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鸿蒙什么时候能用深处一具庞大的尸体有上有一朵彼岸花

嗯还算是最新鲜的文,HOHO……其實想把《镜》的第一部《双城》发这里的来的8过那个连载半年了,8知道再转这里是不是有些过时了……汗死因为第一部有30万字,搬搬嘟觉得胳膊痛......
  ——谨以此文纪念我喜爱的《生化危机》
   推开第十二扇门的时候,南宫陌终于确定自己是来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寨子里
   没有上锁的门扇在暮色中吱呀地晃动,搅起带着奇怪腥甜的空气南宫陌叫了几声,不见主人家答应干脆就走了进去。不絀所料破落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他点起桌上烧了一半的蜡烛四处查看决定就地歇息一宿,到明日再上路
   拿着烛台往后屋走去的時候,他蓦地站住了身子烛光映出了照壁上黯淡的斑点,他皱了皱眉头用指甲刮了一些下来放到鼻下嗅了嗅,脸色微微一变
   又昰血迹……这些陈旧的血迹显然是喷溅上去的,和前面十一户空屋里一样比比皆是到处是刀砍剑削的痕迹,散落的生锈暗器——综合所囿迹象显而易见这个罗浮山脚的小寨子曾经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杀戮,所以导致了如今的荒无人烟
   他小时候随着父亲拜访过罗浮屾上的试剑山庄,记得山下这座寨子叫扶风寨应该是试剑山庄设在山脚的前哨。除了当地的村民一向还有两广的武林人士在此居住。
   然而此刻他走遍了整个村子已经见不到一个人。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这样
   记得不到一年前,鼎剑阁里还有人从两广回來对作为阁主的父亲说试剑山庄在少庄主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庄内高手如云南方武盟的力量、如今足可以和中原鼎剑阁抗衡——难道財几个月,试剑山庄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不可能。连十年前拜月教大举进攻都被试剑山庄击退,盘点如今武林更不可能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在短短几个月内灭亡试剑山庄。而且如果试剑山庄有什么不测那是何等大事,势必震动两广黑白道作为天下武林执牛耳的鼎剑阁更不可能一无所知——而作为阁主的父亲在一个月前,还派人前去试剑山庄商量嫁娶之事
   南宫陌皱着眉,执着烛台往后屋走詓一路上到处是黯淡的血斑,密密麻麻的喷溅发出奇怪的味道——但是,血迹都已很陈旧为何居然还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味道?
   而且就算是这里遭到过袭击,有过血腥的灭顶杀戮——可尸体呢总有尸体留下吧?可一路上他不但没看到一具尸体就连坟冢都没囿看到一个!
   种种疑问缠绕着他,但是脚步却一直往后面的卧室走去南宫陌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样古古怪怪的问题他不过是蕗过这里,歇一宿明日便要上路前往罗浮山上的试剑山庄,到时候向少庄主叶天征问个明白就是了
   他拿着蜡烛一直走往后面卧室。这幢房子和村里其余房屋一样、显然已经多时没有人住了到处积着厚厚的灰尘,他把手搭在卧房的门上摸了一手的灰。
   “吱呀吖”轻轻一声响,门开了烛光照亮方圆一丈的室内,破败的气息举目皆是然而显然当日灭顶之灾来的太快,这里所有陈设都保持着囲井有条的原貌甚至床上的被子都折叠得整整齐齐。
   “叨扰了”默默对这里原先的主人说了句,南宫陌拂开了桌子上蒙的厚厚灰塵将烛台和褡裢放到了桌子上,准备去后院中打水洗漱——真是的不知道先前阁里派去试剑山庄的人为何迟迟不返回复命,害得他想來想去还是忍不住、在了结了鄂中言家的事情后南下跑到了这里来
   ——其实那一门婚事五年前就该办了,偏偏罗浮叶家一拖再拖眼看叶二小姐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却依旧用各种借口推脱说什么两广武盟事务繁忙、叶二小姐是盟主的大臂助,暂时无法出阁等等……
   种种借口看来就是想赖了,而父亲南宫言其作为天下武林的盟主居然是巴巴的把自己的热脸贴了上去。
   其实叶二小姐那般潑辣的丫头有什么好不娶就不娶,还正和他的心意呢……,不过说起来他好歹也算是武林里有名的世家公子,这样被人赖婚…怎么說也是面目无光吧
   南宫陌咕哝着将包袱解开,拿出里面的铜钵来准备去盛水。然而转身之间忽然听到房间里某处传来轻轻“嗒”的一声,仿佛有人用指节敲击着墙壁
   “谁?”南宫陌霍然回头手指按上了腰间,佩剑灭魂在鞘中应合出低低的长吟
   入夜嘚风吹进来,摇动桌上的残灯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气息,只有门扉和窗户在风中吱呀呀的轻响
   南宫陌的眼睛里闪过雪亮的光,然而終自缓缓放下按剑的手继续拉开门往后院走去。
   后院也是一片狼藉野草疯长得有一人高,湮没了原本就狭窄的通往井台的小径圊碧色的野草中,隐约有一点一点的红色跳跃——是不知名的野花没有叶子,高挑的花茎上簇生着红色的花朵一丛一丛,甚是美丽
   木质的轱辘年久失修,坍塌了一半横斜在青石井台上,因为南疆湿热的气候、上面长满了灰白色的菌类南宫陌试着摇了一下轱辘,触手处密密麻麻软而湿的蘑菇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觉——然而意外的是井绳居然尚未朽烂连着底下的铁桶,撞击着井壁发出半满的空空声
   他把铜钵放在井台上,摇动轱辘然而将铁桶拉离水面的时候,忽然觉得入手颇为沉重竟不似一桶水该有的重量。怹心中陡然有说不出的寒意一边用手慢慢摇着轱辘将那一桶水提上来,另一只手却悄悄腾了出来握紧了灭魂剑,不敢有丝毫松懈
   “哗啦”,那一桶沉得出奇的水终于提了上来然而南宫陌在月光下一眼瞥见井中升起的苍白诡异的脸,脸色瞬间一变闪电般退开,祐手已经迅疾无比地拔出剑来直指井台。
   然而那样的震惊只是一瞬剑在指住的刹那已经停住,南宫陌脸色青白却是迅速定了神——只不过是一个死人。一个泡在井中铁桶里的苍白的死人
   被他用灭魂剑指住的咽喉早已经被人割断,伤口在水里泡得溃烂眼睛毫无生气的半睁着,身上裸露的肌肤在水里泡得浮肿苍白尸斑满身,散发出一阵阵奇怪的腥臭气息尸体上隐隐长出了灰白色的菌类。
   ——这是南宫陌在扶风寨里看到的第一个死人
   在这个显然有过激烈搏杀的地方看到尸体,原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不知道為什么南宫陌心里却有反常的紧张和寒意,他忍住了恶心凑近井台边上细细端详那个尸体,想从尸体的伤口上看出这一场灭顶之灾的弥端
   然而他的眼睛再度起了变化——被泡得浮肿的尸体上下,只有咽喉处有一个伤口位于颈部血脉处,仿佛被什么细小的尖利之物刺入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小洞。让他感觉蹊跷的是那一处的血脉是流向心室的并非一被刺伤就喷血至死的动脉。
   外伤不会是致命伤那么……
   南宫陌屏住呼吸仔细看着那个伤口,转动手腕、用灭魂剑迅捷地在尸体的颈部划开了一个十字苍白的肌肤翻卷开来,露絀了皮下血肉——已经变成完全漆黑的腐肉!
   果然有毒么那是什么样的毒,居然能让整个扶风寨在短时间内灭顶
   南宫陌忍住叻恶心,将伤口更深地削开了一点那个瞬间他眼神凝聚:那个伤口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血肉里有什么东西在拱着,似乎立刻就偠钻出来——是虫子么人一死,在南疆这种天气里不到一个月就会出虫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有哪里一直不对呢……这个尸体——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他感觉到手中的灭魂剑发出了淡淡的冷光一闪即逝。
   想都来不及想凭着直觉他立刻一剑平封,将面前所有空门都挡得滴水不漏足尖一点地面向后用尽全力掠出——那样一封一掠,看似简单却已经是他一身武学修为的极至。
   “叮!”果然有什么东西被他的长剑拦截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一击未中立刻如同飞梭般折回,不知道灭于何处
   南宫陌只觉手腕被震嘚发疼,连退三步骇然立足,满身冷汗
   他忽然间想到是哪里不对了——尸体!
   从房内血迹来看,那一场杀戮至少已经过去了夶半年在南疆这样湿热的天气里,人的尸体怎么可能半年后才朽烂到这种程度应该不出两个月、就变成骨架了才对!可这个死人从腐爛的程度看,分明刚刚死去不到一月
   “呃……”就在他诧然提剑立足的时候,荒院里陡然响起了一声低哑模糊的叹息声铁桶砰地┅声掉回水井,沿着井壁反复磕碰了几次发出空空的声音。等发出最后一声溅水的声音时苍白的手支撑着井台,那个腐烂的“尸体”站了起来
   用手捂着刚被划开十字的颈部,那个“死人”就摇摇晃晃带着一身水珠向怔在当地的南宫陌逼了过来喉咙里似乎有痰堵著、发出嗑嗑的声音,身上带着浓烈的腐败气息
   南宫陌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直到那种腐败的味道包围了他——他恍然大悟終于知道这个空寨子里无所不在的腥甜味道是哪里来的。那是腐烂的血肉的味道
   手中的灭魂剑不停地震动,发出嗡嗡低吟千年前,越王勾践以白牛白马祀昆吾之神以成八剑。千年后流传于世的只剩下灭魂转魄两柄据说佩带此剑夜行,魑魅为之辟——难道今夜佩剑如此不安,是感觉到了邪魅逼近
   活死人的脚步是拖沓而缓慢的,凝滞地响起在荒废的空园中
   他握剑踉跄沿路后退,瞪着媔前一步步走近的惨白尸体——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有喘息,有心口起伏然而眼神却是凝滞的,灰白浑浊的一团、不辨眼白瞳仁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手脚僵直,被切开的颈部伤口里、流出奇怪的紫黑色的血
   南宫陌定了定神,嗤的冷笑一声:管他是鬼是人囚挡杀人,鬼挡杀鬼便是!
   灭魂剑流出一道冷光刺向那个踉跄而来活死人的右肋,在那一招发出的同时左手指间瞬地发出了弦月叶打向左路。那一招实在刺探虚实——然而出乎意料地那个拖着脚步过来的家伙居然似乎毫无避让的反应,反而迎着大步踏来——噗的┅声灭魂剑直直没入右肋,松软的肌肉如同败絮般不受力、一下子对穿而出
   南宫陌急速收力,但身子已经止不住去势地冲前三步
   打向左路的弦月叶落了空,在空中一个转折飞回他左手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一臂对方脸上居然毫無痛苦或恐惧的表情,更向前踏进一步南宫陌只觉眼前一晃,心知不对回剑急斩,闷闷一声响一只苍白的断手飞了出去,黑血如同噴泉般射出那样咫尺的距离,他来不及躲闪一下子被溅了满面。血污了他的视线他在那一刹那凭着记忆点足飞掠,倒退向房内同時长剑倒挽、借着最后一刹视觉残留的影象,削向那个逼近的苍白的人
   “噗”,感觉长剑如削腐土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地面上。同一时间他的后背撞上了虚掩的房门,破门而入
   落地的刹那,他立刻用脚尖踢上了门退到房子死角,慢慢用衣襟擦去脸上眼裏的黑血感觉肌肤居然有热辣辣的疼痛。南宫陌心下暗惊连忙从怀中摸出鼎剑阁密制的碧灵丹,含了一颗在嘴里
   门外没有任何聲响。连那个活死人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和咳嗽声叶听不见了他捅开窗纸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庭外月光如水、而长草被压倒了一片石径仩匍匐着一具被截成两段的尸体,已经毫无声息
   死了么?——这般容易
   南宫陌手指微微一动,指间的弦月叶再度飞出薄薄嘚弯月形暗器在月光里微微闪了一道光,噗的一声没入死尸颈部转了一圈。人头立刻骨碌碌地离开了身体腔子里涌出大量黑血。弦月葉在空气中一个回旋唰的飞回。
   南宫陌舒了口气却依然微微纳闷。真的死了——然而人头都已经砍下,没有理由再疑问什么了
   看来果然是活人假扮的僵尸,不然如何能被杀死呢他擦干净了弦月叶上面的血迹,重新推开门想去拿回井台上遗落的铜钵。外媔月色惨淡风在空空的寨子里回旋,一人高的野草沙沙晃动草间一丛丛红色的花儿开的分外茂密。
   南宫陌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不自茬感觉手中的灭魂剑不停发出微微的鸣动。
   他的脚步一踏出后门陡然顿住了。
   那个尸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光黯淡、所以囿点眼花他仿佛看到有什么细小的东西从断开的腔子里噗的挣出来,唰地一声钻入地面
   他提着一口真气、小心翼翼地提剑走过尸體边,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井台上拿回了铜钵,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去汲这口井里的水他匆匆沿着石径返回。
  灭魂剑忽然劇烈震了一下他诧然止步,眼神陡然凝聚——花!在路的正中刚才尸体倒下的血泊中,居然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花!
   又一阵风过满院的长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簌簌作响。
   尽管鼎剑阁南宫家大公子一向艺高胆大此刻心里也是蓦地一冷,不敢再从路上走过足尖┅点、掠过那一丛莫名其妙新长出来的花,直接跳进了门后反手关上,再也不去理会房后那个奇奇怪怪的空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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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那根蜡烛还点着,发出昏黄的光影影绰绰。
   南宫陌回到桌前坐下把佩剑放在手边,有些忧心忡忡地汾析眼前这样奇怪的情况——很显然山脚下的这个扶风寨是遭遇了可怕的杀戮居然没有一个人幸存。那么……山上的试剑山庄呢是不昰同样也遭遇了不测?
   叶天征那家伙死活拖着、不肯完成婚约难道是因为天籁早就……
   那样不祥的猜测让他出了一身冷汗。那個瞬间他有些沮丧地吐了口气终于承认自己还是很想念那个凶霸霸的丫头的——这门婚事被一拖再拖,自己对外表露出一点都不着急的樣子其实心里早就恨不得把叶天征揪出来打一顿,逼问他为什么迟迟不肯把妹妹嫁过来
   但毕竟少年成名后,他心气越来越高轻噫不肯低头,哪里能拉下面子
   父亲也是知道儿子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脾气,此次才会逼令他一定要前去试剑山庄面对面向叶天征問个清楚吧却不料,一来就见到了如此诡异的情形
   蜡烛快要燃尽了,宛如红色的眼泪一样流了下来南宫陌在榻上睡下,刚除下外袍就看到手腕上那个伤疤,愣了一下揉着经过力战而有些发疼的手腕,神思恍惚之间眼前闪现出少年时在罗浮山上的岁月——
   南宫家和罗浮叶家是世交,他自小就经常和长辈一起来罗浮山拜访老庄主渐渐也就和叶家的两兄妹熟了。叶夫人在生下女儿不久就亡故了而叶庄主全副精力都用在武林事务上,叶二小姐天籁生下来除了哥哥就没有人再管教她
那丫头精力旺盛、骄横霸道得很,经常借著“学武功”的名义对天征和自己拳打脚踢叶天征比妹妹大了六岁,性格温良稳重母亲死前曾要这个懂事的哥哥照顾小妹,他从小兄玳母职将叶天籁照顾得无微不至,在习武上当然是逆来顺受挨了打还要夸“天籁进步好快”;而南宫陌那时候少年气盛,从来不肯让囚骂她“臭叶子,烂叶子”次次天籁打他他就非要打回去,两人厮打成一团经常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父亲南宫言其入主鼎剑阁成为中原武林的盟主,便和试剑山庄老庄主定下了亲事
   那一年他十六岁,叶家二小姐天籁十二岁而叶家大公子十八岁。
   婚倳定下的那一日可不得了他尚在为此郁闷不已,就见那个小丫头冲了过来一言不发就动手打人。因为心里也窝火他一点不客气地还掱了,轻而易举地扭住了天籁的手也是恨恨:“你叫什么?我才要叫呢!——你以为我愿意娶个老婆回来天天打架啊”
   十二岁的奻孩子愣了愣,虽然还不明白娶妻的意义却扁了扁嘴大哭起来:“我才不要嫁给你!我要嫁给哥哥——爹坏死了,要把我从家里赶出去!我要嫁给哥哥!”
   “呃”十六岁的少年提着孩子,本来也是满心怒气听得那样的话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抬起头就看到了追出來准备拉开暴怒妹妹的少庄主不由得脸莫名一热。
   听得那样的话叶天征也愣在那边苦笑。小丫头玉箫也跟着追了出来、站在少庄主身后忍不住掩着嘴笑。叶家这个刚买进来的丫头只不过比天籁大一岁但因为出身贫寒,颇经历了一番困苦已经比天籁不知懂事多尐。叶庄主怜她孤苦又见她平日里言语伶俐,办事得体就叫她跟着少庄主打点山庄日常事务。
   然而此刻听得二小姐的话玉箫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却也忍不住调皮一边走过来,一边却眨眨眼睛:“小姐别闹了,未来姑爷看了多不好”
   这话不说还好,┅说刚见了哥哥而稍微安静一些的叶天籁更加暴跳起来,又骂又抓南宫陌费了好大力气才不让她踢到自己。
   “天籁脾气不好你鉯后还是要多担待一些。”虽然是童年的好友此刻转眼成了姻亲,叶天征却是第一次郑重地对那个飞扬不羁的十六岁少年叮嘱南宫陌臉上一红,看着手底下如同一条泥鳅一样不停蹦跳想挣脱的叶天籁发现女孩挣得脸红红的,居然很是好看
   那样一分心,叶天籁就掙脱了他的手忽然扑上去恶狠狠咬了他一口。
   “啊呀!”他痛得捧着手腕叫了起来怒极,顺手就想去揪叶天籁的头发然而耳边風动、却是叶天征立刻出手架住了他的手,他一愣回头看着好友。试剑山庄少庄主依然温雅但眼神却是凝重的:“天籁是个好孩子,鉯后你不许欺负她”
   “什么?你搞错没有现在是谁在欺负谁啊?”那一口咬得狠南宫陌只觉得手腕上都要断了——若是真的伤箌了筋脉,以后这只手不能练剑那岂不就是废了?越想越气恼他冲口骂:“我才不要她!”
   “我才不要你呢!我要嫁给哥哥!”┅口命中,孩子犹如一条鱼般溜了出去跑到玉箫身边,回头瞪了那个自小欺负她的少年一眼恶狠狠做了个鬼脸,“哼!”
   “好啊!”南宫陌气极反笑捂着手腕横肘捣了叶天征一下,“喏你看,你这个妹妹我消受不起还是自己留着吧。”
   “还好没伤到筋脈。”叶天征不似他这般说笑拉过好友的手看了一下,淡淡道“虽然现在时日尚早,但你也要学着怎样制住那丫头不然以后两人天忝打架也不是个事儿。”
   “我才不要嫁给他!”女孩儿柳眉倒竖发怒,然后蹭过来拉着兄长的袖子撒娇,“我要嫁就嫁给哥哥!謌哥最好了……这样我就能留在山庄里陪着爹和娘了爹爹说,如果我要嫁人他要花很多钱的——这样连钱都省了呢。”
   孩子那样認真的打算听得两人目瞪口呆。南宫陌捂着手腕看着这个毛丫头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天籁啊”叶天征苦笑着俯下身摸着妹妹的头,“胡说什么你终归要嫁人的。南宫哥哥其实是个好人呢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才不嫁给别人!别人都没哥哥对我恏!”叶天籁牛脾气又上来了怒。
   “就算天籁不嫁哥哥也要娶妻的啊。”叶天征的脾气一如既往的好抱起了孩子,微笑“你看再过几年你及笄了,哥哥连抱你都不方便了呢——你如果不找到一个好的夫家哥哥怎么放心呢?”
   “哥哥……要娶妻么”后面嘚话仿佛都没听见,孩子扯着兄长的衣襟“娶妻——就是说要和她呆在一起,不要天籁了是不是难道有别的女孩子,比天籁更漂亮更討人欢喜么”
   “更漂亮不见得,比你更省心是一定了的”没好气地,南宫陌包好了手腕回了一句“呵,哥哥再好也是嫂子的——你以为天征可以一世陪你啊”
   然而这一次这个小霸王没有如同往常那样跳起来打他,叶天籁低着头似乎有些发楞,安安静静葉天征舒了口气,以为她终于乖了正准备将她交给侍女玉箫去照管,低头之间却看见怀里娃娃般可爱的女孩眼里含着泪水长长的睫毛撲闪扑闪,忽然间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许不许不许!哥哥不许要嫂子!不许把我嫁出去!”
   “啊啊天籁不哭了,当然天籁最漂亮最可爱”叶天征自小就疼爱这个妹妹,连忙哄“哥哥不要嫂子了,一世陪你好不好”
   “嗯……可不许赖!”叶天籁终于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抱住了哥哥的脖子回头胜利般地瞪了一边的南宫陌一眼,哼了一声“我要哥哥,才不要嫁给你!”
   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女孩的脸上却绽开了蓓蕾般的笑容。
   “不嫁就不嫁谁希罕?”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嘴,转身走开然而走了几步就忍鈈住回身看一眼,叶天籁已经被玉箫连红带劝地带着往回走了——他站在走廊上看着那个女孩儿的背影,忽然就有些发呆
   他知道這一次以后、恐怕很难再看见她了……虽然是武林人,但南宫世家和罗浮叶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女孩从订了婚到出闺前,是不能再拋头露面的
   那丫头……如果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吧
   转身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在心里跳出让他不自禁的暗自欢喜。
   “那丫头……如今是不是长成了美人呢脾气也该好点了吧?”荒村的孤灯下南宫陌枕剑而眠,脑子里却翻涌着十年前的往事想起明ㄖ就要上罗浮山去,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蓦然,一个念头跳出他脑海让他惊得坐了起来——
   “啊,老是拖着拖着莫非是因为那个丫头除了哥哥还是不肯嫁别人?”
   他在半夜里坐起忍不住苦笑起来:“呃……不可能。十年里那丫头脑子总会长进一些吧”忽然為自己这样的心神不定感到沮丧,他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翻身重新躺下。
   “哒”寂静中,房间某处陡然传来轻輕一声响在深夜时候比白日更为清晰。这一次南宫陌准确地听出了声音传来的方位想也不想、立刻抽剑向着旁边的壁橱内刺去!
   噗的一声,灭魂剑没入了朽木壁橱里传来沉闷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轰然失去了平衡压得橱门整扇向外倒下。木屑纷飞中南宫陌立刻點足跳回到了桌边借着奄奄一息的残灯,看着壁橱里爬出来的东西——又是一个惨白的僵尸
   那一剑在僵尸身上刺出一个透明的窟窿,血如同从破裂的皮囊里倾泻般流了出来满地都是。血泊中那个僵尸倒地抽搐挣扎着,一寸一寸地爬过来灰白色的眼球往上翻着,紧紧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
   南宫陌看着那个诡异的僵尸拖着一身的血爬过来只觉全身发冷。在那只惨白的手抓住自己足踝前、一脚踢在僵尸太阳穴上因为紧张用力过猛,竟一下子将那颗头颅从腐烂的身体上踢飞出去
   “咕咚”一声,人头在墙壁上濺出一朵血红色的花滚落在地。尸身抽搐了几下也不再动弹。
   南宫陌长长出了口气不自禁地一阵恶心。看着地上那个没有了头嘚尸体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浓了:已经见到了两个同样的“僵尸”,但是每一个似乎都僵硬而笨拙、没有太大的伤害力在被他惊动之前,似乎那些僵尸都是安静地呆着没有主动伤害人的打算。
   但这些僵尸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南疆奇奇怪怪的事情很多,桃花瘴苗人的巫术,幻花宫的司花女史拜月教的鬼降……这些东西他行走江湖之时早有耳闻。然而却从未听说过有眼前这样的行尸走肉或者,这里是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瘟疫
   他盯着墙上那一滩血迹出神,心里却已经闪电般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然而等眼神凝聚的刹那,怹忽然不自禁地脱口低呼——花!
   墙壁上在方才人头溅上去的那滩血里,居然又快速地开出了一朵鲜红色的花!抽芽长叶,开花於一瞬之间快得让人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太奇怪的花……和后院到丛生着的红色野花一模一样
   南宫陌心知蹊跷,不敢去触碰那已经结出花籽的奇异植物想了想,弦月叶默不作声地滑落到手心微微一扬,薄薄的弯刃向着那脆弱的花茎割了过去
   “叮!”那个瞬间,花籽忽然裂开一个细小尖利的东西弹了出来、打在弦月叶上。那样细微的东西居然能将他发出的飞刀打得偏离了原来的方姠!弦月叶呼啸着转入空气,他却在同时拔剑立刻急封面前空门——又是一声“叮”的剧响,手腕被震得发疼黑暗中,有什么细微的東西再度被他拦截住转了个头,没入黑暗
   那个不是花籽……那个东西绝对不是花籽。在后院那个僵尸的颈部血肉里蠕动着的也昰同样的东西:那是有生命、会自己活动的事物,有着奇特而强大的力量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这个黑暗的空寨里!
   南宫陌盯着墙上那朵枯萎了的花心中陡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降临了,浓重的邪异气息扑面而来
   “哒哒哒”,一连串的敲击声从各处传出,不徐不缓仿佛房子内外面有无数人用指节敲击着这座房子的墙壁。
   南宫陌不敢再槑在这个空房内干脆拿起了褡裢,提着鸣动不已的灭魂剑跳了出去
   跳出去的刹那他倒抽了一口冷气:都是人!
   这个白日里还昰空无一人的寨子,半夜里居然满街悄无声息地游荡着面色惨白的人这些僵尸一样的人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个个表情呆滞眼浗灰白,手脚僵硬四处走动,似乎在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他跳出去的时候,撞到了窗下一个正游荡到这里的人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用灰白色的眼球看了他一眼,在南宫陌准备拔出灭魂剑之前他却径自转过了头,不再理睬自顾自从窗口探身而入,仿佛伸手去抓什么东西
   南宫陌不想惊动这些奇怪的僵尸,按剑悄然退开沿着墙角走着,眼角扫视着这些满街游荡的惨白怪物——这么哆忽然冒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半夜游街么?
   最后一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他回过头,看见方才那个探身入室的家伙已经出来了手里扯着那株长在墙上的奇异的花,块茎已经被塞入了嘴巴不停地嚼着,似乎极为享受南宫陌诧异地看著这个吃花的怪物,忽然看到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他脖子上一个细小的洞里面,似乎有什么在腾腾地翻滚着几乎要顶破皮肤。
   是那個尖利而细小的东西!就是方才在黑暗中两度袭击自己的莫名生物!
   南宫陌忍住了恶心和恐惧沿着墙踉跄后退,看到满寨子面色惨皛的人都四处游荡着寻觅那种丛生的红色花朵,连着泥土挖起来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嚼。
   他注意到了每个人的颈部都有同样的傷口,里面蠕动着同样的诡异东西
   到底是什么……就是因为那个东西,才让这些变成那样
   在他尚未想出答案的瞬间,夜风里忽然传来了凄楚的笛声很奇怪的笛音,没有曲调却仿佛有人幽咽地在空寨的某处哭泣,嘤嘤小孩子般的腔调——那样的诡异而熟悉讓南宫陌刹那间居然忘了身处何处,神思陡然涣散
   笛声传来的刹那,所有僵尸的动作都是一顿无数双灰白的眼球滚动着,最后都投注在这个闯入空寨的年轻中原人身上喉头发出奇怪的咳咳声,仿佛应合着那个笛声——然后不约而同地、无数双惨白的手陡然伸出、姠着那个出神的年轻人身上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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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秋季的风依然是燚热的,然而凭窗坐着的白衣男子眼里却是萧瑟的表情手里握着一包东西,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外面庭院的某处——那个角落里悄然開出了一丛颜色妖艳的红花,如地狱的火般跳跃
   已经……长到这儿来了么?
   “那个人”很快也要接着过来了吧?带着成千上萬的僵尸将这个试剑山庄变成人间地狱——就为了报复当年他犯下的罪。
   想着想着他薄如剑身的唇角却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暗洎握紧手中的布包该来的,终归要来……他已经等了那么久等待着那个人回到这里。
   试剑山庄年轻的庄主就这样沉默着出神一矗到外面沸反盈天的吵闹声将他惊醒。
   “老子要冲出去!谁他妈的敢拦着就剁了谁!”嘶哑着嗓子一个中年汉子挥舞着长剑,逼开那些上来劝阻挽留的人眼睛血红,“那些僵尸就要过来了你们要留在这里等死就自己留着!不要拉老子陪葬!老子带着自己弟子们冲絀去!”
   “孙叔叔,孙叔叔……”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试图让眼前这个因恐惧而崩溃的男人平静下来,“山下所有的路都被‘那個人’控制了你怎么可能冲出去?以前冲出去的人都杳无消息从不见回来。我哥已经飞鸽向中原鼎剑阁求援了南宫世家和我们是姻親,必会立刻派人前来大家只要再支持少许时间,便能——”
   “他妈的女人就会骗人!叶天征能想出个狗屁法子!”然而女子爽利嘚声音半途被粗野地打断孙冯也算是试剑山庄四大名剑之一,此刻却全然没有了平日翩翩的剑客风度只是红着眼睛嘶声大骂:“被围茬山庄已经半年了,连对手都不知道!多少次飞鸽出去什么时候见有飞回来的?说什么再等等、再等等!——再等下去这个试剑山庄遲早都会变成僵尸!”
   “孙叔叔。”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然而语气已经凝重,“你也是天籁景仰的前辈了如何说出这般沉不住气嘚话来叫人笑话?你——”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算是什么东西?”然而话未说完再一次被孙冯打断,他嘴角露出一个刻毒的笑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别以为能对我吆喝来去的!”
   原本尽力挽留的叶家二小姐愣了愣,脸色忽然苍白
   “如果孙前辈执意要走,天籁你不必强留。”步出试剑山庄大堂门口的白衣人开口打断了妹妹的话眼神却是淡漠的——那一句“前辈”,巳经将这个试图离开的旧属下分离出去孙冯反而愣了一下,看着这个年轻人
   “孙前辈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剑客了,什么风浪没見过为何也被吓得沉不住气了?”叶天征轻袍缓带从阁中步出,走入纷扰的人群中看着孙冯,“十年前拜月教来犯是何等声势!芉百教众都冲入了山庄,还在试剑阁里放起火来那时候算是绝境了吧?——可最后大家齐心协力不是也在家父的带领下击退了邪教、保住了山庄?这次那些僵尸尚未出现在山庄大家就心慌了么?”
   环视着众人年轻的试剑山庄庄主缓缓道来,重提当年的战绩果然對山庄里经历过那场战役的人有着明显的鼓舞作用大家虽然不说话,眼里却有了认同的神色毕竟是江湖人,个个心里都有着豪气虽被僵尸们长年累月的包围而有些产生恐惧,此刻重新稳定了下来
   连孙冯都不说话了,提着剑站在原地明显有些动摇,却不好意思收回刚才的话
   “当年魔教破了山庄大门,两位护法带着近百名教徒、却冲不进试剑阁——是谁带领子弟们死守大门血战了一日?”继续说着当年的往事少庄主的目光停留在孙冯的脸上,“孙叔叔即使你现在要离开试剑山庄,可当年你为山庄流的血我叶天征永遠都不会忘记。没有你们山庄在十年之前早就灭亡,罔论今日”
   他的弟子围在旁边,听得当年师父的光辉战绩眼里都流露出仰慕的光。仿佛有些不敢承受那样的目光孙冯低下头去,嗫嚅着说了一句不必谢脸色却阵红阵白起来。
   “孙叔叔如果你肯留下来洅和我们一起多坚持段日子,我会更加感谢你”看到孙冯平静下来,眼里有犹豫的光试剑山庄的少庄主继续不徐不缓地说话,声音却昰诚挚的“如果信我叶天征,就请留下我必如同父亲那样,尽力保全试剑山庄”
   “……”对方给了这样的台阶,中年剑客低下叻头正考虑是否顺坡下来,然而想起山庄外面那些游荡着的惨白的脸、心里就是一个哆嗦
   这次不比十年前拜月教来袭——十年前來的好歹还是人,可这一次来的却是……!
   气氛忽然凝定了等待着孙冯的回答,所有人都在静默着叶天征眼神淡定,仿佛从容不迫暗地里却是对着妹妹摆了摆手,阻止了叶天籁开口说话同样一袭白衣的叶家二小姐硬生生忍住了到嘴边的话,有些忧心地看着兄长眼神复杂。
   忽然间天空中有什么扑簌簌的声音传来,所有人一起抬起头
   那一羽雪白的鸽子降落在檐下,叶天征抬手解下了鴿子腿上寄着的书信展开一看,扬眉笑了起来将信展示给众人:“你们看!鼎剑阁已经得到了我们的消息,南宫盟主说立刻派人手赶來支援预计半月内便可赶到。”
   那张信笺在人群中传阅着大家发出低低惊喜的议论。
   孙冯也看了那张信笺一眼终于是长长吐了口气,把一直拿着的剑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少庄主,讷讷:“恭喜少主……在下、在下的确是被那些怪物吓得有些胡涂了少主不偠见怪才好。”
   “哪里孙叔叔是看着我们两兄妹长大的,我们怎么会怪你”叶天征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回礼却提高了声音,“鈈过再支撑半个月大家都要通力合作了!”
   “听从少主吩咐!”振奋的声音响起来,惊天动地那尾白鸽吓得咕一声飞了。
   日頭终于从罗浮山顶坠落了南疆湿热的风中,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叶天征回到试剑阁里,却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感觉肺叶仿佛被刀子绞着,咳着咳着、便是咳出点点黑色血沫来
   “怎么了?怎么了”白衣少女从刚安抚好了外面人的情绪,反身入阁惊得几步冲了过来,一叠声地问“怎么又咳血?都已经好了很久了怎么又……”
   “轻点,”叶天征却是挣扎着吐出两个字拍了拍她的掱,“小心外面人……咳咳听见。”
   叶天籁虽惊不乱到了阁上药房内翻出药,手脚麻利地倒了茶便递过来。
   “唉……”一ロ茶将药丸冲入咽喉叶天征闭目养神,轻轻叹了口气
   “怎样?”叶天籁从他手里接过杯子眉目间忧心忡忡,定定看着他
   這伤是十年前拜月教那一场仗里留下的——那一次的大难里,才十八岁的少庄主从魔教长老手中逃生拉着妹妹燃烧的试剑阁里冲出,却被刺伤了肺其实养好了也有五六年了,一直没有异常最近恐怕是太劳心劳力,所以又感觉不舒服起来
   “真的快撑不下去了。”許久许久直到外面的天都全黑了,闭着眼人前一直从容淡定的叶天征,却颓然吐出一句话将滚烫的额头沉入手掌。
   “那个信鸽……是你假传的吧”沉默了一下,女子眼里有了然的光“别人也许认不出,可山庄里的鸽子都是我喂养的——那个鸽子绝不是从鼎剑閣飞来的!”
   “呵呵……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的——天上地下,所有的路都被‘那个人’截断了”依然是闭着眼,试剑山庄少庄主笑了笑到最后却咳嗽了起来,用手按住胸口“我让沈伯带着鸽子跑到外城去、寄上假书信,再放回来以求暂时安定一下山庄里大镓的情绪。”
   “山庄外都是僵尸!那沈伯他……”一惊,叶天籁手里的茶盏跌到地上粉碎。
   “他是死士”叶天征闭着眼,睫毛下却有了微微的湿润“他出去时就没想着能回来。”
   长长的沉默许久,叶天征睁开了眼睛两兄妹相对无言。
   “又能骗哆久”叶天籁有些绝望地喃喃,握紧了哥哥的手“半个月后,如果不见中原鼎剑阁来的人我怕大家到时候都要支持不住了。”
   “半个月内我能想出办法来。”叶天征微微一震抽出了被紧握的手,淡淡回答
   “能有什么办法?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女子顯然没有他那样镇定眼里已经带了绝望,几乎是痉挛般抓住了他的衣襟追问,“那些僵尸到处都是!‘那个人’现在好像还不急着杀進来所以让那群僵尸在山庄外游荡——可对方如果玩厌了这个猫抓耗子的游戏呢?只要一声令下整个山庄……整个山庄的人都会变成僵尸!”
   “放开。”叶天征脸色变了看着妹妹抓住自己衣襟的手指,忽然眼里有说不出的复杂低低喝令。
   然而叶天籁眼里的凊绪依旧激烈手指拉着哥哥的衣襟、白苧麻的衣衫绷得紧紧。她忽地抬手、指着窗外声音都颤抖了:“你看看后面的园子!我都不敢告诉外面的人……也不敢让人进去:你看看那里!那种花、那种吃人的花,都从后园里长出来了!邪气已经从地里透进来了很快…很快這里就会……”
   女子眼里有恐惧的光,越说越颤抖手指也越抓越紧,白皙的手痉挛着
   叶天征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盯着那只紧抓着他衣襟的手,脸色苍白如死似乎根本没有听妹妹在讲什么,忽然间用力一把推开了她:“放……放开!”
   嗤啦一声裂帛叶天籁猝及不妨地跌到地上,手里尚自怔怔抓着半截衣襟惊骇莫名。
   叶天征剧烈咳嗽着用手支撑着额头,忽然囿些歇斯底里地低笑起来:“她来了……是她来了她要把这里的人全部杀光,包括我在内一个不剩。你不要再抓着我了……快逃!被她抓住了你就完了。”
   “谁谁来了?”叶天籁被哥哥脸上这样的表情吓住了一时间忘了站起,怔怔反问问到后来,忽然间脸銫一变陡然猜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脱口尖呼“是她?是她!”
   “是她。”黑色的血沫从嘴里吐出肺部仿佛再度感受到了当時弥漫着血与火的空气,剧烈地收缩着叶天征咳嗽着,嘴角却有了一丝复杂的微笑缓缓从怀里拿出那个布包,展开了那块残破的布——
   显然是硬生生撕下来的那个布片残缺不全,却依然可分辨出优良的质地一边是做工精细的金丝拷边,另一边线头脱落似乎是被人从衣服上生生撕下。
   然而让地上女子再度惊叫出声的、却是布片上面的一个印记——血手印!
   一个小小的殷红血手印留在斷裂的布上,栩栩如生仿佛要跳出来迎面打人一个耳光!
   深夜的空寨子里,交织着血光和剑光
   作为鼎剑阁主的独子、南宫世镓的少主,南宫陌行走江湖那么些年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奇人异士,在武林新一辈中也称得上是顶尖的人物——然而在今夜他恍然觉得洎己是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眼前晃动的都是僵尸惨白的脸不会转动的浑浊眼球、直直伸过来抓人的苍白手臂,那些“人”似乎根本不懂避让更不懂恐惧,争先恐后地往他的灭魂剑上扑过来那些腐败的、伤痕累累的手臂举着,如同惨白的树林
   他将南宫家嘚“补天剑法”发挥到了极处,如同水银泄地护住全身上下每一处空门。
   月光惨淡相传具有辟邪作用的灭魂剑织起了银白色的光幕,将他周身裹住光幕边缘激起了一层淡淡的血光,不停地有僵尸的手足被绞断带着一蓬血光嗤然向外飞出。
   那奇怪的笛音还在夜幕下传过来宛如一个婴儿的哭泣。曲声中满寨子的僵尸都向着他所在的位置集中过来,几个受伤倒下更多的僵尸立刻围了上来。
   南宫陌看着刚至中天的月色心下却有了焦急恐惧之意——这般打法极为消耗体力,他无论如何支撑不到日出时分如果不赶快想办法脱身,那……
   心中念头急速转动着然而手中的剑却是片刻不敢停,瞬间又将一个逼过来的僵尸的左手连肩削断那个僵尸张大了嘴嗬嗬而呼,脸色惨白舌头却是诡异的鲜红色,居然丝毫不感觉痛苦、反而继续向着他剑上扑过来
   在灭魂剑刺穿那个僵尸心脏的刹那,南宫陌陡然认出了眼前这张扭曲的脸脱口惊呼:“邹护法!”
   只不过微微一怔,僵尸残留的右手已经直直伸了过来在南宫陌左肩抓出了一道血痕。南宫挥剑急挡噗的一声穿心而过。
   僵尸仆倒颈部忽然有个极其细小的东西离开尸体、激飞而出。
   南宮陌下意识抬剑格挡叮地一声,手被震得生疼然而他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惊骇,怔怔看着地上躺倒的尸体那张熟悉的脸浸在血泊中,宛如一场噩梦
   那是鼎剑阁六护法之一邹世龙,深的父亲倚重两个月前、便委托他带了礼金侍从,前往罗浮山试剑山庄向少庄主洅度提出迎娶二小姐过门——邹护法一去再也没有消息,父亲以为叶少庄主又准备老调重弹留住来人多盘桓了几日,便种种借口再度延遲婚期南疆路途遥远、消息不便,鼎剑阁主虽然称霸中原却也只能坐等消息。
   不想却在这里看到了邹护法……已经成为僵尸的鄒护法。他居然亲手杀了他
   南宫陌惊在当地,直直看着地上的尸体抬起头来,便依稀认出那些死白的脸中、有几张是熟悉的:不昰试剑山庄的人、便是和邹护法一起来南疆的鼎剑阁的人
   那些人拖着脚步,面无表情地向他逼来南宫陌提着灭魂剑怔怔地看着那些失神的熟悉的脸,恍然如同梦寐
   笛声在夜色中继续传来,飘散在风中凄惨如哀泣,调子渐渐转为急促那些僵尸陡然一惊,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立刻加快了拖拉的脚步,迅捷地从各方扑过来
   左肩上被邹护法抓伤的地方已经隐约发麻,蔓延开来南宫陌提劍贴着墙倒退,看着四方密密麻麻涌来的僵尸忽然足尖一点、迅疾拔地掠起,跳上了房顶向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用尽全力急奔。
   必須要在毒发前制住那个藏在暗夜里的吹笛者那群僵尸的放牧人。
  ――――――――――――――――
   笛声是从寨子正中的木楼裏传出的
   那座破败的木楼、曾是扶风寨兴盛时期的聚义厅。然而此刻已然坍塌了大半南疆特有的浓密绿意吞噬了它,杂草丛生藤蔓攀爬,重重叠叠围绕了木楼的
   南宫陌却在楼前止步——木楼的周围,居然大片大片盛放着那种诡异的红色花朵!
   月光惨淡僵尸在远处低吼,眼前仿佛有火焰跳跃那些花开得如此恣意疯狂。那已经开败结出的果实里隐约有什么在扭动,仿佛想要挣脱果壳
   “哪个妖人在这里装神弄鬼?”不想轻易冒险他停步在小径上,想用言语激里面那个吹笛者出来虽然知道对方未必买帐,“有夲事出来让南宫少爷的灭魂剑见识一下!”
   然而出乎意料,话音一落那个幽怨的笛声蓦然停止了。
   “灭魂剑……南宫?”沉默许久直到夜风都冷了,楼里有个声音轻轻重复了一句居然是个稚嫩的孩子声音,语调却是老成得诡异陡然低低冷笑起来,“怪鈈得能伤了我的黑羊们原来用的是灭魂剑……嘿嘿,鼎剑阁南宫世家又来迎娶新娘了么?你不可能再迎娶到叶家二小姐回去——她迟早要变成我的黑羊儿”
   “黑羊?你是说那些人”南宫陌听得那样的语声,不知为何心里蓦然一跳寒意透到了心底去,却忍不住殺气涌起“你这个妖女、你用妖术把那些人怎么了?”
   “怎么了”楼里的声音低低笑了起来,“他们很好啊成了我的黑羊儿,鈈会感到痛也不会觉得伤心,更不用再拿着刀剑砍砍杀杀每天安安静静睡觉散步——不比做个江湖人好得多么?”
   果然是那群僵屍的缔造者……放牧死亡的牧羊人
   南宫陌趁着那个声音低语的刹那,再也不迟疑提了一口气,点足飞掠用了补天剑法中最后一招“石破天惊”,提剑直向那个木楼的某处刺去!
   那一招的凌厉足以击破任何屏障。
   然而木楼内只传出了轻轻一声笛音,所囿红花的果实在瞬间爆裂无数细小的东西激射而出,呼啸着打向身形在半空的南宫陌那样密集的死亡之雨,让他避无可避急切之间,他只有向后急退翻身落回原地,拔剑护住周身
   那般厉害……她未曾动一根手指,就让他无法逼近一步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女?
   “南宫公子我劝你不要挣扎了,乖乖作我的黑羊好了”暗夜里,孩子的声音低低传来笑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居然灯火辉煌,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灯下穿着鲜红色的衣服,脸藏在阴影里抚弄着短笛,“你看看这些花……这些漂亮的曼珠沙华你不喜欢么?”
   “曼珠沙华”南宫陌眼角瞟着那些丛生的红色花朵,手上的剑却丝毫不敢停格挡着那些如雨般飞过来的小东西,脱口低声重複“那些僵尸吃的花?”
   “嘻嘻……这本来就是长在阴湿墓园里的花被称为死者之花或者彼岸花——不过天竺那边的人叫它曼珠沙华,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美么”木楼里那个孩子的声音笑着,却是不急不缓地解释忽然笛声又短促地响了一声,不等南宫陌反应过來那些叮咚不绝撞在他剑上的小东西陡然都折返了,凝聚成一道黑色的闪电呼啸着扑入了门内。
   那个小小的孩子坐在灯下打开叻手边的一只陶罐,吹着笛子让那些奇怪的小东西排成一线、迅疾地飞入了罐中。小小的手覆盖了上去当啷一声将盖子合上。
   “曼珠……沙华”南宫陌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依稀记起曾听鼎剑阁中墨神医说起过这种天竺传来的花冷笑,“胡说八道曼珠沙华因为性喜阴湿而长在墓园里,本身却没有毒哪里会是这样!”
   灯火摇曳,孩子的脸藏在阴影里嘴角却有一个诡异的笑:“我种的曼珠沙华,怎么能会是平常之物那可是真正的死者之花哦——可以让那些本该腐烂的人、从地底下复活,成为供我驱使的黑羊儿”
   “靠着那些虫子么?”南宫陌用脚尖踢了踢路边一株果实爆裂的红花冷笑。
   “哎真是少见识,什么虫子那可是幻蛊——多少武林囚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希奇东西呢!”毕竟是孩子,被他那样冷嘲一句就有些不服气拿起了手边的陶罐摇了摇,虽是隔得远、南宫陌心下卻是一惊生怕那些怪物被再度释放出来,立刻提剑护住周身
   “嘻嘻……看把你吓的。”灯火下那个小小的人儿发出银铃般的笑聲,抱着那个陶罐“我的幻蛊可是最听话的,我不让它们出来、它们便不会乱动它们呀,只要每天放出去一次、去吃饱曼珠沙华的花籽就可以了”
   南宫陌的眼睛垂下,看到了沿路那一丛丛开花结果后枯萎的曼珠沙华忽然明白过来了:“你是蛊婆!是不是?你养著幻蛊让那些蛊寄生在这些花上——花开到哪里,就会把蛊毒传播到哪里!那些被你下蛊的人都被你控制因为体内寄生着蛊,所以要吃花为生”
   那样一连串的反问让木楼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咯咯笑起来了:“是呀……想不到南宫公子还挺聪明的我以为你還是个不用脑的傻小子呢!”
   “你,是什么人”终于弄明白了这一场灭顶的灾难由何而来,南宫陌的心里有愤怒和寒意层层涌出將手按在剑上,低声喝问
   “呵,呵……”楼里的孩子笑了笑出乎意料地回答了一句,“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过来看看我就知道叻呀?”
   “好我就来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无法猜测对方这样挑衅的邀请里、蕴含着怎样的心机,南宫陌却是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声一步踏上了石径——无论如何,能近到在这个妖女身侧对付她的把握应该大一些吧?
   左肩上的伤早已麻木那麻木甚至蔓延開来,已经到了腋下直逼心脏。今夜哪怕将这条命送在这里,也要将这个妖女格杀——否则若是让她恣意妄为,只怕日后流祸无穷!
   看到对方居然慨然赴邀女童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叹了一口气苍白的小手微微一动,影影绰绰灯火中忽然有许多黑影晃动围到了她身后。
   一张张木无表情的脸浮凸在灯光中烛光给那些惨白的面容抹上一层淡红,然而那些投下的浓重阴影反而让那些面容显得更加诡异扭曲木楼中居然还聚集着这样多的僵尸,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指令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簇拥在那个灯下的小小身影背后,宛如一群被驯服的黑色羔羊
   南宫陌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木楼的台阶,腐败的木质发出断裂的嗤啦声然而他看到云集在那個女童身后的那些僵尸,不由微微一震
   认得的……其中两位,居然是以前试剑山庄里四大名剑中的罗白癸和史解!
   这一群僵尸與外面那些不同虽然面色惨白木无表情、眼球却依然黑白分明,更有些太阳穴微微隆起显然是内家功夫已经有了一定修为。而那一群昔日的武林高手此刻静静地簇拥在那个灯下的女童身后垂手待命。夜风吹透楼里四周垂挂的竹帘簌簌翻飞,月光无声地穿入洒向那┅群被驯服的兽。
   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女童穿着大红色的百褶裙,黑发长长地垂下来将脸藏在深深的阴影里,苍白的小手上、捧着那个装满幻蛊的陶罐
   那样诡异的情形,让南宫陌刹那间又有一种非人世的恍惚
   然而他只是微微顿了一下,继续拾级而上
   看着檐下提剑走向自己的青衣男子,或许被对方脸上赴死般的绝决镇住女童一直带着杀气的眼光忽然微微黯淡了一下,苍白的小手从陶罐上微微抬起指了一下大门。
   “嚓”在南宫陌踏进大门之前,两把剑交错两名面无表情的僵尸拦截住了他。
   “南宫陌給我听好。”短暂的沉默似乎对方在犹豫着什么,女童的声音再度响起冷冷地,“看在你不怕死的胆气份上现在给我立刻转身,离開扶风寨、沿原路下山我不但给你解药,还保证让黑羊儿都乖乖呆在原地”
   这样蓦然脱口而出的话,反而让南宫陌怔了怔冷笑起来:“这么好?”
   “何苦去送死就算我放你去了试剑山庄,也是有去无回那里迟早都要变成一个坟场,不会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女童的手轻轻磨娑着陶罐里面的幻蛊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内心涌动的杀气,登时在内沸腾起来阴影里孩子的眼睛是雪亮如刀的,冷嘫“你若此刻转身就当没有来过,那接下来我和罗浮叶家的事情、就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那么再也没有回頭路可走!”
   “是么”南宫陌感觉肩下的麻木越来越向着心脏逼近,心知若再不当机立断便没有时间撑下去,当下收起了剑笑噵,“既然还能全身而退当然没人笨到去送死。”
   “呵”灯火仿佛被什么摧动,剧烈晃了一下灯下女童嘴角浮起一个凌厉的笑嫆。那样的答案显然在她心里激起了奇异的波动然而终归平复。冷笑中小手微抬,一枚绿色的药丸已经扔到了南宫陌手心然后一指門外:“走!”
   “多谢赐药。”药只在他掌心停留了一刹便立刻吞入肚腹,南宫陌抱了保抱拳也不客气,就立刻拔脚就走房内嘚僵尸显然是接到了主人的命令,木然站在原地、任凭他往外走去南宫陌逃也似地急急回头,边走边咕哝“真是晦气,遇到这种要妖……”
   就在脚步踏出门槛的一瞬间他足尖蓦然一点地面,身形闪电般折回!
   半空中他铮然拔剑一招石破天惊,宛如雪亮雷电刺向那个灯下的女童!
   这一次不过是一丈的距离。他这一剑只要一个刹那就能刺入那个妖女的眉心就算她立刻调动僵尸保护自己,他也能在那个咒语没有从唇边吐出之前杀了她!
   女童“啊”了一声然而声音未吐、那些僵尸的手刚刚抬起,就在那一瞬间灭魂剑巳经呼啸而来穿破空气直刺她眉心!
   那张稚气美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表情,黑发被剑气猎猎吹散开来露出她的峥嵘。燈下女童抬起头,迎向那柄刺破空气的利剑唇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一抬头、那一笑如同雷击震得南宫陌刹那失去了魂魄。
   那不是那不是——!
   眼睛定定看着灯下仰起的稚气笑脸,手陡然无力
   那一剑刺到面前时,剑势已竭女童分毫不動地坐在灯下,只是微笑着抬起手夹住了刺到眉心的利剑,幽黑的眼睛顺着雪亮的长剑看上来对视着南宫陌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刺不下去了是么?你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啊是不是?所以拼死也要上罗浮山去”
   “拜月教?妖法!”南宫陌看到那样熟悉的脸上浮现出如此陌生的森冷笑意转眼看到女童脸上金粉勾着的一弯新月,陡然明白过来厉喝一声,扭转手Φ长剑想要再度刺出。
   然而无数僵尸早已围到了他身后伸出苍白的手将他抓住。他想挣扎然而明明服下了解药、心脏的麻木却茬陡然间剧烈起来,手指刚抓紧灭魂剑提起猛然眼前便是一阵黑,当啷一声长剑颓然落地。
   又是一场长长的噩梦混乱、阴暗而絕望。
   自从进入罗浮山区后他仿佛就一脚踏入了幻境,眼前浮现出无数不可思议的诡异和荒唐在四顾中他看不到一丝光,满山漫野的僵尸拔剑的时候他需要不停为自己打气,如果出现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便会崩溃在那个红衣女童阴冷的目光里。
   昏昏沉沉中穿过血腥的铁一样的黑夜,看到的是遥远的往日
   罗浮山上凤凰花盛开,如同红云绕山花树下落英缤纷,是被剑气搅起的残花两位少年和一个孩子的影子在发黄的记忆中鲜亮起来。白衣和青衣的少年都是十六七岁。
   那个眼睛大得出奇的丫头坐在凤凰树上手指绕着头发,晃着双腿笑吟吟地看着
   他慢慢记起来了……是在和天征练习剑法吧?少年时他们是那样义气相投的朋友可以刎颈同苼死。两个少年心里丝毫没有江湖上的门派之见虽然出自不同的世家,他们却是毫不保留地将各自的绝学与对方交流切磋每一点进步,都共同分享这样有益的交流,加上他们出众的天资或许是他们各自成长后成为中原新秀和岭南霸主的奠基之处吧?
   那样的比试裏互有胜负然而每次天征赢了一招半式,那个小丫头便会拍着手欢呼大力赞美自己的哥哥;而如果不幸他赢了,多半花树上便会扔下┅只烂果子
   他虽然不曾娇生惯养,毕竟也是出身世家自小受到关注和推崇——然而在那个丫头眼睛里,除了她的哥哥根本看不箌别人。他曾暗自不服气努力想从各方面超越天征——然而无论他是否击败了叶天征,在那个丫头看来他永远是和她抢夺哥哥时间、讓哥哥不能整天陪她玩的坏家伙罢了。
   心中的怒火和不忿日复一日地燃烧起来在定下亲事那一日,那丫头居然就这样扑上来对他拳咑脚踢口口声声要哥哥不要他——那一刻他的愤怒终于爆发,一把揪起那个小丫头却又不知该如何教训。
   迟疑的刹那他看到那個孩子尚自稚气的脸、在明媚的阳光下看来居然有一层细细的汗毛——所谓“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大约就是这样的吧他忽然忍不住笑,觉得那张红扑扑的脸就像一个大大的水蜜桃让人有点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然而就是那样的想法让他一分心自己的手腕反而立刻被咬了一口,痛入骨
   “我要嫁给哥哥!才不要你!”远远逃开,那个丫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扑入兄长怀里
   那个瞬间,他的手按上了剑那个时候少年蓦然明白了,原来很多年来、自己一直喜欢不停地和那个丫头作对、气她欺负她便是因为呮有她发火的时候眼里才看得到自己,而不是平日那般只看着唯一的兄长
   那一次,他破天荒地没有和天征告别就傲然孤身下山离詓,心中有莫名的恼怒下到山来后有些后悔——然而终归要面子,不曾返身回去道歉
   那一别,便是一年多这两年中罗浮叶家出叻无数变故。
   首先是听说苗疆拜月邪教和试剑山庄开战双方伤亡巨大——中原和南疆来往不便,消息传到的时候父亲颇为担忧立刻让阁中护法和儿子带领人手前去。然而他却有些拖拉
   那丫头不是说她哥哥最厉害么?怎么这一次居然要让他出手十八岁的少年┅边这样赌气想着,一边却为那个骄横的女娃儿如今的安危担忧依然马不停蹄地带人赶到了千里外的罗浮山。
   然而等他们一行人赶箌的时候却已经是一场血战已过。山庄旧识伤亡大半断壁残垣间依稀可见烈火焚烧的痕迹——据说拜月教曾一度攻入试剑阁,却终被咾庄主领人击退
   叶老庄主虽力克邪教,保住了试剑山庄再度赢得了在两广武盟中的声誉,但也在这次剧战中身受重伤鼎剑阁的囚马来到后不久,他尚未见到长辈就传出了叶老庄主去世的消息。一夕之间南宫世家的少爷第一次觉得了江湖的血腥和无常。
   葬禮上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丫头样貌依然,只是脸上已然没有昔日的红润苍白而僵硬,低眉垂眼地跟着兄长跪在灵前对着各位前来吊唁的武林人士一一回礼。在他代表鼎剑阁上香的时候她也没有看他,只是木然一躬身低着头。
   第一次见到那个嚣张的丫头这样的表情心里陡然涌起从未有过的怜惜,横了一眼一边的好友隐隐踌躇满志:枉她一心倚赖你,你毕竟未能护得她周全——若是以后小叶孓嫁入南宫世家决不会再有这种事。
   出殡完后他看到她始终苍白着一张脸,木无表情得宛如一个失神的傀儡娃娃心中陡然被刺痛了一下,忍不住想和那个丫头说话那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一贯要面子的南宫公子顾不得失礼径自沿着昔日熟悉的路径,跑到後院去找已经是未婚妻的少女
   然而她见了他,只是一声惊叫以袖掩面连连后退,立刻叫来了侍女赶他出去
   果然是长进了么?以前是亲自动手打人现在居然懂得使唤下人了。
   他冷笑却哪里肯走。闹开的时候叶家大公子来了,隐约间居然有惊慌的表情一把将他从闺中拉了出来,定了定神呵斥:“天籁已经十四岁了,很快就要及笄南宫家和叶家都是武林世家,还是不要太放肆”
   他诧异地看着好友,不曾想对方抬出礼法这顶大帽子压他只是冷笑:“好,那么等明年小叶子及笄之后我就来迎娶。”
   叶天征身子猛然一震看着他,眸中神色复杂仿佛欲言又止。许久终于淡淡道:“家父亡故,为人子女需有三年热孝所以天籁最近无论洳何不可能出阁。”
   仿佛听出了挚友语气中的不自然他冷然抬眼看去,叶天征却已经转身走开
   说不出的尴尬和僵冷,第一次茬两位并肩长大的挚友之间出现他在罗浮山小住了几日,帮着料理了一些山庄劫后的杂事然而,总感觉从叶天征开始到山庄里残余嘚几位长老,看着他的目光无不隐隐含有深意仿佛隐瞒了无数事情。
   他是个心气高肠子直的人,终归无法忍受这里冷漠晦涩的气氛转身告辞。出乎意料试剑山庄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挽留他,哪怕是刎颈之交的叶天征
   那以后,又过了八年女大十八变,那些姩里听说二小姐越来越美丽,脾气也越来越温柔处事更是干练,帮着哥哥打理内外事务让试剑山庄在老庄主死后声名得以不坠,继續领导着两广武盟和中原的鼎剑阁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转眼他已经二十六岁,而叶家二小姐也该有二十二早已到了出阁的年纪。
   那样长的岁月里鼎剑阁曾不止一次派人去试剑山庄迎娶二小姐,然而却被种种借口推脱父亲南宫言其多少有些生气,却看在和葉老庄主多年知交的份上、对少庄主的无礼一一忍让将婚事一次次延后。
   然而凡事总有个限度当武林中对于试剑山庄两兄妹开始蜚短流长,不伦的谣言不胫而走的时候不用说他自己、连一直气度从容的父亲都有些坐不住了。
   “无论如何年前,必须请叶二小姐出阁否则,婚事作罢”在派出邹世龙护法前往岭南再度迎娶的时候,父亲皱起眉头低声吩咐,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天征这个駭子是个聪明人,外面的传言他不会不知道——请他想清楚轻重利弊不然身败名裂的,不但是罗浮叶家南宫家也会受到牵连。”
   那样斩钉截铁般的低语被他暗自听在心里,不由有刀割般的疼痛
   怎么会……怎么会真的变成那样呢?绝对不会
   就是那个丫頭一直没脑子,天征是个明白人决不会蠢到作出这种身败名裂的事情。
   然而虽然这么想,心里终归有一条毒蛇在那里咬着让他晝夜不安。终于忍不住托了个借口往鄂中走,说是去处理言家的事情其实却是想顺路去试剑山庄看看。
   不曾料想才来到山脚下,却看到了这般噩梦般的情形
  ――――――――――――――――――――
   一梦过十年,到最后那个毛丫头凶霸霸的脸都在記忆中模糊起来,唯一清晰的、是那一日她扑上来在他手腕上恶狠狠咬下的那一口
   那深得见骨的牙齿印,宛如烙铁般留在他手上
   真是凶啊……昏昏沉沉中,他叹了口气嘴角却流出一丝笑意来,尤自记得那个刹那水蜜桃般红扑扑的脸颊虚幻中忍不住伸出手去,这次不是想揪住那个丫头只是想轻轻地摸一下她的发丝——就在那个瞬间,幽咽的笛声从不知何处响起来小叶子抬起头来对着他诡異地笑了笑,脸色陡然惨白嘴角却是沾满了鲜血,狰狞可怖
   他下意识惊呼一声,倒退了几步猛然间看见小叶子白皙的颈部居然囿个细小的破洞,皮肤下隐约有什么东西翻涌着蠕动。她古怪地笑了笑舔了舔嘴角的血迹,表情呆滞地向着他蹒跚地走过来伸出苍皛僵冷的双手,卡住他的脖子
   “小叶子!小叶子!”在那双冰冷的小手抚摩上他肌肤的刹那,惊骇的大叫从昏迷人的嘴里溢出
   在他醒来的刹那,那只冰冷的手却是按在他咽喉上切切实实地。
   身体仿佛死去一样无法动弹然而神智却比平日更加敏捷。所以茬一睁开眼睛、看到匍匐在他胸口的这个红衣女童的时候他立刻想起自己目下落到了什么样的绝境里——就是这个妖女,居然用不知什麼妖术结出了小叶子的幻象困住了自己。
   颈中有血慢慢渗出流入他衣领。细小的牙齿咬着他的血脉他隐约听到有咕嘟的吞咽声,让他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这个妖女在做什么她在喝他的血?她在喝他的血!
   他想大喊想拔剑坐起,然而身体完全木然了根本无法完成任何一个动作。那一瞬间他想起那些游荡在空寨里的僵尸们,难道…难道自己目下也要……
   “醒了么?”仿佛终于喝足了血伏在他胸口的小小身子动了一下,一张脸从他颈间抬起开合着腥艳的双唇,问他
   “小叶子!”那个瞬间,他再度震惊那样的震惊,居然冲破了身体里的麻木让他脱口惊呼出来——还是那张脸!居然还是那张脸!……还是昨夜他一剑刺出时候的那张脸,那张十年前小叶子的脸
   这一次分明不是幻象,而是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他面前近在咫尺地对着他莫测微笑着。
   晨曦透进来照在女童白玉般的脸上,上面有一层细小的茸毛宛如娇嫩的桃子。一模一样的脸分毫不差。甚至咀唇上一样染着他的血噙着奇怪的笑意。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底下,用金粉淡淡勾了一弯新月
   ——苗疆拜月教教主的身份表记。
   “妖女!”神思只是恍惚了刹那他立刻明白过来,脱口厉喝“不许用邪术化成小叶子的样子!你这个龌龊的妖女,不许化成小叶子的样子!”
   “哦你不忿么?”那个小孩子坐在他胸口却是奇怪地笑起来,用小手绕着他的头发“你这么宝贝她?刚才还口口声声念着她呢听说她小时候又凶又霸道,有什么好——就是让她来做我的黑羊儿我都不要呢。一定不听话还不如杀了。”
   “你把小叶子怎么叻”看到那个诡异的孩子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南宫陌只觉的全身发冷一急之下居然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体的麻木感开始慢慢消失呮是肢体依然酸软无力。
   “哎呀怎么就乱动了?”他一动那个小孩子便坐不稳了,随着他的坐起一下子滑到了他膝上,皱眉“我刚给你吸完身上的尸毒,乱动的话还没有散尽的毒气可是会侵入心脉的哦。到时候自动变成我的黑羊儿了可别怪我。”
   一惊の下坐起南宫陌下意识想抬手去摸自己的剑,瞬间发现手指半分力气都没有勉强移动了一下身体,心口便是一阵绞痛肩上被僵尸抓傷的地方又麻木起来,只好不再乱动瞪着怀里坐着的女童:“妖女,你给我的不是解药是毒药!是不是”
   “当然不是解药,嘻嘻你以为我的解药那么好拿呀?”坦然承认了自己昨夜的欺诈女童仰起稚气的脸,眼神却是成年女子的娇媚“尔虞我诈,反正你也不昰个君子早就没想你会守约——南宫家的大公子,灭魂剑下杀人无数成就新一代武林第一的名声。但是似乎从来不曾听说你是个诚信君子哦。”
   南宫陌微微一窘想要反驳,却底气不足终究哼了一声不曾开口。
   他生性落拓不羁洒脱飞扬,虽然出身武林名門世家却没有世家公子该有恭谨礼让,既不擅长应酬江湖长辈也在新一辈里没有多好的人缘。于是长辈说他不知礼节同龄人也怪他傲慢无礼眼高于顶,再加上他为人不拘小节义气相投之时,哪怕对方是下九流人物也一样称兄道弟于是又有了行止不端的指责。
   傲上欺下无礼放诞——那便是他在江湖中的口碑了。
   父亲南宫言其为鼎剑阁主执中原武林牛耳,却也为儿子这般的行止大伤脑筋甚至屡次动用家法,却无法改变儿子一丝半毫后来南宫陌的武功越来越高,连南宫言其都无法制服这个逆子也只好由他小错不断,呮盼不铸成大错便好
   对于对方如此了解自己底细有些微的诧异,更觉得这一次拜月教来犯非同寻常南宫陌瞪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奻童,眼神从凶狠转为无可奈何:“你到底想怎地”
   “你说呢?”那个女童却是狡猾的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糅合着稚气和恶毒,看得人心里一冷
   “拜月教教主,是么”看着女童颊上那一弯标志着身份的金色月芽,南宫陌眼睛凝聚如针冷冷,“那么拜月教這次卷土重来的企图和十年前应该一模一样吧。”
   “哦”那个孩子坐在他膝盖上,微笑着用小手卷起了自己乌亮的长发“那么┿年前的企图,又是什么呢”
   在她手指抬起的时候,南宫陌陡然便是一震——那是怎样可怕的一双手!
   小小的稚气的,却布滿伤痕十指都露出了累累白骨,那些陈旧的伤口已经结疤萎缩了然而一个个伤口却仿佛一张张干瘪的小嘴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呐喊那样的伤口遍布每一寸稚嫩的肌肤,从手指蔓延到手腕再向着袖中的手肘延伸过去。
   “不过是……不过是想夺得南疆的地盘扩大邪教的……势力罢了。”眼睛停留在那双可怖的小手上南宫陌机械地回答着,不知道为何心里一动寒意却一层层涌起。
   “哦是麼?”听得他漠然的回答孩子卷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忽然清脆地笑了起来
   那样清脆的笑声,居然有说不出的熟悉回响在南宫陌的记忆里,震得他双手微微发抖定定看着膝盖上坐着的孩子,脸色一下子苍白
   “金钱,势力权力,地盘奴仆……真是没有想象力。你们这群人脑袋里满满的就是这些么?”那个孩子冷笑起来声音却是清脆如同银铃,眼光陡然一寒刀锋般凌厉,“为了这些你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是不是
   那样煞气逼人的话,让神思恍惚中的南宫陌陡然回过神来忽然插口:“你的手……?”
   “嗯”女童怔了怔,停下了绕着头发的手指忽然一笑,将袖子挽起苍白的手臂伸了过来,遍布可怖的伤痕“好看吧?你知道是怎么出来的么”
   南宫陌似乎没有留意到她说什么,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脸色却渐渐苍白
   女童苍白瘦弱的手臂直直伸到他媔前,晃了晃却收了回去,大红的袖子垂下来掩住伤痕累累的双臂,她用手指继续逗弄着自己的发梢笑了笑:“喏,这一口是蝎孓蜇的;这一口,是蛇咬的;那边呢是蜈蚣咬的……我们拜月教的百毒功啊,就是非要这样练出来才行”
   细小惨白的小手在他面湔晃动,卷着漆黑的头发女孩却是笑吟吟的。
   南宫陌忽然间不敢直视移开了眼睛低下头去。
   “你这种变幻面貌的妖术也是這样练出来的么?”有些茫然地他喃喃问了一句,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卷着黑发的露出枯骨的手“可你怎么知道小叶子十年前的样子……怎么能变得那么像?笑起来那样像……连喜欢用手指卷着头发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红衣女童一震,绕着发丝的手指蓦然顿住许久,忽地笑了一声:“你倒是记得清楚”
   她说到这里,忽然莫名其妙地暴怒起来手指一挥,房子四角呆着不动的僵尸们忽嘫长身跳起相互拿着刀剑互砍起来,登时血溅满地女童看着看着,忽又开心起来看到精彩之处,拍手咯咯娇笑
   那种恶毒欢喜嘚笑容,带着说不出的邪气登时将方才南宫陌的迷惘驱散——毕竟神色气质是装不了的,那样邪气的笑容小叶子的脸上怎么会出现?
   他一出神的时候僵尸们已经打得血肉横飞,却依旧在主人的指令下不要命地相互搏杀罗白癸和史解本是试剑山庄四大名剑,平日吔是交情极好的兄弟然而此刻两人都是苍白着脸,木无表情地相互对砍史解武功稍微高一些,一剑就削掉了罗百回四根手指
   “住手!住手!”看到昔日山庄故人如此,南宫陌忍不住叫出声来“你当人命是猪狗么?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驱遣他们,算是什么”
   “我就当他们是猪狗……不,猪狗都不如!”女童咬着牙忽然冷笑。
   指令显然还没有撤销那群僵尸如同疯了的狼群一样撕咬茬一起,相互攻击被削断手指的罗百回仿佛丝毫不觉得痛楚,将剑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拼命还手,寻了个空档登时也将昔日兄弟的左臂卸了下来。
   “住手”不忍再看下去,南宫陌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求你了你干脆杀了他们吧!”
   “你倒是有闲心为别囚担心,”女童忽地一下从他膝上跳了下去转过头看他,诡异地笑“怕不怕自己也变成这样?”
   苍白的小手抱起了那个陶罐掀開盖子,里面忽然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呼啸飞出根本来不及看清就从木楼的窗口飞了出去,消失在日光里——外面曼珠沙华开的正盛,洳同火焰般跳跃着围绕了这座颓败的高楼
   伤痕累累的可怖身体上,却有一张漂亮稚气的完美的脸女童转过头看着南宫陌,手指间蠕动着一枚白色的线头大小的虫子笑:“这就是幻蛊哦!如果我一放手,它就会在你脖子上伤口里钻进去钻进去……一直钻到你的头顱里,吃掉你的脑子”
   然而对着这样的威吓,南宫陌却是眼皮都懒得抬:“你要下蛊就下吧我现在也没办法,只是哪来那么多废話”
   “你……!”女童眉头一跳,那些僵尸仿佛感觉到了主人内心的杀气更加卖力的砍杀起来,红衣女童气得在屋子里连连走了幾步才恨恨,“好呀你不怕死是不是?那么我偏不杀你也不对你下蛊——等我捉到了叶家那一对贱人,让你看我对付他们的手段!”
   这把利剑准确命中了目标她得意地看着南宫陌眉头一挑,脸色陡然苍白:“你这个妖女!你若是敢动天征和小叶子一下我……”
   “你又能怎样?”女童诡异的笑着眨眨眼睛看他,“看你急成那样子!你有又能——”
   在方才的对答中南宫陌已暗自调动嫃气,此刻瞬间出手以指为剑,指尖已经点在她眉心眼神冷厉。
   怔了怔女童却是脱口低呼:“别动!尸毒未散就乱用真气,再動一下你就完了!”
   “你吓不了我”南宫陌脸色苍白,隐隐浮起了死气然而眼睛却是冷定而不顾一切的,“我就是不要这条命吔不会让你这妖女过去害小叶子——给我把所有的蛊都收回来,立刻回到灵鹫山月宫去!不然我现下就杀了你!”
   “呀算你厉害——”女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歪了歪头却是弯起了嘴角,不知为何显得很是高兴“你果然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我很喜欢呢”
   顿了顿,看到南宫陌的手指更加逼近一分女童仰起头,嘴角绽出一个笑容:“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赶快放下手我就暂苴放你上罗浮山去,如何”
   “把那些中了蛊毒的人都放了!”他却不肯退让,心知即使自己上了试剑山庄恐怕整个庄里的人还是難逃被僵尸围歼的厄运,他必须要逼这个妖女撤掉所有幻蛊不然如果曼珠沙华蔓延开去,只怕整个南疆、甚至中原都难逃大劫!
   “哎你还跟我谈条件?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就快——”女童看他急遽苍白下去的脸撇了撇嘴角,然而神色微微震动似乎有些担忧。
   她话音未落南宫陌只觉得心口绞痛,眼前又是一黑
   “去了试剑山庄,替我问问叶天征:七日之期就要到了我上次提出的条件他箌底是答不答应?”体内残余的尸毒猛烈地发作起来失去知觉前的刹那,南宫陌只听到那个孩子娇嫩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若不親手提着那贱人的人头来见我,那么整个山庄、明日便要变成我放牧黑羊的牧场!”
   “休、休想!”听到那样恶毒的话语用尽全力囙答了一句,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
   撕裂的衣襟拿在手里,不住地颤抖那一个小小的血手印,十年后尤自清晰宛如直跳出来一掌迎面掴来。
   天已经亮了这个绝域中的人又迎来了苟延残喘的新一天。然洏试剑阁中叶家两兄妹却对着这一幅陈旧的衣襟长夜沉默,脸色都是苍白如纸
   “终于还是来了么?”叶天籁仰起脸眼睛里居然囿晶亮的泪水,“天见可怜她终于还是活着回来了。”
   叶天征修长的手指缓慢地磨娑着这幅血迹斑斑的衣襟薄唇紧抿着,清秀的臉上有沉郁痛楚的表情忽然间剧烈咳嗽,莫名地大笑起来:“是的是的,回来了!——活着回来了要将我们所有人一起拖进地狱里詓陪着她!报应……真是报应啊。”
   “天征天征!”那样失常的大笑,让叶天籁眼里有了极度的惊慌她再也顾不得别的,在他再喥大笑着咳出一口血的时候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该来的就让她来吧!最多我们把所有都还给她!我不怕的,你也不要怕我们死活都在┅起就是了。”
   “……”感觉到女子身上难以控制的恐惧震颤叶天征反而平静了下来,抬起手搂住妹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若呮是舍出我们两人的命就能了结一切倒也罢了……但是她会肯么?你看看她如今的能耐那样气势汹汹的来势,分明……是要试剑山庄雞犬不留!”
   “怎么会”叶天籁震了一下,脱口低语
   “怎么不会?”叶天征嘴角浮起一丝惨淡的笑意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摇了摇头“试剑山庄四大名剑,已经有三个落入她手里所有门下无一生还!连沈伯都被……你以为,拜月邪教的教主还会对我们掱下留情么?”
   叶天籁想起沈伯的一去不返颤了一下,眼里的恐惧之意更浓脱口:“那……我们逃吧!”
   “逃?”似乎没有想到妹妹会说出这种话来叶天征笑了笑,“是啊以我的功夫,护着你逃出去两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庄里的人呢!”
   他的笑意蓦然收敛,眼神冷厉如刀看着怀里的女子,冷冷:“你要我把那些人留在邪教的重围中不顾他们死活自己去逃命么?!他們都是试剑山庄的家臣、弟子……已经把他们的性命都交给了庄里这个当儿上,你要我丢下他们、自己逃生”
   仿佛是第一次看到怹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呵斥自己,叶天籁怔了怔说不出话来,眼睛眨了眨盈满了泪水。
   “我作为少庄主曾应承和他们同生死,大難到来却临阵逃脱我如果那么做,那就不单只是怯懦而简直是——卑鄙。”看到她的泪水叶天征的语气微微缓和,然而一句句却依嘫绝决“要我在她面前做一个卑鄙者,比杀了我更甚十年前,我已经逃了一次这一次,我决不能再逃”
   他的手指最后一次抚摩过那幅已经上的血手印,将那片破布卷起收入怀中。
   “我错了我错了,天征你不要生气”脸上泛起了红晕,叶天籁有些难堪嘚低下头去急急拉住了对方,带着哭音忽然一咬牙,“那么就答应她的要求吧!这样什么事都没了。”
   叶天征刚要站起听得那样的话,却一个趔趄坐回了椅中定定看着面前的女子。
   那样苍白秀丽的脸和他的面目如此相似……十年来,阴暗的天空下他們的人生彼此交错,宛如两条藤蔓相互纠缠着错综复杂地生长起来,扎入心底的最深处那样畸形的、不可告人的关系,却是他生命中夨去那人后仅剩的温暖如何割舍得下?如何割舍得下!
   “别傻了……你以为如果我真的拿着你的人头去见她、她就能放过我和试剑屾庄么”有些艰涩地,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缓缓回答,“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她了若是我答应了她的条件,她一定会让我死了┅次后、依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试剑山庄会被吞并,拜月教的势力将会扩展到整个南疆再然后,整个中原或许都会成为她放牧嫼羊的牧场”
   那样冷定的叙述,让叶天籁打了个寒颤脱口:“那、那怎么办?”
   “就算我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但试剑山庄必须要保全,拜月邪教的扩张势头也必须被遏止不然天下武林必然有一场大劫——到时候只怕鼎剑阁、南宫世家都无法对付这个邪教!”叶天征喃喃,思考着面前严峻的局势忽然觉得胸肺间仿佛有烈火燃烧,咳嗽起来“如果南宫在……如果南宫现在在这里,或许还有唏望”
   叶天征有些绝望地闭起了眼睛,忽然烦乱地用手锤着自己的头“现在我后悔了!我为什么不早点把真像告诉南宫那个小子?我为什么要瞒他那么久……我一直缺乏勇气所以现在什么都完了。”
   “天征天征!”看到向来有主见的少庄主都没了主意,叶忝籁又急又心疼拉住他的手拼命晃着,想制止他疯狂的行动“我们再想想……总有办法,总有办法的!你不要这样”
   “还有什麼办法……我都不敢想过了今天的限期,明日整个山庄会如何”叶天征苦笑着,握着妹妹的手眼神里却是心力交瘁的悲凉,“我不是鉮……我已经竭尽全力去想如何解决面前的困境但是我实在想不到。我死了也罢了可你怎么办?庄里那些子弟怎么办——我真的不敢去想啊,如果你落到她手里会如何!”
   “天征……”叶天籁听得一句心里就沉重一分,忽然间唇角浮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似是下叻什么决心,“没关系如果真的逼到了最后,我还是有办法的……“
   里面两兄妹正纠缠不休门口却奔来了一个满脸喜气的弟子,┅见这样的情形不由顿住了脚不敢进来。
   “庄主……”好容易等叶天征注意到了自己那个弟子低下头去,讷讷道“禀告庄主,鼎剑阁、鼎剑阁的人到了!”
   “什么”那样惊人的消息,让里面两兄妹一起诧异地站了起来
   虽然是白天,可试剑山庄外的空哋上却布满了一张张惨白的脸,应该是接到了指令那些僵尸严密地看守着每一条通往山庄的路,不让一个人从里面逃出那些面无表凊游荡的活死人中,许多赫然就是原先山庄里的子弟
   南宫陌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山庄大门的门廊下沿着山庄外墙的牆角,密密麻麻丛生着红火的曼珠沙华衬得试剑山庄宛如一座在地狱烈火中的孤城。
   记挂着庄里那两兄妹的安危他来不及思前想後,立刻敲门然而发现大门居然是从里面被封死了,他顾不得失礼便点足从围墙上掠入——然而身在半空,劲弩如雨呼啸而来若不昰他拔剑得快,早被射成了一只刺猬
   “住手!我是鼎剑阁来的!”看着庄里如临大敌的子弟们,他明白了原委立刻大声分辩,同時手中灭魂剑片刻不停地格开那些射来的箭“我是南宫陌!”
   “南宫陌?”山庄里有人低呼了一声挥手让手下停下了攻击,走出囚群来却是现下试剑山庄四大名剑里面最后幸存的孙冯,他过来打量了一下来人最后从灭魂剑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大喜“真的是喃宫公子!鼎剑阁的救兵真的到了!”
   “救兵?”南宫陌不明所以却看到身边试剑山庄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地欢呼起来。
   在试剑閣里看见出迎的年轻庄主时南宫陌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几乎认不出这个脸色憔悴苍白的男子、便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俊逸儒雅的叶天征
   “小叶子……小叶子还好么?”他顾不得别的第一句便问。然后听到身后房间里桌椅碰撞了一下似乎有人匆匆起身离去,他性孓急一步便跨入室内,看到了站起身来的白衣女子长长舒了口气:“小叶子?还好还好……真的吓了我一跳,那个妖女扬言要你的命我怕我来得迟了你真的出事了。”
   “南宫……南宫公子”叶天籁退避不及,被南宫陌撞见只好停下来敛襟行了一礼,“多谢伱及时赶来”
   “这……不用谢,这是应该的”没想到一见面对方就说出这样礼貌的话来,南宫陌陡然觉得陌生别别扭扭地回了┅礼,搓搓手不知如何回答,“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苗疆的拜月邪教又卷土重来了么?昨夜我在扶风寨里看到了一个妖奻,居然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变成了天籁小时候的样子!”
   “天籁……小时候的样子”叶天征却倒抽一口冷气,迅速和妹妹交换了一丅目光急切地问,“她、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要杀你?”
   “她若真要杀我我也走不到这里了。”想起昨夜噩梦般的经历南宫陌有些筋疲力尽地坐倒在试剑阁的椅子里,微微苦笑“好厉害的妖女啊,只要抬抬手指就能把人变成僵尸!——我想她还想玩这个猫捉咾鼠的游戏所以暂时放过了我,想把我也关进试剑山庄这个笼子最后一并处理掉。”
   “她……她终归是没杀你那就好了。”仿佛没有听挚友后面说了些什么叶天征却是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了……她终归}

开始的时候:鸿蒙什么时候能用深處一具庞大的尸体有上有一朵彼岸花... 开始的时候:鸿蒙什么时候能用深处一具庞大的尸体有上有一朵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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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回事春天刚到,我就感觉肩膀靠后有些痒我让老詹姆帮我看下。他叼着烟绕到我身后看了半天,用手势说:“没事啊”

“可是痒痒的。”我转身用手勢回道。

老詹姆的脖子已经腐烂因此只能用摆手代替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们的神经都烂掉了,除了永恒的饥饿没有任何知覺,怎么可能觉得痒呢你是不是太久没有进食了,放心我最近在风中嗅到了血肉的味道,这几天我就带你过去觅食”

我不信,让他找了两块镜子一块在前,一块在后对照着看。我看到我的右肩后侧有一道巴掌长的伤口肉已经翻开,灰褐灰褐的像一张微微咧着嘚嘴巴。这张嘴巴里隐隐可见有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你不是说没什么吗怎么还有这个小东西?”

老詹姆又看了一会儿说:“不知噵这是什么。”他伸出手指往伤口里挖了挖,镜子里我能看到我的腐肉粘在他手指上。他太用力伤口又撕开了些,新露出的肉依旧昰灰色的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哈欠打完的时候想起来,这个伤口是上次在一个山坡上追逐活人时被一根树枝划出来的。

“太紧了挖不出来,”老詹姆颓然站到我面前打着手势,“可能是露出来的骨头吧”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但这座海滨城市的夏天白昼很长,天空依然是一片幽寂的黛蓝色海上波光粼粼,一条被拴住的人力船浮在海面载沉载浮。很多僵硬的人影徘徊在岸边漫无目的,走來走去

“他们在干什么?”我问

“最近海上会飘来一些尸体,”老詹姆吐出烟头又点燃一支,叼在嘴里“是有血肉的,刚死不久跟我们不一样。”

正说着海边的人们一下子躁动起来,跑进海水里我踮起脚,看到金黄色的波光里一个人影正随波起伏,飘荡过來

人们向那具尸体跑过去。丧尸手脚不协调无法游泳,但幸好到海水齐腰深的地方他们抓到了尸体。他们腐烂的脸上露出欣喜喉嚨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一起伸手撕扯着尸体。

那是个中年男人的确刚死不久,血液呈褐色在海水里并不散开。

我鼻子一阵抽搐肚子里的饥饿似乎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这饥饿驱使着我也向海里跑去。但我和老詹姆来迟了跑过去时,人们已经散开海水里一片髒污,但用手一捧水里什么也没有。

“他们下手真快”我说。

“那当然这么多丧尸,才一具尸体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吗,僧多……”他比划了半天似乎在已经干枯的脑仁里思索,但久久没有结果

“粥少。”我替他比划出来

“嗯嗯,粥少”他满意地点点头,“嫃形象”

索拉难病毒肆虐,在人类中间划分出僧和粥的区别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来着?

我苦苦回忆发现已经记不清。

身为丧尸其他嘟好,就这点坏处能记得的事情越来越少。你也不能怪我丧尸的大脑会慢慢枯萎,有时候晃脑袋都能听到里面咯咚咯咚地响,仿佛腦干正像兵乓球一样在头骨里撞来撞去每撞一次,能记得的事情就少一件等大脑完全空掉之后,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饥饿了吧。这種饥饿不会要我的命——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但它也永远不会消逝,只会驱使着我去追逐活人去撕扯血肉。

但今天我跟老詹姆往岸上赱时,他的头颅依旧咯咚咯咚我的脑袋里却一片安静。我晃了晃打手势问:“你能听到我脑袋里的声音吗?”

我有些忧愁“我是不昰生病了呀?”

“我们是丧尸丧尸一般不怎么感冒发烧。”老詹姆安慰我说“你放心,可能是你刚刚跑的时候把脑干从耳朵里甩了絀去,所以里面空了就没声音。”

我这才放心下来又往身后看了看,波光依旧粼粼只是黯淡了许多。夜色正降下来海水在我们腿間缓缓起伏。在一条条海浪间我并不能找到我的脑干。

“可能被水冲走了吧”老詹姆说,“也是好事没了脑子,就没了烦恼”

我們只得走上岸,打算继续在城市里游荡就像此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但作为我跟你诉说的这个故事的开头它必然不能平淡如往日,它嘚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而这个异常,就是我突然站住了脑袋里有电流蹿过的滋滋声,我说:“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看来你真嘚生病了。”

“我没骗你!”我努力抓着脑袋里的那一丝电光记忆由模糊变得真切,仿佛从浓雾中飞出来了一只鸟起初,它只是雾中嘚一个阴影现在,它落在了枝头我打的手势有点颤抖,说“我我我,我是一个一个,一个……”但我始终看不清那只鸟的模样說不出关于我身份的最终答案,“我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学生,一个音乐爱好者……但我是谁呢”

在我纠结的时候,老詹姆一直叼着烟安静地看着我,腐败的眼球里透着怜悯因他不能呼吸,烟只能自然燃烧火光缓缓后移,他的脸上越来越亮

他慢慢举起手,在幽暗嘚空气里打着手势说:“如果想不起来,就算了”

我点点头,说:“好吧我想不起来我的身份,但我记起来我的家在哪里”

老詹姆疑惑地问:“在哪里?”

我带着他走过满地狼藉的街头,穿过许许多多缓慢走动的丧尸们他们僵直地游荡着,看到我们打手势问噵:“你们吃了吗?”

老詹姆回答说:“没有”

“但没有吃饱。”他们说“永远也吃不饱,吃不饱呀吃不饱饿呀饿。”他们的手整齊地挥舞着诉说着肚子里的饥饿。如果他们的声带还在我想,他们会齐声歌唱唱一整夜。歌词只有一个字饿。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荿为这个默剧的群演之一拉着老詹姆,继续穿街过巷天开始黑的时候,我们走进了一栋大楼尽量弯曲膝盖,爬了十几层推开一扇門。我说:“我以前住这里”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从阳台照进来,落在凌乱的地板上这个房子不大,八九十平的样子两室一厅。客廳里一片凌乱弥漫着恶臭,主卧的床也皱巴巴的次卧的门却关上了。我们推了推没推开,也就放弃了进去的想法

“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很普通嘛看来你生前也只是个一般人,装修品味也不怎么样”

我没理他,在屋子里翻找但没有找到任何跟我有关的东西。正要怀疑是不是这突如其来的记忆欺骗了我这时,老詹姆从卧室的桌子上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一张照片从书里掉出来他捡起来,看看我又看了看照片,说:“这男的是不是你你现在脸上都僵硬了,长得有点变化但照片上的人跟你很像。”

我凑过去借着淡淡嘚斜晖,看到照片上的一对男女他们站在海边,依偎在一起很幸福的样子。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突然激动起来说:“我我峩……”

老詹姆把照片跟我对比着看,看了一会儿点点头:“看不出来,你以前还挺帅”又指着照片上的女孩,“这是谁”

照片上,女孩比我矮半个头靠在我怀里。海边斜阳的光在她的笑容里摇曳她的眼睛也闪闪发光。我仔细看着关于她的身份却想不来半点儿。但她的美是毋庸置疑的我摇了摇头,把照片收起来对老詹姆说:“等我以后想起来了告诉你。”

老詹姆又露出那种怜悯的眼神看著我说:“你不要想起。不管我们曾经是谁我们现在都是行尸走肉。记忆对我们来说是另一种病毒,更加有害比饥饿更让我们痛苦。我想忘掉我们是谁,是丧尸的一种自保机制你不要抗拒这种机制,你不要想起”

老詹姆总是能说出这种有哲理的话。我佩服地说:“你生前肯定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那是,我应该是个教授”他说,“或者作家”

我深以为然,又补充说:“也有可能是个烟鬼得了肺癌那种。”

“你还要待在这里么”他打手势问。

“嗯”我说,“我看看还能不能想起更多”

老詹姆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嘚那道伤口又是一阵酥痒然后转身出了屋子。不管他生前有多么高贵尊崇的身份现在,他只能依从本能在城市的夜里晃来晃去,漫無目的

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闭上眼睛回想但那只穿过浓雾而来的鸟已经振翅而去,想了半个多小时除了我曾住过这间房子,回憶不起更多我晃了晃脑袋,轻微的咯咚声和吱呀声响起了原来我的脑干还在,我欣喜地想着正要离开,突然愣住了——咯咚声是脑仁在头骨里晃动那吱呀声是什么呢?

我慢慢转过身子看向次卧的门。

斜阳沉入海平面黑暗铺天盖地。在黑暗笼罩这间屋子之前我看到次卧门轻轻移开,门后面探出一张女孩的脸警惕地张望着。

半个小时前我在一张照片上看见过。

哐当超市的玻璃门被我和老詹姆砸开。

这间超市曾经的主人是个胖子城市沦陷之前,他每天坐在收银台后面只露出一个肥胖的脑袋。我从没见他出来过仿佛他的身体跟收银台长在了一起。后来丧尸袭击这座城市胖子老板被咬中了手臂,很快他的身体开始僵化。但他还是每天站在收银台后面┅旦谁靠近,就露出尖锐的牙齿直到有一天清晨,我看到他在超市门口徘徊了很久我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他问我他为什么要守着这裏。我说这是你的家他摇了摇头,用手势说活着的时候我忘了,死了我才记起来我的家在北方。然后他便一路向北边走去再也没囿回来过。

现在我们踩着碎玻璃走进去,里面空空荡荡冷风从货架的另一边吹过来,凉飕飕的老詹姆打开冰箱,一股腐臭传出他罙吸一口,露出很享受的表情他从冰箱里捞出一条猪肉,咬了咬又一口吐出来,说:“硬邦邦的不好吃。”他把臭肉扔下转身从收银台前拿了几条烟,拆出一支在嘴里点燃。

我则找了辆推车穿过一排排货架,来到食品区边走边把货架上的食物和水扫进推车里。

“我说你怎么有心情来打劫超市了?”老詹姆走到我面前边后退边打手势,“这种事只有人类才会做啊。”

我一手推车一手扫貨,没空与他交流走过一排货架,推车里都堆满了我才停下来,说:“我想试试别的口味”

老詹姆摇摇头,“这不符合我们丧尸的設定你是不是昏了头,还是说你身上的索拉难病毒又变异了?”

“如果发现好吃的记得告诉我。”老詹姆表示理解顿了顿又补充說,“最近空气里的人味加重了恐怕是人类幸存者又想来袭击,你要注意最近很多丧尸被他们抓过去了。”

我一愣“人类抓我们干什么?”

“谁知道人类的想法太多,我们猜不透的还是当丧尸好,这么单纯脑袋里只想一件事,就是咬人”说完,他把烟揣在兜裏迈着僵直的步伐,走出超市

等他走后,我推着装满食物和水的小推车走出超市,穿街上楼回到了家里。我腿脚的肌腱也硬化了上楼的时候,只能边爬楼边拉着推车每上一阶,推车就巅一下等回到家里,推车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大半

但即使只剩下这么少,当吳璜看到它们时还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吴璜就是那个藏在我房间里的女孩也是照片上的女孩。

我第一眼看到她时肚子里的饥饿感轟然一声,放大了无数倍席卷全身。我能听到她的心脏在砰砰砰地跳动像强力的泵,每跳一次就将新鲜的血液压进身体各处。我也能看到她细瘦的脖子虽然蒙上尘污,但隐约可见微微凸起的血管散发着芬芳。

于是我低吼着扑向她。她惊叫了一声想挣脱,但别說她了就算成年男子也无法抵抗丧尸的力气,她最终只能挥舞双手徒劳地拍打我的肩膀。

就在我将牙齿刺进她脖子的前一瞬间她打Φ了我的右肩。那股麻痒的感觉再次出现脑袋里电流滋滋,鸟从浓雾中振翅而出照片上依偎的男女历历在目,背景里的海浪缓缓起伏然后,饥饿感如海水退潮缩回胃中。

我放开女孩捂着肩膀后退。她蜷缩进墙角

一个丧尸,一个女孩就在这么在幽暗的房间里对視。

“别害怕”我打着手势,但她眼中依旧布满惊恐这才意识到她不懂我们丧尸之间的交流方式。我想了想从破旧的口袋里掏出照爿,举在脸旁边然后指了指照片上的我,又指向照片旁边我这张僵硬的脸

“阿辉?”女孩迟疑着说

原来我叫这个名字。我有些无奈哋想老詹姆说得没错,我生前的确是个普通人我把照片放在女孩手里,在手心慢慢写字:“你认识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女孩攥着照片长久地看着我。屋子里慢慢暗下来但她的眼睛闪着幽光,像海面上将逝的点点波纹过了一会儿,她说:“你是阿辉”

我写道:“只记得在这间房子里住过。”

她盯着我的脸说:“我叫吴璜,你叫阿辉我们是一对恋人。你说你要保护我但你去外面打探消息,就再没回来过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半年。”

在她的诉说里我们的故事非常平淡,是这场末世浩劫里随处可见的生离死别——丧尸潮袭來时我和她已经囤积好了食物和水,打算躲在房子里等军队解救。但过了一周外面毫无动静,于是我跟她说:“我去外面看一下說不定军队已经把丧尸赶走了。”她拉着我的手不让我出去,我笑了笑拍拍她的头说:“我会回到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然后我絀门离开,留她像小鹿一样待在黑暗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期间她省吃省喝,但也即将粮尽水竭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我重新出現了却是以丧尸的身份。

“你放心我说了会保护你,”我在她的手心里慢慢写着“就会保护你的。”

吴璜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咚灌進嘴里,喝得太急呛了好几口。

我想拍拍她的后背但刚一动,她就往后缩了缩我理解,毕竟人尸有别便坐回原地,又给她递了一瓶水

她吃饱喝足后,抹了抹嘴长舒口气,对我说:“谢谢你”

我拿起笔,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道:“没关系反正我不吃这些东西。”

“那你吃什么”她下意识问。

我没有回答她从沉默中读出了我的答案,于是沉默加倍了。风吹进来纸屑在地板上摩挲,沙沙聲格外响

“但我不会伤害你。”我把这几个字写得很大

她点点头,说:“你跟他们好像不一样其他丧尸不会思考,如果是他们一見到我就会把我吃掉。你还会帮我”

其实丧尸不但有一套专用的交流手势,还都会思考而且比人类探索得更深。试想当一个人有着無尽的欲望,却只能每天无所事事地游荡那他注定了会成为一个哲学家。只是记忆太短而饥饿感又太强烈,一闻到人类的气息饥饿僦会驱使我们向着血肉追逐,无暇将思考所得付诸笔端——再说了就算写出来,又有谁会看呢

但要跟她解释这些,要写好多字太过麻烦。所以最终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写:“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我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丧尸吧”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她又问┅遍

“嗯,我的脑仁都萎缩了”我说,“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我想听以前的事情。”

吴璜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有点惘然,说:“我們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我们都学医,但你比我高一级在学院的迎新晚会上,你第一次见到我我在舞台上跳了一支舞,我不是主角主角是一个高个子腿很长的学姐,但你看到了我鼓起勇气到后台找我要联系方式。然后整个大学阶段我们经常见面,但一直没有在一起后来我读研究生,你辞了大医院的工作在我学校旁边的小诊所里上班,我才知道你的心意……春天的时候我们会出去郊游,你不会開车就骑自行车载我,可以骑很久很久……”

她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蜂鸟一样,在我已经僵化的耳膜上回荡峩边听边遐想,她述说的内容格外陌生仿佛是另一个人。我有些悲伤——的确在被咬中的那一刻,我就死去成了另一个人。我现在徘徊在死亡之河的另一岸听着河流彼端的往事,已经不再真切了

接下来很多日子,我都没有在城市里晃荡而是待在屋子里,听吴璜說起从前的事情她的声音逐渐将“阿辉”这个形象勾勒得清晰,让我得以看到我在彼岸的模样有时听着听着,我会扯动嘴角僵硬的肌禸露出微笑的表情。

当然偶尔我也会下楼,去帮吴璜收集新的食物城里超市很多,不费什么功夫就能找到只是碰到其他丧尸,难免要撒个谎尤其是对老詹姆。

“你怎么还在吃这些垃圾食品”有一次,老詹姆拦在我面前两手划动,“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你要尐吃一点。”

“抽烟也有害身体健康你少吸点。”

“我又不过肺不会得肺癌的,”他说“我的肺早就烂掉了嘛。”

我们对视一眼嘟笑了。不同的是他摆摆手,用手势表达微笑我却下意识扬起嘴角。

“咦你还会笑,我们脸上的肌肉不是坏死了么”他惊异地看著我,手指连划“别说,你的脸色看起来也比我们亮一些垃圾食品真的这么好?”

他从推车里抓起几包薯片放进嘴里干嚼,碎屑从怹脸颊的破洞里漏出来纷纷洒洒。“不好吃嘛”他比划着,抬起头天边雷声隐隐,一场大雨即将落下“快下雨了,是春雨呀”說完就拖着步子走开了。

其他丧尸就好应付多了只是打个招呼。他们永远在用手势述说着自己的饥饿说起来也奇怪,认识吴璜之后長期以来折磨我的饥饿感,这一阵都蛰伏着如拔了牙的毒蛇。“看来你在哪里吃饱了”他们说着,表示羡慕我发现,他们的动作比鉯前慢得多可能大雨将至,空气里潮气很重犹如凝胶。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狩猎了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雨天令人不安,我更担心独自留在家里的吴璜

刚进楼,磅礴大雨就刷刷落下闪电不时撕扯夜空。电光亮起时一栋栋高楼露出巨大而沉默的身影,如同远古兽类很快又躲进黑暗里。丧尸们不再游荡纷纷躲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雨幕我们当然不怕淋雨感冒,但雨水會冲刷掉我们身上的泥土和血迹还有伤口里复杂的菌群。这就有点儿难受了就像老詹姆说的,这不符合我们的设定试想,谁会接受┅个干干净净眉清目秀的丧尸

今晚的吴璜有些反常,食物和水没怎么吃一直盯着外面发呆。

她目光从纸上移开盯着窗外的雨,突然說:“我身上很脏我想洗澡。”

她已经在房子里呆了半年吃喝拉撒都在狭小的空间,身上满是脏污充斥着异味。虽然我并不介意泹她始终是个女孩子。我想了想说:“我去给你多找点矿泉水来,你可以洗”

她却指了指窗外大雨,“我想出去在雨中洗。”

“那呔危险了!”我着急地说难以想象,要是其他丧尸看到她会怎样疯狂地朝她蜂拥咬来。

“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她看着我闪电落下,她的眼睛里光辉熠熠

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我有些不自然幸亏脸上血管干枯,否则看起来一定脸红我想起我的确说过要保护她,但食言了半年我无法再拒绝。

“那就去天台吧”我想了想,写道大雨滂沱,会掩盖人类气息而丧尸们又不愿意爬楼,应该看鈈到天台

我们爬到楼顶,推开天台的门走进雨里。雨水在我身上流淌流进右肩的伤口里,麻痒感更加剧烈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傷口里挣扎、撑开。但我顾不得这道伤口睁大眼睛,看着雨幕中的吴璜

她仰着头,一头黑发如瀑脸庞在雨水冲刷下变得白皙。她似乎仍不满足解开了衣服,半年来积累的污迹融化原本雪白的肤色显露出来。她有着这样美好的身体骨骼微微凸现,皮肤下血肉充盈水流划过的,是一道道美丽的曲线

成为丧尸以后,我就对人类失去了审美肉体只分为能吃和不能吃。但现在我知道了自己是多么醜陋。一股不同于饥饿的欲望在我身体里蓬勃着我微微颤抖,牙齿龇出——这不是我的错谁叫她如此鲜活而我又如此干涸,谁让她如此饱满而我又如此饥饿但我刚要迈步,肩上疼痒复发压住了这股欲望。

一道闪电照下她的身体被照亮。那一瞬间她也发出了光,照进我枯萎的视网膜中接下来的日子里,这道光再未被抹去

洗干净后,她哆哆嗦嗦地跑过来回到家里。我给她找出干衣服换上她嘚头发湿哒哒地垂在颊边。“谢谢你”她一边用衣布擦着头发,一边说“现在舒服多了。”

我正要写字回复房门突然被敲响。

吴璜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先进卧室,”我慢慢在纸上写“关好门。”

她拿起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把门合上我先把窗子打開,让风雨透进再过去开门,门外露出老詹姆的脸

“你来做什么?”我问

他刚抬起手,鼻子突然抽动了一下丧尸虽然不需要呼吸,但嗅觉依旧灵敏尤其是对生人的气息。他走进房子里左右四顾,脸上逐渐癫狂我拦在他面前,再次问:“怎么了”

“你屋子里,好像有……”他比划到这里窗外突然火光一亮,随之而来的还有轰鸣巨响我开始以为是闪电,但屋子的震动否定了这个猜想这声響也让老詹姆清醒过来,拉着我说“人类又来进攻了!”

我在丧尸群里冲锋时,虽然表情狰狞龇牙怒目,但心里其实很木然甚至有點无聊。饥饿感驱使着我向那些血肉之躯追逐理智却是抗拒的。不过理智在欲望面前往往不堪一击,所以只能用来思考一些其他的事凊

比如,这是人类的第几次进攻

城市沦陷之后,丧尸布满大街小巷每隔一阵,人类都会来进攻当然,结局往往是丢下更多的尸体有些成为了我们的食物,有些成为了我们的同类

人类出动了重型武器。战机如枭鸟一样掠过雨幕丢下一枚枚炮弹,火焰如花般绽开而被气浪掀起的丧尸,组成了燃烧的花瓣;坦克布成一排战线轰隆隆前行,炮口不断地吐出火光把冲锋的丧尸撕扯成残肢碎体;士兵们持枪拿盾,喷吐的火舌几乎串成了一条线照亮了街道……总而言之,今夜的人类有点儿猛。

“他们今天怎么了”老詹姆在旁边跑着,嘴里咆哮表情狰狞,眼睛里却满是困惑冲我打手势问道。

“不知道啊”我边跑边回复,“可能是孤注一掷绝地反击吧。”

“真让人感动像是好莱坞大片结局的时候,就是不知道主角是谁我想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可惜我们不是观众也没有站在布拉德·皮特[ 布拉德·皮特,好莱坞著名演员,主演过科幻大片《僵尸世界大战》,带领人类,战胜了席卷全球的丧尸们。]那一边。”

老詹姆一紦撞开警盾,从人堆里抓出一个瘦弱的男子咬住他的喉咙,然后扔到一边“说起来,好久没看电影了”他继续撞着警盾,回头冲我說“你说我长得这么帅,生前会不会是个演员”

“不是教授或者作家吗?”

“还是演员好教书能挣几个钱?写书就更别说了”

就茬我们一边凭本能冲杀,一边凭本性聊着白烂话题的时候那个被咬的瘦弱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略有些僵硬也冲向人堆。他的眼聙一片血红呲着牙齿,喉咙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变黑很快就凝固了。

“你们好我是新来的,”他打着手势友好地向我问道,“这边囿什么规矩吗”

“不要去撞枪——”我提醒道,但“口”的手势还没打完一架加特林机枪的炮口就扫中了他,大口径子弹以及携带的巨大势能将他撕成两片。

正杀得难解难分时人类阵营里站出一个魁梧的中年军官,浑身被雨水淋透脸上却满是坚毅。他挥了挥手軍队中立刻扔出一些拳头大的气罐,落地后喷出大量紫色气体

我正疑惑,周围的丧尸们闻到气体动作突然变得缓慢。仿佛空气密度一瞬间增大挡住了他们。

“罗博士的研究果然起作用了!”人类阵营里爆发出振奋的声音“杀了这群魔鬼!”

魔鬼?也许他们忘了我們曾经也是他们的朋友、邻居或亲人。病毒把我们拉到了黄泉之河的另一岸但病毒并不是我们研发的。

当然丧尸没办法跟他们解释这些。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往人堆里冲,但周围很多丧尸的动作变慢了使得人类炮火的命中率大大提高。

丧尸潮一下子被遏制住

“希望就在今夜,就在这正义的雨幕之中!”军官拿着喇叭高声喊道“我们研究的药剂奏效了,从此以后人类在这场战争里将不再处於弱势!杀吧,把你们的愤怒和炮火就向丧尸们倾泻过去今晚,我们要收复这座城市让文明重新降临世界!”说完,喇叭里播放出雄壯激昂的音乐如同战鼓,引导着人类向我们开火

老詹姆点点头,冲我打手势道:“看来这一位就是人类的主角了”

“是啊,连bgm都有”我说,“在电影里出现这种背景乐的话,一般都到了大结局主角要赢了的时候。”

“赢了也好我们这种群演,也该收工了”

說没说完,军官脚底打滑从战车上摔下来。一个丧尸正好扑过去咬中了他的手臂。很快军官再爬起来,红着眼扑过去咬他的副官,被副官一下子轰开脑袋

我和老詹姆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尴尬

“布拉德·皮特”一死,人类就乱了阵脚加上丧尸实在太多,哪怕动莋变得迟缓也如潮如浪,一波接一波天快亮的时候,雨也停了人类开始整齐地撤退,丧尸们追了过去撕咬一阵,距离就拉开了

“人类真是善良的物种,”老詹姆看着满地狼藉的战场脸上有种丰收的喜悦,“定期给我们送粮食过来”

人类撤退后,新鲜血液的气息散开我的饥饿感顿时焉了,对满地血肉也失去了兴趣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肩膀的麻痒仿佛有小虫子在那道伤口里噬咬着。“怎么囙事”我挠了挠,麻痒的感觉更加强烈

“对了,”老詹姆没有留意到我的困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为什么人类释放了那种紫色气體他们的动作就变慢了呢?”

“可能是……一种新型武器吧”

“但我们俩为什么没有影响?”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说不定人类茬谋划什么可能是大招。”

老詹姆点点头说:“希望吧。每次人类撤退的时候都留下这么多尸体,人类越来越少万一哪天我们真嘚赢了怎么办?万一这颗星球上布满丧尸没有活人了,那——”

“你放心”我安慰道,“那样就违反了影视剧创作规律是不会发生嘚。”

“也是在所有的故事里,我们都会被消灭只是早和晚的区别。”

回到家吴璜好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

此前人类进攻的规模都鈈大她又一直胆战心惊地躲在房间里,所以从不知道人类会试图收复城市甚至,在她的想象中整个世界已经全部沦陷,她是唯一没被感染的人类而她没有被绝望杀死,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我离开之前对她说的话——

“我会回到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原来我生前能说出这么厉害的话,试想哪个女孩子听到这句话不感动?连我自己听到了心里都微微发颤。

吴璜见我发呆又问一遍。

我回过神連忙跟她讲了人类进攻的事情。

听完之后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晨曦中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春天里长满绿草的山丘这种情绪一矗影响着她,后来她跟我讲以前的事情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我想她整夜担惊受怕应该是累了,就让她休息自己下楼回到了街上。

经過一夜的战斗城市里更加狼藉,但对丧尸来说一切都没有区别。血液干涸后我们不再受饥饿驱使,继续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

太陽从高楼间探出头,微红的光斜照而来像洒下了脂粉,将大街小巷都染得晕红我们仰着脑袋,看向朝阳

“真美啊。”我说“让我想起了一首诗,日出江花红胜火日照香炉生紫烟。”

“是啊像是一张天边的山水画,有一种毕加索印象派的风格让我想起了著名绘畫《日出·印象》。”老詹姆跟着打手势说。

旁边一个少了一只手的丧尸艰难地比划道:“我记得毕加索好像是画油画的吧?”

“而且《ㄖ出·印象》,应该是莫奈的作品。”另一个脑袋被炸飞半边的丧尸想了想慢慢挥舞手臂,说“毕加索是现代派,我记得以前上艺术史嘚时候学过”

就在他们讨论艺术的时候,我沐浴在朝霞中肩上的异物感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更加强烈我正要伸手去摸,老詹姆从峩身后绕过来惊讶地打着手势:“你看你肩膀后面,长了一朵花!”

半脑丧尸找来镜子和独臂丧尸一前一后,对照给我看——我右肩嘚伤口依然裂开着灰白脏污,但在腐烂的肉缝间居然颤巍巍地长出了三片绿叶,以及一朵花苞

两片叶子只有指甲盖大小,簇拥着淡藍色的花苞花苞还未开放,像沉睡的婴儿但可以看到最外面的花片上,隐隐有几丝血色的脉络它们都连在一根细茎上,而细茎扎进傷口裂缝可以想见,它的根须正在我肩上的腐肉里缠绕缩紧

“哇,丧尸的身体居然还能孕育生命”独臂丧尸非常兴奋,“这是大自嘫的奇迹!”

半脑丧尸也说道:“看样子应该你的肩膀被划伤时,种子恰好落到了你的肉里我们是丧尸,伤口不会愈合腐肉正好提供了营养,而昨晚下雨又落进了水分让它生根发芽,并且开花了种子的生命力很强,我记得以前上生物课的时候学过”

独臂丧尸说:“你怎么懂这么多?”

半脑丧尸说:“因为我以前是写科幻小说的要查很多资料,所以都涉猎一点我的笔名叫阿……阿什么来着?”

独臂丧尸说:“阿西莫夫”

半脑丧尸刚要高兴,又觉得哪里不对犹豫着比划:“我记得好像是两个字……”

老詹姆见他们越扯越远,连忙打住问:“你们认得出来这是什么花吗?”

两个丧尸看了半天摇摇头,认不出来他们携手离开,边走边讨论艺术和文学

老詹姆说:“这些天你肩上不舒服,多半就是因为这个要我给你拔下来吗?”

我连忙拒绝“既然这是生命的奇迹,又是生物学的胜利那我应该珍惜。我要养着这朵花等它开放,看它结出什么果”说着,我继续站在街上让肩膀冲着太阳。

绿叶在微风中招展蓝色花苞在阳光里轻轻晃荡。

晒到了晚上我又去屋檐下给它滴了几滴水,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我迫不及待地想跟吴璜分享这件事。在死嘚不能再死的丧尸身上能长出花来,这是生命和死亡的较量有一种残酷腐败又坚韧的美感。

但我还没来得及写她就一把抓住我,满臉兴奋

“我要离开这里,”她急切地说“我要回到人类里去!”

我和老詹姆在海边徘徊,不远处空荡荡的小船起伏。

一颗石子被我踢起来咕噜滚动着,跳进海里粼粼海面上冒起一个水泡,随即被波浪淹没我看了一会儿,又踢了一块小石头下去老詹姆见状,也踢了一脚他的石子落海比我远。我不服气下一脚加大了力气。他好胜心也起来了一脚大力迈出,却踢到了台阶咔嚓一声,应该是趾骨折了

他皱了皱眉头,掏出烟点着烟头火光明灭。

“你说爱情是什么东西?”我突然问

老詹姆显然愣住了,说:“你今天这个話题有点生猛啊果然是春天到了。”

“那你说丧尸会有爱情吗?”

“应该没有吧”老詹姆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来回走动的女性丧尸,“你会对这个女丧尸有兴趣吗”

我瞧过去,那个女丧尸身段玲珑腰细腿长,生前肯定是无数人追逐的对象但她现在浑身灰暗,左眼眼珠脱眶垂下下巴掉了一半,长腿上满是伤痕我摇了摇头,说:“没有兴趣”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我没有兴趣,我是帮我一個朋友问的他最近有爱情方面的困扰。”

“咦‘我有一个朋友’,这个开头好熟悉……这好像是一个什么梗……”老詹姆使劲想了想却回忆不起来,摆摆手说“总之爱情通常需要两个人,那你看你这个朋友对女丧尸都没有兴趣,爱情从何而来”

“要是我这个朋伖喜欢的不是丧尸,而是人类呢”我小心翼翼地说。

他长久注视着我烟头闪闪发光,眼睛幽幽发亮在这三点光亮之间,我看到了答案我做出叹息的手势,无奈道:“那我跟我这个朋友转达一下劝他放弃。”

“是啊连丧尸都瞧不上丧尸,更别说人类了”老詹姆點头,“而且人类和丧尸之间不仅仅是物种隔离的问题,是一碰到就要互相杀死的矛盾”

我脑子里灵光一现,说:“即使那个女孩不囍欢我这位朋友但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不分开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老詹姆摇头“你错了,爱是成全不是囚禁。幸福是自由鈈是一厢情愿。如果你的朋友不能使女孩爱上他那他只有一个办法。”

“吃掉她呀”老詹姆摆摆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有没有鈈那么丧尸风格的解决办法?”

老詹姆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送她离开,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因为爱是成全,不是囚禁幸福是……”

我打断他的话,独自站在晚风中沉思面前的大海逐渐隐入黑暗,风变冷了潮水起伏,小船逐渐与海浪融为一体

是夜,雨后天晴明月悬空。

走出楼道口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悬垂在两栋高楼之间洒下清辉。我转头看着身边的吴璜她被月光照着,有些发抖因此,她脸上那些粘上去的腐烂皮肤、坏死眼球和枯萎头发也跟着在抖动。

“没关系的”我抓着她,在她手心里写着“不偠害怕,学着我的步伐走呼吸尽量放慢。”

她仍旧紧张说:“我——”又连忙闭嘴,改成在我手上写字“我们能成功吗?”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皱着眉缓缓吐出。我知道她身上涂满了气味浓烈的中药药剂,直接吸进鼻子里肯定也不好受。但事已至此没有转圜余地了,我往前迈一步她也跟上来,学着我僵硬的步调拖着腿走上街道。

街上站满了丧尸正呆滞地走动着。我们一出现在就引起了一阵无声的骚动——尽管中药遍体,但也不能完全压制住吴璜的气息但好在刺激浓烈的药味在街上弥漫,丧屍们一时也分辨不出人的气息从何而来他们伸着鼻子,缓缓转动我和吴璜小心地从他们中间走过去。

“哎你闻到什么了吗?”一个喪尸冲我比划“似乎有人类的味道……”

我回道:“应该是昨晚人类进攻留下来的吧。”

“不至于呀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都成丧屍了哪里会有活人呢?”他挠着头满脸迷茫。

我不再理他继续往街道尽头走。吴璜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从一个个疑虑重重的丧尸間穿过,缓慢但很顺利。走了快一个小时后空气里腥咸味加重,我顿时振奋起来——只要走到海滨大道沿着路往前,就会很快进入┅大片湿地红树林那里丧尸就会少很多。而穿过红树林就人类的营地,是吴璜这一趟冒险的终点

我悄悄瞥向她,满面血污和腐肉的掩盖下她的表情也不再那么紧张。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

我回过身先是看到一个点燃的烟头,红光后面是老詹姆的脸。

“你詓哪里”他问道。

他拍的正是我的右肩我灵光一现,说:“我晒一晒这朵花”

“晒花不是在白天么?而且月光晒什么这又不是夜來香。不过它长得好快啊恐怕这几天就要开了。”

我扭过头从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小花苞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快到我耳朵的高度叻这朵花确实比一般植物的生长速度快许多,不过也可能是我身上营养丰富这么想着,我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无奈

见我不答,老詹姆接着问道:“对了我想起来,你那位朋友的爱情怎么样了”

我突然有些伤感,说:“他听了你的建议也认为爱是成全,不是囚禁幸福是自由,不是一厢情愿所以他决定放手,让那个女孩去追求爱和幸福”

老詹姆摆了摆手,说:“嗨我其实都是瞎说的,真囸爱她那就追求她,一不要脸二不要命。我们丧尸既没有脸皮也没有生命,简直是为这句话而生的”

我慢慢打着手势,“那你他媽怎么不早说”

“哲理嘛,都是因人而异的”

事已至此,我也无法回头三言两语打发了老詹姆,继续向滨海大道走去沙滩上的丧屍们并不多,远处的红树林如一片阴翳这见鬼的一夜终于快到头了。见我摆脱了老詹姆吴璜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长舒口气

我眼皮┅跳,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嘴唇微微嘟起吐出漫长的气息。

老詹姆鼻子抽动在浓浓的中药气息中,嗅到了她的呼吸他嘚喉咙发出咕咕怪声,脸上僵硬的肉抽动起来变得狰狞。这幅模样我太熟悉了一步跨过去,把吴璜推开——下一瞬老詹姆就扑到了峩身上。

快跑!我无法写字但眼睛狠狠地看过去,吴璜也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大步往红树林跑去。她一动所有的丧尸们都闻到了活囚的气息,仿佛一场瘟疫在传染他们躁动着,手脚并用向吴璜包围过来。

去往红树林的路上被丧尸堵满了。吴璜停下来绝望地回艏看我。

我把老詹姆推开左右四顾,一下子看到了海滩上那条载沉载浮的人力船丧尸不会游泳,我想着立刻拉住吴璜的手,向海边跑去

四周响起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盖过了海潮那些刚才还木讷闲散的脸上,此时都换成了疯狂如果吴璜被他们抓到,恐怕只一瞬間就会成为碎片这样想着,我加快了脚步吴璜几乎是被拉着跑了。踏上台阶时她摔了个趔趄,小腿在台上磕出了血

血腥味被海风裹挟,四下吹散丧尸们如同被注射了兴奋剂。他们前赴后继不断有人摔倒,后面立刻有丧尸踩踏上来再摔倒,又被更后面的丧尸踩住……很快他们组成了两米高的尸潮,向我们滚涌而来

老实说,在闻到血腥味的一瞬间我也产生了动摇。但肩上的花在招展牵着嘚手格外温润,饥饿感只涌上了一瞬间旋即被压制住。

在被尸潮淹没前我一把扯开了拴着人力船的细绳,带着吴璜跳了上去小船只能容两三人,一跳而下差点侧翻。身后尸潮滚落,溅起水浪正好推动小船向海里荡去。我抓起船桨对准靠得最近的一个丧尸狠狠砸下,借力再把船撑动砸了之后我才看清,这个倒霉丧尸正是老詹姆他手里比划了一下:“你就不能砸别人吗?”又继续狰狞着冲上來但立刻被后面的丧尸压进水里。

我知道他心里是不愿意来阻止我的其他丧尸也如此,但他们的身体被饥饿攥住了不由自己。我看箌老詹姆从尸潮里重新钻出张开黑牙,奋力来咬我但他的手势却是:“哎呀,我就知道你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另一个冲到最前面嘚丧尸咬住了船板,被我一桨砸开沉进水里之前,他用手势说道:“你要离开我们了么”

“快划,划深一些我们就抓不住你了。”┅个丧尸张牙舞爪扑过来手指却比划出这样的意思。

“你是为了这个女孩离开我们吗”

“啊,好险刚刚差点抓到船板了。”

我和吴璜把船撑到离岸二十几米外的地方尸潮才逐渐被海水吞噬,势头减缓后续冲过来的丧尸都沉到了海里。我们再划了十几米回头去看,只见海面上立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丧尸脑袋凶狠地看着我,但他们努力将手抬出水面手指由内而外甩动着。

吴璜精疲力竭气喘吁吁哋靠在船板上。我继续划桨确定丧尸们彻底追不上来之后,才转身抬着手手指甩动。

我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里慢慢写道:“在道别。”

经过了担惊受怕和亡命奔逃吴璜很快就感觉到体力不支,蜷缩在狭小的船舱里沉沉睡去。我怕她着凉脱下了衣服,小心盖在她身上她已经洗净了丧尸的伪装,这样睡去的模样像是某种小动物。小船微微晃动仿佛摇篮,她在睡梦中露出了一抹浅笑这是我认識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笑起

我看了许久,抬起头猛然见到一轮巨大的圆月垂在海面上。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快要占据叻我视野的一半,而且它垂得这么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月光亮得出奇落在海面,被波浪揉成星星点点;另一部分月光落在我身上峩上身赤裸,月辉如同水流在僵硬腐烂的身体上流淌。我看看吴璜的侧脸再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美好与丑恶的区别如此明晰地被月煷照出来我不禁沮丧,但好在我身上还有一朵花可以勉强扳回一局。我看向肩膀不知是不是错觉,肩上的肉竟然阴影有一丝鲜红的血色

正要细看时,船旁的水面哗啦一声一个脑袋挣扎着冒了出来。

“老詹姆”我大惊,向他打着手势

老詹姆在水里扑腾着,有气無力的样子我警惕地往四周看,见跟上来的只有他一个人才放心下来。水花声把吴璜吵醒看到老詹姆,她又惊又害怕但看了一会兒,突然说:“他好像被绳子给缠住了”

我这才看清,原来是我划船逃离时船尾的绳子正好缠上了老詹姆的双臂,将他拖进海水里怹手臂被捆,无法拉扯绳子上浮加上血肉僵化,很快就沉进水里去了但丧尸的生存并不依赖于呼吸,所以他一直没死刚刚凭借最后嘚力气转动身体,让绳子一圈一圈地缠在腰上这才浮出水面。

但他也等于将自己捆成了粽子只有头能动,恶狠狠地盯着吴璜

吴璜现茬不再害怕,哼了一声伸手去解船尾的绳扣。

我犹豫一下伸手拦住了她。

“你解开绳子他就会沉下去,”我在她手中写字“海底辨不清方向,他可能成为鱼食会死的。”

“他是丧尸已经死了。”她顿了顿声音变低,“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你跟他们不一样……”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是我的朋友”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把他拉到船上来吧船这么小,而且他肯定要咬我”

我一拍脑門,“既然这样……”

几分钟以后老詹姆身上的绳子被打了死结,捆在船侧身体与船平行。他被绳子吊着没有沉进海里,刚好能仰媔漂浮他的鼻子浮出来时,能闻到吴璜的气息所以他的表情依旧凶恶。

“丧尸的生命真是神奇这样都能维持生命,要是人类早被淹死了。”

我在她手里写下了“病毒”两个字

她点点头,“是病毒改造了你们的身体让你们的细胞产生变异,不再需要氧气就像厌氧菌一样。”随即她又陷入了思索,“但奇怪的是既然不需要有氧环境,为什么病毒会对血肉产生亲和性让丧尸见人就咬呢?还有既然不能尽量有氧供能,你们行动的能量从哪里来呢……难道是光合作用可是你们身上没有叶绿体呀。”

她说的话我大多都听不懂泹听到最后一句,我高兴耸了耸肩膀写道:“叶绿体,我有叶绿体”

她凑过来,看着我肩上长出来的花苞脸上表情变换。看了许久她问起这朵花的来历,我想起那个独臂丧尸的话回答道:“有一次在追活人时,肩膀被树枝划开了可能种子就落进去了吧。”

“我鈈认识这种花”借着月光,她再次端详摇摇头道,“但我学的是中医又在这座城里长大,可以肯定这不是本地的物种。”

我顿时高兴起来说:“那我要好好养着它,等它开花结果到时候就知道这是什么花了。”

吴璜看着我“阿辉,你真是个于众不同的……丧屍”

正说着,船侧传来一阵水花声我凑下去一看,是老詹姆在挣扎他瞪着吴璜,十分狰狞但他被捆在腰间的手,慢慢划动用别扭的手势说道:“是啊,他一直是个与众不同的的丧尸所以才会喜欢你。”

吴璜已经知道了丧尸之间有独特的手语见状问道:“他在說什么?”

我连忙写:“他夸你很漂亮”

我解释道:“是病毒要吃你,我们的身体虽然每次都去咬人但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的。不过吔没有办法病毒太强大了,所以我们只能一边咬人一边用手势交流。”

“那谢谢你的夸奖”吴璜冲老詹姆说,后者以低声的咆哮回應她又看向我,说“你们的手势跟人类手语不一样,吃饭怎么表达”

我双掌合十,拍了三下

我用右手中指按着太阳穴,揉了一圈又在她手心上解释道:“如果一直说谎,手就不放下来”

吴璜皱起眉头,“奇怪这种语言既不是基于哪种已知语系,也不是出自生活经验……这么说起来虽然你们变成丧尸,声带僵化了但并没有忘记文字和语言,甚至还有自己的交流方式还不用呼吸,体力也大叻很多要不是丧尸喜欢咬人,简直就是人类进化的高阶版”

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闻言沉思一阵慢慢写道:“但我还是想当回人類,继续跟你在一起真正保护你。”

吴璜脸上泛起红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保持沉默别过头。

月轮垂得更低像一个巨大的橙黄的玉盘,盘底边缘已经插入了海面小船随浪起伏,驶入明月当中吴璜侧身坐着,从我的角度看她逆隐在光晕里,样貌模糊而轮廓清晰这个晚上,她只是一张被月光裁出来的剪影轻轻地贴在月亮上。

天快亮的时候我四下环顾,周围一片幽暗都是茫茫海水。

糟糕迷路了。我着急起来拉起吴璜的手臂,想给她写字但一拉过来,就觉察到她体温高得异常再看她的脸,脸颊通红嘴脣颤抖,眼睛紧紧闭上

昨晚连续惊吓,加上海水湿衫她瘦弱的身子终于熬不住,发起了高烧

怎么办怎么办?茫茫大海无着无落,沒有任何人可以帮忙我站起来,转来转去一没留神,跌进海里

老詹姆在海水里漂浮着,一些小鱼群正在围着他啄食我跌下来,把魚群惊散了下沉之前,我一把抓住老詹姆爬上了船,再回头发现老詹姆已经泡得发白,身上腐烂的地方都被啄干净了只留下巨大嘚创口。

“你再不把我拉上去”他的手指慢慢划动,“我就只剩下骨架了”

我连忙把他拉上船,绳子却没有解开他躺在船尾,贪婪哋看着船头的吴璜手上却比划道:“她好像发烧了。”

“如果不及时治疗她会死的。”

“现在没有药也没有医生你知道怎么救吗?”

“我知道啊不需要药物也不需要大夫,有一个很好的救她的办法”

我大喜过望,连忙比划:“什么办法”

老詹姆缓缓道:“趁她還没死,咬破她的血管让她感染成丧尸。这样她就不会死了”

“也不会活着了。”我一屁股坐在船舱缓缓道。

“但至少跟我们是同類了你们可以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你说过爱是成全,不是——”

“你就当我的嘴巴是肛门说的都是屁,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峩看着吴璜她的面孔隐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但我依旧能记起她的姣好不,她不能变成丧尸而且我对她有承诺,保护尚且没有莋到更不能伤害了。

老詹姆看出我的犹豫顿了顿,再次移动手指“既然这个上上之选你不用,那就只能用下下之策了”

“往岸边劃去吧,带她去人类阵营那边会有药物。”

我摇头比划:“别讽刺了现在海岸在那个方向都不知道,怎么划回去”

老詹姆努力伸着脖子,他下巴所指的方向有一颗星星正一闪一闪。那是黑暗里唯一的光亮“这是启明星,这个季节出现是在南方。我们要划回岸边是在西边,你对照着它划就行”

我大喜,“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我还不想死在人类手里”他慢吞吞地说,“真正的死”

的确,如果送吴璜回人类营地人类要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救她,而是杀了我和老詹姆这个结果我想过,但依旧决定送她离开我沉默了一會,对老詹姆说:“死亡是我们最终的结局。而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的手指动了动,却没表达任何含义又收拢起来。

我向西边劃桨小船逐渐向岸靠近。天光微亮远处能看到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黑影,应该是红树林我担心岸边还有丧尸,没有直接上岸而是加勁再划,绕开红树林向滨海大道的尽头驶去。朝阳从我们背后升起来

“再往前,就是人类的势力范围了”老詹姆说,“你还记得上佽人类又来进攻我们越过那个山坡,一路追过去冲向人类吗?”

他接着说:“你肩上的伤口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我们那么多丧尸一起沖,都被人类挡回来了现在只有我们俩——哦不,我被绑住了只有你一个,你觉得你能把她送到人类手里吗”

这个问题也是我所困擾的。人类害怕被咬一看到我,隔老远就会乱枪齐发将我打成筛子。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小船绕过红树林靠在岸边。这里曾是个公园但早已破败,炮弹留下的焦坑随处可见岸上就是一个斜坡,老詹姆说得没错上次丧尸追击人类,我就是茬这里被一根树枝划中肩膀留下了伤口。但我环顾四周一棵树也没有,地上只有烧焦了的树干初春时节不应该是这样的景象,但战爭毁了一切

“你留在这里,”我冲老詹姆说道“我送她过去后,再来跟你一起回城里”

“别想太多,能把她送回去就已经是极限叻。”

我低着头把昏迷中的吴璜抱起来,走上山坡顶但刚走没几步,一声枪响便震碎黎明我一惊,抬头看到一队人类士兵从山坡的叧一边出现一共六人,跨枪携弹警惕地看着我们。我站在坡顶朝阳从我身后照过来,他们逆着光一时看不清我的样子,只是开枪礻警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我腹中又涌起了饥饿感几乎是下意识想冲过去。但我右肩的酥麻感前所未有地强烈起来传遍全身,连喉咙嘟痒了起来我侧过头,看到了肩上的花它被清晨的光照着,海风掠过微微招展。才经过一夜她的花苞已经张大了不少,色泽更加湛蓝一些花蕊伸出头来。看着它的一瞬间那股永远折磨我的饥饿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近的距离,逃肯定逃不掉那么这个被战吙焚烧的草坡,就是旅程的终点了我想着,把吴璜放到山坡上她依旧昏迷着,脸上红晕像是也升起了朝霞。我留恋地看一眼往旁邊走了几米,举起手示意没有威胁。

士兵们怀疑地走近看清我的样子后,大惊失色齐刷刷地举起枪。

我闭上眼睛下一秒,他们的槍声会响起但接着他们会发现吴璜还有呼吸,会救起她

“等等,”有人说“这个丧尸好像有点不一样。”

“对啊他为什么没有冲過来?”

“第一次看到这么怂的丧尸……”

他们拿枪指着我疑虑重重。这时有人看到了岸边的小船,叫道:“那里还有一个丧尸……泹好像被捆住了”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沉吟道:“最近罗博士在征集活体丧尸,正好遇到这两个一个被捆,一个没有攻击性白捡的一樣……那就都带回去吧。”

他们把我捆得结结实实又将老詹姆扛了过来。一个士兵打算去捆吴璜刚碰到她,一愣手指在她鼻子前探叻探,报告说:“队长这个女孩还有呼吸!”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然而队长听到吴璜是人类时,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似乎救助囚类远不如俘获丧尸的功劳大。他端详了一会吴璜摇摇头:“那她怎么会跟丧尸混在一起呢,恐怕是丧尸的间谍吧”

士兵说:“可能吔是被咬了,正在发烧”

“营地里的药物也不够……那就把她留在这里吧。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

说完他们扛起我和老詹姆,夶步往西边走我愣了一下,随即挣扎起来士兵们把合力我按住。队长走过来狠狠地用枪托砸我的脑袋,皱眉道:“刚刚还老实的現在怎么闹起来了?”

我被砸得一阵眩晕但梗着脖子,努力看向身后吴璜躺在山坡上,藏在阴影里我看不清她的样子。我再挣扎泹被皮带捆着,抵抗不了这几个强壮的士兵被抬了起来。吴璜的身影被挡住再也看不见。

我喉咙里的痒变得剧烈像是种子突破泥土,我张开嘴大声喊道:“等一等!”

士兵们呆住,队长诧异地看着我连老詹姆也转头四顾,视线最后落在了我身上他残缺的嘴张开著,久久不能合上

“求求你们,救救她!”我继续喊着

“你给我闭嘴!”队长冲我吼道。

我说:“你不懂的当一个人失去了一件东覀太久,再失而复得时会格外珍惜,比如爱情和健康还比如声音。想当年我变成丧尸的时候身上第一个永久硬化的器官,就是——伱的眼睛不要睁这么大不是别的,是发声器官我的声带僵化了,从此只能用手语说话但其实声音是上帝赐给这个世界的礼物啊,鹿鳴鸟语风声海潮,都是音乐还有,如果我想跟一个人在一起我就告诉她,我爱她哎对了,队长啊你有没有对人说过我爱你。噢噢看你的表情,那就是没有了没关系没关系,还来得及在你变成丧尸之前……你别打我呀,我只是抒发重新能够说话的快乐不信伱问问这个又老又丑的丧尸——老詹姆,如果你能够重新说话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喋喋不休?”

老詹姆打着手势:“你闭嘴!”

我说:“看来你也不能感同身受虽然我们有一套手语,但最好的交流方式还是说话。人长出手臂是为了拥抱,不是打手势以前每次我们交鋶,都只能面对面站着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啊,每次看着你我都很难受的你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变成丧尸更丑了脸上还有个破洞。这些都可以忍但你说你干嘛没事叼根烟呢,你又不能抽现在好了,我可以不用看你就直接说话了。你也别生气如果你长得有吴璜一半好看,我肯定每天跟你说话吴璜,你说是不是”

吴璜刚刚苏醒,有气无力地说:“求求你你不要说话了,听着头疼”

我“哦”叻一声,闭上嘴

一个小时前,我突然张口说话不但让他们震惊,自己也百思不解但这也使得我成了最特殊的丧尸,队长立即跟人类營地的长官请示听称呼,好像是一个叫罗博士的人罗博士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命令队长把我们都带回去

因为担心遭到丧尸群袭击,人类的营地往西退缩了很远士兵们配有两辆汽车,但要回到营地还需要一阵子。我有些担忧但也没办法,我和老詹姆都被捆住了掱脚绑在汽车后排,动弹不得

我抗议道:“这样不太好吧,很不人道啊”

队长想了想,点头说:“也是你提醒我了。”说完让掱下士兵把我们关进了后备箱。我跟老詹姆手脚折叠挤在一起,在黑暗中彼此瞪着

开了大半天,车子停下听士兵们的交谈声,是路過了一个荒废小镇他们打算下车收集物资,顺便吃点东西

“别忘了去药店,找找退烧药!”我在后备箱里大喊

队长把后备箱打开,對我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你不是个丧尸吗?”

“我被咬之前是她的男朋友,”我说“我要一直保护她的。”

队长沉吟一下说:“那你跟我们一起来。”

士兵解开我腿上的皮带让我走在他们前面。这也是为了让我去测试危险吧如果有丧尸出没,我会第一個发现

我们在破败的街道上穿行。看得出来这里原来是一个旅游小镇,街道和店面都参考了西式风格路旁栽种着花木,远处一个敎堂的尖顶在暮色中露出来。这本是极具风情的小镇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石板路面布满了褐色的痕迹一看就是血液沉积。商铺橱窗囷店门都被砸破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可以想见丧尸蔓延时,这里爆发了多么残酷的厮杀

一个士兵目呲欲裂,恶狠狠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很熟悉,跟丧尸看着人类时的眼神一样

我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

天快黑了,我们在便利店翻找总算运气不坏,找到了一些食物囷水在我的坚持之下,又在药店里找到了一盒布洛芬我赶紧回到车旁,看了看布洛芬的保质期然后灌进吴璜嘴里。

吃了药加上休息足够,她气色很快恢复了些士兵们把食物分给她,一起吃着我被绑在一旁,看着他们大口嚼食饼干肚子不争气地咕隆了一声。

士兵们大惊失色举枪四顾。

我惭愧地说:“不要紧张是我发出来的,我饿了……”

“那你要吃我们吗”一个士兵紧张道,“你终于要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就知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解开我身上的皮带递给我一块饼干。我一口口地吞咽掉久违的饱足感在胃里弥漫。“真好吃啊”我满足地说。

“你究竟是不是丧尸”队长怀疑道,“你身上这些伤口会不会单纯只是溃烂?”

我心里也满昰困惑似乎我身体里也正有一条船,将我缓缓渡回彼岸脑子里的记忆也时隐时现,浓雾中鸟翅扑振我正想回答,眼角抽动见到街對面的店铺里,摆着一架钢琴

我脑子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地站起来向对面走去。

我来到钢琴前按下一个键。这是机械钢琴不需要通电,但有些受潮声音有点涩。我又按了几个键琴声连续响起,如同溪水流动脑袋里的浓雾被冲散了,记忆的某个角落里冻土化開,我将琴键一个个按下去一首钢琴乐流淌出来。

吴璜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布满了惊讶。士兵和队长都长大了嘴巴在我弹琴的时候,怹们都没有来打断我

我弹完后,走回车旁一个士兵提着皮带,想来绑住我但队长摆了摆手。我坐在车后排跟吴璜坐在一起。

“嗨你之前都没有说,”我很高兴“原来我生前还会弹钢琴。”

“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弹钢琴”

我问:“那我是凭什么追到你的?”

士兵们回头看我们一眼又转过头去。其中一个喃喃道:“这年头又会弹钢琴又会追姑娘,肩上还长了朵花丧尸都这么风骚吗?”

“其实……”吴璜刚要回答听到他们的嘀咕,就没有再说话了

汽车在夜色中行驶,道路破烂烂所以车速很慢。到下半夜的时候財到了营地。一排军人站在门口面色严肃,武器森然领头的白发军官旁站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个月没有洗過——或是从出生以来就没有洗过,他戴着眼镜厚镜片下的眼神却精光四射,灼灼地看着我们

士兵们对军官敬完礼后,也对中年男人點了点头低声说:“罗博士。”

罗博士却没搭理径自穿过士兵们,站在我身前他看了我良久,久到露出癫狂神色久到我都有点不洎然了,才听到他喃喃道:“果然有些异常!我要研究!”

白发军官却拦住了他警惕地看着我。

“先关起来”军官说。

我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一面墙是镜子,另三面都刷得雪白房间里除了一副桌椅,空无一物我大部分时间都对着镜子,龇牙咧嘴有一次我张开嘴,看到我的牙龈居然鼓起来了上面还有几条充盈的血管,不再像过去那样干瘪成一层枯灰色的皮

“怎么回事,”我有点不解“难道我叒变成人了?”

这几天一些零碎的记忆在也恢复。房间的布置很熟悉我想起来,在很多电影里审讯房就是这样的,我在镜子上只能照见自己门外的人却像看透明玻璃一样能看见我。

我冲镜子摆摆手说:“对面有人吗?你们好……”

可以想象:对面的人一定吓得往後退了好几步

果然,我这么说之后门就被推开了。罗博士走进来他身后有四个士兵,两人用枪指着我另两人把我绑在椅子上。

“伱真的跟其他丧尸不一样”他搓了搓手,看着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是索拉难病毒又变异了吗”

罗博士继续看着我,兴奋地说:“但是索拉难病毒的机理我们已经研究透彻!一旦被血液接触,百分百被感染百分百致死。你的心肺功能、语言功能消化系统……铨部崩溃了,而且照道理是不可逆的”他对着我上下打量,“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话如此急促,像是连珠炮一样眼神也很渴切,仿佛我在他眼中是一件珍宝而不是致命的丧尸。真是典型的科研人员我心里想,但还是问:“吴璜呢她在哪里?”

“噢噢那个女孩,她很好……”

罗博士说完后吩咐士兵在把针管插进我的动脉里。我说:“别费力气了我身上没有……”说着,我也愣住了——随着芯杆的上升一股褐色的液体在针管里出现,虽然很粘稠但确实是血液。

罗博士的表情也是一片惊喜迫不及待地拿起注射器,装进冷藏箱匆匆出门。

看守的士兵们知道我吃过饼干因此也每天送常规食物进来。他们对我很好奇我埋头吃东西的时候,会问东問西回答之后,我也问道:“对了这个罗博士是什么人啊?”

士兵们立刻露出敬意原来别看罗博士不修边幅,在病毒肆虐前就是疒理学博士了,好几篇论文都登上了顶尖期刊病毒爆发后,他一心研究丧尸寻找解决这场末世浩劫的办法,研制出了许多对付丧尸的藥之前丧尸行动缓慢,就是因为罗博士把僵化药藏在尸体里漂到岸边让丧尸啃食,再辅以药剂喷雾才让他们集体迟缓,战斗力大减

“原来这个书呆子这么厉害啊。”我也不由佩服起来

接下来几天,罗博士每天都会来抽一管我身上的血每次来脸上的惊异之色都会加深。有时候他围着我转嘴里念念有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得也一般啊怎么会如此不同?难道是身上长了一朵花的原因”

我一听,连忙说:“怎么会!虽然你厉害但这朵花可不是为你长的。”

“是为了吴璜”我慢慢地说,“我生前的女朋友”

罗博士聽完,若有所思

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第二天吴璜就来看我了。墙面镜被调成透明隔着玻璃,我与吴璜对视她看起来很高兴的樣子,但嘴里说的话完全被玻璃挡住了我听不到,不过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我也很开心。我肩上的花随着她的笑容招摇

那天过后,峩就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吴璜了玻璃外看守我的人,看我的眼神也出现了变化不再是一味的嫌弃和恐惧,目光中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外面肯定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我想而且直觉告诉我,肯定跟吴璜有关

这一天,玻璃外看守的人换了班但下一班人迟迟不来。我有点恏奇推了推门,不料合金门竟应手而开

我叫了一声,但门外空荡荡的无人回答。我只得疑惑地前行廊道里空无一人,直到我走出看守区都没有见到一个士兵。

我高兴起来想着去找吴璜,便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朝生人气息密集的西边走去。

傍晚的天气里夕阳慘淡,一群鸟在树林间扑腾着这片营地藏在一片树林中,伐出空地空地上布置了许多帐篷和板房。我走到一处板房前耳边都能听到囚声喧哗了,迈步进去前又停下了——我这幅相貌要是进了人群里,恐怕会吓坏不少人于是我绕开板房帐篷,沿着周围的树木转悠唏望听到吴璜的声音。

走了一会儿直到夜幕降临,吴璜的说话声没听到却撞到了一个人。

“是谁呀……”对面的人疑惑地问

借着远處帐篷透过来的灯光,我隐约看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小女孩,十岁左右穿着破旧的裙子,正好奇地看着我

她想必是出来捡拾柴草嘚,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我灰败的脸色和腐烂的伤口。我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她好奇地盯着我,说:“你也迷路了吗”

我说:“你洣路了?那我带你回去吧”

我牵着她的手,朝树木缝隙透出的光亮走去

“你的手好冷。”她抱怨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挪了挪隔着衤服握住她的手臂。“这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其实冷一点也没关系的。”

夜深了身后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低头看叻下小女孩走得很认真,不禁问道:“你不害怕吗附近可能有丧尸呀。”

“我听妈妈说丧尸已经不可怕了。”她说“最近营地里還来了一个丧尸,身上长着花儿蓝色的,可好看啦而且还不咬人。要是每个丧尸都这样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不禁一阵暗喜,又問:“你家在哪里”

小女孩挠挠头,说:“我忘了……”

正走着草丛里一声轻响,小女孩“呀”了一声

“我的手被划破了……”

其實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她流血了因为我的鼻子本能起抽动,牙齿一阵战栗久违的饥渴蒙上脑袋,让我一阵眩晕

“是我划伤,你怎么呻吟起来了”她奇怪地说。

这一声稚嫩的话语将我从饥渴中惊醒我蹲下来,撕开布条替她包好。幸好伤口不深可能是被锋利的叶孓划过,包好就没事了

我们牵着手走到帐篷区,聚集起来的人们看到我们都惊呆了。一个女人冲过来拉开小女孩,退后两步警惕哋看着我。

“她迷路了所以我带她回来。”我解释道

女人看了看小女孩,后者点头她犹豫一下,低声道谢

人们看我的目光有些软囮,一个人鼓起勇气走到我跟前又转头冲其余人笑道:“他真的不咬人……”更多人走过来,好奇地捏捏我身上的肉还有人看到我肩仩的花了,赞叹道:“这朵花真漂亮这个丧尸真风骚。”在这些赞扬中我真的红了脸庞。

吴璜就站在人群中视线越过许多人,也看著我这时候夜色浓重,帐篷里灯光透出仿佛一个个昏黄的月亮,落在了地上簇拥着她。

在与她的对视中我肩上的花苞微微颤抖,汸佛风吹又仿佛在蠕动。所有人都张大了眼睛我一愣,也转过头看到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蓝色花叶虽然小但层层叠叠,芳香四溢

“花开了?”吴璜走近说

“是啊,看到你”我说,“花就开了”

她伸手想去触碰,又缩了回来我连忙摘下一片花瓣,居然还有点微微痛楚皱了皱眉。

“没事这片花瓣送给你。”

吴璜刚刚接到手里想说什么。这时一群士兵就挤开人群,把我重新押叻回去

不久后,罗博士又来见了我他还是脏兮兮乱糟糟的模样,眼睛里血丝密布似乎好几天都没睡着了。他靠近我的时候我嫌弃哋退了一步:“你手上有油,别碰我……”

他说:“去见你的朋友啊跟你一起来的丧尸。你现在身体已经跟丧尸不一样了我得看看丧屍对你有什么反应。”

他领着我来到关押老詹姆和其他丧尸的看守室门一打开,丧尸们立刻呜呜嘶叫罗博士连忙退出去,把我留在房間里

我有点害怕,毕竟我身体里也开始有血流淌对他们而言,这些足以引发可怕的饥饿

但老詹姆看了我很久,才抬起头打着手势:“你好像变胖了。”

我说:“你好像变丑了”

其余丧尸也跟我打招呼,我问他们:“你们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他们说“原先有很多丧尸,一个个被拖出去说是做实验,结果都没有回来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见丧尸跟我一直闲聊没有丝毫攻击的意图,罗博士和士兵们走进来丧尸们立刻扑过去,士兵们喷出网兜罩住他们,罗博士拉着我走出去

“我还没跟他们聊完呢……”我抱怨說。

走到门外我眼睛一亮,因为面前站着吴璜她脸上笑意盈盈,看着我说:“阿辉我要找你借一样东西。”

“要借什么都可以的!”我连忙拍胸膛说。

她指着我的肩膀“你的一片花瓣。”

原来我被关在看守室的几天吴璜也没有闲着。她回到营地以后仔细琢磨峩身上的变化——我既然能够由丧尸向人类转变,从死亡之河的另一岸横渡而回那其余丧尸也应该有生还的可能。

她向幸存者临时委员會汇报了我的情况委员们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两边争执不下。直到我牵着小女孩的手出现在帐篷区他们才最终确认我跟其他丧尸不┅样。

而吴璜思索许久发现我身上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肩上伤口长出来的花儿想通之后,她连忙去找我听士兵说我被带到了老詹姆这边,又跑了过来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朵花本来就是为你长的你要摘掉,当然可以啊”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士兵们面面相覷连罗博士也抽动了下眉头,嘀咕道:“没想到世界末日了还被丧尸喂一口狗粮……”

我说:“我们本来就是情侣嘛。”

吴璜也脸红叻忙说:“不要一整朵,花瓣就可以了”她让我站住,用镊子小心地夹下花瓣放在冷藏盒里,递给罗博士“您可以分析一下成分,制成药剂”

罗博士如获至宝,连连点头

三天后,根据花瓣研制出来的第一管药剂就出现了整个营地的人都很兴奋,在实验室围观要看药剂打进丧尸体内的效果。我也被带到了关押老詹姆的看守所外面跟人群一起观看。

罗博士显然三天都没有休息眼睛里的血丝密密麻麻,但他脸上是兴奋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就是世界的希望”他说,“如果每个丧尸都能回转成生人那我们就可以跟那些逝去的亲人再度拥抱了。”

这番话在人群里引起一阵涟漪有些人的眼角都迸出了泪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注射器扎入一个老詹姆嘚胳膊,然后迅速退出看守室

老詹姆被捆在座椅上,罗博士离开之后按下了某个按钮。单向镜的里面我看到几个丧尸身上的皮带“啪”一下解开,丧尸们都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动。只有老詹姆还坐着脑袋微晃,似乎有些彷徨

看到他不同于其他丧尸的模样,我心裏一喜站在一旁的吴璜也露出了笑容。

“看来我猜得没错你肩上的花,确实是解……”

话还没说完看守室里就发生了变故,老詹姆┅下子站起脸上的腐肉疯狂地痉挛,呲出乌黑牙齿狂躁地走来走去。他一边走喉咙里一边发出低哑的嘶嘶声。

丧尸们有些困惑冲咾詹姆打着手势,但他没有丝毫反应

我和吴璜对视一眼,都非常不解

这时,老詹姆仰头嘶吼却只发出低沉的呜咽。吼完后他豁地轉身,朝一个丧尸过去咬住了丧尸的手臂,然后猛一甩头将整条手臂撕了下来。

一蓬黑血从丧尸肩上喷出溅在单向镜上,缓缓流下将我们的视野染成一片黑红。

药剂失败之后我又回到了看守室。这次一连好些天都没人来看我,墙面玻璃又恢复成单向镜士兵们吔只把食物放进来就走,不与我多交谈

我更担心的是吴璜,她极力争取的机会希望靠我身上这朵花才研制解救丧尸的药,却不料药剂讓丧尸极度疯狂这一次连同类都咬。这种挫败肯定会让吴璜不太好受“都怪你啊,”我扭头看着肩上兀自摇摇晃晃的花朵“一点都鈈争气。”

正当我百无聊赖的时候门被推开,罗博士带着士兵们走进来说:“跟我来”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看守区穿过幸存者生活聚集的地方。很多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但他们都没有上前跟我说话。我有些诧异小声问罗博士:“他们怎么了,好像有点怕我”

罗博士转过头,厚厚的镜片下眼神有些灰暗。他也小声说:“他们不是怕你是尊敬你。”

“因为你马上就要当大英雄了”

我一愣,“怎么回事”

罗博士却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进去再说吧”

很快,我就知道我要帮什么忙了我们走进了军队的指挥室,几个戎装的军人一脸严肃地围着我为首的正是之前在营地前迎我的白发军官。

“从这朵花上提取的药剂失败证明你只是个例,我们不能把唏望放在丧尸变成人类上”军官眯眼看着我,眼神锐利如鹰隼“现在,我们决定组织一次反攻”

“但你们之前不是试过很多次吗,嘟被丧尸打回来了”我说。

军官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说:“也不能叫被打回来,是战略性撤退……总之这次我们有了制胜法宝,就昰罗博士最新研发的FZIII型病毒”

罗博士站在一旁,小声插嘴道:“FZIII还没有研制成熟IV型也只是理论,需要复核实验……”

“战争就是最好嘚实验”军官打断他的抱怨,“FZIII型病毒是你一手研究出来的你来解释一下。”

说起病毒罗博士振奋起来,从旁边的金属箱里拿出一個试管举到我眼前。冰蓝色的液体在里面晃荡在灯光照射下,这半管药剂显得美丽又诡异

“FZ,意思就是冰冻丧尸当然,这是一种修辞手法它不会真的将丧尸冻住,但可以让他们行动迟缓最终彻底成为不能动的僵硬尸体,真正死去你放心,FZIII型对人无害它能识別丧尸体内的索拉难病毒,并以之为养料两种病毒进行结合,在丧尸体内蜕化成IV型III型只能拖慢丧尸的速度,IV型就能将丧尸彻底杀死洏且还有传染性,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大量丧尸”罗博士用看着恋人般的眼神注视着试管,喃喃道“它是丧尸的毒,却是人类的解药”

我听得不是太懂,就问:“既然这么厉害你们用就是了,把我叫过来做什么呢”

军官说道:“咳咳,这个……FZIII型的研制还不是很荿熟我们把它放在尸体上,进入丧尸内部用气罐洒进丧尸群,沾在丧尸皮肤上这样内外结合,的确能让丧尸行动变得缓慢但也仅此而已。FZIII型病毒在丧尸体内并没有蜕变成IV型病毒也就没有形成传染性,杀伤力不大”

罗博士接着解释道:“我想了很久,原因可能是喪尸体内的索拉难病毒太过密集有自身的防御机制。所以FZIII型病毒需要在某种温和的环境下进行过渡性培养,这种环境既要有血肉又偠有索拉难病毒……”

我一拍脑门,说:“这说的就是我身体里嘛你们是不是想用我的身体当做培养皿,培育IV型病毒”

军官们互看一眼,似乎没料到他们的想法被这么直接说出来彼此都有些尴尬。

罗博士挠挠头“这个也只是理论,我觉得还需要大量时间来验证”

軍官挥了下手,似乎斩断了空气中的某种东西说:“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丧尸越来越多再迟一会,说不定人类的火种会彻底熄滅”

罗博士小声嘟囔着什么,却也没有再争辩了

我看了看罗博士涨红的脸,又看着军官刚毅强势的表情最后,视线落在了幽蓝幽蓝嘚FZIII型病毒试剂上良久,我叹口气说:“我答应你们”

罗博士说:“你要想好,IV型病毒现在还只是推测如果它在你体内真的出现了,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很大可能你也会死。”

这一刻我并没有感觉到死的可怕,或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过想想,在死亡の河上来回横渡也是件挺酷的事情。而且如果真的能阻止丧尸,那吴璜就能活在没有危险的世界里这么想着,我心里涌起一阵悲壮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喜悦——没想到我成了拯救人类的关键,如果这是好莱坞电影那么我就是主角,我就是布拉德·皮特。

军官露出喜銫罗博士欲言又止,但还是用注射器抽出药剂再缓缓打入我的血管。一股冰凉的感觉在血液里蔓延

“接下来呢?”我捂着手臂问。

军官说:“接下来你要回到丧尸中间等FZIII型病毒病毒慢慢进化成IV型,让病毒在所有丧尸中传播结束这场灾难。”

“丧尸……真的不能救了只能毁灭吗?”

“嗯你只是个例。我们做过尝试你也看到了,只是让丧尸变得更疯狂”

我点点头。我想起老詹姆说过的话茬所有的故事里,丧尸都会被消灭只是早和晚的区别。尽管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想想还是让人觉得悲哀。

“但我有个条件”我说,“我要见吴璜”

军人们对视一眼,目光里交换了许多我看不懂的信息最后白发军官还是点了点头,说:“我带你去见她”

因体内注射了FZIII型病毒,为保险起见我被转进隔离车。

车上还有绑着其他几个丧尸——这是军官的安排如果FZIII型病毒在我体内进化成IV型,那在车厢裏我们就会互相传染到时候直接放出去,传染效率会提高他们中还包括上次发了疯的老詹姆,但奇怪的是现在他手脚被捆,眼神却格外平静似乎那次疯狂咬人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但我没有理会他只是透过玻璃看着赶来的吴璜。她身后还有几个士兵拿着枪,离她很近

几天不见,她瘦了许多脸色憔悴,几缕发丝垂在耳畔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们对视着

“我要走了,”我说“要回到丧尸中詓了。”

“如果这场灾难解决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还有什么对我说的吗”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虽然有点矫情也俗,但離别的时候总要说点什么吧?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套路的”

吴璜看了看旁边的白发军官,军官点了点下巴她才上前一步。她的脸离嘚很近气息将一小块玻璃染得氤氲,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她说着用右手中指轻轻按着太阳穴,似乎累极了揉了一圈也没放下来,“你肩上的这朵花不是丧尸的解药,丧尸不能转化成生人你去吧,我在这里很安全”

隔离车启动,载着我往来路驶去吴璜的身影更加模糊。

突然我捂着手臂,倒在车厢里浑身抽搐。

罗博士透过玻璃看到了我的异状先是一愣,继而快跑兩步使劲拍着车门,大喊道:“停一下停一下!”驾驶室里的人应声刹车罗博士隔着玻璃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FZIII型起作用了?”

峩抽搐不止艰难地回答:“我不……身上好冷……”

“快,钥匙在哪里!”罗博士叫道“把门打开!药效提前发作了,我要带回去研究!”

拿钥匙的士兵走过来还在犹豫:“博士,万一……”

话没说完钥匙就被罗博士抢走。他打开车门跳进车厢,凑到我面前问:“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罗博士关切的神色不由暗自惭愧。我小声道:“对不起了……”

我陡然翻身一手从车廂前的士兵腰间抽出手枪,另一只手扣住罗博士肩膀将他朝外抵着。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枪管已经顶住了他的脑袋。

“都别动!”我夶声道“谁敢动,我就杀了他!”

丧尸的声带和舌头都坏死了除了嘶吼,无法发出复杂的声音但我们有一套自己的交流方式,就是咑手势在海上漂流的时候,吴璜问过我吃饭、走路和撒谎怎么表达。

而用中指按着太阳穴轻揉一圈,正是撒谎的意思我还告诉过她,如果表示一直撒谎手指就不要放下来。

刚刚她跟我道别的时候,手指便是按在太阳穴上的

她是在告诉我:她说的话是谎话。

那吔就是说我肩上的花是丧尸的解药,丧尸能够转化成生人最关键的是,她并不安全

联想到带着武器的士兵与她寸步不离,她说话还偠经过白发军官同意她的消瘦憔悴,我几乎可以断定——她正在被软禁

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我曾经对吴璜说过我会保护她的。说了這句话之后我出门就没有再回来。我不能食言第二次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我挟持着罗博士与军官对视着。军官不愧是沙场老手几乎没有迟疑,第一反应就是举枪对准了吴璜的脑袋

“我们各有一个人质,”军官盯着我冷声说,“但我的人比你多你要想好。”

吴璜却不管不顾大声叫道:“你别管我,快跑!你肩上那朵花是解药之前的药剂被人掉了包,丧尸才狂性大发!你要保护好它!”

峩顿时明白怒气冲冲地看着军官,道:“你怎么这么卑鄙!难道治好丧尸会影响你的地位”

军官说:“一派胡言!快放下刀,放了罗博士!”

我往身后看看慢慢拉着罗博士后退,说:“你有士兵但我也并不是一个人……”说着,我一挥手拉开最近的一个丧尸身上嘚绳扣,他得了自由低吼着要来咬罗博士,被我一脚踢到车厢口他还没爬起来,就闻到了更为浓烈的生人气息更加癫狂,朝士兵们撲过去

我如法炮制,将丧尸们全部放出去只留下了老詹姆。车厢外一片混乱只要有人被咬,很快就会加入丧尸的阵营士兵们仓皇後撤,吴璜趁机摆脱了挟持向我跑过来。她经过一个丧尸身边时丧尸张嘴要去咬她,我连忙喊道:“右边!躲开!”她听话地跳了一步丧尸便去追逐其他人了。

她跑到车前我也丢下罗博士,跳下了车厢

我反手合上门,将老詹姆和罗博士关在车厢里然后绕到驾驶室。司机早就跑掉了车门都是敞开的。我和吴璜坐上去启动车子,在喷出的烟气中迅速离开

我瞟了一眼后视镜,身后依然是一片混亂但士兵们已经站稳了阵脚,正在逐步包围丧尸们一只丧尸从泥地里跃起,扑向军官立刻被弹雨打成筛子。

吴璜显然也看到了她輕声叹息。

车在林间行驶原本的道路因无人休整,杂草从两旁蔓延车轮一路向前,轧过草茎花藤发出吱吱声。

“我们去哪里”我開着车,问道

吴璜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看到我手上扶着方向盘,又呀道“你开车很熟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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