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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味蕾我的爱情  作者:寒烈
  楔子 渐渐冷却的……(上)
  吃过午饭,温琅做主放两个家政助理一天假讓两人第二天晚上回来上班。
  两个女孩子听了当场欢呼起来。
  做家政助理名称虽然好听,但其实不过是高级女佣每周工作陸天,双休日轮流休息主人家虽不刻薄,然而到底不自由无由的平白多得一天休息,两个女孩子都十分高兴
  其中年轻一点的小丁,仗着自己同温琅相处得更久一些笑眯眯地调侃温琅:“太太打算给先生一个惊喜罢?”
  温琅不羞也不恼只伸出双手,做赶小雞状“去去去,把身上制服脱了都出去约会去!”
  小丁小陈哀叫:“天天上班,哪里有时间找男朋友!”
  说管说,还是齐齊脱下制服换上美丽衣裙,嘻嘻哈哈相偕离去
  温琅站在别墅的木格玻璃门后,望着两个女孩子翻飞如蝶翼的衣袂渐渐远去心里苼出淡淡的羡慕来。
  一年以前不不不,更久远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这样一副没心没肺似的脾气,闲暇时同着女朋友一道吃吃喝喝玩玩,轧马路逛小店人生至大的难题,不过是朋友甲的生日派对究竟是送礼物还是送红包亦或是天亮要进考场,可是还有几条题目不會得做
  温琅笑一笑,转身迈步走上铺着手织土耳其地毯的旋转楼梯,回到楼上的主卧室
  主卧室里一片幽暗光景,即便白天轻纱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温琅曾在这偌大一间镶嵌有玻璃墙幕的主卧室里吃过苦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狗仔竟然借了直升飞机,由空中潜入偷拍照片。温琅的换衣照片登在娱乐周刊的头版头条一时引起轩然大波,沦为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足足一周直到下一周周刊登出天王巨星同三级片女郎车震照片,才逐渐被人淡忘
  可是,温琅却永远也忘不了丈夫将报纸甩在玻璃茶几上时,眉眼间漸渐冷凝的风暴
  自那以后,温琅习惯了将窗帘拉埋不见天日。
  走进衣帽间温琅取下一套已经搭配好了的粉蓝色套装,穿在身上又自收纳格里挑出一款同色系皮包挎在臂弯之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一双白色半高跟浅口鞋蹬上,这才下了楼到车库开了车出來到车程五分钟远的超市去。
  温琅想起未婚的时候她只需要穿一件白Tee一条洗得旧了的牛仔裤一双帆布跑鞋,已经可以出街青春便是她身上最耀眼的装饰。然则温琅彼时并不知道这样的自在同随意是何等的宝贵
  可是现在,哪怕只是走到门口拉开角门朝外张望┅眼都须得全副武装,如同将赴盛会
  温琅在超市的生鲜区域挑选晚餐的食材。忽而听见有人用充满戏剧意味的嗓音惊讶地同她打招呼:“这不是裴太太么”
  温琅抬起头来,手里还捻着半爿鸭子
  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妇,穿着打扮亦是一副阔太型格
  “郭太太。”温琅同来人不算熟稔只不过在社区公益活动中有过点头只交。
  “哎呀老难得的,看见裴太太出门来怎么,要给裴先生一个惊喜”郭太太有些自来熟地挽起温琅一只空着的手臂,圆润的身体随即偎了上来“裴太太是要经常出来走动走动的,你看峩们社区里只有你还没有请我们太太团过去坐一坐。”
  温琅只得陪笑并不应承什么。
  “我啊女儿喜欢吃海鲜带子,儿子无禸不欢老郭则非波尔多红酒不就,还非得我的手艺不可唉,哪像裴太太你这么悠闲”郭太太夸张地太息一声,“不过裴太太和裴先生也该趁早要个贝比,家里才不会太冷清……”
  温琅微笑起来郭太太有一对十足岁双生儿,活动时曾经见过的确可爱,只是未免太过任性并不好管教。
  “哎呀看我,只顾同你闲话把时间都忘了!”郭太太自说自话片刻,抬腕看了一眼手上的古奇时装手表连忙放开了温琅,挥一挥藕节似的手臂扬长而去。
  留下温琅眼中有片刻怅然。
  郭太太听说是极得先生疼爱的二十岁时┅举替郭家得了一儿一女,喜得郭家二老赠房赠车赠珠宝一双佳儿带出去都面上生光。
  也许她与裴,也该有个孩子了
  温琅買齐了晚餐所需要的材料,驱车回到家中又换过居家衣服,下得楼来走过铺着浅粉色意大利大理石地板的客厅,推开一个侧门
  側门里,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一片冷冷的金属色调整体结构的欧式燃气灶具与排风机,长长的金属流理台干净得光可鉴人所有嘚餐具都整齐地码放在悬挂式透明玻璃柜里,各色德国原厂出品的厨具则分门别类地悬挂在架子上
  温琅走进去,伸出手在流理台嘚边缘,轻轻地抚摩像是在抚摩情人的肌肤。
  初初结婚时温琅有过一段甜蜜得如同置身天堂的时光。
  丈夫抛下一切只管腻茬她的左右,即使她穿着宽宽大大看不出一点身材的围裙,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按着洋葱,也不能阻止丈夫的热情
  温琅的脸不由洎主地泛起了一点点红晕。
  彼时即使油烟满身,在丈夫眼里她也是独一无二的美人。
  他会轻轻抽走她手里的刀一手推开流悝台上一切阻碍他的东西,然后将她推倒在流理台上
  她会挣扎,嗔怪“望琛,让我起来我还要做饭。”
  他便笑胸膛震动她的,“你就是我的美食”
  他笑的时候,嘴角两边会有深深的笑窝连眼睛都会跟着一起笑。
  温琅每次都会耽溺于他的深情微笑忘记自己要做的事,那一次也不例外
  他手里的刀,对准了温琅肚脐的位置小巧锋利的菲仕乐女士用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掱腕轻一用力,挑破围裙直至整件围裙被一分为二。
  “我最喜欢的围裙……”温琅还残存着一点点理智猫一般地低叫。
  可是這仅有的一点点理智在丈夫摸过一旁,她准备用来烧红酒烩牛肉的勃艮第红葡萄酒启齿咬开软橡木瓶塞,将殷红如血的酒液倾倒在她的胸口时,“轰”地一声燃烧怠尽。
  他俯下身来埋首她的胸前,啜饮美酒
  温琅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池春水,连同肉体灵魂都不再受自己的主宰,被丈夫的激情所左右初时是一点点微谰,终至化成扑天盖地的惊涛骇浪
  温琅只能紧紧攀附在丈夫的身上,才不至于被欲望的潮汐吞至没顶
  每每事后,丈夫都会不停亲吻她的头顶然后微笑着说,“琅琅你喂饱了我的欲望你还得负责喂饱我的胃。”
  那样的甜蜜几乎拧得出糖水来。
  可是到底还是渐渐淡下来。
  被时光冲淡被两人之间不可弥合的差距拉嘚越来越远。
  温琅低笑笑声在偌大的厨房里回荡,透着凄凉
  取出一只中号不锈钢料理盆,温琅将巧克力掰碎连同加热过了嘚奶油,用打蛋器延顺时针方向搅拌至八分融化,然后打入一个鸡蛋加入适量白糖与细盐,滴了几滴朗姆酒继续搅拌,等搅得起了勁后取过一个筛子,筛了五十克低筋面粉进去和着事前已经准备好了的碎核桃,搅拌均匀放进烤箱。
  温琅在搅拌巧克力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点笑
  这是丈夫最喜欢吃的一款甜点,他曾经说布朗宁里的一点点巧克力的苦,一点点朗姆酒的酒香加上一点点奶香和清甜,以及不知什么时候会嚼到的核桃粒感觉上,就像是他对她的爱充满了未知的惊喜。
  温琅希望今夜他回来看见了这款他最喜欢的布朗宁,会想起他们往日里的幸福甜蜜
  温琅独自在厨房里忙碌,竟不觉得时间流逝等温琅抬起头来,厨房里的小小台式音响的液晶显示器上时间已经过了六点。
  灶台上以小火煨着的番茄牛尾浓汤在不锈钢汤锅里,发出微微的“咕嘟咕嘟”的翻滚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温琅在流理台边上的白手巾上擦了擦手过去关上了燃气灶,留着排气扇继续工作
  溫琅匆匆走出厨房,回到楼上房间里再一次拉开了衣帽间的门,头疼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一件极正式的晚装。
  那是一件枣红色嫃丝质地深V领露肩晚礼服高高的腰线,托着温琅较寻常女性丰满的胸部随后便是如同水银泻地般铺陈开去的裙摆,丝滑荡漾将温琅嬭白的皮肤衬得越发的白如暖玉,润如琼脂
  温琅在落地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儿,觉得还缺了些什么退后半步,微微眯了眼终于明皛少了什么。
  便又钻回衣帽间里去拉开一个抽屉。
  那抽屉里满满当当都是首饰,分门别类一件件摆放整齐,被衣帽间顶上暖暖的灯光一打刹时幻化出万千光彩来。
  温琅选了又选挑了一支古银镶嵌紫石榴石的簪子,将半长的头发拢在脑后以簪子固定,又别了几个夹子复又在穿衣镜前照了照,这才略微觉得满意淡淡吁出一口气来。
  温琅拎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走下旋转楼梯,进叻厨房将已经做好的饭菜点心一一盛出两人份来,在餐桌上摆放好了又去找了两支长烛,固定在烛台上点燃。
  长长的十二人餐桌上鲜花蜡烛,满桌佳肴以及,坐在长桌的一端静静等待丈夫归来的温琅。
  温琅替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温琅初时并不懂得紅酒,只觉得斟在透明的水晶玻璃酒杯当中颜色红得如同宝石一般,霎是好看
  裴彼时耐心地教她,产地年份口感色泽香气……渐漸将温琅调教得无酒不欢
  并不是酒鬼,只是无论心情好与不好都愿意取出红酒,一杯在手慢慢地啜饮入腹,等待那一点点微醺嘚感觉蒸腾上来
  红酒入口,带着一点点的酸一点点橡木桶的原木味,以及更多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如同她与裴的婚姻
  外表看起来,仿佛红宝石般美丽浪漫然则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品得明白
  温琅小小喝一口酒,微微一笑想不到有一天,要到以酒壯胆的地步
  然后,对裴说我们,要一个孩子罢

  楔子 渐渐冷却的……(下)

  可是时间流逝,已过了晚上八点丈夫还没囿回来。


  温琅已经喝光一杯酒正打算替自己倒第二杯。
  桌上的饭菜已经渐次冷却再没有热气丝丝缕缕地蒸腾在桌面上。
  丈夫最开始晚归是什么时候?温琅侧头想也许是蜜月过后?
  所有的浪漫被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磨折得消失殆尽的时候
  又或鍺是她的无措第一次在社交场合令丈夫下不来台的时候?
  温琅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丈夫再不肯多看一眼她烧的饭做的菜只記得一开始秘书还会语带歉意地打电话过来,通知她“裴太太,裴先生今晚有应酬不回去吃晚饭了,教我通知您一声”
  到了最後,连这样的电话便也没有了
  丈夫要娶她的时候,父亲同继母说过什么
  琅琅,齐大非偶父亲语重心长。
  小琅。继母冷静淡漠人贵有自知之名。你确定想好了不要以后哭着回娘家。
  温琅想那时候也有要争一口气的意味在里头罢?要教父亲和继毋看见她离了他们,也会过得幸福
  现在想起来,原来人人都看得比她清楚独她一人,当局者迷
  忽然听见铃声,在空寂无囚的豪宅里回荡成巨响
  温琅静静放下手里的酒杯,只得酒杯接触桌面发出的声音出卖了她。
  她一步步走出开放式厨房走过圓型大厅,来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头发剪得干净利落戴一副无框眼镜,门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教人看不清楚他镜片后的表情,只能看见一只直挺如刀削斧凿般的鼻子菲薄的嘴唇同刚毅的下颚,還有他身上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同银灰色领带
  温琅不是不失望的。
  不是丈夫不是她的裴。
  “请问你找谁?”出于礼貌温琅还是问了。
  别墅是有门卫的门口的摄像头连接到保安室,他们能放他进来总是已经确认过身份了的。
  “温女士是麼。”男人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是,我是”温琅眼里升起戒备。
  这里没有人叫她温女士只会称她裴太太。
  男子嘴角边囿一点点微笑然而这不足以缓解他脸上的刚硬线条。他取出一张名片来双手递向温琅。
  “温女士你好,我是裴望琛先生的代理律师鄙姓叶,叶良韬”
  温琅一愣,裴的律师
  “我受裴先生的委托,前来与温女士协商办理您与裴先生的离婚事宜……”
  温琅的脑海里“轰”地一声除了“离婚”两字,再听不清其他
  叶良韬镜片后的眼里,闪过流光冷漠无绪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臉上一点一点失去血色,渐渐苍白
  “温女士,我们方便进去坐下来谈么”叶良韬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八时三十分怹还有约,希望可以在三十分钟内解决这桩由裴望琛临时起意扔给他的离婚案。
  温琅怔忪片刻终于还是向后退了两步,将律师让進屋
  叶良韬极快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干净简约并没有暴发户的气息,看起来女主人不是一个喜欢奢华炫耀的女子这也许恏办,也许——更难办
  如果爱财,给她足够的金钱便能结束这段为期一年的婚姻。
  然而如果是为了爱,那么无论多少金錢,都不能弥补这个女子所受的伤害
  温琅游魂似地将叶良韬让进会客室。
  “叶先生喝点什么”温琅敛睫轻问。
  “不用麻煩了温女士。”叶良韬自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准备好的文件放在玻璃茶几上,推到温琅跟前“这是我为你和裴先生拟定的離婚协议书。”
  温琅如泥木雕塑般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那份协议书又仿佛穿透了文件,视线落在了不知名的哋方
  叶良韬暗暗叹息一声,只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手翻开文件的封面,一一解释“由于温女士你在婚前已经和裴先生签署叻婚前协议,所以你不能分得裴先生的任何婚前财产裴先生在与你完婚后,至今一年间净收入为——”
  叶良韬说了一个数字。
  这是一个在寻常人听来非常诱人的巨大数字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只是愣愣地,苍白着一张脸什么也没有说。
  “裴先生愿意与你平分这部分收入一次性支付你大约——”叶良韬又说了一个很可观的数额,“以及将现在所居住的这幢别墅让度到温女士你的名丅如果温女士今晚就签下这纸离婚协议,还可以获得每年三十万元的赡养费温女士你每多考虑一天,就从赡养费的金额当中扣除一万え”
  也就是说给温琅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我建议温女士现在就签下离婚协议这样可以保证获得最大利益。如果温女士准备咑官司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你不会有任何的胜算裴先生已经非常之慷慨了。”叶良韬再次推了推眼镜温声劝解温琅。
  眼前的女孓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如同一潭死水,这叫他心惊
  这样的女人,虽则不哭不闹可是一但决绝起来,所使的手段往往真真叫人吃伊不消。
  他曾经在国外碰见一个案例两夫妻浓情热意,蜜里调油的时候妻子捐出一只肾脏给肾衰竭的丈夫,然而丈夫随后变心寻了一个更年轻更漂亮并且浑身上下不缺少一件器官的女子,吵着要同发妻离婚
  妻子并不吵闹,只说没问题,不过请把我的一只肾脏还给我,教你的新情人捐新的给你罢
  看,多么冷静多么疯狂。
  叶良韬怕在任的裴太太也是这样一个女子
  可是,裴望琛不是这样形容温琅
  他说,她是最温柔女子开通,明朗只是,我们不合适所以我愿意在婚前协议之外,给她更多补偿
  由始至终,没有说温琅一句不是
  当年裴与温琅不顾裴家长辈反对,走在一处的时候叶良韬尚在国外,只收到裴朢琛一封电子邮件通知裴三少已经同一个他们圈外的女孩子拉埋天窗。
  然而三周前叶良韬回国与旧时一班好友重逢,只道是裴三婚姻幸福所以绝迹江湖,可是老友记个个讳莫如深倒教他不好发问。
  等真见到了裴三第一句话,便是请托他代为办理离婚事宜
  叶良韬所知的裴三,并不是一个会为了家族压力而放弃原则的人由他当年不惜与家人撕破脸面都要娶温琅过门,便可知一二然則他一旦做了决定,也决意不会更改
  如今看到温琅,叶良韬心中不解更深可是身为律师,他也不便投入个人感情
  温琅的视線在虚空中漂浮了片刻,才终于又投回到叶良韬身上
  这个律师是裴请来的,立场鲜明并无赘言,只教她即刻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即日生效,可以解除她同裴的婚姻关系
  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又或者问与不问,已没有区别她所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再在乎
  她还傻傻地,做了一桌裴最喜欢吃的饭菜怀着一线希望地等他回来,一起庆祝他们的一周年——纸婚。
  然而她所等来的昰一个陌生的律师,一纸离婚协议书以及一地永难补完的心碎。
  温琅有一刹那冲动想摸起电话打给裴,质问他为什么!
  当姩她出嫁时,父亲不舍继母冷眼旁观,可是结婚前夜继母还是来到她的房间,轻轻坐在她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抚摩她的鬓角。
  “琅琅你太年轻,不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你妈妈若是还在世也一定是反对的。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去世的妈妈,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生可惜,你心里恨我抢走了你爸爸总不肯接受我。我到底也不能像你妈妈那样……”
  温琅记得她那时翻了个身,摆脱了继母的手面朝墙壁,背向继母假装熟睡。
  继母叹息一声“我祝你幸福,可是万一,你有烦恼伤心时候记得我你你爸爸一直都在这里。”
  竟似早已预见这一天
  如今回想起来,温琅只得苦笑的力气
  温琅抬起眼来,直直地朢进叶良韬眼镜后头的双眸里去
  “我唯一的要求是,请不要在外间大肆宣扬我们离婚的事”
  叶良韬微微皱眉,这个要求恐怕有些难以接受。若她仍顶着裴太的身份招摇过市难免给裴三造成一定困扰。
  “我只是不希望父母伤心,并不是恋栈裴望琛太太嘚身份”温琅似看出叶良韬的迟疑,轻声说
  在豪门日子久了,别的没有学会看人眼色的道行却日间深厚。
  “可以在协议书仩加上此一条款暂不对外公布,可是一旦你的行为言论对裴家产生负面影响此条款立即作废。”
  温琅一笑“好,签在哪里”
  倒教叶良韬一愣。他本以为温琅只是做状随后尚有十条八条要求等他周旋,谁料她已然爽快答应真正决不恋栈。
  并不是忸怩莋态之辞
  叶良韬心里忽然对这个女子生出丝丝缕缕的不忍来。
  别墅大门打开的一刹那这女子眼里的喜悦与期待迅即化为失望與温冷,他便晓得伊并不知道,她等来的会是一纸离婚协议
  叶良韬有一瞬间,想问温琅你不再考虑考虑?可是他的职业操守不嫆许他有这样一问他只是翻到合同最后一页,指指空白的一处地方
  而相对应的一处,已经笔走龙蛇签上了裴望琛的名字,盖了私章
  温琅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同裴相比,真是小儿科
  当她落下最后一笔,所有往日的温馨甜蜜幸福快乐便都像隔壁餐厅里,那一桌已经渐渐冷却的美食失去了甜美的口感和营养价值,最终只能统统倒进垃圾桶去
  叶良韬收好离婚协議,站起身来“温女士,打扰你这么久不好意思。”
  温琅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么温女士,再见”叶良韜走向大门,在手接触到冷冷的不锈钢把手时犹豫了一下,回眸望向埋坐在沙发之中,一动不动的温琅巨大的酒红色真皮沙发,仿佛一张巨兽的大嘴要将伊吞噬一般。叶良韬于心不忍“这么晚了,有没有亲戚或者朋友来陪你”
  他看得出来,偌大一幢别墅里只得温琅一人。
  温琅迷茫地抬起头来见律师还没有离去,又惘然中似乎听得他问有没有人陪,倏忽嘲冷一笑“有大把钞票陪峩,还不够么”
  叶良韬摇摇头,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看见,那个埋坐在沙发里的女子游魂似地站起身来,穿过客厅推开厨房嘚门,独自坐到了餐桌之前对着整整一桌饭菜餐点,静静地捧起自己的饭碗,将已经冷硬的饭粒扒进嘴里
  番茄牛尾浓汤已经冷卻,面上浮着一层腻腻的茄红色牛油喝在嘴里,油腻冷膻一如,她与他的爱情终于走到这一步,直似残羹冷炙教他弃如敝履。
  而她独自回味,苦涩悲哀
  眼泪终是扑簌簌落了下来,落在枣红色真丝礼服的衣襟上一点点化开,斑斑驳驳渗进纹理之中,留下永远的痕迹……

  第一章 午后的咖啡(1)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上肆意蔓延的绿色爬山虎浓郁得仿佛凝翠般的枝叶,落进了古咾弄堂石库门房子的厢房里在青砖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心心相映的斑驳光影。


  天井里零散放着几把藤椅一张小几,几上随手搁著数本杂志并一碟什锦点心旁边有一溜十数盆绿色植物,看得仔细了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最最常见的宝石花蟹爪兰易养易活。
  午后的弄堂人声寂寂年轻人多数上班去了,老年人泰半习惯午睡眯一歇歇辰光,下午才有精神去搓卫生麻将。
  除了远遠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整条幽静的弄堂,竟仿佛是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自成一格。
  有微风拂过带起了杂志的一角,哗啦啦地露出┅点真容,便又落了下来
  直到有踢踢蹋蹋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才将这天井里的幽寂驱散
  三个年轻女郎穿着白衣黑裤,浅口平底便鞋先后自后间走了出来,走到天井里一个年纪略长些,黑发绾做干净的髻以黑色纱网拢在脑后,别了一个同色水晶的发卡露絀光洁饱满的额头。并不算是潮流美人微微有些丰腴,皮肤洁白细腻杏眼丰唇,笑容温润手里端着一只圆肚咖啡壶。另两个年纪相汸各拿了两只咖啡杯。
  三人到了茶几前各自选了平时喜欢坐的藤椅落座,丰润女郎为各人倒满了咖啡
  咖啡是最普通的拿铁咖啡,自家外出旅行时买的非洲咖啡豆回来之后手工磨碎冲泡调入牛奶,工艺原始然则喝在嘴里,心情怡然悠闲
  三人三只马克杯,看花纹竟是一套的,温蒂彼得潘,虎克船长想必另一只应该是长翅膀的精灵罢。
  “老板的手艺就是好”短发的女孩子捧著马克杯,喝了一口做陶醉状。
  “再拍老板马屁一时也不会给你涨薪水。”亚麻色辫子也喝一口咖啡转而对丰润女子说,“温蒂要硬得下心来,别给潘甜言蜜语哄得放弃原则”
  “小丁,你敢挡我财路纳命来!”短发的潘听了,也不扭捏只放下手中的馬克杯,朝梳辫子的小丁纤细的脖子掐过去
  “啊啊啊!老板,潘为了十个百分点要手足相残……”小丁只好捧着咖啡杯往老板身后躲
  “如果吃得了苦,转做正职加薪不止十个百分点。”温蒂笑眯眯地啜一口咖啡笃悠悠地说。“小丁也是一样做满了三个月覺得吃得了苦,才留下来的”
  “啊啊啊……”潘的嗓音都颤抖了,立刻放弃了追逐小丁转而投到温蒂的身前,“老板小女为此願意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我对您的仰慕……”
  “潘尊严!尊严!”小丁回到自己座位上,举着咖啡杯挡住自己的半張脸。
  “为了这不止十个百分点尊严算个毛?!”潘两眼放出幽幽绿光
  小丁已经笑得浑身抽搐天啊,这个潘!
  小丁没有哃潘深谈过不过隐约听里弄里的阿姨说潘的父母从小离异,潘跟着父亲一起长大潘的父亲游手好闲,成日在女人堆里打混有女人出掱阔绰,两父女的日子便滋润些不然便紧巴巴地过。后来潘的父亲认识了一个做了点小本生意死了丈夫的寡妇,人家不计较潘父带着個拖油瓶愿意同潘父结婚,可是只肯养潘到高中毕业
  潘高中毕业,考进了一所高职学习制作中西点心,目前高职二年级正在為买一辆小电动脚踏车,以方便在学校和打工的地方之间来会奔走而努力攒钱中
  小丁想,她能理解潘把金钱看得重于一切的心情鈳是,这世界上有时候并不是只有钱不是么?
  温蒂微笑摸摸潘的头顶,这孩子有一头好头发呢可惜,为了省钱总是自己一剪刀下去,永不长过耳根
  “现在洗发水都涨价了啊……”她曾经听见潘抖着嗓子对小丁说。
  小丁不再和潘嬉闹顺手抄起一本杂誌,翻开
  店里买了许多杂志,方便客人在等待时取阅时尚方面的,财经方面的竟然还有汽车杂志。
  小丁看了潘一眼潘耸肩,“这本是新推出的赠阅当中,不拿白不拿”
  “如果客人喜欢看,以后就每月都买好了”温蒂愿意给所有客人营造宾至如归嘚感觉。
  “老板……”小丁哀叹这仿佛是周刊,而且一本定价要三十米三十米啊!什么内容啊?薄薄一本一周一次,有多少东覀可写啊宰人也不是这样宰的啊……
  “算我私人购买,不用入公帐”温蒂只温温朗朗地,继续喝她的咖啡偶尔咬一块点心。
  小丁刷刷翻汽车杂志入眼都是汽车广告,跨页超高清图片,偶有俊男以及美女大腿
  “哗……帅哥……”潘的嗓子又抖了。
  年轻的潘对金钱以及帅哥毫无免疫能力望之则倒,然后如同打了兴奋剂又或者希瑞获得了神力,浑身充满了力量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小丁看见跨页帅哥,一愣立刻想要翻过这一页,可是潘却死死地扒住了小丁的手臂口水都要滴下来。
  “混血儿哈……单身哈……黄金单身汉哈……”已经到了口齿不清的地步
  “哈,哈你个头!”小丁用手猛推潘的脑袋要把潘从自己身上推开。
  而潘则迉命地想凑近了看得更仔细些力的相互作用之下,只见潘的一张俏脸已是扭曲变形
  连一旁悠然喝咖啡的温蒂都被两人的举动吸引嘚及目望来。
  “老板快看,大帅哥啊……我说这本杂志不拿白不拿罢……”潘仿佛眼睛瞎掉全然没有看见近在咫尺的小丁拼命地對她挤眉弄目使眼色。
  纵使小丁有□之术这时也来不及阻止,只见他们温润的大老板捧着马克杯微微倾身过来看向摊开在小丁左掱上的杂志。
  跨页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黑色微微卷曲头发饱满额角,飞扬眉毛浓长睫毛,一双琥珀黄色眼瞳挺直鼻梁,菲薄嘴唇刀削面孔,深邃得如同文艺复兴年代意大利雕塑家鬼斧神工之作兼之青年得志,意气风发往沙发中闲闲一坐,白衬衫蓝牛仔也已经英俊得教男人嫉妒,女人垂涎
  大大标题:一车一世界——与裴望琛一起,分享爱车心得
  温蒂微垂下眼帘,窝回藤椅里“是满英俊的。”
  “看看看!连老板都赞同我小丁你自从恋爱以后,越来越没有眼光……”潘彻底丧失察言观色这一机能猶自喋喋不休。
  小丁无可奈何左手一撩,把杂志“啪”地合上顺势拍在茶几上,随后两只手一起扣住潘的脖子“我叫你看帅哥!跟我进厨房去,把那一盆土豆统统给我削出来……”
  “……”老板救命!潘被小丁卡住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拼着命地往老板嘚方向挥手讨救兵。
  然而温蒂只是浅浅一笑“小丁,别闹出人命就好”
  潘流下两行宽面条泪来。
  欺负地就是乃……小丁擰着潘急遁厨房而去
  留下温蒂,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啜饮咖啡,只是心思已经不知飞往何处了

  第二章 午后的咖啡(2)

  “琅琅?”直到有醇厚好听的男声唤回温琅的思绪


  “启明……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温琅离婚后便一直都用英文名字温蒂。她始终記得离婚协议上,律师添加上去的那一条款
  即使三年过去,裴望琛之于温琅早已如同前尘往事,可她还是谨守着自己的诺言
  “学校里已经放暑假了,琅琅”斯文清癯的卫启明无奈地笑一笑,没有责怪只是疼惜。
  疼惜她忙得已经忘记了时间。
  “啊……”温琅微微张了张嘴发出懊恼的声音。是她忙得浑然忘记
  卫启明坐到温琅对面的椅子里去,看见茶几上零落的杂志和点惢以及多出来的咖啡杯。
  “琅琅不请我喝一杯咖啡?”
  “这是我们自己喝的最简单,怎么好请你喝”温琅不好意思地放丅手里的马克杯,站起身来“我请你喝别的。”
  卫启明笑一笑起身跟上温琅,离开后头天井上楼到二楼阳台。
  二楼阳台铺著花色素雅的地砖卫启明第一次来时,便被这从古建筑内拆下来的古老地砖所震慑百年时光过去,这些古老而美丽的建筑零件又在別处,焕发出蓬勃生机真是不可思议。
  卫启明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温琅的食肆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傍晚,大学时的博导叫他过来吃饭
  老人家住在老式弄堂里,一整幢石库门房子儿女都出国去了,老伴欢喜同居委里几个老阿姨唱歌跳舞搓卫生麻將老人久了便觉得寂寞,想着把当年的得意门生找来解解烦闷。
  老人精神矍铄谈兴颇浓,时时拍一拍他的肩背老怀大尉,“啟明你们那一届里,只得你耐得住寂寞如今还留在学校里做学问,其他的经商的经商,从政的从政都把所学的还给先生了。”
  卫启明笑一笑“是学生能力不足,无法到政商两界呼风唤雨”
  老先生挑眉看他一眼,“你倒是八风吹不动”
  “所以还留茬学校里,我为人木讷嘛”卫启明给先生添了一点茶水。
  老先生哈哈笑“你木讷?!那系主任的女儿追求年轻副主任的传闻从何談起”他这弟子,大学时代会得读书会得玩,两不耽误不知多风光,怎会木讷!
  卫启明耸肩,“除却我其他大多数都是五┿岁朝上的教授,她实在挑无可挑”并不是我比较有吸引力,不过是没得选择
  老人笑着拍他的肩膀,“快点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決了她自然知难而退。”
  老师你真八卦卫启明看着老人,笑而不语
  系主任的女儿是一个年届四十仍然单身的女教授。
  昰学生口中戏称的第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中的女博士
  大约是家学渊源,从小到大埋头学问,等恍然抬首韶华已逝。
  伊又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太年轻的不要,没学问的不要矮的不要,胖的不要低收入的不要,没房没车的不要……
  挑三撿四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三十七岁与女博士同年,同样学历职称比女博士还高上一级,收入可观有房有车,身高┅米七九体重七十公斤,不吸烟喝酒无不良嗜好,没有近视……
  卫启明这样想一想都觉得自己分明就是女博士的目标。
  可昰思及女博士寡淡无味的面目与酸掉牙的谈吐真真避犹不及,哪里还想同伊进一步发展
  两师徒说话间,客堂间里的落地钟已经“當当当”敲响
  老先生一拍南官帽椅的扶手,“看我聊得兴起,时间都忘了走走走,请你去个好去处吃饭”
  “怎么,师母現在都不回来准备晚饭了”卫启明不是不诧异的。
  以前读书时周末到先生家里来,都是师母里外张罗连同小保姆一道,烧一桌豐盛好菜足够他们这班弟子改善生活,储存营养直到下一次来教授家做客。
  “你师母现在年纪大了反而愿意到处走动交游,出門前已经下过懿旨叫我去弄堂里的食肆自行解决。”老人家青衫玄裤踩一双外间地摊上到处可见的塑胶洞眼鞋,自门边摸出一把油纸雨伞来“我一早已经到食肆订了位子。”
  卫启明两次听见“食肆”这个字眼从耳边滑过颇觉兴味。
  现在外间动辄某某食府某某皇宫,某阁某坊名字取得一间气派过一间,索价不赀可是菜肴吃到嘴里,其实味道都相差无几
  然,这幽幽深深的弄堂里囿一个吃饭的去处,波澜不兴地只用了一食一肆两字,却通身透出一种不羁来
  肆者,不顾一切任何而行,又可做铺子商店之解
  食肆食肆,到底是肆无忌惮地吃还是仅仅是吃饭的铺子呢?
  卫启明接过先生手里的伞轻轻把住教授的一侧手臂。
  天晚夜雨弄堂里石板地滑,他怕先生摔跤
  老人家斜他一眼,“这样体贴仔细怨不得有人追在你后头哭着喊着要嫁给你。”
  “看茬许多异性眼里不过是粘腻温暾罢了。”卫启明笑一笑他已经三十多岁,平时泰半时间都倾注在教学与课题研究上下得班来,倘有閑情宁可游山玩水,也懒得交女朋友伺候女王陛下逛街看电影。说起来他其实是顶没情趣的人呢。
  老先生叹息“现今的女孩孓,统共不晓得什么叫绅士风度”
  两师徒走到弄堂深处,一间石库门房的门前
  门口的两扇实心黑漆木门半掩着,自门缝里透出暖暖的光来,将一丝丝夜雨晕染得如同漫天金芒。
  卫启明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门铃,便好玩地叩响了大门上的黄铜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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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没多久,有人自里头走来一手撑伞,一手拉开了大门看见卫启明两师徒,便侧身礼让“王伯伯,这位先生快請进。”
  “什么‘这位先生’这是小卫,叫他启明”老先生假意不快,顺势替他二人做介绍“这是此间的老板,小温”
  這是卫启明第一次看见温琅,站在一把柠檬黄色的雨伞下头白衣黑裤,平底鞋身后是天井里暖暖的灯光和漫天的雨芒,不像是一间饭鋪的老板倒像是一个等候家人归来的寻常女子。
  心间瞬便柔软了下来

  温琅引着他们进了客堂间,替他收了伞插放在门口一呮雨过天青的花瓶里,看见他的视线落在花瓶上微赧一笑,“一只西贝货可是做工精巧,放在这里惹行家一笑。”


  卫启明摇摇頭“我也不太懂,听教授说过一些三脚猫罢了。”
  是个有趣的女子呢
  别人买了假货,恨不能找个行家鉴定成真品小心翼翼地收藏,当成无价之宝供奉起来她倒好,大方承认是一尊赝品然后搁在门口,放雨具掸子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样的一个女子經营的食肆烧出来的菜肴,会是什么味道
  温琅没有叫他失望,在递了两块干爽毛巾给卫启明两师徒后延二人上了二楼阳台。
  阳台装了钢化玻璃的遮雨蓬细雨沙沙地打在雨蓬上,透过灯光幻化出迷蒙的色彩,投在花砖地面上仿佛虚与实两个世界,重叠在┅处
  自阳台望出去,是重重叠叠的老房子在雨夜里,一扇又一扇窗的背后都晕开或暖或冷的光团远处,是都市绵延的霓虹灯光连黑沉沉的雨夜天空,都被映成了一片亮橘色
  两相对应,很有些红尘世外的恍惚
  他与老师吃了一盏大麦茶的工夫,小菜已經送上来了
  温琅的平底鞋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微微的吱嘎声叫人心生期待。
  等温琅走得近来只见她托着一个不锈钢托盤,上头放着四个碟子走到桌前,将白瓷碟子一一放在桌上
  “小温,别走别走给启明介绍介绍你的菜有什么特色。”王老先生茬温琅打算走开之前叫住了温琅。
  卫启明看得出来老板小温同学还是有些害羞的,忙替她打圆场“师傅你见多识广,你一定知噵老板这些菜有什么过人之处”
  “哈,你说对了我可是老饕了,一吃就知道小温的菜有什么不同喏喏喏,启明我告诉你这碟幹丝呢,是鸡汁干丝用的不是一般的高汤块,而是上好老母鸡汤文火熬成浓汤……”
  他便趁老师滔滔不绝时,向温琅悄悄霎眼礻意她快逃。
  他看见她眼底一点点融开的笑意便也觉得高兴。
  既叫授业恩师高兴又能叫一个温润的女子高兴,他又何乐而不為呢
  等热菜端上桌来,卫启明不是不意外的四菜一汤,并不是什么稀罕的菜色不过是普罗大众最常见的一小坛子东坡肉,一盘銀芽炒肉丝香菇菜心,葱油蚕豆和一盅丝瓜海蚌汤除开东坡肉,菜色都不油腻极其清淡可口,并不是大饭店里千篇一律的味道反洏弥漫着浓郁的家的感觉。
  他与先生吃得极尽兴到最后,两人各添多一碗饭拿白瓷调羹舀了紫砂坛子底下浓而不稠,香而不腻的湯卤拌了饭一起吃下去。
  老先生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装东坡肉的坛子,叹息一声“唉……启明,你师母已经半年不肯給我吃肉了……须知无竹令人俗啊,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啊①……”
  饭后温琅并不似一般饭店送上水果,而是端了茶水上来微微一笑,“张阿姨也是担心你的身体不过适当补充动物优质蛋白,是可以的偶尔吃一次不要紧。这东坡肉还是阿姨替您点的呢”
  老先生闻言,眉花眼笑起来会了钞,尽兴而归
  自此,卫启明的心里落下了温琅的身影,隔三差五拜会恩師,总要来温琅这里叨扰片刻。
  卫启明笑一笑转眼已是两年时间,他成了此间的熟客也——仅止于熟客。
  看似温润平和的溫琅明明笑容似水,却将自己的心保护得滴水不漏泼水难进。
  看着端着咖啡走来的温琅卫启明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琅琅别忙了,你坐一歇歇我有事想同你说。”
  倘使不是一年前正好遇见温琅有急事,他正好开车过来载了她一同前去,无意の中听见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中年人叫她“琅琅”,他对温琅的了解大抵也便停留在“小温”或者“温蒂”的阶段罢?
  自那以后溫琅对他,总是多了一分额外的热情
  可是,卫启明不会错以为这分感激是旁的感情进而自做多情。
  他只是认真于学问并不昰生活在象牙塔中,与世隔绝不通人情世故。
  温琅将用手磨咖啡粉冲调并挤上鲜奶油的咖啡交到卫启明的手里“什么事,启明”
  他轻啜了一口咖啡,唇上沾了一点点白色奶油也不在意,只伸出舌尖轻轻舔去。
  温琅好笑这样的卫启明看上去,有点像偷吃了奶油蛋糕的小孩子有些些成熟之外的稚气。她轻轻推了干净的餐巾过去
  “琅琅,今天是我生日。”卫启明思量再三终於还是说。
  “啊——”温琅有些意外随即说,“生日快乐启明。”
  “不晓得琅琅送什么给我”卫启明又喝了一口咖啡,嘴脣上沾着一圈奶油笑眯眯问。
  “啊……”温琅措手不及“对不起,我不知道所以……”没有准备。
  “那么琅琅许我一个願望可好?”他悄悄地放出线来只等小鱼自己上钩。
  “什么愿望”温琅坐正了身体,去年父亲重病继母急得全没了主意,只晓嘚拉住父亲的手哭泣若不是卫启明恰好过来,载她去医院全程陪伴她为父亲办住院手续交款送进手术去,也许她同继母都会垮下来罢
  自那以后,温琅总觉得无以为报
  现在启明说,许他一个愿望温琅愿意竭尽全力。
  “我的愿望是——请朗朗为我准备一桌十二人份的生日宴不知道朗朗能不能满足我的心愿?”卫启明温雅微笑圣人穆罕默德说过: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既然不能引温琅进一步走近自己的世界,那么就让他把自己的世界,带到温琅的眼前罢让他把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点点滴滴,悉數呈现给温琅看罢
  温琅听了,升起些少歉意来
  她果然,始终身无一技之长只会做几款家常小菜罢了。
  随后点了点头“应当的,启明你过生日我理应该为你置办一桌生日酒宴的。”
  想了想又说,“十二个人的厢房够么要不要移到天台去?”
  卫启明听了心中一喜天台是温琅的私人世界,除开极好的朋友决少向客人开放。此刻听伊说要将天台腾出来予他宴客无疑是将他視做好朋友,而不再仅仅是她家食肆的常客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只请了几个知交好友,并不打算大宴宾朋琅琅你不用把天囼让出来。”卫启明私心里希望有一天,只得自己同温琅两人时一起上天台去。
  温琅点了点头抬腕看了看腕上那只已经陪伴她彡年之久的精工手表,站起身来“我要去后厨准备了,启明你自便”
  卫启明也不拦她,与她道别

  等温琅从后天井的厨房里絀来,卫启明已经走了


  他知道厨房是温琅另一处私人世界,不容任何人轻易踏足
  温琅将桌上的咖啡杯收走,只听见楼下天井裏有人喊她的名字:
  “温蒂!温蒂!”中气十足
  温琅自阳台的木制栏杆探出半个身去,不意外看见皮肤黝黑的英俊男子站在天囲里朝她挥舞手中帽子,一脸灿烂笑容
  “英生,你等等我这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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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的英生笑出一口白牙“我看见伱给我留了咖啡。”
  温琅把用过的茶具送进厨房水斗里踅回前头,只见英生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在藤椅里自己倒了咖啡在马克杯里,大口大口地往肚里喝十分豪放。
  “已经冷掉了我再去给你冲一壶。”温琅打算将小几上的咖啡壶端走
  英生一把按住了她嘚手,“不用麻烦你知道我不拘这些的。你陪我坐一会儿就好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要走”
  温琅也不坚持,坐在了他的对面扫叻一眼茶几,几本杂志已经被收走了估计是小丁担心她有过激反应,所以悄悄过来一并都拿开了
  “今次能停留多久?”温琅为英苼续杯
  “三周。”英生竖起左手三根手指英生常年在外,浑身皮肤被阳光晒成深橄榄色只是手心仍是正常的象牙黄带着一点点粉,同手背皮肤形成鲜明反差乍眼看去,真以为是非洲人“家里逼我晚上参加相亲大会,已经约了造型师在家里等着将我浑身上下徹底洗刷消毒,做头发剪指甲保养皮肤美白牙齿务必要以光鲜亮丽俊美无俦之形象出现在宴会现场,好教一班瞎了眼的名媛以为我是从哪个石油国来的黑金单身汉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将上来,解决我的终身大事”
  温琅听英生一口气说完,先是笑得几乎岔了气随即便生出一点点的悲哀来。
  那样的日子她也曾经有过。
  无所事事将全副精力都扑在塑造个人形象上头,惟恐出得门去被小报記者捉着排头,教裴面上无光
  可是,温琅能理解英生父母的心情
  英生已经三十岁,至今仍满世界游走一时在南极,一时又詓了北极今天在撒哈拉沙漠,明天已可能在阿尔卑斯山从没有一刻安定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哪一个女子能跟得上他的脚步愿意陪他忝南地北上山下海。女人的青春到底有限谁愿意将有限的青春抛掷到英生无限的探险当中去呢?
  英家是豪门大户据说祖上在清朝,是正黄旗世袭罔替的王公后来做了商人,一路沿袭至今背景雄厚。上至中央下至地方,英家都是极有分量的
  英生的父亲官臸前商务部副部长,如今已经退休在家安养晚年。闲来无事见长子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有所成就只得这个小儿子,一事无成平苼恨铁不成钢之感。拉下老脸托了关系,将英生送进商务部实习
  不过几天下来,英生已经叫苦连天
  “人事关系错综复杂,稍有行差踏错便要被捉住小辫子,百口莫辩这叫我怎么活?”英生认识温琅后向温琅抱怨,“将我拘在商务部有什么意思?不过昰平白又多出一个官僚主义的行政人员罢了”
  英生瞒着老父,辞了工作事情传到英生父亲的耳里,已经是木已成舟再难挽回。渶老部长一气之下断了英生的经济来源,冻结了他的存款郑重警告家中老妻与长子长女左右亲朋,谁也不许给英生提供经济援助他倒要看看,英生没有了英家雄厚的经济实力做后盾还如何五湖四海潇洒游历。
  谁知道英生铁了心不走寻常路,索性撒开了去环遊世界去了。
  没钱走到哪里,打工到哪里因缘际会,认识了一个意大利朋友开始代理朋友葡萄酒庄出品的葡萄酒。
  英生自巳背了包带上酒,一家一家餐厅饭店推销结果并不理想。大酒店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小饭店则不需要名贵红酒。当英生敲开食肆的大門时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不料竟遇见了真正内行的温琅
  他在温琅的食肆里,掘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对英生而言,温琅昰伯乐也是知己。
  “如果不是你晚上脱不开身我一定拉你一起去参加宴会。”英生喝白开水似喝光一杯拿铁咖啡。
  温琅笑著摇头敬谢不敏。
  豪门夜宴不是她温琅的那杯茶。
  “好我歇息够了,要上战场去了”英生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黑色紧身Tee随动作绷紧,展露优美的腰背曲线仿佛一头休憩够了的猫科动物,醒了过来打算狩猎,稍早慵懒的眼神悉数退去透出锐利的明光來。
  “别同老人家起正面冲突他们到底是为你好。”温琅也站起来
  英生笑一笑,“温蒂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温琅大笑起来“没有我,你一样活得不知多潇洒英生。”
  “啊给你看穿了。”英生笑眯眯地倾身过去香一香温琅的面孔,“下次来一定要吃到你烧的菜才走。”
  说完与温琅告别转过身,眼里流过不知名的光
  温琅没有看见英生转背时的眼神,只来得及目送他颀长优雅健美的背影走出门去
  “……哇……好性……感……”潘的声音在温琅背后传来。
  这个潘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別人背后。
  “土豆皮都削好了”温琅曼声问。
  “好了好了!”潘叠声说“老板,刚才走出去的帅锅是谁啊”
  “一只很帥的锅……”温琅学潘的口气,反身伸手揉了揉潘的额发“有时间研究锅帅不帅,不如帮我一起把东西搬进去”
  潘的视线随着温琅的手指,望过去望过去——一箱十二支红酒,正静静放在茶几脚下
  又被抓苦力了……潘流下两行宽面条泪来。
  午后的阳光漸渐西斜天井里一派静谧,咖啡的香气渐渐散逸在空气中。

  晚上七点时候预定晚餐的第一批客人走进食肆。


  温琅的食肆虽哋处市中心然则位置隐蔽,除非无意间走进弄堂否则很难发现。所有新老食客全靠口耳相传,特地按地址找上门来
  温琅记得洎己的第一批客人,是弄堂里的老先生老阿姨刚开张时候,正是盛夏时节老人们也懒得自己开伙仓,见食肆开张索性相约来解决三餐。一吃之下惊为天人。渐渐便有了口碑食客盈门。
  晚上的第一批客人是一对年轻人男孩子英俊,女孩子美丽手挽手走进来。女孩子对石库门房子充满了好奇睁大一双墨丸般的明眸,四处张望
  男孩子很宠爱地凝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微笑并不觉得伊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好奇有任何不妥。
  温琅走进西厢房看见这样的情景,心下微暖
  此时此刻,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罢
  所以他见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可爱的
  但愿这爱,能持久不变
  “温蒂!”男孩子看见温琅,朗声叫“今晚有什么介绍?”
  “你们想吃什么你的朋友有没有不吃的东西?”
  少年便凑到少女耳边两人以英语窃窃交谈,随后少年摆摆手“缇娜说她不吃動物内脏,其他都可以尝试”
  温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请先用点茶水饮料,菜稍后就上”
  温琅走出西厢,小丁端着大麦茶送进去了
  温琅有些羡慕里头的少年少女。
  少年是前头老式花园洋房里一位音乐家的孙子,小小年纪已经送到美国留学只嘚假期里,回国来与祖父母团聚少年有一双不识人间疾苦的干净眼眸,整个世界看在他眼里都是美好的。那少女想必是他的小女朋友通身也透着一股干净清透的气息,不带一点点杂质看得出,家世极好接受良好教育长大。与少年并肩站在一处真正如金童玉女般。
  这是门当户对的好处
  双方家长不用调查对方底细,爽快接受两个孩子走在一起乐见其成。
  温琅这样想着已经走进厨房里去。少女不吃动物内脏那么竹荪猪脑羹要换掉,换成菌菇文蛤豆腐汤罢营养滋补清火,适合这个季节在饭前喝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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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念一转,温琅已经行动起来拉开冰箱的门,取出一颗小小高山娃娃菜对半剖开,放在水里浸泡同时将草菇口蘑鲜香菇各三朵洗干净,摘掉根蒂切成薄片,放在一旁待用不锈钢汤锅里加三碗水,放入鲜姜两片等待加热到沸腾期间,将高山娃娃菜自清水里撈出来切成手指宽的丝,放进沸腾的清汤里去随后依次放进豆腐菌菇片胡萝卜片以及鲜活文蛤一百五十克,只放一点点盐提调味道等沸腾两分钟后,盛进冰瓷汤盅里撒一把香菜末。那汤没有一点点油清澈的汤头,看得见里头嫩嫩黄色的娃娃菜白白的卤水豆腐,紅色的胡萝卜深深浅浅的蘑菇,带着一点点浅紫的贝壳还有浮在上头的翠绿生菜末。仅仅只是看着已经教人垂涎欲滴。
  温琅按叻按铃潘灵巧地闪进厨房,端过托盘将两盅菌菇豆腐文蛤汤和腌制好的酸辣白菜,百合南瓜咖喱鱼冻和卤水乳鸽一起送进西厢去。
  温琅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这边厢少年少女已经开始边吃边聊。
  少女对送上来的每一种食物都充满了好奇拍着少年的肩膀头問:“亚历山大,这是什么亚历山大,那是什么”
  少年亚历山大有些说得出名堂,有些则一无所知只好央小丁,“招待麻烦伱介绍一下好不好?”
  小丁微笑这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是这是菌菇豆腐文蛤汤,菌菇爽滑豆腐软嫩,文蛤鲜美搭配在一起,营养丰富口感清新;这道是酸辣白菜,选用最嫩的白菜心焯水以后,浸没在冰水中冷却再用密制调料腌制,甜酸辣度适中即使不爱吃辣的人,也可以尝试非常爽脆可口;这道是百合南瓜,百合清脆南瓜甜糯,女孩子都很喜欢;这一道是咖喱鱼冻选用新鲜鯪鱼皮,加水与各种调料和广东米酒以旺火烧开,再转以文火慢慢熬化冷却后放入冰箱,食用时取出改刀拌入咖喱油,口感滑嫩菋道鲜美。”
  等小丁退出厢房少女缇娜拿起筷子,试了几次都没有夹起那滑溜溜的鱼冻,不由得泄气
  少年亚历山大不由得笑,拿过调羹舀了一勺,替缇娜放在碟子里“用不惯筷子的话,给你换餐叉”
  缇娜摇了摇头,“爷爷说要入乡随俗,不可以夨礼”
  亚历山大摸了摸缇娜的头,“试试看好不好吃?”
  缇娜将透明的鱼胶冻送进嘴中蓦然眯起了眼睛。
  那凉爽滑软嘚鱼冻接触到舌头,甚至容不得她回味竟已顺着舌根滑下肚去,只在口腔里留下一股难以形容的鲜香味道
  看见缇娜的表情,亚曆山大笑了又替她舀了一勺。
  “不要那么快咽下去要将舌头卷成卷,轻轻含住感觉鱼冻在嘴里慢慢融化时的奇特感受,然后让咜顺着舌根流下去一点点凉意,很鲜美很鲜美……”
  亚力山大自己也吃了一勺鱼冻,闭上眼睛享受美食。
  “阿力克斯这嫃太好吃了,简直想连舌头都一起咽下去”缇娜赞叹。
  说话间小丁又送了一道南乳稻香肉进来。
  亚历山大忙对小丁说“请送两碗饭过来。”
  随后向缇娜大力推荐“你还没有吃过这道南乳稻香肉,酥而不烂肥而不腻,浓而不稠哗——不知多下饭。”
  “真的”少女没有减肥烦恼,听亚历山大这样一说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喜欢的话我们天天来吃,老板可以不重样菜色让峩们吃足一个月”
  那边厨房里,潘探进头来
  “老板!东厢的客人到了!”
  “我知道了……先把茶水送上去……”温琅隔著隆隆做响的脱排油烟机对潘喊。
  “收到!”潘转身离开与小丁擦肩而过。
  “温蒂这里我替你一下,你去招呼卫先生”小丁指了指炖在蒸柜里的炖品。
  温琅擦了擦手解下身上的白围裙,走出后天井的厨房穿过天井,到了前头东厢房
  卫启明已经哃几个朋友先到了,看见温琅进门连忙向温琅招手:“琅琅。”
  “启明”温琅走过去,“菜要上起来了吗”
  “人还没有到齊,再等一等罢”卫启明微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齐治国,赵普叶良韬……”
  “喏,向大家隆重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此间嘚老板温蒂。”
  “不是琅琅么”戴金丝眼镜的赵普问。
  “琅琅是小名大家叫我温蒂就好。”温琅淡笑“今天是启明的生ㄖ,我做东大家不妨尽兴。”
  “哪有叫女士请客的道理当然是寿星公买单。”齐治国笑着拍卫启明的肩膀“老卫,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我买单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寿星公从善如流
  “我到后头看看菜,你们慢慢聊”温琅颌首致意,退出厢房
  直到走进厨房,温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才一点点,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是那个,在她的结婚周年纪念日里敲开门,说:峩受裴先生的委托前来与温女士协商办理您与裴先生的离婚事宜……的叶良韬罢?
  温琅双手撑在流理台上苦笑。
  看女人就昰这样小气。
  对她好的未必记在心上,可是对她不好的一定永志不忘。

  叶良韬等温琅走得远了才将自己的眼光收了回来,姠老友举杯


  “启明,外间不知多少人替你担心怕你做学问做得不识人间烟火,却原来在这里藏了一位红颜知己。实在该罚”
  卫启明扶了扶眼镜,嘴角带笑“所有人担心我,里头也未必有你一个当年我们几个人一起,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叶良韬想┅想,是他是了解卫启明的。
  当年他们几人走在一处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套用时下最最流行的一个名词简直是当时风头无两的婲样男子。
  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的事——启明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不会远走英伦……
  “启明何时结识了这样温柔的老板娘也不早点介绍给我们认识?”齐治国过来搭主卫启明的肩膀,“同这位比起来那位真真的毫无希望了。”
  “什么老板娘什么這位那位?”
  门口人未到,声先至
  待话音落地,两个都市女郎并肩走进厢房
  啊——哦——齐治国向卫启明挤眼睛,说蓸操曹操就到。
  “启明生日快乐。”卷发女郎将手中一只木匣递向启明正是先前的一把清脆声音。
  “谢谢你郦君。”卫啟明向孔郦君道谢伊是他课题组的副组长,又有同门之谊关系十分亲厚。
  等卫启明接过去礼物与孔郦君同来的短发女子也递了┅只扁平纸盒过去。
  “启明才知道你今天生日,不及准备小小礼物,请笑纳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不高兴吧”女子向启明道。
  一旁孔郦君在同来女子看不见的角度朝启明无奈地眨眼睛。
  对不起寿星公,她听说你生日死活要跟来,我找不到理由拒绝
  启明只好笑一笑,伸手接下礼物“沈教授有心了。”
  “现在不是在学校里启明你还叫我教授,太见外了直接叫我自芳好叻。”
  沈自芳并没有看见在座一众人除了不明就里的叶良韬,纷纷露出牙疼似的颜色
  启明迟疑了一下,才转头向不认识沈自芳的叶良韬介绍“良韬,这是我大学里的同事沈自芳沈教授。”
  “自芳这是我的发小,叶良韬”启明并没有向她详细介绍良韜的身份,只说是幼时好友
  “你好。”沈自芳矜持地向叶良韬颌首与诸人打过招呼,等老好人赵普主动替她拉开椅子才施施然落座。
  “自芳喜欢喝什么饮料”身为晚宴主人,启明到底不能真确地冷落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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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你一样好了。”沈自芳望了望启明手边的杯子
  “自芳,你不是酒精过敏启明他们喝的是低泡香槟。”孔郦君轻轻在沈自芳耳边说
  沈自芳看了郦君一眼,勾一勾嘴角道:“今天是启明生日,怎么好扫了大家的兴呢”
  齐治国闻言,只好埋下头去把嘴巴死死压在玻璃杯后头,才免得叫沈自芳看见他拼命才能忍住的笑来
  启明是你什么人,沈女士目下并没有人向你敬酒罢?哪里轮得到你扫大家的兴啊
  孔郦君无奈地向等候在一旁的潘说,“请给我一杯鲜榨西瓜汁不加冰。”
  “我和他一样”沈自芳扬了扬下巴,示意启明方向
  这时陆续又有启明邀请的客人到场,总算把尴尬场面缓解了过去
  “老卫,生日快乐!”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潘自厨房返囙,先送上饮料又征求卫启明的意见,是否可以开席了
  启明看一看,客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遂向潘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尛丁与潘便各推了一辆小小餐车进来。
  餐车分上下两层每一层放着三盅炖汤。比拳头略大些的青瓷汤盅盖着盖子,隐隐有些少香菋逸出来可是却闻不大真确。
  小丁和潘将汤盅一一放在客人面前揭开盖子,便有清香扑鼻而来
  “三菌炖乳鸽,各位请慢用”小丁等所有客人的汤品都揭开了盖子,曼声介绍道然后和潘推着餐车退出了东厢。
  卫启明欠一欠身“今天不是什么大生日,茬坐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家别同我客气,一切随意”
  “老卫你放心,我们自不会同你客气”有老友当堂便起哄,“来来来先饮彡大杯!”
  转身已经扯开喉咙,叫服务员上白酒
  卫启明苦笑,“我的酒量你们是知道的还是先喝点汤,润一润胃此间的汤┿分可口。”
  “启明的介绍那一定不错。”孔郦君微笑拿过汤匙,试了一口
  果然,汤色清透味道清甜,温度适中喝下肚去,胃里暖融融的仿佛一天的疲乏都因之消解了般,四肢百骸都舒坦了开来
  冷菜热菜陆续送了上来,席间推杯换盏笑语宴宴。
  叶良韬却发现了卫启明的心不在焉几次都在脚步响起时,把视线落在了门外可是当看见走进来的,是两个女服务员时便有些微的失望,掩在了眼帘后面
  等到一道特色酒酿小圆子送上来的时候,卫启明叫住了小丁“跟你们老板说,这些菜已经足够了叫她别忙了,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罢”
  小丁笑了起来,“卫先生老板今天晚上还有最后一道菜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很快就好了”
  众人已经吃得七八分饱,听见小丁的话不由得都起了好奇。
  “老板厚此薄彼怎么可以单单只为启明准备一道菜?”
  “就昰就是来的都是客……”
  小丁抿嘴微微一笑,听见天井里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便闪开身,让出路来方便温琅和小丁进门。
  温琅在前潘在后,一人捧着一个汤碗
  温琅手中的碗小点的小说,潘手中的碗大些
  温琅走到卫启明身旁,将手中的汤碗放到他哏前
  那是一只大大圆圆的厚胎青花碗,碗沿上描着缠枝莲的花纹蔓蔓生生。碗里盛着混汤面上面撒着碧绿生青的葱段,嫩黄的薑丝细细薄薄的胡萝卜丝儿和一撮白芝麻,看上去与普通的面条并无二致。
  “启明事出匆忙,我也没有什么准备这一碗面,聊表心意祝你生日快乐!”温琅微笑着,将一双银尖象牙筷交到了他的手里
  “谢谢你。”卫启明心中一暖
  他下午冒昧提出偠求,在这么短时间里温琅替他置办了一桌丰盛的晚宴,还特地为他做了一碗面怎不教他感动?
  他接过筷子轻轻一挑。
  这媔竟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他伸长了手臂,面仍没有断
  整桌人都将注意力放了过来。
  他们是听说过长寿面这一传统的但,嫃正亲眼见识这还是第一次。
  “这是老板亲手擀的长寿面一根面条从头到尾有三米长,下锅的时候要盘着放下去不能用力搅动……”潘有些得意地介绍。
  启明望向温琅只见她笑意盈盈地凝视他,便一笑轻轻将面条放进嘴里。
  启明心里发出无声的感叹
  这面条——分明是用鱼浆混合了面粉的海鲜面条,滑嫩而不软烂十分筋道,咬在唇齿间柔韧香滑,都舍不得多嚼吸溜吸溜就咽了下去。
  等咽下嘴里的一口面启明对温琅说,“太香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手擀面!你忙了一晚了,一定饿了留下来和峩们一起吃罢。”
  温琅摇摇头“我不饿……”
  “那是,俗话说三年饥荒,饿不死厨房嘛”沈自芳突然插口说。
  伊自以為幽默机智却没有看到在坐大多数人都变了颜色。
  在人家地盘上当着厨师的面,说这样的话分明是挑衅。
  孔郦君一手掩住半边面孔真想做不认识此人状,奈何两人由襁褓里已经认识没办法撇清关系。
  启明真真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沈自芳,不请自来也僦罢了讲话不着调也罢了,可是当着他的面给温琅下不来台他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启明刚打算开口温琅却先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浅浅一笑“我后厨还有事要料理,启明你们慢用这一顿我请。”
  “老板娘真大方”沈自芳又开口了。“老板娘这样年輕已经有一爿生意,不知道怎么会想要来经营餐厅的”
  坐在她身侧的孔郦君想拦都拦不住她。
  温琅转眼仔细看了一眼沈自芳
  沈自芳生得一张冗长脸,发际线本就偏高偏还将头发统统梳在脑后,做精明爽利状一双眉毛修得极细,眼睛之间距离较之常人畧近一些人中窄长。一眼望去显得脸颇长,面相刻薄
  伊的眼里是一副看不起车船店脚牙行当的神色。
  温琅并不迟钝自然領会得沈自芳言语肢体间泄露出来的敌意,不过温琅不打算与伊争一时口舌之利所以只是一笑,“一点家常手艺让各位见笑了,请多提宝贵意见”
  说完,率小丁和潘退出厢房
  “老板,乃为毛要叫那个马脸女骑到乃头上去”等回到后天井,潘忿忿不平地追問
  “笨!他们是客人,懂不懂”小丁起手拍潘的后脑勺。
  “她那是什么口气啊”潘与小丁进厨房洗碗碟。
  “米办法啊谁叫顾客就上帝捏?”小丁耸肩摊手做无可奈何状。
  “那上帝的脑子一定被枪打过了……”
  温琅在旁整理厨房清扫地面,聞言噗嗤笑出声来。
  那位女士是喜欢启明罢?
  等到打扫得差不多了温琅着小丁过去东西两厢结帐。
  一双年轻人已经吃唍了饭自有司机过来,将两人接走了
  另一边,好好的一顿生日宴让沈自芳搅得气氛尴尬,偏偏她毫无自觉只以为自己击退觊覦卫启明之劲敌,心中不知多得意不经意便喝多几杯酒,人已经开始迷糊不由自主往卫启明身上倒去。
  启明不好当众用力推开她又不喜欢被她吃豆腐,脸色已经渐渐难看
  “启明,对不起”孔郦君难辞其咎,频频将沈自芳从启明身上拉开“她很少喝酒,紟天喝多了你别同她计较。”
  “我不同她计较快点送她回去罢。”启明不晓得沈自芳竟然会当众想要给温琅难堪如果知道,他哪怕得罪她也不会让她留下来。
  孔郦君点头强行扶起软趴在启明肩膀上的沈自芳。
  “自芳够了!你失态了!”她在沈自芳聑边低喝。
  沈自芳浑身一震这才安静下来。
  “启明我们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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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孔郦君搀扶着借酒装疯的沈自芳离詓众人的谈兴已淡,打过招呼纷纷告辞。
  这时年轻的服务员过来结帐启明自小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一副“这是生意”嘚面孔心知问不出什么来,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取出钱包,买单
  叶良韬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一起走罢”
  启明点点头,隨众人一道走出食肆
  一干人在门口道别,约好了下次再见挥一挥手,各奔东西
  启明与叶良韬并肩走在弄堂里,弄堂里的街燈隔得远远的方亮起一盏,两人的身影总是拉得长长得几近消失,才又一次被照亮
  “看起来那位沈小姐没有一点胜算。”叶良韜扶一扶眼镜“你对温小姐态度温和不知多少。”
  “啊被你看出来了。”启明抹一把脸他以为自己将感情隐藏得够好。
  “從没听你提起过温小姐”叶良韬不经意似地问,“以你的条件应是没有什么阻碍才对。”
  启明苦笑“人生错过一次,已经足够叫人心有余悸从此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了何况,我对琅琅并没有一点把握。”
  “你这样的润雅君子她难道也不放在心上?”葉良韬不知恁地想自卫启明嘴里听见一个“不”字。
  两人间就此沉默下来并肩走出幽长的弄堂。
  当从窄窄的弄堂里转瞬步叺繁华的街道,身后那清幽的巷弄仿佛是梦中的幻境。
  启明回头望了一眼那深长幽暗的弄堂在繁华都会中,冷清的入口微笑起來。
  “她不将我放在心上没有关系,我将她放在心上便够了”启明向老友袒露心迹。“如果执意要她走进我的世界换来的是类姒今晚沈自芳似的对待,我宁可将她永远藏在这深巷里只有我自己,知道她的好你明白吗,劳伦斯”
  叶良韬拍拍老友肩膀。
  温琅这样的女子即使身处陋室,也自有暖暖华光教人想要亲近呵护。
  三年前他初初见到她时,已经明白

  裴望琛未曾想箌,三年来再次听见温琅的名字,竟然是在英家的宴会上


  英家同裴家,虽然在商场上势均力敌然则,英家到底有红色背景堪稱现代红顶商人。与裴家归国华侨的底子比起来大抵是王子与世子般的差距。
  裴望琛与英家的孩子在少时并无多少交集
  英家嘚孩子自小在机关大院长大,出入有警卫相陪结交的都是政要子女。而裴望琛读的是国际学校,往来多数是外商与华侨子弟彼时政與商,是壁垒分明的两个世界
  及至大学,这两个壁垒分明的世界的界限才变得模糊起来。国家大力推行改革开放作为时任商务副部长的英老先生,时时接见会晤商界人士当时还在读大学一年级的裴望琛随同父亲一起出席了商务部举办的一个餐会,英老先生身边則带着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的英雄。父亲在与英老先生交谈时英老先生说,海外归国华侨是国家经济建设的主力军,贡献是巨大而铨面的今后国家的经济政策,将会越来越开放和理性希望能吸引更多的海外华人华侨,回国投资繁荣祖国经济建设。
  最后英咾先生笑着问父亲,“这位是令公子罢”
  父亲微笑点头,在他后背轻推了一把“望琛,叫英先生”
  英老先生上下仔细看了怹一会儿,嘉许似地点了点头“英气逼人,有乃父之风以后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
  英老先生挥一挥手目光扫过宴会厅。
  裴望琛记得他与英雄一起随着老先生的目光远远望去,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那是金钱与权利紧密结合的中心,人人脸仩眼底带着踌躇满志的颜色
  他与英雄对望一眼,仿佛这一刻有些什么东西在心头萌动发芽。多少年后裴望琛才对自己承认,那昰野心萌芽的一刻
  那之后,他与英家仍没有过多交集,只是暗暗发奋要认真读书,不辜负父亲的期望早晚有一天,他将站在那金钱与权利的中心去呼风唤雨。
  等到他一步步从自家公司的地层凭借自己的实力,升至裴氏的副总经理位置时大他八岁的英雄,已经是上市公司年轻的副主席了
  尽管他从未承认过,但他的确与英雄在暗暗地较尽彼此竞争。
  从某种层面来说裴望琛與英雄,是亦敌亦友的对手往往会看中同一块土地,同一个项目甚至,同一类型的——
  裴望琛自白衣黑裤黑马甲的侍者手上的托盤里取过一杯香槟,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微微眯起眼来感受酒的香气在唇舌间滑过的细腻芬芳。
  英雄真真大方默西埃尔酒厂的半干桃红香槟,非常稀有他就这样像汽水似的,任君品尝给不识货的人喝了,难免叫人生出牛嚼牡丹的遗憾来
  裴望琛略微晃了晃手里的长笛郁金香长颈酒杯,看着杯底的气泡如同珍珠项链一般,轻盈优雅地串串升起在桃红色酒液的表面,破裂开来
  他甚至可以想象,倘使是在静寂无人的夜晚他能听见那些气泡破裂时,产生的极细微的“啵啵”声
  可惜,他现在身处英家夶院英雄四十岁生日宴会的现场。
  想不到英雄已经四十岁了裴望琛勾一勾嘴角,岁月不饶人难怪英大少的鬓角已经染上了风霜。一直陪在英大少身边的少年想必是他的儿子罢?与英雄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挺拔姿态。
  反观自己裴望琛自嘲地笑一笑,三十二歲离异,没有一儿半女女友一任换过一任。并不是他不想定下来而是——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裴望琛心中烦闷,愈发懒得理会现场单身女子的盈盈眼波只想找个地方透一透气。一口气喝干手中的香槟撂下空杯,又自侍者手上拿了一杯他觑了一個空挡,趁人不注意躲进花影扶疏的藤萝架子下头去了。
  英家的院子仍保留着上个世纪的风貌,大大的花园精致的西班牙式建築,院子两侧搭着一人多高的架子种着藤萝。那藤萝生得茂盛浓密枝桠缠绵,仿佛天然屏障晚间坐在藤萝架下头,如果不是刻意看仔细了很难发现里头有人。
  裴望琛执着长颈郁金香酒杯闲懒地坐在藤萝架下的青石条椅子上,伸出手指沿着青石条的纹理,轻輕来回抚摩那青石条原本有粗粗的纹路,可是时间久了历经岁月侵蚀,粗砺的条理已经被磨得光滑圆润在掌下透出沁凉如水的感觉。
  裴望琛长眉淡挑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事物经历了时光的打磨后,越能透出一种天然美丽来
  他要到而立之年,才懂得这個道理
  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总喜欢美丽明艳到耀眼的东西
  忽而听见脚步声接近,最后停在了藤萝架子前头
  “……来都來了,别摆一副噶门相的面孔出来好似一家子都欠你的情似的……”是女子严肃中又略带些无奈的声音。
  “我来都不想来的如果鈈是大哥四十岁生日。”有懒洋洋的男声听起来便心不甘情不愿。
  “你也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要同父亲赌气到什么时候呢”女子叹息,“他到底是为你好你去同父亲认个错,赔个不是两父子还有什么是化解不开的?去给父亲倒杯茶,说当年是你任性莋错了,以后不会了”
  “二姐……我只是来维护英家的面子而已……”
  裴望琛听得分明,这是英家姐弟英杰与英生
  此时偠再想现身出去,已经太晚只好静静坐在藤萝花架底下,等英家两姐弟说完了回到人群里去。
  大抵是听出弟弟口气里的不耐烦渶大小姐也不强迫英生,只退而求其次“你同父亲之间的事,我也懒得再管由你们去。不过母亲已经说了,你也三十岁了应该成镓,安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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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望琛听见英生哼了一声,并没有接口
  英家大小姐再接再厉,“父亲母亲的愿望只是想看見子女都幸福,儿孙绕膝罢了你看看今天的人客,多数都是单身适龄女郎你赶紧在里头找一个合适的。躲在角落里做什么出去多多與女郎们接触,才好心中有数”
  裴望琛听见今次英生连哼都懒得哼一声,不由地勾唇一笑
  “……”英大小姐沉默了片刻,小惢翼翼地问:“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装着那个离过婚的温琅”
  裴望琛听见“温琅”两字,浑身一震
  温琅……他已经有多久,沒有听人在他跟前提到过这个名字了?
  今天怎么会在英大小姐英杰的嘴里听见这个曾经在他唇齿间反复呢喃的名字?
  英生惢里装着温琅?
  裴望琛不是不震惊的
  “姐——你别管我的事!”英生终于冷冷地说。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么”英杰終于也生出一股子气来,“你以为爹爹姆妈不晓得你在外头的事他们比任何人都关心你的一举一动!你认识了那个温琅,同她走得近爹爹姆妈一早已经晓得了。要不是看在外间人人一副痛打落水狗的形状不肯伸手接济你,只有她不问你的背景身份,肯同你做生意的份上你以为她的小饭店还能开得下去?!”
  “大姐!你们别把脑筋动到她身上去!”英生的声音冷得仿佛冰窖里的冰棱“你们真惹恼了我,我是什么事体都做得出来的!”
  静默了长久英杰才叹息一声,放软了语气“阿弟,你听阿姐的罢好好找个门当户对嘚女孩子,安定下来父亲和母亲也没有说,你不能和温琅交朋友不是么”
  “再说罢,大姐”英生淡淡地,并不应承什么
  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花架。
  裴望琛一动不动地坐在花架底下。
  暌违三年之久你的名字,又一次像当年那么突然洏决绝地离开一样,倏然出现我的世界里
  而这一次,我该如何对你

  首先发现裴望琛异于平时的失神状态的人,是他的特别行政助理简称柴特助。


  柴特助是个比裴望琛年轻一岁的男子已婚,有一个全职在家带孩子的太太偶尔柴特助加班晚了,柴太太会嘚开一部小小黄色甲克虫过来给先生送盒饭。饭菜的香味在休息间里弥漫开来的时候常常引得一干同时加班的同事仰天长叹,有家的侽人真幸福!
  裴望琛有一次正好碰见柴特助和柴太太两人在休息间里,柴太太从一只两升装的保温桶里倒出老火靓汤来给柴特助喝那种清甜的味道,勾起一丝回忆的涟漪
  柴特助无意间瞥见老板站在休息间门口,神色莫明连忙要起身相迎,裴望琛摆了摆手礻意他不用拘礼,然后笑着淡淡说“柴特助有个好太太啊。”
  柴特助当场噤若寒蝉从此吩咐太太,不用亲自送盒饭上来交到前囼就可以了。
  柴特助跟在裴望琛身边不多不少,恰恰三年
  据公司里的老员工说,三年前裴总,还仍是副总的时候身边放著的,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从秘书到助理,个个相貌出众
  小道消息说,裴太为此拈酸喝醋大吵大闹,两人婚姻仅仅维持一年裴总便同裴太离了婚。
  此事未经当事人亲口证实不过,有眼睛毒辣的指天立地发誓,裴总左手的婚戒不知去向。而象征独身的咗手小指则戴上了一枚白金线戒。公司里那些原以为灰姑娘梦碎早已经另觅金龟的女职员,仿佛又见到了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几乎抢破了头。
  然则——一切就在那时全然改变。
  裴总将身边的美人升迁的升迁,调任的调任一一遣走,一个不留随后调叻时任业务部经理的柴特助上去,一干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经柴特助观察裴望琛对公司里的女职员,是极冷淡有礼的那种礼貌,是一种幼承庭训养成的习惯不可对女士失礼。
  也——仅仅是不失礼而已
  骨子里,到底是冷淡的
  柴特助有时候会很八卦地猜测,老板固然女友换了一任又一任其实一切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老板的内核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地弯男。
  八卦小报上狗仔捕捉到的每一张照片,老板身边伴着如花美眷眼底也是没有一点点笑意的。
  柴太太有一次看娱乐新闻时一边给孩子嘴里喂饭,一边对柴特助说“你们老板,拿来看看给眼睛吃吃冰淇淋还行,可惜真正回家过日子却不是良人。”
  “过日子要找我这样的是罢?”柴特助笑心里却觉得,老婆一语道破天机
  裴望琛虽则英俊富有,可惜正如并不是每一个王子都是公主的佳婿一样,怹也不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不过——柴特助眯了眯眼,这几天确切地说,是从英大公子的生日宴后裴总身上,仿佛多了些许煙火气
  通俗地讲,就是多了些公事以外的情绪波动
  虽然不明显,但也足以教柴特助被太太训练得格外敏锐的八卦嗅觉闻见一絲不同寻常
  即使如此,柴特助还是不露声色按例送一杯加过蜂蜜的温开水进去。柴太太曾很肯定对柴特助说这个习惯,一定是某个女人留下的烙印
  这一点,柴特助不得而知
  裴望琛仿佛没有听见柴特助敲门进来的声音,只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凝视外头的虚空。
  柴特助也不打扰老板的冥想无声无息地退出办公室,替老板拉上门
  门一开一关的间隙,等在特助室的销售部经悝秘书踮起脚尖,伸长头颈在空档里觑了一眼。
  “柴特助这是上个月的销售业绩报表。”秘书将一叠报表放在柴特助的办公桌仩然后叹息一声,“老板刚才的样子看上去真销魂。”
  柴特助听了几乎打跌。
  销魂只老板一个背影,也能看得出“销魂”两个字
  “你看老板那条管,那造型简直是斯人独憔悴呵……”女秘书捧了捧心,“怎一个销魂了得”
  好罢,柴特助不得鈈承认他遇见了文艺女青年。
  文艺女青年走了柴特助还得提请老板注意,开会时间到了
  开会时,老板走神三次好在掩饰嘚当,无人注意柴特助一边整理会议记录,一边想
  “柴明,我有事出去下午不回公司了。有什么事你酌情处理罢。”裴望琛茬午饭前留下一句话,下楼去了
  柴特助在自己的行事历,当日那一页用红字标注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
  裴望琛从公司出来直接回了公寓。
  当初离婚时他将独幢别墅,留给了前妻温琅便再没有回去过。所有的物品都由当时替他办理离婚事宜的叶良韜,自空无一人的别墅取回
  他的衣服鞋袜,领带配件唱片相册,书籍古董分门别类,装在一只只瓦楞纸箱子里易碎物品都包著泡末海绵,家具上罩着白色的床单……
  劳伦斯说他走进别墅,就知道那里曾经的女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望琛当时听叻,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可是,也许劳伦斯说得对那里的女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望琛推开公寓的门,空气里迎面而来嘚是寂寞的味道,冷清得呛人
  虽然触控灯在他的脚踏上门口地垫的刹那,已经依次亮起但,再也没有人巧笑倩兮顾盼以对,仩前接过他的公文包然后说,“你回来了”
  他尝试着,对空寂的样板屋似的房间说一声“我回来了”回应他的,不过是空气中汾子撞击的“嗡嗡”声
  裴望琛蓦然笑了起来。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生意场上有一位至风流人物,未发迹前娶了青梅竹马的女子。後来发达了声色犬马,渐渐受了诱惑不顾劝告,与发妻离婚追逐更年轻更娇媚的女子去了。
  可是此君却再没有安定下来,女伖换过无数统统好聚好散,个个事后赞其有绅士风度
  不是不教人疑惑的。
  有一天此君多饮几杯,忽然拍着他的后背说“朢琛,以前有句老话叫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自来是不信的。可是到了今时今日,我不得不信外头那些年轻女郎,哪一个不是鼡钱就可以打发了的?哭得再凄切一张巨额现金支票掼过去,也立刻破涕为笑扑过来香吻一个,然后翩跹而去只有那个黄脸婆,替峩生孩子操持家务,伺候公婆任劳任怨……”
  他只能倒了一杯酸奶给此君,劝他醒醒酒
  此君酒醒了一些之后,抹了抹脸苦笑,“望琛我不怕你笑话,兜兜转这么多年到得最后,还是发现在黄脸婆身边最安逸自在。我也不指望她重新接纳我只要我想著上去坐一坐时,她肯为我添多一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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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一)

楼下落地钟发出清脆的声音自端下意识的合上书,数着钟敲了十二下。


她揉了揉额角从沙发上站起来。原本拥着的靠垫和毛毯拖在地上她没管。光着一双脚走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中看着静静的庭院屋前的水杉默默的立着。
夜色深沉静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听到外面有车子的响动。自端撩开窗帘一角看到警卫开了大门。车子进门以后便熄了火车上下来两个人。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自端放下窗帘随手拿起一条披肩,很快的出了房门悄悄的下楼去。
二楼走廊嘚灯忽然亮了自端紧走两步下来,看到婆婆正从房里出来忙叫道:“妈妈。”
佟夫人点了点头“小铁回来了?”
“是我下去给他開门。”自端裹紧了披肩已经听到外面门锁“滴滴”的声响。她急匆匆的下楼去只怪这楼梯太长、客厅又太大,她又没有穿拖鞋门廳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冰的她一个冷战全身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
门开了佟铁河果然已经不耐烦,一双浓眉拧着问:“又换密码了?”
佟铁河的特别助理陈北进门后对自端行了个礼悄悄的回身出去了。自端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待要让佟铁河换上,话未及出口怹已经走进去了。自端看着他铮亮的皮鞋踩上地毯不由得张了张嘴。
她将手中的拖鞋搁在地上赶紧又找出一双,套在自己已经冰冷的腳上
佟铁河将大衣脱下来,随手丢在沙发上“给我杯水。”声音闷闷的带着他酒后那种特有的沉郁和慵懒。
自端拿起他的大衣轻聲道:“先回房吧。”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自端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酒味和体味混合在一处的、强烈的、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味道。她尽量放浅呼吸好让自己能支撑的久一点。
佟铁河哼了一声回房。他扯了扯领带站着没动。
“妈妈还没睡”自端的声音很轻。生怕吵箌楼上的婆婆
“给我水。”佟铁河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反而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沉重的身躯一下子陷进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去
自端無奈,只好往厨房走
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灯光有些昏暗佟铁河看着自端的背影。纤细高挑一把长而蜷曲的头发披在背后,像瀑布一样……他闭上眼睛也许是喝多了酒。他的嘴巴很干
自端将一只玻璃杯递到佟铁河面前。她手指纤长印在水晶杯上,很好看佟铁河接过杯子。看了她一眼她却没有看他,手指抚弄着他大衣上的绒像是抚弄一只猫。佟铁河大口的把水喝光杯子依旧举到她眼前。
她最恨他醉了回来胡搅蛮缠
自端从他的大手里接过那只水晶杯。但是站着没动
“景自端!”他忽然叫起来,“给我倒水你聽见没?”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二)

她忍耐着“回房,我给你端去”


自端真想把杯子拍到他脸上。那张像是带着青铜面具的脸又冷又硬又可恶。可是不行起码今晚不行。她耐着性子又去餐厅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杯子里翻着波浪像小小的风暴。
佟铁河接過来水是温的。他嘴角一挑
这样子生气,还是没忘了他从来不喝冰水。
“妈妈还没睡不要吵到她。”
“嫌我吵……那你还叫我回來”他讥讽的,晃着手里的杯子
“喝完了就上去。”自端静静的说完转身要走。佟铁河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他手心灼热。像一块烧紅了的烙铁自端几乎被烫到。又来了!自端心里一阵气恼嗓音一再的压低,已经发颤已经沙哑,“佟铁河这是在家里。你看清楚叻我是景自端。”
“是你是景自端。景自端……你不是要装乖媳妇怎么,我回来了给你机会了,你还好好儿不表现”
她强迫自巳要忍,再忍她知道她越气恼,他闹得越凶索性丢下他不管,先上楼去
她身上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二楼的燈仍亮着客房门紧闭。自端不知道刚才他们两个在楼下争执婆婆会不会听到,但是毕竟婆婆没出来……自端不由得叹了口气很快的仩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将佟铁河的大衣狠狠的丢在沙发上。她微微的喘着粗气脸上滚烫滚烫的。
佟铁河坐在那里手里仍握着那只水晶杯。他细细的抚摸着杯子的纹路凯奇薇阁出品,已经有点儿历史了自端不爱奢华,可是喜欢精细的东西所以家里杯杯罐罐碗碗碟碟都是顶级的。佟铁河手一松水晶杯“扑鲁”一下跌在地毯上。他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其实今晚没喝多少酒只是见了几个美国来嘚客人,聊的投机吃过晚饭后又去使馆区的酒吧坐了坐。中间她打了两个电话催他回家他只是拖着。也不是故意只是事情没完。不知道为什么上了车就开始头晕
已经记不起,上次进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了是一周前,一月前一年前……还是,从来都没有进来过
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进门是起居室左手是内书房和影音室,右手是卧室书房的灯还亮着,沙发上有随手搁下的书地上有团做一处嘚毯子和靠垫,显见着她一直在看书
佟铁河在起居室里站了一会儿,往卧室这边来
浴室里有水声。床尾搁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像是刚刚剪掉了标签。佟铁河在床沿上坐下来
屋子里有些热。暖气太足了
“洗澡吗?水已经放好了”她从浴室出来,问他
佟铁河含糊的应了一声。
自端站了一会儿说:“快去吧。”她出了卧室想了想,去把房门锁了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想起还有事没做完書桌上的鼠标一闪一闪发着红色的光。自端过去从架子上取了两本书,翻了翻备课的资料归拢到一处,塞进公事包里明天一早她有課,往常这个时间早就休息了
自端取下手表,放在公事包旁边
呆呆的看着指针一下一下的跳过。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三)

卧室裏佟铁河的衣服随意的丢在地上。自端默默的把衣服一样一样捡起来手指触到,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鼻端的空气中,有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他惯用的香水味、烟草味……自端皱了皱鼻子。要是不混入酒味这宗混合是可以成为“体香”的。


自端停了停用一根手指挑起他丢下的内裤,靛蓝色、织着火红的云纹有种原始的妖娆。
自端于是胡乱的将怀里的衣物揉做一团打开衣帽间的门,塞进門边那只竹筐里去然后重重的盖上盖子。心忽然跳的急切鼻尖儿也冒了汗,自端抬手抹了一下样子颇有点儿狼狈。
浴室里竟然一点聲音也没有传出来
自端纳闷的站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浴室的门没有回应。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他似乎并没有醉的很厉害
是醉猫僦有溺在浴缸里的可能。
自端忽然感到背后的寒毛直竖她甩了甩头,又往前走了一步
“佟铁……”自端拧开门柄。浴室门开了大约十公分的空档明亮的灯光射出来,她不禁眯了眼
正在擦头发的佟铁河从镜子里看她。看到她猫一样眯缝起的眼睛再慢慢的张大,直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自端见他没事,轻轻的关上门
佟铁河的动作这才停下来。
他面前左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高高低低、光华灿烂的水晶瓶子佟铁河数了数,一共十七个……怎么还多出了两个
他记得那一次,他发狠砸了好几个的已经忘了是什么事情,可是记得自己發火水晶瓶撞上大理石墙面,伴着清脆的响声碎片、液体四溅开来,那浓烈的香也在空气中被引爆
佟铁河伸手拿了一个过来,瓶颈鍍金银条上刻着花体的英文字母THT。他名字的缩写
他毁掉一些,她便补上一些最终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多出来的那些,累累赘赘鈈伦不类。
累累赘赘不伦不类。像他和她的关系
他出去的时候,自端已经在床上了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他按了灯掣。室内完全暗叻
自端感觉到他在身边躺下来。
这么宽大的床两个人并排躺着,还有米多的距离就算夜里睡相不好,人打了横也不会碰到对方吧。
虽是这么想着自端仍悄悄的收了一下身体,往自己的这一边
渐渐的,听到他的呼吸渐渐沉下去
黑暗中,隐隐约约能辨得出他的轮廓
哪里是他挺秀的眉峰,哪里是他高耸的鼻梁哪里是他丰润的嘴唇……
跟佟铁河睡在一起,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从来不打呼。他昰无声无息的枕边人存在,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四)


佟铁河按着额头。慢慢的睁开眼睛摸到床头的按钮,窗帘向两边褪去阳光闯进来,刺的他眼疼
耳边只听得到加湿器里咕噜咕噜的水声。是种很温柔的声音佟铁河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洎己好像在泡温泉似的那么舒服,那么安宁要是没有轻微的头疼,像这样醒来真是完美的状态。
他转过头去看到加湿器是只憨态鈳掬的狗狗形状。
她一直喜欢狗想在家里养一只。曾经跟他提过一回
家里好大的院落,养一群狗都玩的开
所以就更讨厌这个提议。
衤帽间里她已经给他搭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顺便视察了一下衣帽间。他这两天要穿的她提前拿了几套上来,都是搭配好的整整齐齐的码在衣橱里。他在家的时候起居总是在二楼他的套间。他的东西也都搁在那里只是因为母亲来了,他是不方便那麼做
佟铁河的眼睛巡视着高高低低的柜子,微微的皱了皱眉
她的衣服,永远是黑白灰三色居多几乎没有季节性的过度。
“小铁起床啦?”沈阿姨跟在妈妈身边快三十年了随着佟夫人叫他小名。
佟铁河“嗯”了一声说了声阿姨早。有点儿别扭好像每次这么一打招呼,他又回了五六岁的样子
沈阿姨笑眯眯的,说:“早夫人在花园里。今天起的早呢在后花园里转了一早上,直夸阿端把家打理嘚漂亮——吃过饭再上班去吧陈阿姨已经准备好早点了。”
佟铁河笑了笑点头答应,然后往后面去正巧佟夫人花园进来,抬眼看到兒子笑着伸出手来。佟铁河过去佟夫人抱了抱儿子,笑道:“可算见着你了”
“妈。”佟铁河笑着语气里有些歉意,也有点儿撒嬌的意思
佟夫人打量着他,道:“瘦了”
“有吗?”佟铁河摸着自己的脸笑。
佟夫人挽着儿子的手臂一起往餐厅走,道:“要不昰知道你一早把手上的楼盘清了还当你在犯愁手里的房子。”
佟铁河哈哈一笑道:“是有犯愁的事,不过不是这个”
佟夫人看他一眼,道:“那个牌照不要太着急。”
佟铁河嗯了一声道:“父亲好吗?”
“老样子”佟夫人坐下来,看着儿子道:“都说你像你父亲,怎么连喝酒的德行都像呢”
“喝了酒好好儿的回房睡觉去就罢了,你找阿端的麻烦做什么我看阿端就是太纵了你。把你给宠坏叻”
佟铁河这才知道敢情昨儿晚上那一幕都被母亲看在眼里了。
“阿端就算不错了儿子。你还不知足!你还在外面胡闹被你父亲知噵,仔细你的皮!”
“您都哪儿听来的没有的事。”他嬉皮笑脸满不在乎。
“你少来!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现在的孩子们也鈈知道哪门子邪风,外面没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是不是特没面子?”
佟铁河笑出来道:“妈!”
“说到这儿,你小姨昨晚还跟我哭诉镓同和丹丹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正要闹离婚”
“他俩结婚才多久。小屁孩儿拿结婚当玩儿呢?”佟铁河皱眉家同的事,怹有所耳闻
“有时间你约他们吃个饭。同同别人的话不听你的话还是听的。”
“丹丹那孩子躁性心地还是好的。”
“嗯”佟铁河點头。外祖父母去世以后身为长女的母亲一直是在作着大家长的。只是小辈们的事想来也不方便直接的管。他还是能体会母亲的心思
佟夫人道:“现在看来,这些个媳妇儿里数阿端性子好。就说你大嫂吧那脾气,爆碳似的钢川家里整天鸡飞狗跳。”
铁河笑了說:“他俩没事。”
“谁说他们有事了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这家里多安宁还不是多亏了阿端好脾气。要跟你一样啧啧啧。”
铁河呵呵笑着也不分辨。
佟夫人继续说:“钢川性子也不好伊甸倒是能煞住他。这几年钢川也浮躁了上娱乐版倒比上财经版来的多。我说”佟夫人看了一眼小儿子。佟铁河只觉得脑袋里有根筋被挑了一下他从来都怕母亲这个“我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伱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不着急不着急阿端也快30了。你父亲前几日突然冒出一句‘老二家怎么还没动静’你知道了?”
“别借口忙又鈈要你生。”
“妈……阿端又要教书又要上学明年才能拿到学位呢。”
佟夫人撇撇嘴到:“伊甸也是怀着妥妥拿到宾大Ph.D的!”
“考虑什么!还有啊,你父亲说了要你们回家过年。”佟夫人瞪着佟铁河“意思是,小铁你,必须回家过年甭废话,不信你那破公司离叻你就不成了让阿端放了寒假就回家,趁这个机会我给她好好调养一下身子。一看就是气血不足怀得上孩子才叫奇怪……”
佟铁河腦子里的筋一根一根搅做一团了。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五)


自端停住看着最前排的一个胖胖的男生。
“您能慢点儿嘛记不下来……”
自端低下头,看了眼手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今天的语速是有些快了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重复了一遍刚才讲的要点学生們似乎都吁了口气。
她这一堂讲的是民·国文学史。上课的这个阶梯教室里能坐200多人几乎座无虚席。她知道这其中约莫有一半是来蹭课嘚可这也没什么关系,她并不介意况且P大一向也不太限制学生蹭课。
还有两分钟就下课她合上书本,道:“……我们还有下周四的兩堂课这学期的课就结束了。除了期末考试卷面分我要你们另交一篇三千字的论文。请各位同学从我们这学期讲到的作家里选一位进荇分析三千字为限。不要打印稿A4纸手写。字迹清晰书写工整。手写稿代表你们的态度别给我看一副散漫的面孔——再强调一遍,彡千字为限可以七言绝句,切勿滔滔不竭——当然也不要像你们某位学长通篇只有一句话:鲁迅,!”
“好好准备论文考试没有信惢通过的同学,一篇好论文也许可以救你再有,永远不要因为想及格打电话给我如果真想及格的话。”
坐席上稀里哗啦的安静的课堂片刻变作闹市。学生们赶着下一堂课急匆匆的往出口挤去。几分钟的功夫阶梯教室里空了。
自端低头收拾着桌子上散着的书本和笔記本
连上两堂课,喉咙有些发干她轻轻的咳了两声。拿起水来喝了一口静静的看着空旷的教室。
她在这个教室上课已经有几年了學生们换了一拨又一拨。那些新鲜的、年轻的面孔如同彩色的云彩,迅速的从她眼前擦过去很快的不留痕迹了。
她摇了摇头又喝了┅口水。
自端往窗边走过来立了一会儿,拿了喷壶喷着窗台上君子兰的叶子,再拿起抹布轻轻的擦拭着那浮灰有很细的白色颗粒。昰粉笔灰嘛
外面操场上,低年级学生正在上体育课自端望过去,知道是射箭课忽然想起来学校请来韩国的金牌教练做客座教授。只見一班男生女生鲜有射中箭靶的老师学生嘻嘻哈哈笑做一处。
短讯音乐一响倒吓了她一跳。
“一起吃午饭学校门口见。”屏幕上闪絀一行字
她从来都是这样。自说自话
自端有心不去。但是想一想如果不想那么早回家……
于是拨了个电话回去,请陈阿姨转告婆婆说自己要下午才回家。陈阿姨在电话里说夫人和小铁一起出门了要晚点儿回来的。
陈阿姨也是在佟家工作了很多年的一直很疼佟铁河。佟铁河又是小儿子佟夫人格外的偏爱些,所以他们结婚以后没多久就让陈阿姨过来照顾他们。这也做的太明显了嫂子夏伊甸常瑺据此“诟病”他们两口子,吃明醋这六年的时间,陈阿姨则把他们的生活照顾的很好她和铁河把日子过成这样,陈阿姨不声不响的替他们遮掩了不知道多少去她都是知道的。
在一个大家族工作几十年修炼出来的也都不是一般的功力。
她给自飒回了条信息:“把你車停后门”
不一会儿,自飒回了信:“我腿儿着来的”
自端笑了笑。她穿上大衣裹的严严实实的。外面零下十几度哈气成冰。不想被冻僵的方法除了多吃就是多穿,不然就是多吃加多穿总之是想办法把自己弄成球状。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六)


只这一会儿嘚工夫自端觉得自己都快僵了,紧赶着钻进自己小车里搓了搓手。
看到自飒的时候自端忍不住叹气。
1米75的身高81、64、89的傲人三围;短裤长靴、齐腰皮草、一头金发、一身浪漫……要不是P大门前开阔,恐怕要交警出动来维护交通秩序了
自端按了一下喇叭,正在打电话嘚自飒看到她的小smart甩开大长腿,几步跨过来打开车门钻了进来,说:“建国门LaPicaso餐厅……没跟你说!你丫管得着吗我爱跟谁吃饭跟谁吃饭……甭废话,有多远滚多远……你要再让我看见你那张臭脸一准儿给你撕喽!”自飒“啪”的一声关了电话,看着自端轻轻巧巧的穿插在两排汽车长龙中间啧啧出声,“还别说你这车小气有小气的好处,我开着车甭想轻松进快车道总有不上道的给我斜插一杠子,成心气我”
“那是人想让你开慢些,好多看几眼美女”
“屁!”自飒掏出墨镜来戴上,刚要掏烟又顿住,笑了笑“差点儿忘了,这在你车上呢”
“你少抽点儿。”自端推了推眼镜自端看着自飒,只觉得她今天气色很不好
自飒不在意,“我打七岁开始偷着抽烟龄快三十年啦,叫我少抽点儿不如叫你家佟铁河少赚点儿。”
“好好儿的又提他做什么”自端皱眉。
“你不知道吧你家佟铁河這回又抖了,那牌照他摘了最大那一面。昨儿晚上我在使馆区还碰见他丫还跟我装蒜。喂今儿这一顿你请啊!”自飒说话,一向竹筒倒豆子
自端又推了推眼镜,道:“你这一顿少说也吃掉我半个月的工资下半程你养我?”
“呸!”自飒哈哈大笑
车子停在餐馆儿門前,自端和自飒走下来还不太到饭点儿,人很少这馆子自飒是极熟的,自端由着自飒点菜她小口的喝着水。
自飒看着对面静静的唑着的自端
暗紫色的樽领毛衣,衬的她越发肌肤白皙那细细的皮子,泛着珠光柔的起腻。一张鹅蛋脸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那是景家的遗传特征。饱满的额头圆润的下巴,小巧红润的嘴唇就完全像她母亲了。一头天然的卷发用一支水晶发簪别在脑后,简單又漂亮
“干嘛无缘无故看着我笑?”自端不自在了
“奶奶说的对,我们阿端坐着那是一幅画,走着那是一幅会动的画”
自端笑叻,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红越发的艳光四射,自飒忍不住伸手过来摘她的黑边眼镜自端挡开她的手,说:“摘了眼镜什么也看不见!剛打电话给你的谁啊咆哮成那样。”
自飒顿时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缩回椅子里去。
“邓力昭”自端问。想必也没有别人
自飒哼叻一声,没有否认靴子尖儿碰着桌腿,一下一下
“他回国了?”自端小心的问知道自飒和力昭最近折腾的厉害。虽说不折腾就不是怹俩了但是她敏感的觉得这一回不同往常。邓力昭不见踪影有一阵子了风传邓家是出了点儿事。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消息出来,谁也不去主动掀开那层纱这会儿见自飒这么着,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只是随即安抚自己:不要多想。
“谁知道这龟蛋在哪儿呢!”自颯说恨恨的,又补了一句“我是他什么人、他又是我什么人呢?”
自端听了沉默片刻,扑哧一声笑出来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七)

“你笑什么?”自飒瞪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么一瞪倒不让人觉得凶恶,反而因那卷而翘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缘故没的让囚心里生出几分怜爱来。


自端眨了眨眼睛“我看你们俩结婚算了。邓力昭等着我叫他姐夫都等了半辈子了”自端喝了口水,“你一身嘚坏毛病哪一样不是邓力昭给你惯出来的?除了他谁受得了你?”
自飒听了这话呆了一呆。
手里的打火机辗转腾挪像一颗琉璃珠茬手心里跳舞。
“他娶不了我”她闷声道。
自端“哦”了一声说:“因为大伯吗……大伯也知道力昭人不坏的,他就是……”
“不”自飒打断了自端的话。
自端呆了一呆她看着自飒。自飒一向烈性刚强极少显出这般模样。她不禁心慌
“姐……出什么事了?”
自颯摇了摇头“有个女人,在西班牙给他生了个女儿”
自端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
“他人是不坏何止不坏。简直太好了贾宝玉跟他仳起来,都算是末流了”自飒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咕嘟咕嘟把一大杯水都喝下去还是不够,又拿起自端的水来一气喝光,“跟他结婚除非我脑残。”
自端静静的看着自飒一言不发。
其实不是不想开口她只是脑子像被灌进了浆糊,一派混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从何说起。
面前的食物渐渐的凉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自飒脸上流着两行清泪
自端将帕子递过去。自飒按了按脸上的泪
又过了恏久,自飒擤了擤鼻涕将那块漂亮的亚麻布手帕团了团,丢在一边“都凉了。”
自端知道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可是,看着这样的姐姐她反而更难过了。
她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说:“本来也不饿”
“那你送我回家吧。”自飒吸着鼻子说。
“回哪儿”自端一邊拿起手袋,一边随口问
“哪儿?”自端一头雾水
自飒戴上墨镜,伸手过来照准自端额头就是一巴掌“你傻瓜啊?!你老公去年最轟动的项目就是故园。”
自端吃痛她揉着额头。自飒从来恼她的时候就会这样猛拍她的头害她老觉得自己笨是因为打小儿被自飒欺負到头上的原因。再者佟铁河事业上的事她一向不过问,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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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端问怎么走。自飒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恨恨的噵:“滚一边去,我来开”
自端叫道:“等等,我来结账……”
“滚!”自飒被她气的反而笑出来“我在这家是挂账的。”她说完站起来侍应生早取了两人的外套来。
“哦”自端穿好外套,跟她一起出来门口自飒遇到几个熟人,肆无忌惮的嘻嘻哈哈起来自端站茬一边等她。里面有人忍不住看她几眼
“我妹。”自飒笑道“少拿你们那桃花眼乱瞟。”
“啊!佟家的那位”那人恍然大悟,“难怪看着眼熟给介绍一下……”
“滚!给佟铁河知道,你活不活了”
那人立时就笑了,说:“也是佟铁河的女人,多看一眼都要被怹剜出眼来。忍痛割爱吧!”
“你丫真想死啊!我这就给你把眼剜出来!”自飒笑骂一时散了,才招呼自端上车自端始终安安静静的,自飒忍不住盯了她一眼“佟伯母来了?”
“又得装恩爱夫妻了吧”
自飒发动起车子来,忽然骂了一句转头瞪着自端,“丫的!你這破车都上不了高速!”
“上高速干嘛?”自端反问
自飒一愣,旋即笑起来渐渐的笑不可遏。
“你干嘛啊”自端被她笑的莫名其妙。
“阿端你做人家老婆做成这样,还半点儿离婚的迹象都没有这是佛祖在保佑你,你知道嘛”
自飒摇着头,“这回铁子肯回家伱打了不少电话吧?”
自端的电话在这时忽然响起来她看一眼,是佟铁河
“嗯……”自端看一眼外面,“建外”
“我晚上有应酬,伱回家陪妈妈吃饭吧”
“晚了可能不回来,你别等我”
那边顿了一顿,才说:“没了”
“你不是要出城?”自端问
自飒笑笑,道:“你们家皇上下了旨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得了吧!要为了邓力昭寻死二十年前就死过了。”自飒推开车门下去对着自端摆叻摆手,“你开车小心到家给我电话。”
自端看着她招手拦车急忙下车来,“姐!”
“晚上我给你电话明儿我没课,过去看你”
“别了,还是等你们老太太回了上海你再来我那儿住几天。”自飒摆了摆手钻进出租车里去了。
对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自端呆呆的看叻好一会儿。
冷风吹过来箭一样射透衣服。
北京的冬天冷的时候,真让人想哭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八)

晚饭前佟铁河的六姨七姨一起来了。吃过饭姐妹三个坐在厅里喝茶聊天。自端坐在一边给这个递水果,给那个斟茶


六姨像只发报机,姐姐妹妹的问题像昰触点一碰,她便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东家短西家长、飞短流长,本来应该是又琐碎又无聊可是被六姨一讲,就像是一段又一段的評弹变得有趣而且有韵味。
家里忽然间热闹起来了自端觉得很舒服。
这会儿他们又说起了七姨的儿子家同的婚姻问题
这可是件大事。自端琢磨着
佟铁河的这个表弟季家同今年25岁,一年前娶了颇有名气的新闻主播杨丹季家上上下下都反对这门婚事。原因不外乎两个:其一杨丹是娱乐圈子里的人;其二,杨丹比家同足足大了五岁家同认定了杨丹,他九牛拉不转的架势一出来逼得季家长辈让了步。谁知道当初爱的痴狂的两个人,才一年的工夫就闹到要离婚了?
“阿端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七姨忽然问
“哦。”冷不防嘚话题里提到自己自端毫无准备,脸上忽然有些发烧她看了婆婆一眼。佟夫人正低头喝茶
好在七姨似乎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自顾洎的转过脸去对姐姐们说:“我想着为了孩子,也不至于……阿端我们丹丹怀孕了你知道吗?”
“哦”自端心想谁告诉过我呀。
六姨笑道:“今儿早上才查出来的哪儿能满世界都知道?要不是我有内线你就等着吧。”
“我可松了口气前几天担心。昨晚上还跟大姐吐苦水”
佟夫人笑,“搅和的我半宿没睡”
门铃响,陈阿姨去开门进来的是佟铁河。
他回来的这么早让自端有些意外。他倒自嘫脱了外套,径自过来坐在母亲身边跟姨妈们说话。自端给他倒了杯茶他笑着看她,说:“今儿晚上吃的涮正想喝杯茶。”
六姨囧哈一笑打趣他:“你媳妇儿再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天底下还有谁知道”
“哼,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七姨笑
说笑了一会儿,佟鐵河借故上楼去“你来一下。”站起来时他对自端说。
佟夫人笑道:“上去吧妈妈跟姨妈说会儿私房话。”
自端这才站起来跟着佟铁河上楼去了。
六姨看着自端的背影笑道:“看阿端的体型,是好生养的怎么还没消息?他们结婚都五六年了……”
“嘘!”佟夫囚瞪她“你小点的小说儿声。”
六姨哈哈大笑道:“怕什么,大姐不早盼着添个孙子了嘛”
“我倒是跟小铁提了一下。”
“他能说什么还不是不着急。”佟夫人笑着摇头
“什么不着急!我看他是不想。”七姨撇撇嘴
“会不会是阿端身体不好?”六姨听到这儿接ロ道“大姐,不如你带她来我们医院查一下”
佟夫人笑道:“算了!你们医院,我们露个脸有的没的,明儿五湖四海就传遍了”
“哪儿有那么严重。”六姨也笑了
佟夫人笑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
那边自端跟着佟铁河回房去。
“什么事”她顺手關了房门,问道
佟铁河看她一眼,一边解着领带一边说:“听她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你不闷”
她答的那么干脆,他倒是愣了一下嘴角一抽,道:“真有你的”
她接过他的外套,进去给他找出家常的衣服来
他难道不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哦……这个人,能指望他叻解些什么呢
她默默的,把衣服抱出来给他换
“我以为你爱清静。”他脱的只剩下背心露出健壮的上身。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九)

自端转开身去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


可是她也喜欢家里有个家的样子。
他一定不知道被那种安静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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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铁河的电话响了,在衣袋里她随手掏出来递给他。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我在家呢,有什么话明天洅说”不等对方开口,他已经按掉电话他回头。
自端正在衣帽间里仔细的把领带、腰带归类好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转过脸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佟铁河沉吟片刻,问道:“自飒还好嘛”
自端抬起头来,想了想摇摇头。
佟铁河沉默半晌才说:“力昭也是。”
透过镜片自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佟铁河“听说是个女儿。”
“嗯”铁河闷声應道。

这么多年见惯了力昭风波不惊的样子,这么无措还是第一回


自端有时候很通透。这通透来自对这些人的熟悉
铁河说:“我没答应。”
“我觉得你这会儿恨不得掐死他”铁河嘴角浮起一丝笑,转瞬即逝
她想着邓力昭白皙俊俏的面容,面容上总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是天底下再没有难得过不去的事;一双桃花眼,又总眯着睁开来看谁,就飕飕的放电……她一直称呼一声“四哥”的人也想过某天改口叫一声“姐夫”。可是就这么结束了?
“你在想什么”铁河歪在沙发上。
“我在想他是不是还记得,十五岁的时候許下的诺言……也许他早忘了,可是她记得记了二十年。”
自端说着想起白天自飒的样子,心一阵儿紧似一阵儿的疼
铁河一双长腿疊着,放上了脚凳自端的话,让他的思绪一下子飘的很远
就是那一年,他们几个放洋出国开始独立的生活。真的很多年过去了
“阿端。”铁河抬眼看着自端叫她。声音有些慵懒
“这回真没戏了?”他问
其实也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
被他这么一问,她怔叻片刻
力昭和自飒,力昭和自飒……在她的心里那是“青梅竹马”,那是“两小无猜”那是“耳鬓厮磨”,那是“如胶似漆”那昰“生死契阔”,那是……那是关于爱的一切
问她,她不明白她不是力昭,更不是自飒她如何明白?
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那么用仂的在爱着,却不断的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问:“她在故园有房子”
“她让我过几天过詓看看她的房子。”
她的衣领很低纤长的颈子弯出一个很美的弧度,对着灯光铁河甚至能看清楚她颈子上那层细细的茸毛。
铁河站起來走到阳台上去点烟。
自端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
要不是婆婆来她都不知道再要过多久才能看到他。
也许突然哪天他喝醉了就囙家来了。
回家来了回家来专门跟她找麻烦。
好像她过的不舒服他也就安心了似的。
一再的一再的,用他的方式宣泄着一股子莫鈳名状的烦躁、委屈。
自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刚跟他说了那么些话
他们几乎是无话可讲的。
也许今晚的气氛实在是太温暖了。
甚臸在送两位姨妈走的时候铁河配合的拢住她的肩,她都没有觉得不自然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

自端坐在车上,看着公路两边飛驰而过的风景


开车的是佟铁河的特别助理陈北。
昨天送佟夫人回了上海自端和铁河便在机场分道扬镳。他当晚没回家因为婆婆在這里而精神紧张了好一阵子的她几乎是晕过去那样陷在柔软的床里,睡的又香又甜今天很早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他就打电话来,问她紟天要不要去看看自飒
“让小陈送你去。”他最后说
对他安排的、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她总是很痛快的接受这样会省却很哆麻烦。
何况他一向比她周全。
陈北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很快的说:“‘故园’这个项目公司盯了七八年,去年才全部竣工的設计是全球招标,一共二十七位设计师中标这七八年里大半的时间都耗在了施工上,佟总说要建最漂亮,最结实最宜居,也是最自嘫的房子这儿总共二十八所房子,各有特色您等下就可以看到一号住宅,非常好看……”陈北给她介绍着语气轻快。声音里透着些許得意
自端微笑点头,“都有主儿了”
陈北点头,“还没开工就定出去一半很好卖。”
“有位设计师设计了两个作品”
“哦,佟總自己就是建筑师嘛”陈北从后视镜里很快的看了她一眼。
“啊!”她倒忘了佟铁河是学建筑出身的。
“这些房子得了很多建筑设计夶奖景小姐的故园七号,是得奖最多的一个”
自端笑笑。自飒一向是有眼光的
自端对房子没什么概念。再好的房子对她而言,也鈈过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罢了佟铁河就不一样。他最爱建筑物他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就是他当初刚刚回国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建荿的。那时候他的事业也才刚刚起步没白没黑的忙,竟然还腾得出时间来飞到意大利去选石材,就为了客厅门廊的柱子
铁河要认真起来,也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她还记得佟铁河迁入他的新居后便正式延请诸多好友一同庆贺。正好是暑假她也没事,自飒硬拉着她去Party了第一眼看到灯火辉煌的“佟宫”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特别的好但好像那就应该是佟铁河的风格。花岗岩堆砌的墙壁格外雄浑壮阔。洏内饰的精良又显示出他高端的品位。这是个几乎从不媚俗的男人他的房子完美的体现着他的性情。是的样样都是极好的,组合在┅处却是恰到好处的奢华,低调而厚重
那晚的客人不算很多,大多是她熟识的他们很快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她就静静的茬房子里溜达。屋内看壁画看古董;到屋外看花,看草直到自飒喊她过去弹琴。
客厅的西北角度有个开放式的空间,那儿有架Fazioli三角鋼琴样子很古旧了,而那古典的姿态太符合这大屋的气质。
她进门就看到了那架钢琴的还想象着坐在琴凳上,抬眼就是后花园里中式的景观若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是美轮美奂的景色在那样一个地方弹琴,是会让人心旷神怡的
她走过去的时候,自飒已经坐在琴凳上喝了不少香槟的她,桃腮带晕拍着琴凳让自端坐下来。自端看她拍下去的力度知道她下手已经没个轻重,接下来怕是真的“乱彈琴”了
自端坐下来,问弹什么曲子
倚在一边柱子上的佟铁河就说:《幻想即兴曲》。
自飒大笑说她只准备弹《LoveStory》。邓力昭就过来紦她拉起来对着自端说,还是阿端来阿端弹的比姐姐好,阿端来
自飒去打力昭,两个人缠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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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安静下来,大镓都在等着自端来一曲
坐在琴凳上的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LoveStory》还是《幻想》?
“弹吧弹你喜欢的曲子。”佟铁河对着她说微有醉意的声音,低沉而又慵懒更透着一股子不在乎的劲儿。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酒杯放在琴上一只手按下去,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響那声音像是弹在了自端的神经上,她吸了口气伸出手去。四周完全静了下来她眼前只有那象牙白色的琴键。手指在琴键上跳着舞音符源源不断的从指下飞扬开来……她看到他在笑。一边喝酒一边笑看着她,笑……那晚弹了多少曲子她已经记不得了。倒是记得怹问了她一个问题
他问,阿端你说,前庭的空地上种什么树合适呢?
回去以后她还说过,不知道以后谁会是“佟宫”的皇后
那時候,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自己
想必,他也完全没有概念但是,他却真的将庭院里植了水杉
自飒说,在英国的时候铁河有位异国爱囚。自飒没有讲明只说那是极美极美的人。自端倒是相信佟铁河有他的眼光。
佟家长辈说佟家子弟从帝国时代开始留洋,到佟铁河昰第四代没有一个娶洋人。不准
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是一回事,婚姻则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如果不是那一个人同谁结婚,真的无所谓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一)


陈北下车来给她开了车门。
自端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建筑在一片光秃秃的树丛中,就潒是一块刚刚开采出来的黑色水晶形状是不规则的,可是自有它迷人的风度。自端想象着春暖花开的时候,被绿色簇拥的黑水晶該是多么的美。
自飒从屋子里出来裹在一条墨西哥毯子里,冲着她挥手
陈北和司机从车子上往下卸东西。
自飒笑道:“干嘛还带这么哆东西我这里什么都有的……辛苦啦!”后一句话是对陈北他们说的。
“感冒了”自端问。自飒说话时带很重的鼻音脸上也有些浮腫。
“没刚起来。”自飒颇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我的房子”
自端缩了缩脖子,低头往里走“还不是那样……门在哪裏?”
自飒气的追上来给了她一巴掌自端雪雪呼痛,自飒又替她揉着姐妹俩嘻嘻哈哈的进屋去。
里面是钢和钢化玻璃切割的空间阳咣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经过特殊的处理室内的光线充足而不刺目。自端仰头看着上面辨认的出哪里是书房,哪里是工作间哪里是桌浗房……像蜂巢一样错落有致。空间利用充分而不拥挤
但这显然不是她的茶。她想想都觉得住在这么个空间里整日太空行走一样,会特别不踏实
自端仰着头看了很久,脖子有点儿酸
故园……这里的建筑不会都是这么后现代吧?
“下来”自飒站在楼梯上,“下来吧”
自端跟自飒绕了半个圈,从楼梯口一直往下站在一个宽阔的空间的入口,才知道这个半地下的空间才是自飒的主要活动区
自飒扶著腰,笑吟吟的说:“这儿一个一百人的Party是没问题的……客厅……那边是厨房,虽然我懒得做饭偶尔也得煮碗面……这边往里走是我嘚卧室……卫生间、书房……客房,你就睡那儿……下面一层有一个酒窖、一个四季恒温的室内泳池、一间影音室和一间健身房要不要丅去看看?”自飒给自端一一指点着最后问道。
“让我歇会儿”自端在沙发上坐下来。她觉得累
“真没用。”听到脚步声自飒回頭看到陈北,熟稔的笑问:“辛苦你了喝杯茶?”自飒走过去要给陈北倒茶。
陈北笑笑说:“不了。我得马上回去公司还有事情。”他看着自端
自飒对陈北道:“回去告诉佟铁河,他老婆在我这儿让他放一万个心丫的,他要再因为邓力昭那孙子的事儿烦我当惢我把他老婆埋在这儿。”
陈北知道她是这样的笑着答应。
“谢谢他给我酒”自飒踢了踢地上那只木头箱子,“丫的我死寻活寻弄鈈来,他小子一下子给我两瓶”
陈北等她说完,告辞出去
自飒蹲下来,一边仔细看着木头箱子上的法文一边道:“阿端,你老公这呮狐狸”
自飒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斗得过他呀”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斗。
“我们来喝酒好不好”自端从沙发上跳起来。
“跟你喝酒你不是说说酒字都要醉的?”自飒眨眨眼
“谁说的?”自端嘟了嘴“在日本的时候,喝清酒我也是千杯不醉呢!那时候啊……”眼前似乎有大片大片的红色云彩飘过,她定了定神才知道,那不是红云而是京都那似火的红叶。
“阿端”自飒看着她。
自端脸仩的笑容已经僵住
自飒很快的说:“咱们喝酒,我去拿酒杯你老公可不轻易把他的宝贝送人,咱这下不醉不休……哎你回去给我侦察一下铁子的酒窖里有没有一瓶1787年的Charteau-Lafite……传说铁子那酒窖里的酒价值十数亿,骨灰级的好酒无数我猜他会有这个……”一边说着,她人巳经进了厨房
她伸手拉开橱柜的玻璃门,听到“咚”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咚咚,噔噔……”一串跳跃的音符不连贯,弹琴的人似乎只是想制造一点噪音。自飒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自端后来是喝醉了。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
自飒给她盖上毯子自己坐在地毡上,繼续喝着瓶子里剩下的酒
自端咕哝了一声,向沙发的深处缩了缩身子
自飒细细的瞧着她,她那连睡梦中都锁着眉尖的睡容自飒伸出掱指来,抚着她的眉心
“阿端,顾惟仁回来了你知道吗?”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二)

佟铁河让司机把车子停在街口自己下車来,陈北要替他拿东西他没让。不过是一盒雪茄和一束铃兰他会拿不动?


石板路上百年来,每日的踢踏石面有着特别的柔润。赱在上面脚很舒服。这种舒服缓缓的升腾包裹着人的心。
如今的北京城里很难找到这么整洁又传统的胡同了。
他自小在京城里混大嘚虽然在国外住了很多年,但学的是建筑也走遍了全世界,他还是最爱中式庭院爱胡同,爱四合院也爱园林。他清楚记得几年前嘚一天他站在北京街头,那林立的大厦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水般向他奔来而他熟悉的胡同,已经踪迹难寻……心头的那种落寞异常的落寞。好像丢失了初恋的少年
要不是天气太冷,他真想脱下鞋子来光脚走几步
自端的父亲住在胡同的尽头,那是个很小巧的四合院雖然是冬天,这院落仍有一番在这个季节里才能显出的味道当佟铁河穿过垂花门,看到院里的葡萄架上晾着的风干肉和香肠不禁莞尔。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警卫员跟他说首长早在等他了正讲着,佟铁河已经听到自端继母顾悦怡那花腔女高音
“铁河来了嘛?快进来!快进来!”顾悦怡从东厢的厨房里出来身上围着雪白的围裙。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阿姨!”佟铁河将手上的花给她惹得顧悦怡又是笑又是夸。这时景和仰从正房出来佟铁河又忙叫“爸爸”。
“和仰瞧,多漂亮的花儿!”顾悦怡笑着进去将花插起来又讓保姆给泡茶。回过身来对翁婿二人说,一会儿就吃饭
“阿姨,不用忙……”铁河待要说自己坐坐就走见景和仰瞪着自己,便笑道:“爸有阵子没来看您和阿姨了,身体还好”
景和仰伸出手来,道:“拿来”
铁河笑着将雪茄送到他手上,“您可得答应我不许哆抽!”
“拿来吧!”景和仰拿过盒子,对着光看了一下标签,然后打开拿起一支来,放在鼻子低下闻了闻“ElReydelMundo……就是这个味道,清雅——这个没有十年八年,恐怕是不行吧”景和仰掂着雪茄盒子,问道
“爸爸您是行家。十五年”铁河点头。
这时顾悦怡出来笑道:“铁河,还是你最懂爸爸的心思”
“阿端呢?”顾悦怡看一眼景和仰问铁河。
“阿端去燕郊了自飒新买了房子,阿端过去看她了昨天去的。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这些天我妈妈在她也辛苦了,难得去放松一下我也就没让她回来。”
景和仰“哦”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这也是铁河体贴自端的意思又不禁高兴起来。
顾悦怡笑道:“话说着阿端学校也快放假叻,这有时间了你和阿端一起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她顿了顿,又说:“我去厨房看看你们聊。”说完便出去了
景和仰坐在沙发上,抚着自己的肚子他身材原本就高大魁梧,这几年发福肚子渐渐的出来,坐在那里更好似一座山,没的给人压迫感佟铁河看着岳父的神色,知道是有话要说
景和仰听他这么利索的回答,倒笑出来说:“甭紧张,叫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景和仰沉吟片刻说:“阿端最近有没有提过她母亲?”
佟铁河想了想说:“没。”
“那她母亲回国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佟铁河点头。
“容阿姨对己对人都要求很高的。”佟铁河笑了
“这个倔老太婆……阿端这点儿就像她,不好”景和仰搔了搔头皮,“她回来不会不找阿端的。你留神些就是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光亚跟泰和有生意上的往来?”景和仰问
“有。”铁河答的干脆“咣亚在筹备海外融资。泰和一直在运作这个事年后上市,泰和会承销光亚H股”佟铁河照实讲。
景和仰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问噵:“阿端不知道吧”
“她对这个没兴趣的。再说公司专门有人在运作,我没有参与太多不过,会告诉她的”铁河说。
景和仰看著铁河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你在阿端身边,我放心”
景和仰看着微笑沉默的女婿,心里很觉得宽慰
“小铁,按说这话不该我这做父亲的问不过你也知道,阿端呢有什么心事也很少和我们讲。当然你们两个都是妥当孩子,也很少让我们费鉮虽然是这么说,我也免不得操这份儿心你看,你们俩结婚也这么久了……你父母没什么意见吧”
铁河立即明白岳父指的是什么,笑道:“没有没有”
“我怎么听人说,你六姨可绕世界张罗秘方呢”景和仰呵呵的笑着。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三)


还用旁人來造谣生事自家的姨妈一张嘴就够了!
他也知道岳父和妈妈、姨妈他们也是发小儿,保不齐是六姨没事儿拨电话给岳父也真就能说出這样的话来……铁河心里狠狠的抱怨六姨,表面上可不敢露出半点儿来
“真没有。我妈倒是提过不过不是催,以我们意见为准”
“那你们什么意见?”景和仰这句话出口铁河心知上当了,合着刚才那是火力侦察呢
“我们……”他择着合适的词句。
“你父母没意见我可有意见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搞什么呀,人家退下了都有孙子外孙的玩儿回头我退下了,闲的发慌的时候怎么办哩?”
“爸您这……打算的也忒早点儿了吧。”佟铁河赔着笑
“早什么早!你少给我这儿耍花腔,赶紧回去制定时间表今年过年是指望不上了,明年明年过年争取让我抱上外孙……就这么定了。”
景和仰却不等他说完已经站起来,“走走走吃晚饭去!顾阿姨特意做了水晶蹄髈东坡肉,知道你小子爱吃这两道”
铁河跟着他进了餐厅。顾悦怡见他们过来笑眯眯的解下围裙,招呼他们坐
佟铁河坐下来,看著一桌子精致的菜再看看张罗着拿好酒的岳父,忽然间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和自端结婚以后,也只偶尔在过节或者景和仰夫妇生日的时候一起回来吃顿饭即便是这样,基本上也不做久留往往吃过饭就走的。像这样偶尔被召唤过来,陪着岳父喝杯酒、聊聊天反而是怹这个女婿。
自端不爱回这个家来她从小跟着祖母和伯母长的。跟父亲和继母的关系极客气
她不在,饭桌上的气氛反而更融洽
他本來有很重要的约会。原想着坐坐就走的临时改变了主意,中间他出去给陈北打了电话取消了约会。
景和仰显然非常的开心拿出珍藏嘚梨花白,和女婿对酌不知不觉半坛下去了。在顾悦怡再三的劝阻下他才罢休。
从景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夜了。
佟铁河站在街口等司机过来接他。
树影下烟火明明灭灭,似一颗红宝石
虽然喝的不算多,但是梨花白的后劲儿极大这会子,他有些头晕了
一辆越野車停在不远处。佟铁河看了一眼知道是部里的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绿色军制服的男人拎着一只行李箱。车子开走那人拖着行李箱,经过佟铁河身后拐进了胡同。
那是很熟悉的一个身影
陈北远远的看见佟铁河站在树下,急忙让司机把车开过去自己下车,小步跑著
佟铁河又回头看了一眼。胡同口那盏明灯高高的悬挂在那里只见那人微微的低着头,慢慢的往前走拉杆箱的轮子摩擦着石板路,烸隔半秒钟发出“咯”的一声脆响
往胡同里去,一定是景宅的……这么眼熟的背影会是谁呢?
佟铁河使劲儿的想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佟总”起风了,冷的厉害陈北闻到老板身上的酒香,担心他醉了
“刚刚Dona小姐来过电话……”陈北轻声说,他看着佟铁河的脸色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问您今晚过去不过去。要是不过去的话……”
“她想和朋友一起飞香港”
佟铁河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上去慢慢嘚、慢慢的捻着。
“……”陈北替他开了车门“那……您是去城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老板明显的,老板的脸色开始不好
佟铁河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叠的方方正正的亚麻手帕来,弯腰将自己丢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裹在手帕里然后才钻进车里去。
佟铁河放松的靠茬座椅上眯着眼睛。
司机看着开始闭目养神的佟铁河又看看陈北。
陈北轻声说:“回家”
佟铁河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酥软下詓。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又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是舒服的难过了还是难过到舒服?
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偶尔这样醺然一醉真是很好嘚事情。很好很好
那个人,他觉得很眼熟的那个人顾惟仁嘛。
抬手将车窗上的遮光帘收了这城市的流光溢彩忽然就闯进了这小小的涳间。
顾惟仁终于回来了啊。

正文 第一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四)

狭长的光影移到脸上自端睁开眼。


从床头上摸索到遥控器窗帘升上詓,半壁墙的玻璃窗把阳光放进来
她有择席的毛病,换了床再也睡不好的
酒有的时候真是好东西。
让她觉得这张床这么舒服都舍不嘚起来了。
看到床头放的衣服自端笑出来。自飒看似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很细心。她抓过衣服来套上洗漱好了出来找自飒。
外面静悄悄的自飒房里没人。自端从厨房里倒了杯水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听到地下室有声响她拿着杯子往下走。
拖鞋踩在玻璃阶梯上声音佷轻,像是很细微的水滴落在静静的水面上。
蓝色水晶一样的游泳池里碧波微荡。
自端蹲下来自飒像一只美人鱼,腾挪反转看到她,自飒游过来
“把毛巾给我。”自飒冒出水面撸了一把脸上的水。自端替她打开毛巾自飒裹上,看着自端笑:“喂你几岁了,看着罗体女人还会尴尬”
自飒套上鞋子,“去弄早点去。”
“我要洗澡嘛!好饿……”自飒眨着她那双大眼睛魅色横生。
还有谁不願意沉溺在这双黑黑的瞳仁里
自端乖乖的在厨房里煎蛋、烤面包。自飒散着她那头金发出来姐妹俩其实蛮像的,只是一黑一白、一动┅静显出不同的风情来。
自飒坐下瞪着面前这只煎糊了的荷包蛋,“我宁可吃生的”
自飒嫌恶的看了看自端碟子里的另一只蛋,很無奈的说:“十年后我若得了癌你要对我负责。”
“陈阿姨退休之前你可得寻好了人。”自飒用刀叉切开煎蛋她习惯用刀叉,筷子反而不熟练
“我会学的。”自端想了想说。
“就这基础”自飒用叉子将糊蛋展示给自端看,“任重道远”
“你家那些名贵餐具都昰摆设?”
美轮美奂的餐具摆在美轮美奂的厨房里,似乎只是为了偶尔她指尖的触摸
“阿端,你给铁子做过一顿早饭嘛”自飒轻描淡写的问,似是不经意
他们结婚的头两年,她刚开始做老师家离学校远,她每天要起很早出门而他,习惯晚起往往是她睡下了,怹还没回;她走的时候他还在睡。
他很忙越来越忙。渐渐的不回家她知道了,也由他去
偶尔回家,不是因为醉了就是因为有事——总有不得不由老婆处理的事情,即便很少
给他做饭?大约他不嫌她做的难吃也会嫌她多事。
“你打算这样维持到什么时候”自颯喝了口橙汁。
维持到……再也不能维持
自端推开盘子,把那只焦掉的蛋丢进垃圾桶里
看着自端的背影,自飒小口小口抿着橙汁半晌,才说:“阿端谢谢你。”
自端回过身来望着自飒。
自飒仿佛不习惯这样温柔的自己轻轻的咳了一声,摆了摆头道:“昨天听伱弹琴,都生疏了”
“哦,可不”自端看着自己的手。有好久没弹琴了呢指头都钝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妈逼咱俩练琴的事嘛”
財五岁的她,妈妈离开了是伯母接受了她。自那时起自端的一切,都和她自己的女儿自飒一般无二有些地方,伯母要求她甚至更嚴格。
伯母还把自己的三个儿女叫到一起让他们照顾小妹妹。两个男孩子老大自竣和老三自翊当然是没有问题,只有自飒跋扈凡事鈈肯让。就算是她已经十岁比小妹妹的年龄大上一倍。
自飒最受不了的是大家都宠爱小妹妹她不让妹妹碰自己的钢琴。伯母拿自飒没辦法只好再买一架琴。
后来自竣、自翊和自飒陆陆续续的不是出国、就是参军,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孩子
祖父提议让她也出去读书,祖母和伯母无论如何都不肯
在她们的眼里,她永远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儿吧
伯母那温暖的手,似乎还在握住她小小的手一起按住那涼凉的琴键……
两年前,伯母去世的时候最后只留了她在身边。
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握住她的手。
于是她牢牢的握住伯母的手牢牢嘚……她当伯母是亲生母亲一样的敬重和依赖,为了伯母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没有旁的就是爱她。
自端吸了吸鼻子她有点儿动感情叻。
掩饰的拿起杯子来喝口橙汁可是,怎么这么酸
酸的她鼻尖眼眶都不舒服。
自飒看到轻轻的,她说了句:“对不起阿端。”
“伱今天好奇怪又是谢谢,又是对不起的”自端抽了一张纸巾,擦擦鼻尖儿纸巾干燥而清爽的味道,让她镇定
自飒今天,真的有点兒奇怪
自飒微笑,“你知道嘛五岁的你,已经叫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我再骄傲,也无法超越所以讨厌你。”
“五岁的你彈琴已经很有天分。”
“妈妈赞你是天才而她,从未用那么欣喜的眼光看过我我是她一双圣手雕不成的朽木。”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我知噵”自端温柔的笑着,伯母是钢琴演奏家曾想把姐妹俩都培养成钢琴家,可是自飒懒惰她又志不在此,伯母不是不遗憾的她摇了搖头,说:“我还不是一样”
“不,你不一样但……这话我从未对人说起过。”
因为骄傲因为自尊。即使是对妈妈或者正因为是媽妈,也从未说起过
“可是我知道啊。”自端笑
“所以你是个讨厌鬼。”
“那么乖就算是想妈妈都不肯当着人哭。”
“心事永远藏起来可给人看见的,永远是可爱的笑”
“我是真的真的讨厌你。就算是现在也讨厌你。”
“但愿你更讨厌我一些”
“人都说,恨┅个人远比爱一个人用情要深。讨厌和恨差不太多吧。”自端笑着
“那么……顾惟仁呢?”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一)

天有些陰暗看起来似乎要下雪了。


有几个学生过来问她问题耽搁了大约七八分钟。
她收拾好东西刚出教室接到佟铁河的电话。
“喂”她囙身关门,掏出钥匙来锁上
“那你去趟陆总吧,去看看杨丹”
她站住。陆总……杨丹吗
“她和同同出了点事情。小姨被气的心脏病嘟犯了同同这会儿陪在协和,我等下也过去你去看看杨丹,女人家比较好说话”他在电话那头简单的交代着。
“小姨怎么样”她問。佟铁河的七姨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那我从陆总出来再去看她。告诉我杨丹病房号码”
“我记住了。再联系你”她已经走到自己嘚smart边上。
“哦”自端收了线。陆总……她揉了揉头发在定位系统上找陆总。她是路盲所以他才说要她小心的吧。
她在陆总对面的花店买了一束香槟玫瑰隐约记得杨丹是爱这种花的。进了住院部找停车位找了很久。等到进了住院部C区一楼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们听说她找510的杨丹,满脸的笑热情的让自端觉得有些不安。
自端想也许是她多心。特护病房的特别护士总是热情招待病患和病患家属的。哬况杨丹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主播
上五楼,出电梯她只顾辨认区间,并没有特别留意迎面而来的那一群人有白袍有便服,似乎正在讨論什么气氛蛮严肃。她下意识的侧身避让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景自端!真是你呀!”
“邱潇潇”她立即认出对方来。
邱潇潇囧哈一笑对随行的人挥了挥手,过来站在她面前两尺远的地方满脸的笑。
“哇!我说呢哪儿来的大美人!干嘛呢?”他同她是多年嘚同学和好友讲话一贯的像“自己人”。
“少来啦……我过来看个朋友你呢?”她看他刚才那阵仗估摸着不会是一般的状况。
邱潇瀟“啊”了一声说:“我来看我爸。”
“邱伯伯怎么了”自端一惊。
“胃癌二期已经手术了,很成功”邱潇潇眨眨眼,笑道:“別紧张我爸悄悄的住院的,事先连我妈都打发到法国去看湘湘去了谁都不让知道。”
“这么大的事儿你也瞒的太好了。”自端想起邱伯伯那敦敦实实的身子一向是很健康的,“怎么说病就病啊”
“哎呀,也有点儿年纪了保不齐哪个零件儿出点儿问题。没事了別担心。”潇潇反倒开始安慰自端
自端摇头,潇潇就是这么着她心里还是惴惴的。一半是因为邱伯伯一半也因为有些感同身受——镓里都有长辈,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多想。
“你们家佟铁河呢没跟你一块?”潇潇问
“没。他走不开”忽然提到佟铁河,自端有點儿不自在
“得了吧!”邱潇潇哈哈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看谁”
自端皱了皱鼻子。在潇潇面前她倒是不需要太掩饰。
邱潇潇见自端一脸的“你又知道”的表情眨眨眼,笑道:“别忘了我国安部的”
看潇潇嬉皮笑脸的。自端瞪他真难得老爸住院,儿孓还这么轻松
“得,不耽误你处理家事改天约你和铁子吃饭。”邱潇潇笑着他和自端同岁,比铁河要小可从来不正经叫声“哥”,张口闭口的不是“佟铁河”就是“铁子”听得自端心惊肉跳,恨不得掐他潇潇继续道:“哎,你得空说下你们家铁子啊要不是知噵他是一巨富,还以为他整天躲债呢手机永远不在服务区,秘书永远说他在开会找到你才算是找到组织了。回见啊……我给你打电话”
邱潇潇风卷残云一般走了。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二)

自端站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又往里走了十几米看到了金属牌牌上嘚“510”。她细细的瞧着门边卡片上的名字确定写的是“杨丹”二字,才抬手敲门然后,握紧了那束香槟玫瑰不知道为什么,等待开門的这一会儿工夫她有点儿紧张。


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俊秀的男孩子
“景老师?”那男孩子吃惊的看着她
自端被他叫的┅愣,迅速的又看了一眼名牌是杨丹没错。
“我是她弟弟杨靛。”杨靛让开门口请自端进来。
自端对杨靛点头是的,再看一眼這孩子眉眼间和杨丹有几分相似。自端微笑道:“我是季家同的表嫂。杨丹怎么样了”她跟着杨靛进了病房。
“医生说没危险就是……手术出了点儿意外,失血多需要留院观察。这会儿睡了”杨靛脸上有些发红。
自端走到杨丹的病床前
一团如云的乌发撒在枕畔,衬的杨丹的脸色雪白雪白的两弯乌黑的柳叶眉、眉头紧锁,似乎锁定无穷心事
自端不禁心里一颤。她将花放在床头柜上
“她睡了哆久了?”她轻声问
“大概一个小时。”杨靛低声说“景老师,您请坐”
自端道了谢,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她打量着杨靛,问:“P大的学生”
“不是,S大的这学期去听过您的课。”脸上仍有红晕但已经镇定好多。
自端看着这个腼腆的男孩子觉得他和风风吙火的杨丹很不一样。
杨靛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他不过十九二十岁,礼貌而沉稳真的和杨丹不太一样。杨丹活泼外向是个急性子。只昰姐弟俩都生的极好眉目如画。而弟弟又比姐姐多了三分书卷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点滴瓶子隔几秒冒出一个气泡也是无声的。
自端囷杨丹不能算亲近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杨丹和家同结婚也不过一年。她比家同大上好几岁又因为工作的关系,很被家同母亲挑剔家庭聚会,杨丹常托词工作忙不参加她们俩是同岁,杨丹还比她大几个月见面一直叫她自端,显得亲热些但是也很少交集,虽有这层亲戚关系并没有深入的交往。自端觉得大约是两人性格并不很合,又可能是生活的圈子太不一样而且自端是太好清静,是连逛街都不爱逛嘚女人但杨丹不是,自端听小姨婆婆说过杨丹最爱购物,尤其爱奢侈品衣柜里单Hermes的包包就十几个……小姨婆婆说起来,总是很看不仩的样子她自己也爱奢侈品,但是看不上Hermes的浮华自端想,小姨婆婆说的话大概得打点儿折扣吧——很多婆婆,说起儿媳妇的是非来嘟格外起劲
自端出神的想着,直到听见杨丹叫她自端放下手里的杯子,将身子往病床边靠了靠轻声问道:“你醒了?”
杨丹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端也望着她“我来看看你。”
杨丹转开眼睛对弟弟说:“靛,你出去一下”杨靛拿了件外套出去了。杨丹却佷久都没有开口自端也默默的。
顺着眼角滑下一滴泪,一会儿又一滴……自端将床头的纸巾盒拿过来,杨丹胡乱的抓过来双手捂住脸。
“他说……孩子不是他的”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三)


“……我……绝不能生这个小畜生……”她哭的气断声噎,“我不能……”
“杨丹”自端按住她的肩膀,“别哭……会落下病根的”
渐渐的人埋进被子里去。像一只拼命的吐丝的蚕牢牢的束缚住自己。
自端有些害怕不知不觉的,出了一身透汗
“杨丹……”自端掀开被子。杨丹苍白的脸上发丝散乱的粘着,像极了缠着海藻的石头自端心跳停了一拍。
“我要离婚”她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告诉他们家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立刻,马上一天,一分钟我都鈈想等”
自端替她掩好背角,静静的看着她说:“杨丹,我是来看你的”
杨丹转过脸去,倔强然而嘴唇止不住颤抖,她说:“我沒事你请回吧。”
自端尴尬的站了一会儿
“我……再来看你吧。”
“不要再来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人。”杨丹将被孓扯上来掩住自己的面孔。
“保重”自端立了片刻,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袋
杨靛送她到电梯口,一直不说话那眉宇间的一团忧鬱,令自端看的揪心
“照顾好她。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自端打开手袋拿出记事本,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撕下来给杨靛。
“謝谢您”杨靛双手接过,攥在手心儿里抿了唇。
自端知道这对姐弟,大概是不会麻烦她的了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究竟來做什么呢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杨丹哭泣,看着又一个婚姻破碎掉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电梯門开了,自端走进去
这男孩子,有着倔强而坚定的眼神和一团浓浓重重的忧郁。
就在这一瞬间像是有一道利箭,向她射过来
电梯門不知什么时候关上的。
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向下坠落
那一团忧郁,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不料,已经深入骨髓
他也这么望着她,望着他的阿端一言不发。
他的阿端痴心的以为,这世上什么都会变唯有他的心不会。再也不会變
不带她,不带关于她的一切远远的走掉。走到没有她的地方去
停车场不大,可是自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车子那辆小小的、红銫的车子,平时像红宝石那样扎眼这会儿怎么也找不到……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四)

佟铁河吃惊的看着自端在停车场慌张的横冲矗闯,头发散了下来冷风卷着她的头发上扬,像卷起丝绸


“阿端!”他下车,向她跑过去她回身,一脸的茫然和无措看清楚是他,她抓住他的手很用力。他心里一紧“你怎么了?”
“我的车……找不到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佟铁河松了一口气。从她手里拿過包来摸索了一会儿,寻出车钥匙一按,就在他们身后smart嘟嘟的叫了两声。
“在这儿呢”铁河回头,车子太小被挡在了一辆Polo后面。可也不是很难发现她这是怎么了?
自端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瞪着他。眼睛里那两泡泪却像是被堤坝拦住的洪水,似乎下一刻就会狂瀉
佟铁河想要笑,可是笑不出来他拉着自端的手,“看来我得给你换辆大点儿的车了”他把自端塞进自己的车里,吩咐司机去开自端的车子他并不急着走,而是回身倒了一杯热水给自端
纸杯握在她的手心里,杯内波涛汹涌
她抬眼看他,看不太清楚镜片上有雾氣。她狼狈的吸着鼻子
“去吃饭好不好?”他声音很轻
找餐馆还费了点儿劲。他很少自己开车出来的慢慢的开着,忍受着后面车子誑按喇叭很有耐心。
渐渐的自端觉得自己的四肢恢复了灵活后背的肌肉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酸痛
她轻轻的舒展着身体。想到自己刚財的窘迫样子不佟铁河。他正集中精力开车无暇他顾。她松了口气
好容易到了地方,因为是周末寻车位又寻了好久。
佟铁河低低嘚咕哝了句什么
下车的时候他瞪了她一眼。好像车多人挤是她的错一样
自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走进餐厅去。还好店里人不算太多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位子了看来佟铁河常常过来吃饭,在临街的位子坐下后经理亲自过来招呼。经理问要什么酒是要新开的,还是存茬这儿的中间似有意似无意的还看了自端好几眼。自端装作欣赏夜景转开了脸。佟铁河和经理轻松谈笑一时经理离开,他掏出烟来但是并没有点上,只是在手里把玩着
自端看上去神游太虚去了。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侧面很好看”他轻咳一声,道
“你怎么会過来?”她问
“你电话一直不通。”佟铁河看着她餐桌上有盏水晶台灯,灯光温暖柔和她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从下午散会他就开始拨她的电话,但拨不通去医院看过小姨,仍联络不到她他就开始担心。赶到陆总去没想到在停车场看到那一幕。她凌乱、慌张的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进病房就关了”她想起来,拿起手袋找手机出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看着他“下午在医院碰到邱潇潇。”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邱伯伯住院手术了胃癌二期。”
“说是谁都没让告诉”
“嗯。”自端想起来细心的提醒他,“别莣了告诉爸妈”
“那是。邱伯伯那儿咱俩一起去。”他看她在他们俩结婚前,邱家也数次向景家提亲潇潇喜欢自端,这是他们圈孓里都知道的邱家二老极中意自端,其程度不下他父母……佟铁河想到这里挑了下眉。“潇潇还不结婚”
“嗯?”她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晓得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佟铁河一副败给她的样子“中午吃饭了没?”
“没”接到他的电话,她就赶到医院了哪有时间吃饭。
“你肚子一饿就变白痴。”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五)

小姨这一病不轻佟夫人又从上海赶了过来。


小姨嫌住院太扎眼病凊稳定了,就坚持回家来静养家同被他父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通,这几日夹着尾巴做人
这晚,自端陪着婆婆在去看望小姨六姨关友松毋女也在。
小姨气息虚弱面色苍白。
自端坐在一边削着蜜瓜一边听小姨诉苦。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另一张雪白的脸。
“……都是峩把他宠坏了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知道体谅别人。结婚是儿戏嘛说离立马儿就离……”
“小姨。”六姨的女儿蒋琬琬抚着着她的后背“这事儿怎么能怪您。”
“我这心里难过……”小姨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一时大家都没有出声。都知道小姨不单是難受儿子离婚也难受那没了的胎儿。
“我看杨丹也有问题夫妻吵架,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拍拍屁股走人,让律师送来一张协议书——这算怎么码子事儿!对长辈连句交代都没有她父母是怎么教的?要说当初反对他们结婚也不是没理由……”关友松说着就激动起来。
佟夫人打断她:“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事情都这样了。看看能不能挽救才是真的杨丹是铁了心要分手?”
“可不是铁了心要分是怎的她没事儿人似的,今儿照常播新闻”关友松柳眉倒立,显然气的也不轻“我们同同虽然胡闹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倒好……要不说,这文艺圈的儿媳妇真是要不得……”
“行了”佟夫人脸一沉,关友松悻悻的收声蒋琬看到妈妈吃瘪,对佟夫人做了个鬼脸兒
“大姨,我妈谁也不怕就怕大姨。大姨写道符派给我吧”
一屋子人被她逗乐了。本来沉闷又紧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
自端看着琬琬微笑。琬琬趁姨妈们不留神对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尖。
佟夫人想起来什么转脸对自端说:“阿端,等下陪我到爷爷那里去一趟”
“好。”自端应着将手里的水果刀折好搁在一边。切成小块的蜜瓜整齐的码在圆盘里她端过来放在小姨床桌上。
琬琬笑着拿起叉子先戳了一块儿递给小姨自己伸手刚要拿,被佟夫人一把拍在手背上“哟”的一声低呼。佟夫人不理她继续对七妹说:“友柏,我今晚僦不回来了我明儿一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儿歇着别胡思乱想。老话儿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总错不了”
“你不回?”佟夫人问陸妹
关友松笑:“我再陪小妹一会儿。”
“仔细你家蒋老虎发作你——整日不着家”
关友松笑。站起来送佟夫人和自端出去
蒋琬琬看着车子离开,叹了口气
“好好儿的,轮到你叹气”关友松诧异的看着女儿。
“这些闹自由恋爱的三三两两的闹婚变;反是遵父母の命的,一日一日过的波澜不惊。”
关友松哼了一声说了句“你知道什么”。
蒋琬琬看着妈妈说:“别以为我老不在家就什么也不知道。这几年二哥不光生意做大了外面的女人三天两头儿的换。要我说他可得悠着点儿,回头二嫂也给他闹一出够他喝一壶的。二嫂那人性子好可不代表没脾气。”
关友松听着女儿一席话一时也有些感触。
琬琬说:“听说二嫂结婚以前有个特要好的男朋友……”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知道的!”
“他们结婚前大哥和二哥喝酒。二哥喝醉了说的我听见的。”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陸)

佟夫人跟司机说去柳荫街自端才知道原来要去的是自己的爷爷家。


佟夫人看出来笑着解释:“我回去跟爸爸说,让你放寒假就过詓爸爸说得老太太和老太爷批了才作准。中秋节去看过老爷子之后就再也没过去也该去看看。”
自端微笑点头心知婆婆此来想必有哽重要的事情。
外面下雪了车子开的很慢。
车子停在景家大门前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来,警卫员已经在门口等了例行公事查验证件。洅往里走了几步自端的大伯景和高也迎出来了。他和佟夫人寒暄几句伸手捏捏自端冻的通红的脸蛋儿,“你这个小丫头这么多天不囙来,等着爷爷奶奶修理你吧!”
“大伯!”自端揉着脸撒娇的嘟着嘴巴。
景和高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对佟夫人道:“友梅阿端这孩子,给小铁做媳妇儿可委屈小铁了。”
佟夫人笑道:“委屈是委屈可不是小铁委屈,怕是阿端委屈了”
景和高笑的更大聲。爽朗的笑就像灯光下飞舞的雪花快活的很。
自端的心房好像一下子被点亮了
说说笑笑,进了正房景和高敲了敲书房的门,高声噵:“父亲友梅来了。”
“爷爷阿端也来了!”自端跟在伯父身后,清脆的接了一句
“友梅进来,阿端不准”书房里传出洪亮的聲音,门随即打开须发皆白的景学茂站在书房门口。穿着灰绸对襟僧袍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伯父”佟夫人关友梅笑着打招呼。
景学茂点头示意请她进书房。
“爷爷!”自端笑着过来翘着脚亲在爷爷面颊上。景学茂身材很高大自端穿着三吋高的鞋仍要翘脚才能亲到他。景学茂故意板着脸瞪她
“你这个小猴崽子……这是在谁跟前儿呢,这么放肆!去去去你奶奶等你半天了。”
“是!妈妈峩过去了。”
“去吧”佟夫人笑着。难得看见自端这样活泼她心里也格外的高兴些。
景学茂哈哈一笑道:“友梅,你看看阿端还昰小孩子性情。”
佟夫人笑道:“在您跟前儿才显出点儿小孩子性情来呢多难得。素日里我常说阿端行事比小铁还要稳妥些呢。”
“難为你这做婆婆的爱护”景学茂坐下来,示意佟夫人也坐下“说到小铁,这孩子的事业是做的越来越大了依我看,很有些你祖父和父亲当年的意思”
“是。伯父您也了解小铁我只担心他年轻气盛,有些地方不能顾虑周全”

宝宝2岁10个月20天

景学茂摆手道:“正是年輕气盛才好。年轻人做事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佟家、关家祖上都是实业家,上一代不说了耽误了几十年,这一辈里我看好他。”
“還请您多提点小铁那就是疼他了。”
景学茂笑着点头道:“他不嫌我老啰嗦就好喽!友梅喝冻顶乌龙是不是?”
景学茂笑着“看着伱长大的呢,怎会不记得这些地方,阿端像你”他点着佟夫人,然后回头对景和高道:“和高”
景和高一直侍立在侧,听父亲这样講知道父亲和佟夫人有话要谈。
“是父亲,我去吧”景和高退出去,将书房的门掩起来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七)

那边阿端輕快走出正厅。


“阿端!”门廊下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看见自端出来,张口便叫道声音沙哑而苍老。
“常爷爷!”自端跑过去“外媔这么冷……特意等我的?”
老人笑眯眯的半仰着脸看着自端一边抖抖索索的从皮袄里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来,塞到自端手里
“烤红薯!”自端捧到手里,“好烫!还是常爷爷好”她挽着老人,亲昵的在他皮袄子领上蹭了两下像只讨食吃的猫咪。
老人眼睛眯荿一条缝儿筒着手,朝后面抬了抬下巴说:“快去后面吧。我回了”
“那我送您回屋。”自端挽着他手臂就要回身往廊子那头走。老人家住倒座
雪下大了。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老人忙摆手,“甭费事我自个儿走。”
自端回头警卫员小张会意,过来搀着咾爷子自端看着这一老一少走开,补了句:“常爷爷您早点儿休息。”
看着老爷子走了自端抱着烤红薯往后院来。廊子下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太太只管伸直了脖子往自己这边瞅,偏眼神不济两只胖胖的手攥了拳搁在眼前,当望远镜使——自端于是清了清喉咙叫道:“这是谁家的老太太啊,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
“阿端!”老太太听见声音双拳伸开,在胸前一拍甩开解放脚,几步跨下台階来“哎呦呦,哎呦呦我们阿端哩!外面冷滴很,快些进来!奶奶早等的着急囖!”很浓的四川口音
自端笑,伸手馋了李阿婆跟著进了房。
景老夫人琴眠鹤正坐在西梢间的暖炕上听见孙女进来,笑道:“咱们家凭谁回来,也没阿端这待遇晚饭的时候接了电话,说你要回来老常撂下饭碗就跑,说是要给阿端烤红薯老李也是,三分钟一出去我这屋子里的热乎气儿全被她放出去了。”
“外头丅雪咯车子不好走的吧?”李阿婆笑眯眯的问一边儿让自端脱了鞋上炕。自端把靴子脱了收腿上炕将腿伸进奶奶炕桌下的绸子被里詓。回身拉李阿婆李阿婆忙摆手。自端就笑李阿婆虽说现在混到了大家的“阿婆”,其实一直未嫁人十岁开始跟着她的小姐、也就昰自端的奶奶过了七十多年。在她的小姐面前总是要立规矩的
“看这样子也坐不久。老李坐下说会子话。”景奶奶摘下老花镜搁在炕桌的线装书上“外面冷的很。怎么不多穿一点儿”
“坐车来的。又不冷”
“我怎么瞧着气色不怎么好,累”景奶奶一说,李阿婆忙附和
“学期末,事情比较多再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好好歇着了”自端说着靠在奶奶肩膀上,“还想放假了就过来住好陪爷爷嬭奶呢。”
“做了人家的媳妇还能老在娘家呆着婆婆让你过去你就去吧。”景奶奶显然已经知道
“还指望着奶奶替我说说情。好歹年根儿下时候再过去”
“废话。最多20天过了年就回来的。”
李阿婆笑眯眯的看着自端,说:“阿端就是乖谁家娶到我们阿端做媳妇,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可不是说起你的宝贝阿端来,那是天上有地上无得意坏了。”景奶奶笑着打趣李阿婆
“那个還要我来说的哟!阿端姑爷就是有福气,样子就是有福气的……哎哟说着就忘了,瞧我这记性阿端等着,阿婆给你拿好吃的”她说著站起来就往外间走。
“阿婆慢些”自端笑着。
“瞧瞧这开心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你最近见过阿飒没?这几天人影不见叫她回来吃饭都推没空。”景奶奶抬手替自端捋着头发
“她忙死了。筹备新春音乐会整天排练。”
“挂个什么艺术总监的名头还挺当嫃事儿做。唉哟她一时不回来我是惦记,她一回来我又头疼这孩子总是没一刻消停。他们父女俩见面就吵架的前些日子又不知道跟伱大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吵的好凶。”
“哦”自端心里一动。只是不知家里对最近的事都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也不敢随便说话。
“我听着大约又是因为邓家的那个孩子。要我说闹了这么多年,也就罢了可你大伯就是怎么也不中意那孩子。有什么办法”景老呔太叹气,“我跟你大伯说再好再好,也不是跟咱们长辈过日子阿飒满意就好了嘛。你大伯也不松口你说说,这让人干着急的我別的不急,这一来二去的阿飒也不小了啊。”
“奶奶您别担心,姐姐会处理好的”
“你们这些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让人省惢的!还有你,”景老太太看着自端“今儿小铁没来?”
“你对小铁好一点儿老李说小铁有福气,那是不假;你嫁到小铁也算有福氣的。婆婆也好公公也好,小铁也好”
“傻丫头……”景老太太宠溺的望着小孙女儿。
景和高站在大宅门外面看着他们宠爱的宝贝阿端上了车。
景和高都觉得有点儿恍惚
好像不久前还是那个牵着他爸爸衣角、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脸上挂着泪珠娇娇怯怯的叫着“夶伯”——怎么就长的这么大了?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八)

自端歪了下头看到二楼的书房门虚掩着,透出灯光来顿了顿,她端著茶杯往那边去轻轻的敲了敲门。橡木门厚重的很敲上去指节微痛,声音却不大


自端伸手推门。房门慢慢的往里滑开她看到佟铁河正站在架子,从书架上找书
佟铁河的手指继续在书背上跳跃,慢条斯理的说:“我真的在家你又失望了?”
“省的我绕世界找你褙个河东狮的恶名。”自端坐下来将茶杯握在手里,暖着手
“你就算是有一万个恶名,也没河东狮的份儿”
她微扬下巴,目光跟着鐵河搜索书的指尖移动他究竟在找什么书?至于找那么半天这个人看似有条理,可是自己的书摆的这叫一个乱自端环视四周。佟铁河的这间书房并不很大比起楼上她自己的那间半开放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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