以来
早上不到9点半是鈈起来的。我们那时上班比较早8点钟雷打不动,迟到要扣款每天7点
55,办公室里还空荡荡的一到8点,忽啦就坐满了一屋子人一个也鈈少。天还不热阳
光正好。一屋子衣冠楚楚的的知识分子彼此都很客气,学了广东人互相招呼着,“张
生早晨!(张先生,早上恏)”“母乖。李小姐早晨!(甭客气。李小姐早上
好)”。诸如此类俨若香港都市片里的情景。
  男职员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女职员一天一身职业套裙永不重样。但是这么郑重其
事地按时就了位,却没事儿干男的就沏茶、看报纸。公司订了香港的《文彙报》每天三
十多版,够看个昏天黑地的了女的则恪守妇道,抹桌子、浇花、打开水完了就看时尚杂
  这是每天的开心两小时。10點钟一到老板准时“砰”一声推开隔壁总经理室的门,办
公室里全体人员立刻“唰”一下大变脸个个正襟危坐,满脸都是为公司惮精竭虑的样子
什么时尚杂志、《文汇报》,通通变戏法似的没了室内鸦雀无声,只听见中央空调呜呜作
  一个专门伺候老板的文员小姐此刻弹簧般地跳起来跑到隔壁去给老板冲茶。老板掸掸
大班桌上的灰甩下“登喜路”大皮包,一扭脸威严无比地隔着大玻璃窗扫┅眼这边办公
室,然后神闲气定地坐下
  公司的有效工作时间,从这一刻才算开始
  每天如此,朝朝暮暮15年前,我们把多少大恏时光就消磨在这架机器里了我们所有
的知识分子职员,都非常喜欢早上的这开心两小时因为心情放松,没有事儿干有事也要
推到10點钟以后去干。老板都是直肠型简单思维你干了他没看见,就以为你什么也没干
职员都不是傻瓜,谁不想讨巧所以,“天塌地陷吔得等10点半”。
  开心两小时啊那是何等美好的时刻。在今天我日见苍老之时仍由衷地怀念蛇口石油
大厦那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群毕了业就南下的本科生、研究生新鲜活泼,譬如朝露
各个坐在现代写字台前,吹牛、侃山、逗闷子充分展现了人性化。隔着硕夶无比的落地玻
璃窗能看到蓝蓝的后海、绿绿的香港元朗。身边的产品展示柜上摆着非洲玩偶、印地安
玩偶、日本玩偶。轻纱样的阳咣洒进来满室亮堂堂的。我们这“玩偶之家”充满了安
宁、平和、优雅的综合气氛。
  下班之后那才是鸟脱樊笼自由飞,职员们嘚生活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临近下班还有10分钟的时候,解冻开始大家脸上惮精竭虑的表情有所松动。老板在他
的房间里这时也没倳儿干了,就背着手遛跶到这边大办公室来开开女职员的玩笑。大伙
明白这就是可以随便了。男职员就赶紧打电话约人广东话叫做“抠女”,用现在的时髦
语说就是“找美眉”。如果有人抠到了女就赶紧擦皮鞋,蹭蹭几下把皮鞋擦得能照见
人。擦完了鞋再掏絀钱包来,数数人民币还剩多少张女职员们见了,心里又不屑又有
醋意,互相挤眉弄眼地表示嘲笑6点钟一到,大伙“轰”一声鸟獸散了。
  在大厦一楼食堂里吃罢晚饭单身汉们便三三两两遛跶回宿舍。此时的蛇口暮色安
详,俨若田园就差没有“羊牛下来”叻。
  我们那时的宿舍在“紫竹园”就听这名儿吧,古香古色的像不像陶渊明故居?其实
紫竹园不过是一排高层单身宿舍楼徒有其表,哪里有什么紫竹现在这地方已经破败得不
成样子了,可是当年刚盖好的时候真还有点儿豪宅的模样。这一带都是打工者社区。我
们宿舍的对面一栋八层大楼,就住了好几百号打工仔、打工妹黄昏后,月上楼头那整
个八层大楼就开了锅。有洗衣服的、刷碗嘚、看电视的、听录音机的、打情骂俏的各种声
音,汇聚成宏大叙事交响曲直到后半夜才能消停。我们下班后无聊了,就坐在阳台仩
看那些打工仔们怎么抠女,那也是风情万种啊
  晚上单身职员一般在屋里都呆不住,有去看电影的、有逛老街的、有找老乡吹牛侃山
的跟我住一个屋的周一鸣,比较特别他轻易不出去,下了班就猫在屋子里专心干两件
事。一是翻录磁带他嫌买歌曲磁带太费錢,就到小店里去租听到好的,便翻录在一张空
白带上留着听能省下不少钱。二是整理剪报白天在办公室,凡经他过手的《文汇报》
没有不开天窗的。这家伙什么信息都搜集比如《煲汤小窍门》、《梅艳芳出道靠什
么?》、《金庸理财十三招》、《日本财阀横路敬二小史》诸如此类。白天剪下来晚上
分门别类,往软皮本上贴他每晚做这两件事,乐此不疲
  周一鸣人比较闷,有了心事鈈易宣泄。后来他倒是找到了一个途径就是大放迈克
尔-杰克逊,录音机一开声震屋瓦。只要一听到这疯狂摇滚不用问,小子准是又受了什
么心理打击我热爱迈克尔-杰克逊,就是那时候受他的熏陶
  此人是重庆人氏,农家子弟同济电子计算机专业本科生。他有個外号叫“周崽儿”
源于他老爹每次打长途来,声音大得全公司都能听见:“崽儿崽儿,你啷个样好不好
嘛?”这句话每次都要問八遍。女职员们回回乐不可支这周崽儿的的专业,其实挺前卫
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不去搞专业却跑到这泰坦公司来,当个销售部經理根本就不可能
做出什么业绩来。我们公司设立销售部就像某人所说的,好比蒙古人民共和国设立海军
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峩问他他却十分淡然:“在哪里不是干?这个公司确实是混
帐但是,人多一点阅历不也是好”
  你看看,这周崽儿不可理喻。
  后来这周崽儿可是发得一塌糊涂,富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和他联系了估计目前离大企
业家任正飞也就是十几公里的差距。可是当年我们确实就是从同一间陋室里一块儿起步
的。人的天赋相差之悬殊就这么令人感叹。也许周崽儿成功的潜质,就在于他的那些与
  我们那时候就是一对难兄难弟我和周崽儿,下了班没处可去窝在宿舍里,看书发
牢骚,抽烟发呆,满屋子都是乌烟瘴气
  某日,周崽儿在欣赏他那精心制作的剪报本重温了一遍《财阀横路敬二小史》,忽然
把本子一摔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妈的,念书念书,念成了个贫下中农!”
  我说:“你的工资可以了吧。”
  周崽儿说:“六百五我哪年能住上豪宅,哪年能开上宝马”
  “小子,你得慢慢来咱们老板,还睡过荔枝公园呢”
  周崽儿愤愤道:“老板?这穷人暴富心比蛇毒。我同济本科他才给峩六百五,上礼
拜来的那个北财大的研究生妞儿叫什么杜子美的,让他睡了一宿就得了八百块!这女人
  我听得怔愣,半天才反应過来:“消息准不准啊”
  周崽儿说:“你看见她今天拿了个索尼随身听吗?”
  “那没八百块下不来她一个穷研究生,刚到深圳能舍得买索尼随身听?”
  我有些感慨:“我苦干一个月才八百她一晚上就是八百,一个月三十天三八就是两
万四。我靠这吔太悬殊了!”
  周崽儿嗤了一声,笑道:“说你们文科的不会算帐你们还不服。这账哪能这么算就
是做鸡,也不能天天干悬殊倒不至于那么悬殊,只是女人挣钱毕竟容易”
  “那怎么办,男人就没出路了么”
  “有,你想不想想,咱俩就一块儿去做变性手术去他个X巴的,咱也去一宿挣八百
  我下意识地往床头上缩了缩说;“行了行了,男子汉想什么招儿不行就是吃软饭,
也不能把自个儿的势给去了我看你是牢骚太盛,出去泡泡妞儿就好了”
  “泡什么妞儿,”周崽儿叹了一口气“这辈子,不想泡妞儿叻”
  我问他:“什么事这么伤心?”
  周崽儿靠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女人,靠不住啊我的女朋友,在上海谈得好好
的說好她先去美国,创造条件我再去他妈的一到三藩西斯科就没了音信,估计是睡她导
  我精神不由得一振:“哦!我还以为天底下戴綠帽子的就我一个呢这下,可找到同党
  “哦你老婆也跟人睡了?”
  “岂止是睡都挂靠到人家那头了。”
  周崽儿歪歪脑袋:“你说这年头,怎么专门有人喜欢处理善后呢”
  我看看他,问道:“我说你是不是受了刺激才来的深圳啊?”
  “不错当然,分配的工作也不理想钱没有,势没有你想,能分到什么好地方那
工作我也不要了,在深圳看看再说吧”
  “就这公司,有什么干头民营公司,就是个体户嘛户口也进不来,说不定哪天老板
  周崽儿蔑视地一笑:“老板他还不敢炒咱们。没有咱们他哪里能天天睡杜子美?”
  如此的谈话每天晚上进行。那时我和周崽儿都刚到深圳,手头钱不多又没抠到
女。就只好闷着讓思想发酵。
  现在想来周崽儿身上的许多优秀素质,正是我的缺欠他精打细算,每一分钱的投
入都要考虑产出。节约是他的好習惯为了节约,他晚上不在食堂吃饭自己煮方便面,
  我看不过去就说他;“百万富翁不是省钱省出来的。”
  周崽儿说:“胡说八道百万富翁就是省钱省出来的。媒体想鼓动人们消费才说‘会
花钱才能挣钱’,这屁话你也信”他踢了踢床下的一大纸箱方便面,“你看这都是批发
来的,一袋能省三毛想赚我的钱?不容易”
  我只好告饶说:“行行,哪天你干脆把胃给切了吧”
  一个知识分子,为了改变处境不远万里,来到蛇口这种地方几乎是举目无亲,于是
1988年的那个夏天就不免有点儿乏味平时上班还好,毕竟有“开心两小时”一混就过去
了。单身汉最怕过周末。看到一帮帅哥同事临下班前“蹭蹭”地擦皮鞋心里的苦楚,简
直没法兒说尤其是像我这种戴了绿帽子的人,既恨女人水性杨花又忍不住想给哪个春风
得意的家伙戴戴绿帽子,以获得心理平衡在办公室裏,看见杜子美长发如瀑美目巧笑,
也禁不住浮想联翩心想哪天不妨可以约她去喝咖啡。
  不料回到宿舍,周崽儿立刻给了我一個警告:“你要小心上班不要跟杜子美多说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啦?”
  “老板已经很不高兴了昨天向我下达了监控任务。”
  我眼珠差点儿没惊得掉出来:“我靠他又没娶了杜子美。”
  周崽儿好心地劝道:“算啦在人屋檐下,你就忍忍吧哪里抠不到女,干嘛在老虎嘴
  我越发觉得这事情说不清了只好说:“好好,我不跟她说话不过,怎么你跟她说话
  周崽儿嘿嘿一笑:“我没关系我比她矮五公分,老板不在乎”
  “他妈的,还有这种逻辑!这种人也能当老板”我一脚踹开阳台门,走到陽台上去透
气“这年头的资本家,混蛋!他吃肉还不让我闻味儿。”
  周崽儿在我身后说:“你消消气能让老板感到有戴绿帽子嘚威胁,也算你的本事了
  在杜子美问题上遭到不白之冤,我无处宣泄就买了一辆单车,周末一个人去逛蛇口
蛇口这地方挺怪,屬小家碧玉型的乍看不怎么样。车少人稀高楼也没几座,还没有内地
一个大型国企气派但是细一品味,味道就出来了到处是草坪、白房子,幽静得像是外
国人在棕榈树下走,如同仙人画中游宁静,自足是这个卫星小城内在的基调。那时
候蛇口很新,房子上刷着浅色涂料童话世界一般。年轻人又多都是帅哥靓妹。上街一
走你会觉得:世界很年轻,你自己也很年轻尤其是三洋电机公司,清一色是靓妹子打
工一放工,满街自行车滴铃铃一片秀色如潮而来,看得我基本上忘掉了杜子美
  蛇口是个打工世界,我的同學张怀民就是打工者中的佼佼者他当年悄然南下,谁都不
知道他的行踪到蛇口两年后,把知识分子这张皮彻底抛到了太平洋中,在商界扶摇直
上先于全国人民十七年就奔了小康。有了价值连城的深圳户口住进了“碧涛园”。他的
房子当年就算是豪宅了,宽大得鈳以在客厅里跳华尔兹
  我到公司上班后,搬到了宿舍适应了一个星期后,就抽空去怀民家坐了坐这一次怀
民的太太带着孩子从內地回来了。怀民的太太——行了我就别叫她怀民太太了,其实就是
小白——她当年就相当于我们系里的“杜子美”人漂亮,又有才氣小女人散文写得一
流。那时候追她的人有一火车怀民并不是最有希望的竞争者。他在这事儿上曾经求助过
我。小白是学习委员峩当年则是学生会的学习部长,接触的机会多就常常当着小白的面
感叹:“本系人才济济,我独服张怀民耳!”久而久之这观念就灌輸给小白了。一年后
怀民终于得手,郎才女貌出双如对,令多少中文系的帅哥为之吐血诸位可能有所不知,
70年代末的大学开化远鈈及今日。当众搂搂抱抱的情形校当局视同流氓行为。然而这两
人豪放有如徐志摩、林徽因在校园里不管走到哪儿,兴致一来就上演“最是那一低头的
温柔”,哪管污染不污染学校官僚的视线
  到毕业时,报应来了为了杀鸡儆猴,学校把他俩发配到边远地区茬一所师专任教。
这等于强迫他们去支边了怀民倒也是汉子,吃了散伙宴第三天就走了。从此我和他就
  这次见到怀民太太——當年的中文系宝贝,我可是吃了一惊这哪里是小白呀?怀民是
越活越年轻了而小白,整个完了成了一家庭妇女了。在学校的时候尛白那叫一个冰雪
聪明,可以称作改革开放以来第一代美女作家小女人散文驾轻就熟,比方《冬季到北京来
看雪》、《谁的手绢在飘》、《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皆是文不加点,一挥而就省报、
省刊都抢着约稿,省作协那般老家伙为她都快神魂颠倒了这才多少年啊,小白的灵气到哪
儿去了我偷着观察了一下,好家伙额上皱纹都有了。我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声。鬼机灵
的怀民看出了我的内心活动拿眼光制止了我。我忍了半天又喝茶,又抽烟的最后还是
冒出来一句:咱们这茬儿人,都老喽!怀民摸摸微秃的前额干笑两声,咑哈哈说:那有什
么我很老,但是我很温柔是不是,老婆
  吃饭的时候,小白露了两手红烧膀蹄做得一流。我又是一惊怀民僦得意洋洋地说:
你看小白有进步吧?上得厅堂进得厨房。我嘴里含着膀蹄点点头,眼光怎么也离不开小
白额上的那一条条抬头纹吃完饭,根本没心思再坐了男人,最看不得同龄的女人被岁月
催老女人老了,男人的心基本也就催枯拉朽了
  我慌慌忙忙地告辞。小白一直是淡淡的这时候说了一句;老大哥,你怎么也变浮躁
  我尴尬地笑笑说:跟着时代走难免,难免
  怀民把我送到楼噵上,我对他说:你把小白给毁了
  怀民宽容地笑笑,拍拍我肩膀:人间正道是沧桑像老兄你这样将浪漫进行到底的,毕
  我说:为什么不让小白去上班
  怀民说:这叫“鸟笼政策”。深圳这地方开放得厉害,把老婆放出去后果难料。养
得起就养着否则,戴。他看看我,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苦笑一下,朝他摆摆手;甭说了我理解。你回去吧说完,我飞步下楼头也不
  暑假眨眼工夫就要过去,我在公司上班刚刚上瘾哪里就肯回去。打电话回学校请了病
假拿定主意,拼死命也要在深圳干了
  就这样ㄖ复一日,天天上班看研究生杜子美巧笑倩兮;下了班,看对面宿舍打工妹美
目盼兮总算把苦夏熬过去了。终于有一天不开电扇也能睡觉了,舒服日子就此到来
  就在这时候,我抠到了女!
  这意义好比范进中举你想,那一年我都三十六了在抠女方面,不等于迟暮老童生一
样这件事,可以说甚至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从此,我不再孤苦伶仃经常跟小清有个约
会。小清是小鸟依人那一类型的一个男人,能找到这样的美眉就好比穷光蛋中了头彩。
绿帽子从此可以摘掉我的人生,进入了辉煌第二春
  认识了小清,峩才发觉我和周崽儿的那住处,简直是狗窝哪里能让小清去?每次都
是我去小清宿舍找她走到她楼下,看见她窗口亮着日光灯心裏就很熨贴。好心情漾满心
头慢慢爬上六楼去。看见她房门开着穿堂风微微吹动花布门帘,门里边有录音机放音
乐——《跟这感觉走》这感觉,是何等的好!
  我这迟暮青年是怎么抠到女的呢?说来还是老板的功劳时至今日,我在这一点上
还是比较感谢他的,尽管他对我蛮横地封杀了漂亮的杜子美上帝在这种事情上,自有安
  有道是:男愁唱女愁哭,教授愁了乱看书老板愁了瞎支出。那个周末老板大概是
跟小杜闹了点儿不愉快,闷闷不乐下班前招呼各部门经理,晚上跟他去“海上世界”喝洋
酒经理们乐得寻欢莋乐有老板买单,只有周一鸣不去他不感兴趣。
  “海上世界”那时候名气可大总设计师都在这儿住过一晚上。它实际是一条法国嘚废
船被中国人买了来,安放在蛇口海滨做了娱乐中心。登上甲板就能看海,跟豪华游轮
的感觉一模一样那时候,一到晚上打笁仔、白领、老板、外国人,都往这里跑各得其
所。实在没钱的就上上下下在船舱里乱逛。
  老板带我们去的是英式酒吧看来小杜把老板气得不轻,只见他一个劲儿地要洋酒简
直把马爹利当水喝了。酒吧挺洋气还放着爵士。在我们去之前已经有几拨人在了。
  老板喝得差不多了就到处寻找目标,一会儿就盯住了一个洋妞儿。他仗着酒劲儿
凑了过去。那方面倒是很友善可惜我们老板嘚英语程度跟基层国人一个水平,两人的对话
很简单“哈喽?”“哈喽”“OK?”“OK”“也死?”“也死” 就这么,完了
接下来僦是傻笑。老板很沮丧又转向了另一拨人。这拨人是自己同胞了,都很年轻跟
水葱似的,疑似在校生老板端着酒就过去了。这下孓他算找到了用武之地,先侃科技
后侃艺术,把那拨人笑得前仰后合接着,老板向我们一挥手两拨人就合流了。
  原来这一群不是什么在校生,而是湖南财大蛇口校友会的周末在这儿小聚。湖南的
校友们看来是刚刚毕业都很单纯,热烈欢迎我们加入老板來了兴致,一叠声地喊:“速
配速配!” 当下就点了鸳鸯谱。分配给我的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妞儿。我那晚上没心
思胡来,一看对方尛我十多岁基本还是个孩子,根本就提不起兴致深圳那时候风气还不
错,男人找女人并不一定是想要勾引 ;女人找男人,也不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钱正常社
交而已。女孩儿问了我几句话我闷闷地懒得答,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
  不过,老板这速配可是起了效用除了我们这对儿以外,谈话空前热烈两拨人并了
桌,重新要了酒老板手一挥,叫酒吧服务生放舞曲那女孩儿见我沉闷,就拉我去跳舞
  我说:“我不会。”
  女孩问:“快三呢”
  此时伦巴响起来,女孩儿一把拉起我;“来来来我教你,包你三分钟学会”
  我勉强下了场。公司同事一看齐声鼓掌:“喝,老夫子也跳舞了!”
  一曲舞罢我经过点拨,果然就有了模样曲终坐下來,心情开朗了不少就问:“你
  “杨小清。你呢”
  “小姓张。”我忽然来了幽默感
  “张国……哈哈,你不要说真有點儿像啊!”小清妩媚一笑,眼睛成了弯弯的月亮
  这一笑,让我砰然心动就此落入了情网。
  接下来就谈的比较入港了。三訁五语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情况。我是王老五(绿帽
子一节隐去未谈)她是“待字闺中”,似乎目前没有男朋友(当然此事待考)。
  时过午夜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那时候公司还没有车,大雨中海边打车几无可
能。两拨人谁也走不了就只好继续花天酒地。直到天亮雨才停。这一夜长谈我可就离
不开小清了。结帐后两拨人出了海上世界,又到水湾头吃大排档朝雨即歇,红日当头
蛇口的小街无比清新。马路上的汽车从身边嚓嚓驶过 “番寻味”小店的灶头上冒着氤氲
白汽。我看看眼前眉清目秀的小清感觉这一切汸佛梦寐。
  吃罢饭我和小清互留了电话号码。到此这抠女过程,就顺利完成了
  第二天周日,痛睡一天第三天上班,老板來到我桌前威严无比地下了一个极简洁的
指令:“杜子美,从今天起解雇!”说完就走了。
  我跳起来立刻执行公务。交代小杜;“公司物品马上交回。宿舍可以继续住三
天 三天后,宿舍钥匙交给我凭我的条子,到财务部结工资”
  杜子美到底还是嫩,儍站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在人生战场上第一次被罚出局她一点
  我站在她面前,心情复杂想想,安慰了她一句;“走吧没什么夶不了的。旧的不
  那小杜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她明丽的眸子朝我翻了翻说出两个字来:“走
  转眼到了十月。某日下午臨近下班,也就是办公室的傻小子们“蹭蹭”地擦皮鞋的时
候小清来电话约我了。
  “喂喂。”她从办公室给我打电话从来不叫峩名儿,就这么“喂、喂”两声好像
我曾经告诉她我姓魏似的。“你晚上有空儿没有”
  “有空儿。”怎么会没空儿我心说,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咱们去爬山吧。”
  “爬山晚上爬什么山?你没有出问题吧”
  “你才有问题!今天是重阳节,广东人興爬山咱们也随一回俗吧。”
  “好啊你就是约我去登月,我也得咬牙去什么时候?在哪儿碰头”
  “7点半,招商大厦我辦公室楼下。你就在门口等着吧”她顿了顿,又略显犹豫
  “我啊,跟你不好意思吹牛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我才发现,┅屋子人都在看我
  财务部老李说:“嘿嘿,古木逢春梅开二度。”
  接待员顾红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周一鸣像研究古化石一样,盯了我半天慢吞吞地说;“赫赫,好老牛,嫩草!咸
  十月秋凉夜色下的蛇口像浸在水中一样,让人神清气爽峩刚到十分钟,就看见小清
一身黄夹克蓝牛仔裤,白旅游鞋利利索索,从育才路那边走过来
  诸位年轻的朋友,不是我倚老卖老实在是有句肺腑之言在这儿要跟大家说说。一个男
人娶什么样的老婆不甚重要(反正都一样,烦死你)但趁年轻时,想法儿抠到一個好
  那个晚上小清一露面儿,我就感觉到生活的意义与过去很不同了。一个还很单纯的
女孩子信任你,接纳了你甚至有点依賴着你,那感觉很好。比之戴绿帽子强上百
倍。别的就先不用考虑了。
  小清约我去爬的是蛇口的南山。蛇口是个依山面海的尛城它所面的海,赫赫有名
叫伶仃洋,大伟人文天祥在此赋过诗篇而它所依的山,就是南山这山虽不高,也没名
气但山不在高,有女则灵那天,小清步履轻盈领着我,过水湾头过碧涛园,一拐弯
  这山上也有挺好的马路一直通到半山。我正想说蛇口好奢侈荒山野岭也修这么好的
路。小清就开口了经她说明,我才看清楚了:原来半山上有一个巨大的别墅区,叫“黾
山别墅”但是,百分之九十五的国人念不出这“黾山”的“黾”来。于是蛇口人就把
它念成了“龟山别墅”。一家伙就给别墅区所有的男主人通通戴上了绿帽子。相反在蛇
口,你要是打听“黾山别墅”在哪儿那准把人的门齿给笑掉。
  虽然是龟山别墅但依然令人神往。想想看那是1988年,我们好多知识分子连浴缸的
边儿都摸不着几回这山中,却有这样幽静的洋房日可看红尘,夜可观天象那些龟山主
人們在这种环境中活到百年以上,是根本不成问题的
  走过龟山佳境,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嗨嗨别把魂儿丢了。”小清提抗议了“想住龟山,奋斗十年”
  我一惊;“十年?我才俩月就受不了啦。这老板变态,简直是以你的痛苦为快乐
天天给伱上夹板,看到你呲牙咧嘴他就乐。发你俩钱就恨不能把你当驴使。十年熬下
来不要说住龟山,他能给我个乌龟壳子就不错了”
  小清就嗬嗬地乐;“你那公司,没有那么恼火吧”
  “我不夸张。我天天就是忍有机会,就跳槽”
  “你可不要高估自己!如今,有个地方发钱就不错”
  我看看她,觉得这小姑娘倒很现实就说:“我不过发发牢骚,干还得照样干可是,
这样干到哪年是个头?难道这住龟山别墅的,都是像我们这样当驴做马干出来的?”
  小清吃吃地笑捶了我一下:“农民!简直是农民。農民就不要想住别墅了。”
  一过了龟山区马路就不见了,扑面是嶙峋山石这里因为面海,海风大长不住大
树,只有灌木稀疏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蜿蜒而上。爬了一段回头看看,蛇口的万家灯火
已在脚下恍若梦幻。上面的山路和南山的峰顶有星星点点摇動的手电光。
  山路渐陡我走得喘气,但在小清面前仍装出气壮如牛的样子。遇到极陡的地方小
清把手伸给我,求我拉一把那樣子有如小鸟依人。我掌中她的小手潮润,柔软让人受
  “你是当白领当腻了,要来自找苦吃”我调侃她说。
  “去你的!后悔了你就先下去。”小清嗔道
  一路斗着嘴,倒也忘了累山顶终于近了,顶上有人向我们大叫鼓励加油。
  这样的夜晚如此的荒山,于我真是久违了自大学毕业成家后,浪漫就与我无缘了
在家里当牛做马,也换不回老婆一个笑脸整天里灰头土脸,耳朵灌满中年妇女的唠叨想
约个小姑娘到郊外去散步吧,又是有贼心没贼胆只有到了这深圳来,大家才全抛弃了背
景英雄不问出处,像峩这样的倒霉得额头发绿的也没人问出处。天涯沦落彼此彼此。
岁月之潮仿佛骤然倒溯回去我又回到了20岁的年华,有取之不尽、挥霍不完的浪漫时光
  刚见小清时,以为她才有十八、九岁雨夜泡吧的那天,她梳的是独根辫儿乍看好像
是村姑。要不是老板撮合我决不可能跟她搭话。但男女相遇的事向来就是偶然的成份
多。毫厘之间我就抓住了这只小鸟。今天爬山小清解开了那土到了家嘚小辫子,竟是一
头如瀑的长发成熟之美,令我刮目
  山路稍平坦,她就蹦蹦跳跳的跑到我前面去,一路嘻嘻哈哈不断
  “伱要快一点哦,别以为吹牛不上税”
  就在我快要累断了腿时,终于到了顶峰展眼望去,似乎是站在天堂俯视蛇口遥遥如
下界。夶酒店大码头,还有我们的写字楼都渺小如蚁巢。山上天风浩荡。远处香港
  “这地方好不好?写字楼我确实呆腻了”小清唑下来,望着我说“好啊,将来有了
钱在这儿盖一座土别墅,就叫‘抬头见龟’咱们来当农民。”我说
  “你就玩世不恭吧。”小清忽然叹息了一声“深圳的路啊,告诉你可不好走!”
  “女孩子,要好混一点儿吧”
  “你知道什么?女孩子才难”
  “怎么啦,骚扰太多吗”
  “一言难尽。光是骚扰还好对付。人际关系太麻烦。在公司你干得积极,人家说
你想讨上司欢惢你不努力吧,人家说你是靠脸蛋儿混饭”
  “那就嫁个大款吧,不用再受累了”
  小清嗤了一声:“说得容易!人家打的江屾,凭什么让你分享”
  我挠挠脑袋,说道:“唉呀女孩子都这么难,我们男生不是只有死了。”
  小清忍不住笑嗔道:“別恶心了,年纪一把还‘男生’!你一个大男人,叫什么
  “连叫苦也不让当驴做马,就是我们的命”
  小清不作声了,下巴抵到膝盖上默默望着山下出神。四周秋虫低鸣,透出凄楚满
山荒草的气味儿,充满野性
  过了好久,她才说:“深圳!唉什麼都好,就是交不到朋友人人都貌合神离。在公
司体己的话不敢跟同事讲。老板就像侦探说不定在哪儿窥视你。”
  小清的话說得我心有点儿痛。我便拉过她的手说:“跟我在一块儿就不要想那些不
痛快的事儿啦。我总还可以算一个朋友,不必有所顾忌知噵吗?我很老但是——我很
  小清甩掉我的手,说:“去!你这人自我感觉太好!”
  我们就这样,说着话看着风景,在山上槑了一个小时然后,就慢慢往下走有道是
“上山容易下山难”,一路磕磕绊绊倒闹了个汗流浃背。风一吹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
  “喂喂,你不要着了凉”小清担心地说,“对了天都冷了,你买棉被了吗”
  “还没有啊。单身汉没人管哪!”
  “有囚管,你又要讨厌我那儿有床多余的被子,等会儿你拿去吧”
  “那我要请你吃早茶,谢谢你对我的爱。”
  “行了!”小清茬我身后打了我一下“你要不这么贫嘴,倒还可爱一点”
  回到紫竹园,见周一鸣还没睡正躺在床上看《哈佛谈判术》。他抬头見我进门点点
头,没吱声低头又看。刚从外面进来我们这陋室给人感觉更是拥挤。灯光黝暗空气恶
浊,我又回到了现实中山风、虫鸣,小清的笑声一下就离得很遥远,很遥远
  我放下从小清宿舍拿来的棉被,开始整理床铺
  周一鸣忽然问我:“你去买東西了?”
  “不是买的是女朋友送的。”
  “你那个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下大雨那天晚上老板带我们去海上卋界,喝酒的时候认识的叫你去么,你又
  “在酒吧认识的是‘三陪’?”
  “胡扯人家是公司白领。”
  周崽儿把书一合霍地坐起来,看看我又看看那床被子,拍了拍腿叹了一声:“果
然,嫩草唉!悔之,晚矣!”
  “深圳别的不多就是机会多,你也走出去试试吧这样窝着,哪里行”我安慰他
  “咳,不是那个意思”他指指那床被,似有很多感慨“你看看,我跟上海奻朋友相
处三年她就做不到,也想不到”
  “一床被么,有什么的”
  “错!女人好不好,以小见大你这个,这个叫小清嘚,我今天跟你说那是你生命
中的华彩乐段。你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跟你比呀,我真是……太悲惨了!”周崽儿说罢
一头仰倒,躺茬床上不说话了。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耿耿有光。
  我也停止了整理床铺一屁股坐下,回味着这位悲惨室友说的话
  他说得鈈错。从那时起岁月淌过了漫长的河床,但越是到后来我越是能深切体会
到,什么是所谓的“生命的华彩乐段”它激情迸发,它可遇不可求它失之不可再来。这
东西假如你不相信它存在,那就永远也遇不到;假如你坚信它会照临你的人生它就一定
会在某一刻闪現。是啊有了小清,我就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说青春是一本书那
我就是把这本书又重新开始翻了一遍。天下的人不会都有這样的好运。
  重阳节之后我和小清的关系自然就升了一格,从频繁接触到亲密接触周末下班前, 不是她打电话来就是我打电话詓。一来二去我也加入了公司傻小子的擦鞋队伍。周末最 后十分钟办公室里“碧丽珠”喷剂香气噎人,擦鞋布上下翻飞我们的皮鞋,一个比一个   冬季的街头即便在亚热带,也还是有点儿冷店铺灯光像老人的眼睛,亮而清瘦我 和小清的约会,有一个大致的路線和一个比较固定的目的地这路线就是,在招商大厦前会 齐沿招商北路,过水湾头、西南饭店从小路插到海滨“情人路”,再沿别墅小路过海 上世界,就到了这里是个西餐店,凭海临风窗上挂着竹帘子。我们就在这儿吃饭、喝咖   那时候我长得比较帅,三┿六了也不显老。西装一穿有款有型。在少女少妇女当 中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跟小清走在一起宛若徐志摩、林徽因联袂出行。峩是郊寒岛 瘦、玉树临风;小清是明眸皓齿、惊若翩鸿公司的人偶尔见了,第二天都要朝我赞叹不 止可惜,时代不同了我们这一对兒璧人,不谈论什么诗歌我们聊的,与人文无关收 入的涨落、红包的厚薄、老板的优劣、物价的虚实,就是主要话题我们不是理想主义者, 仅仅是深圳角落里微不足道的普通人小清她,给了我普通人的欢乐当我变得平庸起来 时,身心舒展的新生活就开始了我逐漸习惯了小清半依偎地走在我身边,若有所思高跟 鞋嗒嗒地响,深色长裙随着步子一荡一荡   在街上走,有时有雾状的冷雨飘过来小清掠掠刘海儿,眼睛里好似有凄楚的神色一 闪我不由想,像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孩跑到深圳来单打独斗,闯天下是否经常会有孤竝 无援的时刻?要是有谁又能来安慰她?谁又能抓住她的小手把她向上拉不可能有,几乎 不可能在遇到我之前,不知小清是怎么闯蕩的我此时,完全理解了她在重阳节爬山时说   我对小清的感情怜爱的成份居多。小清也乐得有一个暂切可以依靠的对象在海边覀 餐厅吃饭,我发现她喜欢吃青豆就把我炒饭中的青豆挑出来给她。这样做她很高兴。   一个人要是爱上了一个异性,就可以变嘚很完善、很细腻我已经不大像过去了。圣 诞节前我送给小清两样小礼物,一个信笺夹是水晶鞋造型的;一串风铃,是灯笼花造型 嘚小清感到很惊喜,收下了这种事,我以前完全想不到也做不出。再想想过去我终 于有所省悟:我老婆背弃我,也是有她的道理嘚在这世界上,有三种人——诗人、人文主 义者、坚守理想者其实都距离白痴不太远。   新年前最后一个星期日。我一大早就爬叻起来打开窗户,让南国的阳光敞敞亮亮地 照进来周一鸣在半睡中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你疯了!去跟你那白领妞住一块儿吧! 咾家伙恋爱不可救药。”   我对他宣布说:“听着从今天起,咱们这屋决不能再像个狗窝。起来吧我要打扫   周一鸣眯起眼看看我:“嘿嘿,吃了嫩草到底是不同啊。”   单身汉的宿舍一般就是半个垃圾站。我把堆积了半年的废报纸、破烂杂志、空罐头 盒、方便面的袋子一古脑扫出了门,在门边居然堆了个小山清空了屋子,又去路边小店 买了个花瓶插上一束“勿忘我”的假花。再看看墙上太空白又去买了张国荣、伊能静的 大画片贴上。靓仔靓妹掩映花中。这一弄陋室顿然改观,怎么看都是“人面桃花相映   直忙得一身臭汗我到小卫生间去冲了个凉,然后站在地中央双手抱胸,欣赏着我的   周一鸣慢腾腾地起来穿衣、洗漱,眼睛左看右看一下适应不了新环境,喃喃自语 道:“商女不知亡国恨你就穷欢乐吧。”   我满心做着新年与小清好好聚会的美梦不想,周一刚上班就接到小清一个电话。她 说她要去宝安县。她们公司在那儿有个涂料厂年末要去清清帐,过元旦回不来了。   小清說声不好意思啦就挂断了。我惘然若失拿着话筒迟迟不愿放下。   美梦就这样落了空办公室的景物,霎时在我眼里朦胧起来我┅个上午闷声不响,坐 到中午长出一口气,把玻璃板下的旧年历卡换下来放了一张新的进去。废弃的年历卡 略略褪了色,1988几个字仍是耀眼地红。1988啊龙年,我的本命年天地翻覆。我告别 了知识投奔老板,是对还是错前景会怎样?一切全成了不可知   过去,在被那些绿帽子、红帽子、杂色帽子卡紧额头的时候我想得可能太简单了,以 为摘了帽子自由就会像亲娘一样把我搂在怀里,我只偠张张嘴就会有汩汩不绝的鲜牛奶 流到嘴里。而半年来真实的情况是帽子固然没有了,自由也到来了但是,亲娘不见了 你发财发箌一年娶一个老婆,固然无人管你但是,你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同样也没人管   多事之秋的1989,它最初降临的时候却是一派宁静元旦嘚早上,蛇口清清爽爽宿舍 区静悄悄。周一鸣去参加同学聚会一连两晚上踪影不见。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对着“人 面桃花”出神。隔壁有人在炖肉满走廊飘香。我馋涎欲滴却不知应该到哪里去解决。元 旦大厦食堂不开伙,路边小饭馆的卫生状况又十分可疑我洎己呢,没有炊事工具饿得 挺不住了,就下了床看看周崽儿的床下,好大一箱方便面可谓丰衣足食。于是就拿了他 的锅用了他的糧食,插上电炉学了他的样子,煮方便面充饥   元旦之后,仍然乏善可陈小清只来过一个电话,直叫苦说人快成机器了,天天加班 做账她给我留了那地方的电话号,但是我没打过去打过去,又能说什么呢   没有小清的日子里,生活就不叫生活了能听见公司这架机器榨得我的骨髓咯吱吱地 响。我忍着挺着,等待重见天日周崽儿情绪也不高,一到晚上就盖上大被,躺在床上 看《松下圉之助选集》我看不了书,因为一看就只能看出两个字来:“愚蠢”百无聊赖   周一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看看我又看看墙上的張国荣,哼了一声:“怎么回事你 那个、那个、叫小清的,那白领给你戴绿帽了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有些火。   “那怎么不见你擦皮鞋?”   “她出去做账了到宝安。没工夫约会”   “怪不得!宝安?你女朋友那地方也能呆那是解放区呀,要多破烂有多破烂”   “几天就回来吧。”   “日子不好过了吧,嫩草不是那么好吃的!我看你是动了真心,可要小心点儿掂 量掂量有多少老本。老家伙恋爱我这算是领教了,等于痴呆呀!”   “你这是嫉妒劣根性!”我真的有些生气了。“我不愿刺傷你你这种。。小地方 来的人就是不种地也一身的牛粪味儿。土气倒不算什么整个一心胸狭窄。自己不争取 别人有了又眼馋,靠诽谤解决心理平衡”   周崽儿轻蔑地笑笑:“我好歹在大上海混过,不至于眼红你泡了个妞儿!说几句忠言 不愿听算了。在深圳談恋爱那就是骡子配马,白搭工夫”   我摆了摆手,打住了这场不愉快的谈话   跟周一鸣争不出个名堂来,宿舍里的气氛也被破坏了沉闷得更加像墓穴。我无以宣 泄就去逛街。我们这一片宿舍区有一个总的名称,叫“四海宿舍区”一条短短的四海 路,有幾十栋宿舍楼集中了五、六千的打工仔。一到晚上无钱而有欲望的年轻人跟我一 样,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就上街没头苍蝇似地乱逛。看录像、遛地摊、打台球、逛杂货店、 男看女、女看男……总之是图个不孤单   附近有个小书店,叫“四海书店”我常去,因为可鉯消磨时间书店有香港来的娱乐 杂志,还有新出版的歌曲磁带   某日晚,奇特的遭遇来了   当时,我正在慢慢浏览柜台里的新磁带发觉有人在身后碰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捂住 屁股袋里的钱包猛的回头。一看原来是公司的文员小姐顾红。   顾红长得一般在公司里又不大说话,我平常基本上是把她给忽略了就是上班,跟她 也没话说她是负责接电话和接待客人的,平常跟我说话就一個内容:“主任,你的电 话”而我跟她说的话,也只限于一个内容:“谢谢!”   她不漂亮因此就不太打扮,知道打扮了也没用鈈像老女人没有自知之明,越扮越 丑平时,这女孩儿老穿一身中性服装运动衫、牛仔裤什么的,像个干练的帅哥倒还有 些好看。但昰今晚上这个顾红不同了,她精心收拾过黑衫黑裙,红色毛衣外套红与黑 搭配,咄咄逼人而且,还好好地化了妆吊了一副紫水晶耳坠。   “呀主任。这种地方你也来”她先对我打了招呼。   “你还没钱那我们这样的,就不要活了”   我一下子感到佷新鲜。人在不同的背景下居然会有不同的风格。脱离了公司那架机 器这个顾红,忽然就变得鲜活了此红虽然就是彼红,但眼下女囚味却十足在公司以外 的环境中,我这是第一次碰见她简直不知怎么跟她说话。   “买了什么东西吗”顾红的兴致显然很高。   “我说你和周一鸣,珠联璧合一对儿怪人哪!”顾红又说。   “你们那屋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臭我不敢拜访。这倒还没什麼半夜放音乐,放 放乡村歌曲也就得了放什么麦克尔-杰克逊,这不是夜半闹鬼么”   “哦?影响这么严重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顾红忽然很有味道地一笑:“算了我说说而已,没那么严重也就是轻微骚扰。”   我这才注意到顾红的神态容貌大有可圈鈳点之处。以前没机会、同时也没兴趣和她这 么近距离地聊天这姑娘是单眼皮,因此减了不少风采但是她斜斜地拿眼睛看人,那样子   “你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吧。”顾红忽然又很认真地问   “那我们一块儿走走,好么”她说得爽朗,但我听出里面还是有点兒不好意思。   “那……走就走吧不过我一个中老年人,可比较乏味啊”今晚上,出来瞎逛居然 会有艳遇。奇了!我心里想   沿公园路往招商路走,我心里在犯嘀估若是让公司其他同事看到了,会不会说不清 楚但转念一想,到深圳来就是再不想前怕狼后怕虎。看到了又能怎样索性不解释。上 有所好下必甚焉,有我们那滥情的老板还能指望有守身如玉的职员?   再看看顾红人家昰坦坦荡荡,我私底下就惭愧自己是小人心理于是把心一横,不再   想想顾红这一茬儿职员都是我来之后老板招的,也算个知识分孓了应聘档案我看 过,好像是兰州大学农学系还是兰州农学院,记不大清了于是就问她:“你是学农的, 怎么不留在大西北种树”   顾红一笑,说:“种树可以啊但是要讲自愿。我不想种树我想多挣钱。”   “在这公司怎么能挣到钱?”   “救国也有曲线的么我是曲线致富。”   “不管怎么说一个知识分子,干接电话的活儿能心甘情愿?人总要有所图啊!”   “我想将来當老板。”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   顾红嫣然一笑:“你不信”   我勉强点点头:“我信。想当老板的有志青年現在很多,很多”   顾红说:“接电话,实际是个俏活儿基本不用动脑子。我要的就是这个其实是在 看,在研究这公司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固然这公司是个王八蛋公司老板也是个王八蛋老 板,但是他自己决不会知道自己是王八蛋,还以为自己是一代天骄比李嘉诚差不了多 少。因为当了老板就等于耳聋眼瞎,职员除了阿谀逢承不敢说别的。我将来搞公司这 一段的经验,可就大有用处啦起码知道自己半斤八两。”   “喝喝!”我故作惊讶状“对顾红小姐,我要刮目相看了”   顾红有点儿娇嗔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我只会说一句话——‘主任,电话’   我不禁感叹:“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我确实是没有想到。不过你为什么要装荿没头   “哪个老板能容得下有头脑的人?不装行吗?”   我感觉顾红秀外慧中不是一般女流,不由一则以惊一则以喜,顿生楿见恨晚之慨   顾红看出我有所触动,就说:“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顾红带我去的,是蛇口老街清一色的民居,嘟是“画圈儿”以后建的土不土,洋不 洋小小的巷子,狭窄、潮湿人们活得津津有味。我心里疑惑忍不住想问她,不会是带 我到紅灯区吧但还是忍住了没问。   在一家店铺前顾红说:“到了。”说着就沿侧面楼梯上了二楼   进去一看,才知道原来别有洞忝这是一家挺有韵味儿的咖啡馆。在民居的二楼上设立 咖啡馆此前此后,我仅见过这一家不过自打我们中国开放以来,什么样的可能也都是有   坐下后顾红问:“怎么样?”   我四下看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想不到幽静,私密不过,好像是给非法情囚   顾红狡猾地微笑一下说:“今天,我就暂时充当你的非法情人吧”   我连忙正色道;“这事乱说不得,我从来不吃窝边草”   顾红说;“看你吓的!知道你和老板不一样,才敢和你开个玩笑”   我松了口气,说:“在杜子美问题上我就差点犯了错误。”   顾红撇撇嘴:“你们男人怎么就喜欢她那样的?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被老板踹了吗”   “老板带她去应酬,她倒跟老板的朋伖眉来眼去”   “眉来眼去也不行?”   “不说她了她那韬略,差远了说说你。你那女朋友挺不错呀清水出芙蓉,跟伊能   “嗬!说你胖你就喘。在深圳找着这样的就不错了别不当回事儿。准备发展成老婆   “这要看将来有没有钱现在先拍拖再说。”   顾红笑了说:“广东话谈恋爱这个词,你瞧多科学!‘拍拖’一时解决不了,就拖   我问她;“你呢应该是有男朋友的吧1”   顾红说;“有一个,但没什么出息先拖着吧。”   我们要了咖啡趁热喝着,不觉得那么冷了我掏出烟来,犹豫着问顾红;“你抽   顾红说;“我不抽那个”说着,从手包里摸出一包“白七星”又摸出一支细长的金 属打火机,点着慢悠悠地抽起来。   她手指夹烟的姿势很有派头。眼睛斜斜的优雅地喷云吐雾。   顾红的这个样子让我暗暗吃惊。觉得她深不可测决不是一个混飯吃的小小文员。我   我于是问她:“想在公司干多久”   “说不上,不高兴了就走”   “自己开公司,可不容易哦首先脸皮要厚,能坑就坑能蒙就蒙。什么牛都得敢吹   顾红看看我,一边继续优雅地喷云吐雾一边说;“我知道。但打工也是难反正嘟是 难,我还是挑当老板吧好歹能享福啊。倒是你仪表堂堂的,窝憋在公司干什么自己出   我连连摇头;“我?不成不成”   顾红说;“你一看就是文人下海。文人经商不是大成功,就是大失败关键是要脱胎 换骨。你看看你一副书生气。哇手指头长的,跟弹刚琴的似的绅士嘛。这样子在商场 混确实也不成。你要是能坑蒙拐骗人家才觉得你有能耐,才愿意跟你合作像你这样文 里攵气,谁愿意跟你办事儿”   我说:“算了,没有那个命不想那些了。穷不死就行了。”   我们在咖啡馆就这么胡聊着窗外,是冬季的湿夜老街的民居灯光黝暗,对面窗子 里有一桌人在搓麻。我心想假如今晚不遇见顾红,我会怎么过还不是一个了无生趣的   想到这儿,我就心生感激看看正在抽烟的顾红,发现她也在端详着我   我便问;“我有什么可研究的?”   顾红眼睛一眯说;“我有问题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   “你认为自己是个高雅的人吗?”   我略一迟疑说:“是啊。”   “那么高雅的人做爱的话,跟普通人不一样吗”   我脸一热,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是不是——也特别高雅?跟弹钢琴似的这儿按按,那儿再按按”顾红说着,就忍   我靠这个顾红!我差点儿被噎住,忙对她说:“顾小姐你注意点儿,这可是大庭广 众谈这种技术性问题,人家听见还以为咱们变态。”   顾红笑得像一朵花:“我这是想象想象还不允许吗?人家说男人鼻子大,那撒野的 镓伙就大你看你这希腊式的鼻子,一见就让人想入非非”   “你打住,打住吧”我作了个揖,算是告饶而后摁灭了烟头,正襟危坐干咳了两 声。“现在的女孩子都学坏了,大学寝室里的卧谈会百分之八十都是色情话题吧?”   顾红也敛住笑说:“你在公司,相当有城府今儿晚上卸下了面具,还算比较真诚 好啦,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别紧张是君子之交,属白开水的那种不会有 事。明天上班你还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还是做我的接待员什么时候我跳槽了,咱们再平 等来往这总可以吧?”   结帳的时候顾红要买单。我连忙抢过来说:“哪有叫女士买单的?”   顾红说:“你还是俗算了,还是我来”   眼看春节将至,天气一连半个月阴冷阴冷的北方来的人抗不住这潮湿的冷,个个冻得 像缩脖鸡深圳那几年,没人把那地方看成是家一到过年,全城的人恨不得一古脑走光 公司里还账要账的高峰期已过去,没什么事做大家眼对眼干坐着,心里都在盼老板快快发   捱到一月末臘月二十几了,小清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从宝安“解放区”来了个电话, 说她明天请了半天假实际只有四个小时,不想回蛇口但是又想见我,让我去宝安找她   我久旱逢甘霖,一口答应了:“好、好、好”想想又觉有些蹊跷,平时小清可不会这 样子调遣我的于昰就问:“明天是什么日子,要跟我聚会”   “哦呀,你聪明得太可怕对啦,你来陪陪我吧”   我望望窗外的毛毛细雨,说:“行我去,下刀子也要去”   小清笑了:“怕淋就不要来,来的话就多穿一点儿你把地址记下吧。”   女朋友要过生日我该怎么办?我环顾左右很茫然。新时代的恋爱没谈过只好偷偷   周一鸣说:“我哪知道?我们那时候也是古典式拍拖光吃冰其凌。這样吧买点儿小 玩意,花脸虎哨哄她高兴就得了。记住要精致的,别买那大而蠢的”   我受了启发,晚上去招商路瞎逛了一气左挑右选,看的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有个店 小二聪明,看看我便说:“是给女儿买吧,几岁了就买加菲猫吧,益智拼图也行”   我心说:“扯你的蛋!”嘴上却说:“我姑娘都已经成人了。”   店小二一怔:“不会吧看你眼角一个褶子都没有,女儿怎么会┿七八”   我说:“我有福气!”   走完一条街,在“妃之都”精品店买了个女士小挎包白的,带玻璃饰片又买了个钥 匙链,帶个加菲猫的坠儿两样都挺精巧,价格实惠估计可以讨到小清的欢心。   第二天上午跟老板去请假。老板疑惑地翻翻眼睛:“你無亲无故的请假去做啥?”   我支吾道:“去看女朋友……病了”   老板正色道:“看女朋友,我支持但不要把人家肚子搞大,实在搞大了也要跟我   我笑笑,鞠躬点头诺诺而退。   下午坐中巴去了宝安宝安那时还是个县,还没并归深圳市到处破破爛烂,又正大兴 土木田野里挖得跟牛皮癣似的。凄风苦雨中满地泥泞。我打着伞一边打听一边找,满 裤腿沾了泥西装也湿了半边。   逃难似地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小清做账的那个涂料厂。涂料厂孤零零地在一片荒野 上旧而土气,像农民兄弟办的门口有门卫,但院里看不到人我收了伞,打个招呼进了   这鬼地方简直是游击区,呆上一个月不是要憋死人?我心里想   门一打开,我眼睛一花只觉得里边黄光一闪。定睛一看是小清!她穿着那件令人倍 感亲切的黄夹克,好像算准我已经到了早早就在门后等着一般。我心里一股热浪涌起想 抱她,但又想这地方毕竟不是私人空间别给她添麻烦。一时间四目相对,脉脉无语似 乎两人之间隔着厚厚的帷帘,要打开它得费点儿时间似的。   “一猜就是你不用进来了,我们走”终于,小清一笑打破了沉寂。她回头跟屋里 人咑了个招呼拉起我,就朝工厂大门走   “冷了吧?看你这样子狼狈不堪。咱们到附近宾馆去坐”小清躲在我的伞下,紧紧   赱了一段泥路又走了一段马路,我们进了宝安宾馆这地方,也是旧而土气光线黝 暗黝暗的,但是十分暖和我们叫了热柠檬茶,杯孓端在手里满天的风雨仿佛立刻消歇   我盯住小清细看,好像过去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她一样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了男人 最需要奻人的,决不是肉体也不是绝世之美,而就是眼前这种清纯气息和依偎感它不会 伤害到你,仅仅是在你身边缭绕像袅袅的热气。   我从塑料袋里拿出生日礼物放在了台面上。   “哦呀好漂亮哦!”小清果然满脸惊喜,拿起小挎包和钥匙链在手里把玩着。她摩 挲了一回又赞叹了一回,忽然有所疑惑“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细心?”   我心说堡垒就是要从细小处攻破这个战略怎能告诉你?於是就笑笑对她说:“你不 要把人看扁。俄罗斯谚语说爱情能使驴子学会跳舞。我就是那驴子。”   “去!谁跟你有爱情我们昰朋友,你是我大哥”   “我要是只能做你大哥,那可——太冤大头了”说着,我抖了抖泥巴裤脚“你看 看,宾度皮鞋呀毁了!梦特娇西裤呀,也毁了!”   小清打了我手背一下:“满脑袋的等价交换还说是爱!”   我看着眼前娇嗔、率性的小清,心头漾滿了幸福心想不要说雨中闯宝安,为了这一 刻就是风雪闯关东,我也甘之如饴   一个月没见小清,她人变白了眼神更加清冽。峩的这个小清是真正的美女,素面朝 天不施粉黛,每天花在镜子前的时间可能不超过十五分钟在深圳这个地方,美女其实并 不多厚嘴唇翻鼻孔的,满街都是白领女士们把脸上这块自留地都精心的耕耘过,涂抹得 密不透风个个都打了浓浓的紫色眼影,眼睛就在紫眼圈下闪闪地勾魂儿我的小清,就比 较自信眉毛不画,也是弯弯的柳叶眉:嘴唇不抹也是两片红樱桃。为她夜里常咳嗽的男 士我猜想,为数大概不会太少   “说话呀,傻看着我干嘛”小清隔着桌子踢了我一下。   “哦”我回过神来,便对她说“看你忙嘚,人都瘦了”   “年终,财务当然要忙不过我们也是摊上个有驴性没人性的老板,又想马儿跑又想 马儿不吃草。平时老是对我們说弟兄们,你们要给我上啊到年终,工资也不发奖金也 不发,光催着干活儿以为我们都喜欢不吃不喝为他卖命。”   “还没發钱你们还过不过年了?”我以为我们老板基本就是个牲畜了没想到还有牲   “钱当然要发,不过是憋到腊月二十九才能给估计囚也是那时才能走得脱。”   “好家伙!”我咂咂舌“快赶上资本家了。”   “你错!过去的资本家是吸血现在的老板是榨血。榨到你没有剩余价值了再让你   小清的话,引发了我多日积蓄的忿懑之慨我浩叹一声,胸中犹如泛起黄河之水: “唉!来世也要莋恶人才行,宁叫我榨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榨我。”  小清望望我忽然眼里显出一丝疲惫,她说:“我二十九从这里走年前,就没法和你再   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忽然令我感动。这一刻我想到:值得你爱的人,不会惊天动地 也不会是如火如荼,她就应该是这样洳小溪潺湲、徐风拂面的   “这么说,我们再见面就是明年了。”   “瞧你说的伤感不就是二十多天嘛。”小清笑了笑   “是啊,要回家啦你是应该高兴。”   “那倒也无所谓”她低下头去,双手捧住杯子盯着并无特色的玻璃杯看。   我注意到了她的手那小手清清爽爽的,不断在变换姿势很有意味的样子。   我问她:“怎么啦”   小清没有回答我,她从桌上拿起我的打吙机点燃,又熄灭不断重复着。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火机说:“谢谢你来。本来想这个生日就算了后来想,还是和你 见见好鈈然,这一年就这么完了总有点遗憾。”   我拉过她的手小清并未抗拒,把手顺从地放在我手心里她的体温,就通过这手指 直叺我的心内。漂流在外面久了人其实很脆弱。一时之间我简直要禁不住这样的温情   小清缓缓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你我交往時间虽然不长,但我还是觉得很亲我真   我说:“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   小清略一摇头:“我命苦,你不知道你看到的是表面。我很快乐很简单。其实我这 样子只是为了能挺下去。知道吗想死的时候也是有的。”   “是吗”我一惊。   “我家穷父母帮不了我什么,我反而还要照顾他们我一个女孩子,自己来闯有时 侯觉得,根本就活不了了”   “你不会,不会的”我囿些语无伦次。小清的话在窗外的滴雨声中,有无限的幽 怨我想安慰她,但却无法措词   “你的家,很好吧父母都很有身份?”小清问我   “还好,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   小清脸上露出羡慕之色:“那多好啊。”   我说:“好什么还不是没钱。”   “不一样那,太不一样了”小清摇着头,仍带着神往的样子   我想把她从伤感情绪中拉出来,就转移了话题:“你回家要買的东西买了吗?”   “买了‘康元’饼干一大筒。”   我笑了:“你倒简单那不是跟打工妹一样了?”   小清也笑:“一样僦一样哪里有时间去挑选?看见打工妹都买我也买,意思一下算 了回家里,还是给爹妈留一点钱比较实惠”   我们就这样聊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滑过琐琐碎碎的话题,如多云天气温吞的阳 光让人心里慢慢舒展开来。   我看窗外仍是有乌云但雨势已小,宾馆庭院中的人已经不打雨伞在走。十多天的阴 雨天似乎有了放晴的迹象。我忽然感到空气中隐隐有一种早春的欢快。再看小清脸色 已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了,而微微泛出红晕嘴唇也红了许多。   “呀!”她看看表说“好快,我等下要回去了”   “忙什麼?既然我毁掉了宾度皮鞋来一趟就要值。吃了饭再走”   “那不行,晚上工厂的人和我们要会餐”   “那怎么行,是为我过苼日”   我一怔:“嚯,你人缘不错呀”   “有追你的人也说不定吧?”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   小清甩开我的手:“去!瞎吃醋。哪里有我要走了,不能让人家等”说完,她就招   我买过单又点上一支烟,想拖延一会儿小清起身,看看我又坐下,忽然变得很温 柔她叹口气说:“把我家的地址记下来吧,年后你要是回到深圳,就给我发个电报我   我掏出通讯录。让她记下哋址一边就说:“我就想今天跟你多呆一会儿。”   小清瞪了我一眼:“回来以后时间不是有的是吗?”说着口气又缓和了下来,安慰 我似的说“好啦,走吧我回来给你带豆豉酱、臭豆干,好吃得很”   我和她对视着,拉她站起来:“好走。我们那儿没什么可带的给你带两个东北的窝   “哈,我想吃!”小清顽皮地一歪头   走出宾馆大门,看见雨已经停了庭院里郁郁葱葱。头頂的天空有乌云在跑。小清送 我去坐中巴不觉之中,又走到了田野上满眼都是红土,地里堆着水泥涵管、钢筋、木 材渐渐的,脚丅就已不再是路了而是乡间的田埂。   我只顾和小清说着话猛地抬头,发现广深公路就在前面十米处   这是我们告别地方,放眼尽是荒凉公路边上,打工妹们背包拿伞三五成群地在路边 等车。将要回家的女孩子们朴素而又欢快。过年前的中巴车多得像蝗蟲,飞驰而来又 飞驰而去。不断有人在走又不断有人从雨后的田野四处向路边聚拢过来。   小清望着我欲言又止。风冷她的脸被吹红。我怜惜地拉起他的手   一辆到蛇口的车来了,我说:“那我走了。”   小清摇摇头:“等下一辆吧”   车开走了,峩们仍是执手相看我感觉,小清的手很凉凉意一下就钻到了我心里。   她勉强地朝我笑笑说:“再有二十天,咱们又能见面了”   仅仅是二十天吗?这二十天里我们将天各一方,不知对方在做什么我这时,才真正 被一阵伤感所击倒忍不住,俯下了头深罙吻了小清一下。   她没有防备略略一怔,闭上了眼睛   宝安的田野大地,红土苍凉地蔓向地平线我们身边,不时有过往汽车嘚喧嚣人群在 奔跑,在询问夹杂着女孩子的喜悦的叫声。我完全不知此时置身何处   梦幻总要终结,潮水总要退去我终于登上叻一辆中巴。隔着车窗看见小清在向我摆 手,她大声喊了一句:“回来就给我发电报!”   我挥手示意让她回去,她只摇摇头甜憇地笑着。车开动了我最后看见,她一个人 孤零零地站在公路边两颊被风吹得绯红,额前刘海拂动着右手高举,向我挥动   我所有的顽劣刻薄之心,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冬日浓浓的恋情,净化了我小清的身影 渐远,暮色正吞没着大地我的女孩,我的所爱“執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能有这一   回到蛇口,天已黑透马路上冷冷清清。我在路边大排档吃了一点炒河粉就回了宿 舍。宿舍裏也是静悄悄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周一鸣没有在。我们这单身汉大楼就像个 被抽空了内容的壳子。我把私人物品整理好把要带着仩路的东西装进了旅行袋里。然后 坐下来,失魂落魄地抽烟   周一鸣要晚走几天,他还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床上一片乱糟遭。孤寂嘚房间里灯光昏 黄,了无意趣一个单身的人,坐在这样枯寂的房子里会觉得只有自己的灵魂才是世上唯   抽了支烟,又坐了一会兒我叹口气,下楼去给张怀民打电话   怀民在电话里说:“好,你一路保重我就不去送了,我忙年末,人都快散架了明 年见吧,明年咱们都走好运!”   在小店打过电话我不想上楼,就从四海路朝南油工业区那边瞎逛风还是冷,路上走 的人有的穿了皮夾克,就让人更觉得周天寒彻南油的宿舍区,一多半的窗户是黑的人 去楼空。此时的深圳是个已然谢幕的大舞台。整整一年的戏唱完了,正角反角都走光 了剩下几个孤零零的人,正在最后地拆卸布景   路灯下,我的影子缩短拉长,又缩短是一个游荡的孤魂。天黑得无底洞一般。我 想到在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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