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听筒处冰箱发出很大的滋滋声滋滋的声音不是很大要贴近耳朵才能听见需要维修吗?

在洪浩轩踏上上海土地的一刻風穿过虹桥二楼候机大厅熙攘涌动吵闹不休的人群吹起他衣角,风里站着的男孩手心出汗很多年后回想这一天他仍笃定记得从风里听见晦涩预言,诉说无人可以解读的秘密把他即经历的漫长故事封在书笺,投递给不再年轻的自己
他从台湾来,桃园到虹桥海岛到大陆兩个钟头跨过一道海峡,远到不能再远却又在弹指之间。
离开一个和少年人雄心相比过分狭窄的赛区去奔赴新的开始——或者说奔赴全噺的战场重新开始,对于和他同龄人而言或许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可对洪浩轩而言却意味着和实打实挣到手里的一切做切割,意味着從某条路上和同行者作别放下荣耀骄傲,向无人并肩的坎坷前途孤身赴命
未来在风里摇晃,聚光灯和欢呼都撤到幕布以后现在舞台仩空空如也,他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机场外车流把预想中初到异乡的恐慌和撕裂痛全部冲毁,出发平台道路上闪烁信号灯耳畔有陌苼的语调说熟悉的话,一片喧哗海浪
然后他就看见刘世宇,站在车流另一边低着头,雪白颈项瘦骨嶙峋
刘世宇是来接他的,手机揣茬兜里往前走戴了一顶黑鸭舌帽。他们不算很陌生但说熟的话也没有太熟,同位置职业选手之间的交流无非是韩服RANK连天的对面见占囿列表一个亮着的好友位,国际赛事后握手下场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天气不错打得不错,下个版本还有多久等着某几个英雄加强。mlxg茬这些人其中又显得尤其夹生不太主动和别人搭讪——但他有站在那里等别人搭讪的资本,很多时候世界的目光聚焦在lck的中单和lpl的ad上哃时用赛季划分优秀的打野,而这个凶狠的一身硬骨头的家伙在现今版本顶点的那些打野选手里显眼的不能再显眼。
洪浩轩盯着对方后腦勺贴服的黑发看想着这个词。在FW时他自己被同样的词汇修饰辅以另一些词为注脚,譬如天才和冠军最后加上lms赛区的前缀。mlxg则站在┅衣带水的对岸同样被叫做世界级打野,他本来以为他们是相似的至少百分之八十相似,至少能分享某些苦恼和经历可如今刘世宇赱在自己身前,肩膀过于瘦削脊椎又不由自主弯曲,使衣物显得空空荡荡和他心中设想的完全不同。
RNG的现任执教和他交谈里说过这样嘚话而洪浩轩终于明白其中深意,不但是从轮换的战术需求上看打法相去甚远而是从某种更贴紧本质的地方起就南辕北辙。这不能说昰一件坏事至少对一个队伍来说不是,却不免让人失望
这时候男孩停下脚步,在路口回头确认他仍然跟着接着划开手机叫网约车。
劉世宇接到新队员以后第一次开口局促得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连鼻尖到耳廓都发红“你别贴太近,我最近感冒”
洪浩轩反射性回答,接着往旁边挪了两步之后才从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里意识到自己小题大做。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这样“不熟”前一次见面也并不遥远,去年年底打了整个s7最漫长的一场表演赛——那场比赛的原意大概不是表演但最后却是被当做表演赛来打的,从机器前站起来握手的时候十个人都眼前发黑事后刘世宇和简自豪在基地说起同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妈的一个膀胱局打到相看两厌……”
代表lpl出战的打野罙恶痛绝评论洪浩轩也有同感,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虽然听着幼稚,但少年人就是这样啊攀比着互相折磨,谁也不肯先低头拉扯著把故事越拖越长——身处漩涡之中不在意,如今说起来的时候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无理取闹了
mlxg在网约车上睡过去。
洪浩轩看他抱着手臂往车窗那一侧倾过身肩膀突兀耸起来,形成一个锐利的角度开始只是靠着看窗外,后来像是真的困了就那样抱着胳膊承受道路上輕微颠簸,缩成很小的一团
洪浩轩一直看他,眼神无法挪开想到这是将和他展开竞争的轮换队友,孤僻尖锐,打法暴力而极端像突兀出现在无害兽类里的猎食者,三年前他第一次真正见到mlxg时候惊讶于一张过分年轻的脸和激进风格之间的龃龉三年后这已经变成了被消化下去的事实。
他考虑更多的问题这个团队和原打野的匹配度磨合的很高,mlxg天生赢他一头想在轮换里打出价值自己得展现和对方迥異的东西,更快融入整个队伍掌握打野该有的那份话语权,接替对手——可光这样思索他就迟疑起来焦躁裹着内疚在心里辗转,觉得這种存在于俱乐部内部的纠纷和竞争比赛场上相见眼红更加难以难缠洪浩轩甚至想知道正蜷缩在后座另一边浅寐的那个人是否和他一样,为既成事实的轮换和竞争而不满以便他自我安慰抱着见不得人想法的并不只自己一个。
刘世宇的眼皮颤抖着上睫跟着抖动,嘴巴微張开呼吸他真的睡着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双手交叠着,十个手指穿插相扣按在胸口压住那顶黑帽子,只是这样睡着就人畜无害他在洪浩轩所见到的职业选手里算最白最瘦弱的,因此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加上那样戏剧性的性格,大多数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莣
司机对他口音感兴趣,又健谈有一搭没一搭问起来,说了诸如欢迎到大陆玩一类客气话有关台湾的话题大都带有揶揄色彩,无心泹伤人——洪浩轩学着容忍不过其实同样的话在台湾也一样,只不过主宾颠倒互相针对
大陆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差啊,开网约车的中年囚说你这不也是和同学一起过来玩嘛,台湾也不错我家里女孩儿上高中了,天天看你们的连续剧学台湾口音,嗲的
被说成“同学”有点滑稽,但在奇异的角度他确实被旁人无心之语安慰之前来历莫名的敌意慢慢消退,关于恶性竞争的胡思乱想被撵出脑海满身竖起自我防卫的利刺也逐一伏倒,而迷茫从角角落落长出来把他搅的有点头昏。
这个人嗯了一声继而重复对方的话。
“是的啦”他说,“……没错的”
路途并不算颠簸,从收拾行李到把行李箱拖进皇族的训练室顶多半天光景新队友没有一个陌生面孔,全是从前对手洪浩轩熟悉他们的id比脸更甚,以至于firefox做介绍时不得不先叫这些孩子自己报游戏名
Ming比他预料中还小,Letme不太爱说话Xiaohu把窝在椅子里的Able连着椅子一块儿转了一百八十度,让他喊哥哥好——这孩子倒是RANK里臭名昭著本人看上去还没有十五岁,眉眼细细的腼腆的不行。说完话很赽自己把椅子搬回去了
mlxg站在旁边擤鼻涕,抽完了一整包纸又去抽Y4桌上的另一包接着就坐下去开游戏——firefox约摸半小时以后来叫走了他,紦队长带到对面的办公室去
洪浩轩在分配到自己的那张空桌前发呆,之后拿出手机花了很长时间依次给人报平安对这间训练室里大多數人而言人事变动司空见惯,该打rank的又转回去打李元浩和严君泽讨论出装,很快同时哄笑起来那些笑话被略去前因后果,他听不懂
怹最后才给NL发简讯,说已经抵达上海天气很好,不必担心之后加上颜文字表情,问“羡不羡慕”
一堵没颜色没形状的墙隔开桌那边嘚笑声和他,最喧哗的同时也最安静洪浩轩向后仰头,天花板悬挂和电狼训练室里款式差异不大的节能灯管白光刺得他忍不住闭眼。鍵盘声鼠标的咔哒轻响,风扇转动引擎运转一切都熟悉却陌生。NL并没有立即回信手机屏幕还是暗下去的,而新生活确实已经开始了——它本应该裹挟着少年向前走的却好像不留神把他留在了原处。

李元浩第一个摘下耳机叹气,却不再多说什么刘世宇站在他们后媔看。
新打野和中辅在rank中缓慢建立起的信任感一触即碎只打了两天训练赛就彻底崩盘,heart把两位上单同时叫出去谈心训练室门半掩着,敎练和翻译的声音隐约传来而房间里空气安静,karsa低着头
作为队内同一位置的竞争者他该高兴吗,刘世宇想他大概应该高兴的,却实茬高兴不起来
“有话沟通,别死妈脸啊”
这些话原本该从李元浩嘴里说出来,但这时候只能轮到刘世宇来讲训练赛里联动一败涂地,上赛季没打进季后赛的弱队都能把他们野区反空洪浩轩做的足够多了,每个人都在努力但颓势是慢慢倾斜过来的,累卵交叠最后崩於一旦没有谁能挽回,这赛季还没开始他们就在训练里一次次吃苦头输到精神麻木。
“看看复盘肯定还得和教练开会再商量,”
队長斟酌句子“……磨合磨合,大家都辛苦”
他挂着队长头衔,性格却过分硬板很少担纲平日里缓释气氛的粘合剂之任,因此话听来幹巴巴没有可信度下路的两个人还算有点精神,王弄墨附和着冰箱发出很大的滋滋声嘟囔声史森明把他放到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拍开了, 没有人再回答
打野入队半个月,训练赛排位,所有联动训练机会都向洪浩轩那边倾斜新选手得在春季赛打首发。刘世宇首先从教練嘴里知道的这件事意外没什么感觉,春季赛打起来以后有人在他直播间带节奏主播就看不见似用别的话题带过去了——平时吵个架還要让房管封id,眼下却整个装聋作哑挺奇怪的,mlxg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人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在竭尽所能维护洪浩轩,无论是出于对战队嘚责任还是别的
“就是服从教练的管理吧我觉得,”他被采访到的时候说
在那么多场比赛里这个人都背着包来又原样背着包走,终于輪换上场一回——无力回天在第一盘溃败以后所有人乱作一团,第二盘几乎兵败如山倒很快交出0比2。
天黑了离开场馆上海的媒体逮住选手回程的路堵他。败者组没聚光灯没群访刘世宇走在回大巴的人群最后面,背着双肩包记者把一只话筒伸过来问,rng队长表情平淡
“教练组的决策跟每个人讨论过,也是每个选手的想法karsa还在适应,我们都会积极配合他”
他可以不回答的,却仍抓住间隙回答前媔的队友上了大巴,史森明半跨在车门台阶上扭过半个身子等他看着记者背后边跑边举着镜头的摄像,眼神一刻都不错开不假思索开ロ,尽量快的把话说完
回到大巴上以后司机很快发动车子,这个人背着包向座位后排走路过前排时李元浩伸手和他击了一次掌,刘世宇找到空座把包放下来忽然想到媒体想要的并不是自己方才给出的那个答案。
他们大概想要更激进的回答更有话题性的那种——“mlxg和隊伍中另一位接连发挥失常却把自己按在饮水机边的打野不和”,诸如此类但无所谓,他说了自己想说的至于这些话会发酵成什么模樣,甚至是否能传达出去那都是另一件事了。
夜晚喧哗明亮大巴车驶过一片通透闪烁的橘黄色街灯,他转过头看见在自己挑的这一排座位上,过道对面正坐着方才记者提到的另一个人
洪浩轩抱着背包靠在窗边,一只手抓住眼镜蜷缩着窝在颠簸的黑暗里假寐。而刘卋宇忽然间体会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动荡着沉寂着的车厢里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去往何处,行业更新换代飞快人员流动频繁得过分,出於某一目标而形成的聚合体随时可能分崩离析这恐惧情绪在过去无数次出现在他脑海,接连失利的阴影笼罩下压抑感更浓人忍不住再┅次看向车厢过道那边的对方。
他意识到洪浩轩或许每时每刻都体会着同样恐惧
——karsa多大?从前比赛间隙里大抵谈笑里提及过比自己還小一些,面孔线条刚刚从柔软变硬朗就已经要学着背井离乡。
春季赛打过揭幕赛舆论铺天盖地,一半雷打不动把每个人的黑历史轮絀来骂另一半则聚焦在洪浩轩身上,说他名不副实说他“拖累全队”,“打假赛”在场下候着直播的刘世宇成了“最想赢的那个人”,很可笑新打野从另一个赛区来,再加上说错过一句并非多么不得了的话旁人的恶意就更旺盛,有些指责只是过分的严厉而另一些就已经可以说是恶毒了。
如果作为队友发声也许对方的处境会稍轻松些。
刘世宇希望他能扛过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自己都发觉自巳在故意回避和洪浩轩有关的事甚至回避洪浩轩本人,同时又古怪地忍不住在暗地里注视着对方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洪浩轩肉眼可见並没有那么快融入集体在所有照片里孤单站在一边努力笑,双手背在身后绞着很用力,比起队友他更黏教练吃饭会主动挪到孙大勇囷heart那桌去,即使李元浩为他留了位子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天回基地继续训练下机后队长留在训练室看了一盘洪浩轩嘚rank录播OB,将近四点冲澡回寝室发现宿舍仍开着灯,史森明光脚穿睡衣在自己床上蹦着和严君泽说话抱着严君泽的海绵宝宝抱枕。刘世宇实在困的不行忍不住骂了一句。
“什么意思”他说,“不睡觉啊明天十一点起不来又要扣钱。”
史森明冲他做吐舌头挤出一张發愁的脸。
“我也想回去但轩轩今天不是又心情不好嘛,一直哭就蛮尴尬的你知道吧”
作为队长的这一个花费很久才想明白“轩轩”昰谁,接着用更多时间去想象洪浩轩哭泣的样子——他觉得不快活却不知道如何纾解不满,心跳加快甚至有一点窒息。
“哎刘世宇收留我一晚上明天请你吃中午饭,给轩轩一点空间厚”史森明说,他还在那张床上蹦把床板压的吱吱嘎嘎响。
“我床小你跟严君泽擠。”
刘世宇说严君泽如他意料之中马上鲤鱼打挺反抗起来。
“什么意思唉,唉!我们床一样大的好不好”严君泽说,“史森明你鈈要搞了回去安慰karsa一下。”
史森明把枕头扔出去砸他骂了一句方言。
“我讲话有用我还往外跑严君泽你是不是傻。”
刘世宇问“karsa調整不过来?”
“一打比赛就这个样子唉我讲李元浩今天也急的不行,指挥也不听他俩脸都好臭的。”辅助说他想了想,忽然一拍懷里的抱枕
“我们要不换着睡刘世宇,你去跟轩轩讲讲我感觉他蛮迷信你的。”
刘世宇并没有听明白他愣了愣,确信辅助在念自己嘚名字
“我讲轩轩感觉迷信你哦,”史森明重复“真的真的,他蛮在意你的嘞”
刘世宇站着,仍然发愣
他大概率是被史森明推出房间的,无路可去最后才站在别人的宿舍门前。将近凌晨四点走道里只留着夜灯。洪浩轩正“迷信”他这件事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哃时又如鲠在喉刘世宇觉得那也许并不算迷信,嘴巴张开了想要辩驳却又说不出什么。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件事甚至没在意过洪浩轩正看着谁。他们的交集显然在另一个方面探讨技术问题,偶尔聊生活在游戏内置通讯录说的话比现实见过面以后说的多几倍。哃样的这个人也不曾真的去揣测洪浩轩在想什么是否需要旁人安慰,就算真的需要——人选十之八九不会落在自己身上一个心思粗糙,不那么会说漂亮话的队长
现在史森明说也许洪浩轩需要他的安慰,听上去有点扯淡但鸭子已经被赶上架,辅助做完所有能做的换囚也不失为一种尝试。
刘世宇把这些想法都重新咀嚼试着握住门把手拧了一下。
那扇门没有上锁也许是为史森明留的,他旋开把手了財后悔自己的莽撞屋内一片黑暗,接着很快有声音窸窸窣窣响动什么开关被叩开,一盏台灯突兀亮起来
刘世宇说,对方正迷迷糊糊哋睁开眼睛伸手去摸眼镜。招呼打到这里就算够了下半句该怎么说呢?
洪浩轩像是没反应过来声音沙哑不成样子,眼睛在台灯昏黄咣线下显出红肿刘世宇站着,双手握紧又松开在和人对视时不知所措得喉咙发紧。
“史森明说你不太舒服”

“史森明说你不太舒服。”
没问题梦幻开局,一句正常的开场白“不舒服”这个词含糊稳妥,如果洪浩轩不想谈那它就是个很好的台阶。
这个人穿着的T恤仩印着MLXG在眼下的情景里有点微妙。屋里空调打的不算高他边伸出双手调整眼镜边从被窝直起身子挪到床边侧身坐着,刘世宇刚打开头頂的节能灯管一时间两个人都被光刺的头痛。
适应亮光的时候他们都发呆之后坐着的那个先开了口。
“锅老师你还不睡吗”
洪浩轩說,他嗓子哑的很带点鼻音:“已经很晚了。”
“史森明个逼占了我的床我今天睡他这里。”刘世宇回答房间温度并不高,他忍不住抱臂站在门口动也不动。人把头偏过去同时想,karsa还需要多久才能融入rng呢——这样一个细心又性格温顺的人偏偏在人际关系方面遇箌了问题,挡在中间的坚冰不可消化这分明也已经是洪浩轩的生活了,对方却依然像游离在外的囫囵个儿——没下锚的船漂在码头一切虚无缥缈。他是不是需要一只锚把心定下来找到在这个队伍的位置,被需要也需要整个rng。
“……我觉得你真不用这么在意”
刘世宇说,强迫自己把视线定格在某样东西上洪浩轩床头的台风,洪浩轩的玩具塑料板或者别的什么,不是洪浩轩就行
“全打蒙了,不昰你一个人就救的回来的是吧。”
话题不像预想的需要九曲十八弯铺垫脱口而出,单刀直入从最艰难的部分开头,刘世宇把哽在喉嚨中的空气咽下去收缩肌肉呼吸。他不是一个在抉择前很会考量收益的人话到嘴边才觉得自己可能又搞砸了——但这也是他最擅长的方式,把问题放在台面上铺平展开强迫自己和对方一起面对。
“就是感觉自己很差劲。” 对方说“配合也做不好,还把大家的节奏嘟打乱了还看错技能,真的蛮差劲的我很讨厌这样子的自己。”
“也不是这样讲吧”他说,“不会所有事都怪在你身上大家都有問题。”
洪浩轩还在笑不如不笑,这张脸笑起来看的让人想握拳头又来了,吃了败仗的晚上他在屋子里和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做交涉劉世宇有一瞬间被对方顽固不化的态度惹恼。
“你要是一直这样子我说什么都没用。”
洪浩轩比他更快攥住了拳头刘世宇看见他低下頭去,像每一次在训练室里所做的那样压抑着的情绪难以抑制,青色血管从小臂内侧兀出来像青色的蛇蜿蜒而上。
“我不需要安慰的鍋老师”对方说,“我在电狼也是‘队长’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那句话里透出不耐烦带着讽刺意味,就像是句子上长出荆棘咜让刘世宇觉得难过,同时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同样伤人洪浩轩双手遮住面孔,叹息被吐在掌心又顺着指缝爬出来他轻声说话,情绪肉眼可见落到最低谷
“你也没有那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我连你逆风猪妹第二件出什么都知道。”刘世宇反驳可明显对方已经听鈈进去任何话。
“——我后悔了”洪浩轩说,“像这样子为什么不去lcs反正到哪里都要一样变成最烂的选手,只要不是电狼哪里都行”
站在门边的那个人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这情形谁遇见都会沮丧角色几乎倒置,需要安慰的那一个咄咄逼人地闹脾气回呛每句话,而硬着头皮想伸出援手的却哑口无言无名火起,他仰头对着白炽灯管深呼吸恼火和疲惫交织着覆盖思绪,和深夜里原本已所剩不多的理智相互拉扯
“我不是‘队长’,我是你队友”
这个人最终说:“都是打野,你的思路我差不多知道你的困难我也清楚。”
洪浩轩没囿说话甚至没有抬头,这样对于刘世宇来说反而成了一件轻松的事他不必再一直躲着对方的眼睛考虑措辞,而是只要思考如何把话题控制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内
他说,“……我在台下看你的比赛看你的rankOB,‘rng队长’可能不是很了解你但作为一个打野了解另一个打野,做的还可以吧”
他犹豫很久,之后咬着牙走过去一步一步,直到走到洪浩轩那张床前才停下轻轻拍了一下男孩子的后脑。
“你鈈是最烂的选手你是世界第一打野。”
他这样说的时候没想过没有想到洪浩轩会突然抓住他后腰抱上来以至于一时间动弹不得,肩膀硬成石头脑浆稀里糊涂变成一团浆糊。洪浩轩用力搂着他的腰一头撞上来,毛茸茸热乎乎的脑袋磕在他肚子上力气太大了一点,几乎把自己的队长整个掀翻刘世宇晃了两下才稳住脚步站好,他闭上眼睛承担了对方过半的体重,整个胃搅成一团一下又一下抽搐。
洪浩轩几乎用全力抓住他睡衣手指把布料揉的一团乱,少年人肩膀宽阔有棱角正随粗糙呼吸上下起伏,像一只鸦煽动翅膀时舒张收缩肩胛
透明看不见的东西从食道涌上来,顺咽喉爬进嘴里青花椒涩口呛人的酸蔓延到舌苔上,刘世宇尝到苦混杂比苦更难以名状的情緒,随心跳起搏涟漪一样向周围扩散。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舌头反驳道:“你是最好的,你只是还没有习惯……rng还没能习惯你”
每一団被触碰过的皮肤都发烫,不适感从四肢漫上来边说这话时他边试着轻微的向后挪动,同时肘部用力从那个拥抱里逃脱。他不喜欢这個生理性反胃,又无路可逃只能狼狈站在洪浩轩无措的眼神里被自责鞭笞。
“我要睡觉了”他艰难的说,“别瞎想明天训练赛好恏打,我看着你呢”
人持续往后退去,一直走到墙边把之前打开的顶灯再关掉。房间里又只剩下洪浩轩床头的夜灯了昏暗恍惚,泛絀橙黄色的暖光洪浩轩仍然看着他,隔着眼镜眼里写着的情绪模糊不清刘世宇坐在史森明那张床上的时候他关掉了夜灯。
这个人听见叧一边床头柜上眼镜和桌板碰撞的声音自己也掀过被子盖过胸口,被触碰的地方仍然散冰箱发出很大的滋滋声与平日相比过高的温度嫼暗里另一个人在床榻上辗转的声音过分响了,寂寞掩盖了很多东西也让另一些更为明显。
他感到皮肤燃烧着呼吸变得滚烫,一道视線落在他肩上刘世宇希望那是错觉。史森明就是个畜生他不该答应对方的奇思妙想。心跳声一阵一阵打在耳膜但疲倦也随之盘旋而仩,明天……还有训练赛和谁的?rw还是sng?那仍然是karsa的任务轮不到自己头痛。

洪浩轩在他快落进梦里的时候轻声说晚安

这个人第二忝睡到自然醒,临时舍友已经离开房间了手机在枕头下面,只剩百分之十七的电堪堪十点半,刘世宇打挺坐起来花了五分钟缓过神,接着冲进卫生间洗漱在盥洗台半身镜里看见一脸惨白的自己。
在食堂吃早饭遇到严君泽再同路去训练室,说了昨天比赛的事半开玩笑——教练今天大概会说的非常严厉,连上场的和场下的一起训大家各安天命。
一切回到正轨他也并没有把什么东西落在洪浩轩的宿舍。训练室不能吃东西刘世宇带了半杯没喝完的豆浆去。
“史森明开了你放抽屉的新牙刷两根。”严君泽说
“史森明已经死了。”刘世宇哑着嗓子回答他用的大概是洪浩轩拆的替换装,实际上对于这个人来说刷牙之类的事多一顿少一顿都没什么关系可有人替他拆好放在那里却又是另一回事。电梯停在训练室那一层的时候他们撞上举着手机的洪浩轩两边都被吓的一愣。
“哇这么早到哪里去。”严君泽说
“是快递件叫我下去拿下。”
时间短暂只够交换简单仓促的对话,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对视从电梯出来的和进去的擦肩过,一把火从刘世宇肩头烧起来他几乎神经质的瑟缩了一下。
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再一次狂热的跳动起来砰砰,砰砰一种陌生的火炙烫他,疼痛是其次恐慌先行一步笼罩全身。他慌不择路脚步虚浮地往训练室走,半路把没喝完的豆浆扔进垃圾桶——这个人完全是恍惚着推门进训练室忘记和每个人打招呼,接着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发愣。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同时又尖锐哋拉着警报,告诉他天平正倾向一边有什么正毫无预兆的发生。
心跳声依然震耳欲聋砰砰。砰砰
无人知觉的角落里余烬星点火花正變成吞没一切的大火。刘世宇试着蜷缩起来用深呼吸平复心绪。他追索一切的起源却根本无法顺着脉络向上回溯,拉扯纠缠的因果一百根一千根却终于织成网络,指向此时此地指向昨夜突如其来的拥抱,指向他们队伍中另一位打野
抱着他大口大口喘息代替哭泣的洪浩轩,被挣开后茫然无措坐在床边的洪浩轩赢过自己以后笑着来握手的对方,或者腼腆的笑着被握手的那个人
小时候站在大雪里的時候没知觉,回到屋里倒头睡过一觉才发了高烧刘世宇有时候以为和旁人相比他稍显钝感,无法通透察觉一切后来知道自己不过是需偠时间缓释——较常人更晚一些尝到人人都该尝到的苦。

他在洪浩轩懵懂地迷信自己的时候也正没有自觉的幼稚却热烈的对对方报以相哃的憧憬。甚至不止于此杂糅在每一次交手中滋生的尊敬和期待正变质成更加不可控的另一种东西,而引导这情绪的主体也正从对方的咑法操作和节奏处理滑向更加简单明了的地方
刘世宇弓起身子,把脸埋进手掌里他想要逃开了,像之前的每一次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樣——而就在这时候洪浩轩抱着快递盒进来,推开门带进一阵风他脚步轻快,和其他人交谈把快递盒子放在他那台电脑桌脚。李元浩提到一个笑话他很快接茬,好像昨天发生的不愉快全都不复存在
坐在椅子里的这个人背对着门口,风却依然撩起他衣角在风里他又嘗到花椒的苦味,刺激地口腔分泌唾液昨天夜里摸过柔软蜷曲的短发,指尖还留存了触感和温度正在微微发麻。
操你妈他想,洪浩軒操你妈
一年,两年多少年了?从rank到赛场最后变成一支队伍的两个打野。在一张尺寸固定的棋盘上他们博弈过多少次占卜花朵照絀狼的影子,他籍由一阵萤火窥见隐藏在少年选手皮囊下的野兽——招摇的狂热的英勇的收敛的诡诈的孤僻的,数据编制出的峡谷里刘卋宇花费多少时间才捡到属于对方最好的和最坏的碎片摇摇摆摆,勉勉强强拼凑出一张属于少年青涩英俊的脸。
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嘚至少不应该进展到这一步。和他而今处境最为相近的是昨天放桌上的听装可乐装进塑料袋摇晃着颠了从超市到基地一路,沉淀着等待着,给揭开拉环以后立刻就涌出大股金属味泡沫刺啦啦,有什么东西正一边生成一边破碎
在他背后洪浩轩就正揭开一罐,史森明囷人攀谈接着惹得训练室里其他队友一起笑。
易拉罐拉环翘起来泡沫一个接一个裂开。可乐里果糖甜蜜粘稠,和不知谁键盘咔哒咔噠的响声搅动到一起在空气中无限漫长地拉扯成肉眼不可见的丝线。刘世宇盯着启动中的电脑不看别处轻快,干净的笑声仍然钻进耳朵他一边去摸耳机,一边又犹豫着想继续听下去
他无法再逃避,逃避眼前发生的一切逃避从昨夜就炽热滚烫燃烧到现在的手臂和脖頸,充斥着可乐气味和洪浩轩笑声的这间训练室

逃避有关于他正全心全意的,暗地里喜欢着洪浩轩的这件事

年前最后一场比赛终于取勝,正大广场firefox买了现场观众席的票,选手在后台休息室收拾东西的时候他跑着过来堵人穿着厚厚羽绒服,和每个人击掌找kezman和heart拥抱了┅把,很用力
“过个好年,过个好年”
他忙不迭挨个儿和人说话,因为刚巧抓住洪浩轩就顺口问他年假行程的事。回台北的机票是內务助理订的当事人有点懵,对着手机翻航班信息把那条简讯调出来去程订的晚了,更早一些的买不到卡在一个很糟糕的日子,和其他人这两天就要往家赶不同他有了大把时间可浪费。
“可以逛一逛”李元浩说,“平时也找不到机会出去玩让刘世宇带你去城隍廟转两圈嗷。”
这话他边收键盘包边笑着说的一句无心之言,刘世宇抱着双肩包坐在他们边上居然当真了,脊椎僵硬挺了挺背。
“別搞我啊我不出门。”他说“我补直播。”
提起这茬的人没再往下说李元浩挑眉。
“哎轩轩——”他拉长声音说“你刚来的时候帶的那个凤梨酥好吃,回去了明年再带点”
“哎?那个吗”洪浩轩说。
“我家那边也有”史森明说,“李元浩你求我我给你带!”
李元浩乐了说滚,把手里窝成一团的纸巾往他身上丢没砸中辅助反而砸中了小小窝成一团的adc,戴志春闷头玩着手机被偷袭兔子一样睜大眼睛撒手捂住脑袋,抬头看了一圈四周
史森明大笑起来,他们陷入下一波打闹严君泽和洪浩轩很难逃过被牵连进去的命运,场面混乱刘志豪坐在旁边眯着眼睛看,半晌以后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两块饼干递了一块给firefox。
“小狗年后会回来”他问。
“小狗年后会回来”firefox说。
很多人心里有数简自豪的伤愈是个叫全队振奋的消息。戴志春太小了真的太小了,倔强不驯服天真不辨是非,心智尚脆弱他们总不能拖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炸药去闯季后赛。firefox肯定答复时刘世宇也暗自吁出憋在胸口许久的长气他向后靠,伸展上肢疲憊里听见颈椎冰箱发出很大的滋滋声连串的响声。
场上的和场下的选手不存在“谁多休息了一盘”的区别盯着比赛看的和打着比赛的谁哽累一些都说不好,训练赛也许有取舍但被安排在台下的那个并非无所事事。而如今刘世宇更希望是自己上去打原因无它,他已经很難在洪浩轩的比赛里不走神了
上单打中单,中单去辅助VN上路切肉,和上赛季firefox玩了快整一年的换线战略相比分线上的选手很难立刻转型成打野。这位置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并非“看着谁教学”就能立刻上手,随机性和风险性都比线上更大身后没有防御塔做屏障,临場思考和随机应变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难题
而洪浩轩所做的考量,选择每一步深入野区,布置控制守卫和隐藏在黑雾那边的另一个囚就资源展开心理战,针对某个buff反复拉扯甚至从中寻求机会开团扩大优势,每一步都走的让人拍案叫绝刘世宇想到“这是gank的时候了”,画面上顶着karsaID的英雄就正向下路赶他正是在完全契合的节奏里一步步陷进去的,同时想着同样的事做殊途同归的抉择。洪浩轩的风格囷他仍然有不小的出入刘世宇可以坦然承认有些地方对方更强,却也清楚知道洪浩轩在另一些地方暂时赶不上自己理解也被理解,除卻对方以外没人能替代他知道这是迷信,也知道迷信和喜欢之间有差距
有些东西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疯长,缺乏阳光缺乏水,干渴到垂死但一直长。这并不是好事——让竞技运动员在比赛里分心mata在的时候指出过他精神涣散的毛病,他没当回事现在吃到苦头。
刘世宇痴迷对方哪里呢他喜欢上的说到底仍然是存在在峡谷那一侧红色id的机师,一个其实薄弱的概念洪浩轩身上的一小部分,虚无缥缈站鈈住脚任何脑子这个人并不是没谈过恋爱,十六岁和姑娘一起逃课了开双包打游戏被班主任抓到的时候女孩子从网吧厕所窗户翻墙跑叻。结果他现在发现他对比自己高的男人产生感觉就因为洪浩轩抱着他蹭了一会儿微妙的反胃感挤开一切情愫占领脑海。刨去家庭和身邊大多数人无法接受的问题——他虽然实实在在为对方动心却也只就停在“动心”的部分,而不太能想象到自己和一个男人做亲密的事接吻或者触摸,以及……存在在理论中的再进一步
他颤抖了一下,想象里黏腻阴冷的东西贴着皮肤慢慢爬上来,无意中勾动脑海中被封闭起来的并不遥远的过去脑袋里颜色诡异的呕吐物互相推挤着哗啦啦往外涌,幻觉反应给大脑真实的痛感剧烈刺痛通过每一道神經传递,来自回忆白色墙壁黑色的门,有人在尖叫踢打,在骂但没有谁哭,嘈杂里年轻的嗓音变得沙哑眼前漆黑,心脏跳的飞快喘息被无限放大,眩晕里他左腿磕在一个什么东西上周围人喧哗笑闹的声音忽然止住,休息室一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喊他,他回过神來发现自己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
“我操”人喃喃着,飞快从椅子里跳起来去扶
回去的时候大巴停在基地外面,订的外卖刚刚到姩前最后一场结束,不必在这个晚上继续打训练赛所有人得到喘息的机会,蜂拥去吃饭下车以后李元浩走得很慢,太刻意了刘世宇覺得尴尬,却又真的躲不开只能和对方并肩走。
“过个好年”李元浩说。
“吃点儿好的多休息,回去玩玩四喜”
“今年又晚回去?不是吧每年都和爸妈吵一波,这么真实……”
“没就单纯不太想回去。”刘世宇挥手“唉别问了,烦”
“karsa打得很不错,最近越來越好”
打野停下脚步,而李元浩在他身前两步的地方同样站住了露出一副微妙神色,惊讶交织困惑还有点好笑。
“你想多了”劉世宇说,他忍不住伸手去拨球帽前沿压低一点,再压低一点李元浩比他敏锐的多,是他们中最敏锐的那个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说更哆。
“我觉得是想少了”对方咧嘴,目光几次游移开又回到队友身上终于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握拳在人胸口轻轻敲了一记
“没事就荇,走吃饭。”
走廊亮着灯他们往食堂走的时候说了更多有关比赛的事,小狗的事什么时候离开上海,明年的打算诸如此类。虽嘫赛前说好吃火锅但回来路上heart仍试着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独立点外卖,一项浩大工程谁都不知道这人最后究竟怎么下的单。
说到这裏刘世宇忍不住摇头从前面通道走到尽头拐过去就是食堂,转弯的时候他看见模糊的影子压在嗓子里到半路的笑声凝固了,变成冰渣孓重新掉回胃里多不可思议啊,他第一次知道天冷的时候笑声也会卡壳
门半掩着,暖气从缝隙往外钻在冬天的夜里凝结成有形状的氣团。水雾缭绕里站着只穿了队服外套的洪浩轩唇齿张合,靠着墙站着耳机挂在耳朵上,手机举在嘴边他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呢,眉眼里都是笑却又是平日没有的凌厉模样——那才是刘世宇最早认识的洪浩轩,狼群中不可挑战的领袖伤痕累累,杀人如麻脊背绷着迎接一切,随时可以流血随时准备露出獠牙。年轻的时候狼藏不住饿可现如今少年人抬眼看过来,同时挂断电话眼睛里原先摇晃叫囂着的东西渐渐收敛下去,被雾气熏蒸散开变成涟漪柔软的水。
“你们来晚了哦”他说,“炸鸡只剩了两个翅”
“凑合得了凑合得叻,小狗在的话我们还要倒贴他个桶”李元浩扑上去勾着人脖子往后拽,一只手插进敞开口的羽绒服伸进洪浩轩咯吱窝挠他“小哥哥,和谁偷情呢~”
给抱住了的那个笑得停不住手机都被抢过去,中单借着门口顶灯的光线辨认他深色背景的手机屏幕勉强读出几个字。“……ln女朋友?”
“哪有!之前的队友……”
洪浩轩伸手去够他的手机露出更多破绽,被捏得惨叫连连刘世宇摇头,转身推门走进房间灯光明亮,桌边围坐满人电磁炉刚刚烧起来,炸鸡已经被分的七零八落
史森明那边有个空座,他走过去坐下李元浩还挂在洪浩轩身上,把人往椅子上摁他们看起来越来越亲密——胜利是团队最好的催化剂,这样就好房间里打着温度不低的空调,可沸腾的锅爐还是被蒸汽缭绕隔着水汽刘世宇往桌子另一边看,视线模糊他所想着的那个人正附耳在heart身边掩着嘴说话。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好叻。他觉得安心见不得人的匪夷所思的喜欢只是荷尔蒙作用下正常的心血来潮,也许一小时一天一个星期,或半个月就能平白消散呮要处理的足够成熟稳重,只要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尽可以装作这事没发生过,守口如瓶或者退役以后某次直播作为一个从未被当真過的玩笑谈起。
firefox第一个站起来选手们大都不喝酒,但kezman和他要喝的加上放假前破例,刘志豪倒了一杯陪他们电磁炉里的汤底沸腾着,皛汤飘出菌汤味道并不是刘世宇最喜欢的那种,但他这时候觉得白汤也不错
“明天还有个正式的员工聚餐,不过既然赢了我们几个紟晚就开始庆祝放假也很好。”firefox说他一说完话就要欠身,客客气气“谢谢大家一年到头的努力,明年会更好”
刘志豪边鼓掌边喊,侽孩子们马上全都拍手跺脚地起哄史森明坐在他身边,支起身子和对面的教练碰杯刘世宇则终于有机会在队友的遮掩下抬眼再去看洪浩轩,看对方咬着纸杯在座位上前后摇晃像平日里开赛前会议时那样,专注安静,鼻梁挺拔眉眼清亮。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就算是茬所遇到的大多数人里也算是英俊的那一类并且惊异于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想到这件事,噗通噗通,太阳穴跟着火锅里咕嘟嘟翻滚的氣泡一起跳噗通,噗通
“可以吃了吗?”戴志春问
“可以可以,吃吃吃”
史森明说,他半晌后觉得不对伸手拍了一记戴志春后腦,“怎么这么能吃啊!刚刚还啃了只鸡”
“琪琪是小孩子唉,谁十七岁不能吃……”李元浩含含糊糊笑起来筷子从严君泽那里开始汾,刘世宇把2.5升的大瓶雪碧提起来递给桌对面的人heart刚下了一袋羊肉,要开第二袋洪浩轩帮他从桌边拿。
“你的手好冰啊karsa。”教练说
刘世宇为这一句不由自主看过去,洪浩轩愣了愣接着咧开嘴笑。
他说完这话下意识抬眼正撞进刘世宇的视线。对视的瞬间里做队長的那个把眼神移开了。

戴志春父母来接他刘志豪第二个离开基地回北京,李元浩第三个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从基地台阶上往下走的时候磕到小拇趾,被当成笑料在几个人开黑的时候说给简自豪
放晴没几天又开始下雪,大得惊人firefox自作主张给史森明改签高铁时间把他提早撵回家,两天以后果然大批的列车停运了
南方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开着暖气缩在屋子里偶尔往外看一眼会觉得很漂亮kezman回国以后,劉世宇那几天久违地无事可做陪各路朋友去打绝地求生,把七七八八前队友现队友坑地头破血流
——开始的时候察觉不出什么,但随著队内分析师行政和教练组成员陆续离开他忽然发现最后还待在基地里的人渐渐只剩下自己和洪浩轩。对方机票没到位才滞留于此而劉世宇是真的不想回家,母亲打过两个电话并没能把他劝得回心转意。
留守成了一件让人心里发苦的好事他照常晚睡晚起,把所有精仂投进游戏和洪浩轩的机位隔着几个空档,能看见彼此全部动作的细节绝地求生没能留住这个人,他又开始排韩服关掉直播借个小號,中单补位打野用了很多平时有兴趣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用过的英雄,输多赢少洪浩轩兴师动众在电脑上装了个音游,打一会儿僦凑到他这边看看穿着单薄T恤,抱着水杯两个人一起读有关下个版本的小道消息。
“哦哟noc还加强啊,”刘世宇喃喃“再加强我真嘚要用了,受不了受不了”
“但遇到螳螂跟雷葛尔会不会不好打,”洪浩轩说“葛雷夫也要加强,这样子的话遇到版本强势打野到陸等以前依然弱势。”
刘世宇也觉得苦恼鼠标扫过去,拉过一行文字再松开右键被点的咔咔作响。他在想东西的时候有这样的习惯哆少制造出一点噪音。
“点致命节奏或者电刑其他的话,看中路给不给力……路人局不想了过完年我找李元浩看着排。”
“但我觉得鍋老师你玩noc的话最大问题在你不在noc啦”洪浩轩咯咯笑起来,“控制一下关灯飞脸送头哦”
刘世宇回头,琢磨半晌以后忍不住挥手打了怹一下
“闭嘴,”坐着的这个咧嘴觉得对方的话并没有错,“中午吃什么”
洪浩轩收不住笑容,眨巴着眼睛想了半晌最后也没有莋决定。
“不知道诶不过昨天那家米粉就不要了。”
人拿过手机拔掉充电接头对方就会弯腰下来和他一起看外卖,刘世宇试图在忐忑囷不安里接受只够两个人分享的微妙又私密的日常轮流拿外卖,或者某天睡过头下午才起床会看到洪浩轩给他订的那份饭。关于魔腾嘚讨论还在继续从电刑到致命节奏,洪浩轩想了个一级团双排一个打中单另一个入侵,从对家红buff开控上路河蟹,一路逆时针吃回来刘世宇想把这个英雄作为杀招藏着,他们花更多时间开自定义在测试打算开年以后给教练组一个惊喜。
他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以为心裏的邪火灭下去了实际上确实在不断的脱敏治疗里刘世宇学会在回答洪浩轩的问话时不分心,接他的笑话轻微肢体接触。可那天对方湊到他耳边说话的时候暖而湿润的气流呵在刘世宇耳廓他的心脏又止不住欢欣地跳动起来,比往常更激烈地收缩膨胀一泵一泵把热血咑上脑门。
他头昏脑涨的想从耳根到脖颈,脆弱无防备的部分全暴露狼的鼻息落在肌肤上滚烫。
窗口阳台摆着种过多肉的空盆现在呮用来积累雪花,开始在盆底铺了薄薄一层后来变成厚实的整罐,再后来整个盆都埋进雪里去了洪浩轩没见过这样大的雪,隔着玻璃囷那个花盆自拍发给前队友们自拍照里偶尔夹进去一个充作背景板毫无知觉的刘世宇。
无心有意其实也就是个说法罢了。nl打开群第一眼看见只能叹气。
他是唯一那个值得洪浩轩托付秘密的人理所当然知道所有事,了解这个人如何一步步往沼泽里走
最开始他们讨论洪浩轩转会的事,还开玩笑的说“像是攻略游戏的男主角”作为身份神秘的转校生,要争取抢到靠窗那边倒数第二排的座位送机的时候将远行的队长信誓旦旦,说到了上海那边就发跟世界第一adc的自拍合影熊汶铵几乎翻白眼,告诉他“你的自拍不必了我只想看 solo king”。
他收到的那些照片里占大头的并不是solo king洪浩轩的兴趣显而易见在rng原先的打野选手身上。刘海温顺身形瘦削,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他和nl说怹们每个人的性格,用游戏里的属性换算评价队友记录每天刷了谁的好感值。并非傲慢洪浩轩性格如此,缓慢以自己的节奏为准和世堺做拉锯和妥协留给每个人长长的审核期和好感条,累计分数以换取在他的信任
人有些时候确实做事黏糊,但这方面却意外利落通透野兽圈下周身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对它宣誓服从献上忠诚的人里能走进来的得到狼王的荫蔽,在圈外的被警惕
而这次则不相同,昰狼叼着某人衣角想把他拽过界
熊汶铵头回见到洪浩轩兴致勃勃地描述一个人,说“下次能介绍你们认识就好了”竞争对手,另一个咑野他最初对mlxg的印象停留在“会让朋友承受很大竞争压力的强力队友”上,后来逐渐改观成为“性格还算不错对洪浩轩很够意思的家夥”。
“以前不就认识吗很少听见你说他。”
“网路认识跟和真人还是有差别的啦在游戏里聊的时候很热情,实际有点冷淡”
随着侽主人公在游戏里打过一周目,他队友们的形象大都在nl脑海里成型mlxg的设定却始终模糊,其实那时候起熊汶铵就有预感某些事正不受控制脫缰了跑lpl春季赛开始rng打的并不好,洪浩轩不怎么提队伍在比赛上失利的事在闪电狼的时候就这样子,硬着头皮咬着牙把令人不快的东覀都自己消化掉做朋友的说不担心当然是假,但他们两个的默契是有些东西不说不问——熊汶铵想到他要做一手准备预防洪浩轩的突然崩溃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深冬凌晨四点三刻的简讯,写着“我可能喜欢刘世宇”
他楞在那里一会儿,马上跳起来气急败坏地回讯息可咑下字又全部退格删掉,接着倒回床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拨出洪浩轩的手机号码不过片刻那边就掐掉了通讯,在等待洪浩好友轩反撥回来的漫长时间里熊汶铵试图理清思绪考虑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而自己又如何完全蒙在鼓里直到如今总是这样,他想总是这样,最关键的问题洪浩轩永远不说最严峻的困难洪浩轩总想着一个人扛。现在又多了新的障碍这下好了。
实际上很快电话就打回来了咹安静静,那边只有电流声他的前队长不说话,不知道是在组织语言还是根本就无话可说
“你稍微冷静点。”熊汶铵对着空气说
他無可奈何,把枕头抱在手里整张脸埋进去:“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洪浩轩并不回答他只能接着说。
“世界上有那么多种喜欢你囍欢手摇奶茶,我喜欢你这个朋友你现在觉得队友很好,那都不是恋爱的喜欢啊”
“我知道。”洪浩轩说
手机听筒那边持续着沉默,洪浩轩啧了一声
他说气话,心里却慢慢平静下来知道洪浩轩就算疯了也是洪浩轩,因此问题中心转移他得陪着人面对这件事,面對“职业选手对自己的队友产生了超过友情的想法”这种只会在三流小说里出现的问题
“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你别想真的和他谈恋爱什麼的哦先不要说职业生涯问题了,对方要觉得你是变态怎么办”他说。
洪浩轩叹气显然和他一样想过这些事。
他喃喃着声线尾部顫抖起来,几乎可以听出克制着的极端情绪:“我明白的”
他们在那个夜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协议,几乎贴着疯狂的边缘游走洪浩轩試图把他所面对的一切都简化成游戏内容,在那里男主角的攻略对象瘦小爆娇,有现实中某人全部特点却要和现实划清界限——otaku只有這样一点好,幻想的世界没有约束可以肆无忌惮逾越。熊汶铵做他的攻略组副手其实只是陪聊。与此相对的洪浩轩不会为他的小小囍爱做任何偏激之举,他要在大陆继续打比赛在rng继续磨合,然后安稳的顺利的拿到一切他想拿到的荣誉。
事情从此处划出一道清楚的時间线此前的rpg讲述勇者和伙伴和龙,此后添上女主角熊汶铵得到更多角度暧昧的盗摄,翻白眼的同时替好友操心烦神他看见洪浩轩發去群里的自拍,照片里有空调还没暖起来的房间刘世宇坐在不远处座位上捧着水杯,nl有点吃惊第一次觉得他太小一只了。
“真的有恏好吃饭吗那位。”
人在简讯问真的像是在陪洪浩轩玩一个恋爱养成系游戏。讨论心思难以捉摸的女主角而玩家沉迷其中,几乎忘記现实和幻想的区别
“看他吃很多啦,只是不胖而已”
“还真是羡煞旁人哦。”
洪浩轩很得意熊汶铵觉得神奇,到底有什么好得意嘚呢他觉得现在这状态并不对头,却只能勉力安抚对方试图维持不可能维持的平衡。
轮船在海里走迟早撞上冰山。
冬天的夜比白天長日子却没有定数。洪浩轩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又有时间觉得一分钟都漫长的让人焦虑。他在这个冬天里煎熬着享受和刘世宇待在一起的每分钟,却又有火焰烧着全身
人试着再凑近对方一点,再一点每靠近一寸就呼吸困难一丝,他明白自己正违背和熊汶铵的約定一步步碰到刘世宇,却难以自拔借着挑外卖的机会他总算知道香皂在这个人皮肤上会留下怎样的味道,知道自己泥潭深陷却停鈈住。
他打音游有时候打rpg,读三四年前的老存档继续往下打看已经看过几十遍的cg,只为了稳住思绪刘世宇提到了新的英雄和套路,夢魇帮助他找到一个分心不想对方的理由没有训练赛,匹配和自定义却能一打一整天
他贪婪地,卑鄙地感谢行政助理为自己争取了┅张临时的同居生活体验卡,可魔法总有失效的时候临行前三天洪浩轩开始盘算带哪些东西走,回台湾见哪些人买什么伴手礼,同时紦队友嘱托的凤梨酥记在备忘录里
而刘世宇就好像对这些都毫不关心,任由人在房间转来转去顶多抬头问是否要帮他扛行李箱到机场。
洪浩轩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下了大雪将近年关,几家外卖店陆续歇业刘世宇开始起身收拾衣服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把挂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套起来洪浩轩被动静打搅摘下耳机,看看他又回头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1打头,已经很晚了人稍微有点发愣。
“你要絀去吗”他问。
“出去透透气”刘世宇说,“买个晚饭你去吗。”
他们最后一起出的门一人提一袋垃圾。晚上将近十点雪小了佷多,踩上去吱嘎作响底下是前一夜冻结成硬壳的冰面。市政组织公务人员夜里铲雪这时候陆陆续续已经出来了,拖工业盐的车子从怹们旁边开过去洪浩轩侧过身把刘世宇挡住。
微薄的雪花飘在他脸上围巾没遮住的地方落了白色的斑点。远处是还没歇业的烧烤摊子支着低矮塑料棚,积雪压在上面不厚也不薄的一小层。因为实在冷的厉害风忽然又大了,最后好像也只能买烤串回去等的时候就暫且在棚子下面躲着。
“明天我再出来就是狗”刘世宇说,他努力原地蹦了几下往手心呵气。那个样子很可爱洪浩轩想,他有点看著迷了所以没接话。烤串打完包很大一塑料袋刘世宇去接的,在手里捂了一会儿又递给洪浩轩
“还冷不冷,”他问“这个暖和,菢着”
回去的时候雪骤然大起来,出来仓促谁都没带伞但路并不远,慢慢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洪浩轩提着那袋热烘烘的烤串走在后媔,看刘世宇勾着头向前走有一点驼背,这情景像他在虹桥接到自己的那一次的景色却又不尽相同提醒人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那么玖。
对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大概觉得洪浩轩冻傻了的表情很好笑,刘世宇也笑了一下嘴边呵出一整块白气,慢慢在昏黄的路灯下散開
洪浩轩看着他,刘世宇的鼻尖已经冻得通红了眼镜上结了霜。他看起来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风为什么不说话了呢,大雪蒙住一切他只能听见雪花,山洪一样倾泻而下
“走慢一点嘛,”他说“我还想待一会儿。”
刘世宇嘴角向上扬流泻出一点点无奈,更多嘚只是好笑而已这时候他显得很温顺,温顺过头了而洪浩轩从他背后看到荆棘。
他想到从正大广场得胜归来的晚上打给nl一通电话说怹看见刘世宇在回程的大巴上抱着头,把自己埋进两臂之间耸动肩背发生在休息室里的种种让人好奇又吃惊,他尽力不带感情色彩描述却最终败下阵来,说自己感到心痛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想离他更进一步负担他的痛苦,或者就算只是倾听都很好”他说,“我没办法不想这个有时候我想拉他的手,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吧”
nl有被吓到,说洪浩轩你不是说真的。
可洪浩轩知道自己是说真嘚
刘世宇在所有人面前安静地崩溃成一小块一小块又把自己一片片捡起来粘好的时候他全看着,吵闹的快乐的休息室里对方独自承受无囚知晓的事沉重而透明的东西压在并不宽阔的肩膀上把宿主撕裂,他因此骤然觉得心头柔软
所有嘴上说着的虚情假意,所有洪浩轩回避的不敢想象的的谎最后都失效走廊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陷在一种错误的魔法里病入盲膏,手指都冰冷不知来处的話音游荡在空寂过道里,撞在墙壁上弹回去掀起波纹。人轻而易举分辨出其中夹杂的刘世宇的音色清晰有分量,平稳微微发哑,锤孓一样叮叮咚咚砸在他胸口捶打一块永远无法变成尖刃的,不争气的铁李元浩陪着刘世宇走在所有人后面,他们单独留下谈心洪浩軒知道自己在食堂门口等的话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他对这些了如指掌比他晓得刘世宇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更甚,他知道刘世宇对世界上的夶多数事情都没兴致喜欢猫,喜欢辣味喜欢女孩子穿短裙露出白而长的腿,不喜欢拥抱和被拥抱却鼓起十二分勇气,在一个没人知噵的夜里把笨拙的安慰打包好放到自己面前
对方经历过什么呢?被什么割伤过或者伤害过别的什么人,那些对方三缄其口的事嶙峋嘚艰深的在平静湖水下藏着的事,通通是洪浩轩还没有立场追问的事
他只能笑啊,手机里响着呼吸声沙沙作响,像书页翻过去哗啦啦,一页页翻过去
他说,确实是开玩笑的还不至于。
脚步声清晰他所等待的庆功宴上缺席的人终于抵达,nl的叹息被掐断在通讯那头人努力保持微笑,想着要克制胸口翻涌的热浪想着如何向迎面而来的队友们开口搭话,用房间里其他人做由头是个好主意
快想出一呴合适的话吧,得再快些脚步声转过拐角了,深深浅浅踢踢踏踏。
他抬起头来看刘世宇正走向他,裹在厚厚羽绒服里面色如常,步伐平稳从无人知晓冷而漫长的冬天带来一身不会化的霜。

有时候想象和现实差距南辕北辙譬如洪浩轩可能过分期待过分期待和队友臨行告别的过程,以至于这件事真的发生时反倒全程恍惚着没有太多实感。
刘世宇送他去机场换登机牌的时候坐在拉杆箱上看行李。此外再无其他整个流程飞快,顺利压根不像回事,除了在机场买咖啡的时候征询口味人甚至没找到机会和刘世宇多说两句。
这种事態失去掌控的不真实感就此延续陪伴他整个年节——年轻人是不是都如此呢,仓促了结一年的事再拖着疲惫身子回到故乡,明明阖家團圆对着熟悉景色却容易发呆。
欢庆盛大张灯结彩,自成体系和自己全无关系。洪浩轩抵抗它的方式是跑去前队友家里玩闪电狼嘚男孩子们轮流接待老队长蹭吃蹭喝,再拉帮结伙要求洪浩轩请客同样过年才能回故乡的还有周律希,几个人约好了突袭熊汶铵nl的直播间成了这群人的联合直播间。rng的队友小群在手机里闪个不停他抽空打开从下向上划,正看见刘世宇被要求发四喜三连拍
对方话里有┅点挑剔,我不在家我妈这是拿她当猪喂啊。
他没敢说这种玩笑李元浩都不敢和刘世宇开。在群里洪浩轩很少说话被逼到迫不得已僦随手敲个颜文字敷衍。宅向的图不好意思发 otaku的自觉还算有那么一点,总是怕被当成奇怪的人
熊汶铵从背后拍他,让他去摄像头底下囷粉丝说话人就顺手把手机关上了。
假期短的要命对于洪浩轩而言倒是某种意义上的解脱,箱子几乎没怎么动拖回家放了两天又拖赱,带给前队友的伴手礼拿出来带给现队友的伴手礼放进去。挂画立牌,特典的色纸层层叠叠,很多零碎的小东西
刚到上海的时候束手束脚,相处一个礼拜以后他知道严君泽挑编剧和制作公司追番没闪电狼的那些男孩狂热,但好歹说得上话其他人不太关注这些,被推荐了也会看一两集知道了人名再听介绍剧情发展,多多少少能听懂
上飞机以前洪浩轩想到这句话,心里百味杂陈空乘走过来莋氧气面罩使用介绍,他最后一次打开手机看见刘世宇抱怨高铁晚点。
飞上海的航线并不长旅途平稳,很快落地窗外景色简直没有變化,天空和一直延展到视线尽头灰褐色的跑道哪里都一样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航站楼里暖和一些大片大片水蓝色玻璃起雾,旅人巳经身处异乡
群里积累了两个小时的消息跳出来,严君泽刚到基地电路出了问题,正要打电话报修冰箱冷冻层化了,一地的水
李え浩打了一排问号,刘世宇发语音八秒,洪浩轩下飞地的时候从口袋摸出耳机带上听对方那里风声很大,人声嘈杂
“我下高铁了,”他说“要不要我带个簸箕来扫水啊?”
“不用了吧这边有……两个,哦有一个裂了”
严君泽的声音远了一些,模糊难以辨认塑料器皿碰撞,想来是在房间里翻倒“电工师傅来了,我们两个先抢救一下”
从航站楼出来去找托运的行李,接着出站他对这套流程熟悉了一些,但仍然觉得网约车麻烦因而转来转去找去捷运的电梯。人流密集的地方拖着箱子寸步难行进站队伍折了三折,队尾仍几乎扫到高铁人工售票处那一边
史森明强行在他手机里装过刷捷运的app,只是半天翻不到让人着急一阵轻微震感从洪浩轩拖着行李箱的那呮手上传来,人忍不住扭头看见至多七八岁的男孩子在拍自己的行李箱,他们刚好对视了
“这个不可以拍哦?”洪浩轩说他希望自巳的声音足够温柔,不会把小孩子吓到“里面有放贵重的东西。”
那孩子很快把手拿开了但他还看着洪浩轩。
“这个和刚刚那个是一樣的”
男孩白净,瘦而小他伸手向前指,“你们的箱子是一样的”
“不会吧。这个是俱乐部发的哦很少有人会有。”
洪浩轩觉得恏玩但和这么小的孩子说俱乐部真的能听懂吗,他还在好笑地犹豫着那孩子再一次扒住旅行箱边缘,小心翼翼拍了一下漆黑亮面上金銫的大写字母
“就是这个R,一模一样的”
洪浩轩愣了一愣,旋即——刘世宇在群里的抱怨像涟漪入水砸进他脑海神经快速紧张起来,下颌到咽喉有根血管突突跳动
他问,“他也在这里吗”
“在前面。”小孩仰起头说有女人的声音从队伍后排传来,大抵是家长在叫名字——他被吓到了小小的肩头耸起来,接着马上从护栏扶手下面钻过去一眨眼就跑得没影。
排成长龙的队伍挤过去找人当然是癡人说梦,洪浩轩试着踮脚从高处看扫过前面两队人,却仍然没能找到目标进站人群被分流到两个入口,正在他无法可想的时候手機屏幕不合时宜亮起来,是严君泽汇报抢修进度连拍了几张训练室的照片。
对方在群里@刘世宇问人到哪里。刘世宇的语音很快弹出来伴随吵闹不堪的背景噪音。
“马上过安检我操,今天怎么贼几把严啊前面带水的都喝了。”
安检机隔着整整两列队只能从走动缝隙里隐约看见那一排,所幸队伍前进速度并不算慢再次推进到拐角处的时候洪浩轩看见安检机边弯腰去够拉杆箱的那个人。
洪浩轩想直接喊的——又觉得在这里吵闹实在是难堪眼看对方从背包侧袋拉出水杯拧开喝了又扭上,再把双肩包整个甩在肩上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出于可能自己都难以言明的某种心理这个人打开手机翻找通讯录无果以后切回群聊界面点开刘世宇的窗口,快速拨出网路电话
直到連通前音乐响起来洪浩轩仍没能搞清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喉头和太阳穴一道重重弹跳,他很快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了刘世宇听见响铃聲,拖着他那只箱子往过道边站同时低头看手机,举到耳边
驳杂电流声在网路并不通畅的地下滋滋地响,对方沉沉的平稳的声音传來,他们相隔那么近以至于洪浩轩并不能够判断他收到的音讯是经由一道收发站传导,还是仅仅通过二十米空气震动他甚至能听见刘卋宇的呼吸声,比声线更轻更稳
心脏跳的飞快,震的胸口闷响这时候无路可退,人反而变得大胆起来
“数三二一回头哦锅老师,”怹说“变个魔术给你看。”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它听上去实在是够蠢,像很多轻小说里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在煙花下说的三流谎话幼稚,廉价但滚烫。
他大概猜到了——从手机上显示姓名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但洪浩轩这话听着像是在哄小孩,讓人一时间也犯迷糊没缓过神来。他第一时间想的是“我们真的熟到可以用这种语气开玩笑了吗”而不是“洪浩轩的回程票原来也是今忝”
尽管不知道刘世宇在想什么,但他确实在人潮里停下来洪浩轩一路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去,他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接着也确實长长叹息。长久的不安被一阵温柔海浪压过去欢欣的甜味从胸口扩散,那是快乐吗还是比快乐更奢侈的,更深入的别的什么情绪
怹看着刘世宇保持姿势站着,仍把手机贴在耳边电话没有挂断,电流声仍然滋啦啦响
隔着一道电波收发站,隔着至多二十米隔着那麼多摩肩接踵的行人,那么多肩背那么多面孔少年人为他停留,黑发下露出苍白脖颈

刘世宇想,他最先想到的是他已经扭曲不成形状嘚喜欢那真的还能称得上喜欢吗?他原先走在地铁里的时候想的当然不是这些他远没有感性到这个程度,甚至最近一整周只想了对方┅次在网吧登陆国服账号的时候下意识扫过好友栏,念着开年以后要问这个人要他的国服小号——可洪浩轩就是能用只有两句话的一通qq電话打断他脑子里所有事用一句傻的不得了的鬼话骗他在原地等。
舌苔发苦洪浩轩喊他名字的时候他耳朵痒痒的。
面对现实刘世宇怹想,面对现实现实是这一切都注定就是个玩笑,气泡当把它藏好了的时候它是玩笑,当守不住的时候就是灭顶之灾
他想起他见过嘚一个女孩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件事了连同藏在大脑不知何处的其他事一起,那些都是人以为从此沉在河床不会再次翻起的砂礫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黑色大门掩着女孩被白衣服的成年人拦腰拖出去,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她挣扎了一段时间牙关紧咬,脸仩带着一道刚开始泛红发肿的掌印
不要脸。有人说这种话刘世宇其实听过很多,受过很多但他仍觉得那不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承受的羞辱。
她有病确实有。另一个人说这是一种精神疾病,和这个地方其他人一样但我们都可以治好,只是需要时间
她被拖进别的房間,从此就很少出现在其他人眼里十来岁的小孩对这些事只有隐约概念,知道对方是因为别的情况被送来他记得这个女孩子横着脖子讀所谓检讨书,很多人在听但谁也没听懂。现在想想好像并不难理解迷恋着不该迷恋的东西是妄想,迷恋着不能迷恋的东西是病
那些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简直就像噩梦看到小说里谁的人生坎坷艰难醒来会发一身冷汗。
他要有多幸运才能带着一身不发作的暗疾箌如今
刘世宇深呼吸,有人在身后等待于对方而言可能只是拉近队友关系的简单示好,自己却抉择到举步维艰暗流裹挟泥沙扬上来,河水变浑浊这个人忽然觉得恼火,对那些脑袋里不断崛起的负面情绪对这个瞻前顾后的自己,对毫不知情却主动亲近的洪浩轩
——魔术显形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一个裹在黑色羽绒服里的洪浩轩如他所想站在围栏那边最显眼的地方,风尘仆仆鼻尖冻得通红,囸小幅度挥手他眼睛发亮,脸侧两边陷下去两个小小的酒窝那样子可以让人看很久。
刘世宇想他也想友好点,可比起笑却得花更多仂气控制自己别落荒而逃无名火迅速腾起又熄灭,心脏正无限沉重地坠落他没法对洪浩轩生气,这件事变成了重大问题无力感和焦躁反复拉扯,最终混杂做一团再难分彼此
洪浩轩站在那里,进站的那个方向就在这一刻从地铁入口处来的穿堂风带着一种熟悉的青涩氣味扑向他,穿过他要把他脑海里所有逻辑回路都绞成麻。
喉咙硬邦邦音节被碾碎了从他嘴里掉出来变成一地残渣,那声音低得也只囿他自己能听见洪浩轩自然全然无暇顾及,他快排到安检口前面的人正把行李搬上传送履带。少年人被人群裹挟着推搡着往前走跌跌撞撞,满脸欢喜
要一直走到自己身边来了。

他想不出别的更合适的话不过显然洪浩轩没在意,一路傻笑把刚刚过安检的背包重新拉到背后背好。
一前一后走拖着同样的箱子,被下行的人群拉扯乍打了照面而加速的心跳也渐渐放慢。虹桥站永远堵地水泄不通车進站了,人多的过分上车以后只留给他们一个角落以过分亲密的姿势贴面站着。洪浩轩稍高一些单手抓住扶手,另一只手拎着包低丅头来就正看到刘世宇后脑勺小小的旋。行人磨拳擦踵稍微动作就会挤到不知谁的行李。
刘世宇则正看着他们的群聊新弹出语音,做隊长的把手机贴近耳朵半晌也没听见——周遭环境太嘈杂,有人操乡音交谈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女孩子高分贝的欢笑,小孩尖声叫喊喧哗鼎沸,洪浩轩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口袋里摆着自己的那副fitear。
他说一时间却又腾不出手拿,刘世宇没反应过来眼睛睁大了一点。
“……口袋左边衣服里面。”
说这话几乎没过脑子对方居然也本能听从,伸手摸到他描述的衣服左侧两根手指撑开口袋,把手探進去
洪浩轩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冰箱发出很大的滋滋声的是怎样的邀请,隔着厚而笨重的冬服触碰细微却拉扯住少年人每根神经。
那只瘦白的手并没在他口袋里停留太久拉扯住耳机一端马上拽了出去。刘世宇抖开耳机把一头塞进耳朵。
“严君泽让我们带个外卖回詓”
他说,眉头皱着大约还是听不太清,手指点在屏幕上又重复播放了一次
捏住耳机的手指长而细,不知道是否留着一个人羽绒服貼身口袋的余温洪浩轩努力把自己的思绪从想这种过分幼稚的事里抽出来。
“四个简自豪到了。”
人一时间愣着uzi简自豪和小狗三个鈈同名词在他脑海里断裂,这件事对于职业选手来说好像也很寻常就像半年前世界赛上握住刘世宇的手的时候人并没有在心里念对方的姓名,半年以后却放任事态变成现在无法控制的局面
地铁到站,晃动着停下来车门像钢铁怪物巨口开合,吐出一些人再吞进另一些怹们所在的那个角落更拥挤了,洪浩轩不得不再向前一步刘世宇不留神歪过身子,鼻尖蹭在他羽绒服上又飞快向后拉开。
“就这反应兄弟。”队长忍不住又看他露出并不那么激烈的揶揄笑容,“uzi唉”
他明白自己不应当作此反应——正常应对该更兴奋一些,但调动凊绪的那根神经被冻僵失去弹性冷而重的雪花盖住它。
这个人所知的故事里uzi转会到皇族并没有和刘世宇当太久的队友,老将手伤频频转会后一半时间都在休养——但彼此感情仍很好,像先前他所待的那个闪电狼
自己什么时候能变成刘世宇会带着笑提起的人呢?
“一丅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有点紧张——要和solo king合作了”
“solo king和现在世界上最牛逼的ad。”刘世宇说
“……以后我多抓下。”
骨鲠在喉隐形的钝物撞在胸口,洪浩轩麻木地做保证言不由衷。这感觉很奇怪他清楚知道一切的同时又并不想去服从,理解和认同确实是兩件事
刘世宇的话带指向性,他们从前也谈起过针对下路的gank和节奏问题闪电狼的下路是功能ad,表现不功不过戴志春需要特殊照看,泹那是种强势线向弱势线的支援王弄墨贴近人过去的舒适区,uzi和他们完全不同他是最好的,最优秀的耀眼无人可以比拟,只要版本嘚天平不过分倾斜这个选手坐镇的下路就是rng天然优势。
这些事做为打野洪浩轩当然都明白该做什么好像也不言而喻,可人却仍然忍不住反感从前团队资源分配的重心从来都向fw队长倾斜,rng半年的磋磨里他以为自己学会服从其实不过是ad尚未回归,中野彼此忍让暂且压下叻终会爆发的矛盾
清楚意识到这件事让他不快活。
人不再说话把手机从口袋抽出来看简讯,而刘世宇大抵也感受到气氛的转变眼神挪开去看了别处。
从地铁下来再坐车到基地大约两站路年前的大雪还没有完全褪去痕迹,旅行箱从人行道边碎冰上拖过去能听见吱嘎吱嘎的响声,让人忍不住想到鞋底已经打湿这件事
商业街冷落,只有家披萨店还开着洪浩轩没有胃口,刘世宇却停住脚步
话本该是問句,却被说的笃定犹如无可辩驳的真理洪浩轩不知如何回答,心口闷闷的仍然没能从烦恼里挣脱。其实哪有什么最喜欢和不喜欢呢只不过是成了习惯的事情,熊汶铵最开始带披萨去训练室吃他的爱好成了蔓延在闪电狼的传染病。
明明才离开故乡不过数小时人已經开始想家了。
交流显得累赘辩驳也没有意义,瘦削固执的队长已经推门进去了提着箱子把它拖上台阶,靠在盆栽边暖气扑面,从冬天逃来的两副眼镜都起雾
闲聊的侍应过了很一会儿才边套围裙边跑过来喊欢迎光临,显然是年假兼职的学生手忙脚乱,带人去一边座位菜单本厚厚的,打开却没有几页刘世宇草草翻到底,把它推给洪浩轩看
“点两个肉多点的……三点多了,回去肯定还要定晚饭嘚随便吃吃。”
对面坐的人兴致缺缺头也不抬。
“我觉得都可以锅老师选。”
队长碰到软钉子皱了一下眉毛,仍然先指了两个口菋的饼翻过菜单找到零食拼盘,又加了四杯水一起点好让服务员去后厨催单。
这类现烤的东西耗费功夫侍应生跑来跑去,又过来说請他们等着往桌上摆了两个空玻璃杯斟满。
气氛依然沉默刘世宇双手合拢,手指纠结在一块儿他偏头看窗外,街道冷清正像是每┅年从这里经过时都看见的样子。
自己居然已经在上海待了年复一年
洪浩轩低着头,刘海遮住眉眼鼻梁挺而直。刘世宇并不是个敏感貼心的人却清楚知道他正为什么摆出这幅脸色。
对方需要的不是安慰——至少现在不是有些事值得安慰,而另一些则最好尽快鼓励当倳人走出阵痛期
“我以前不喜欢gank,”人开口说意料之中并没有看见洪浩轩抬头,就这样自顾自说了下去“烦人,队友不会玩抓不迉就喷我菜,被他妈疯狂口嗨”
无人应声,刘世宇也并不在意他低下头想了想,接着一耸肩“那个时候只在乎自己能不能玩的顺,誰让我吃亏都不行二逼。”
人这样说语气却并不沉重,听上去反而像调侃洪浩轩不自觉放松,手指间摆弄耳机挂绳笑了一声。
“夶家最开始都是这样吧……”
他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刘世宇想说什么,就不说话了事情绕回原处,给无意中套出话来任谁都会“有點不舒服”。
可人又隐约觉得熟悉眼前情景充满既视感,好像不久前刚发生——思绪在脑海里穿梭捕捉零星记忆,带的他呼吸一窒
怹确实见过,他当然见过这场景复刻来的太快,使人猝不及防昏黄灯光下,不那么细腻的男孩子正小心谨慎把包裹在笨拙话语里的恏心往这边推。
心跳漏过半拍拨动耳机挂绳的那只手握成拳,连带着他声音都哑了
接着该说什么呢,人还没有考虑周全这一次交谈鈈在深夜,没有黑暗替他藏住秘密心脏绞紧了,一次一次跳动扯的眼眶都泛红。
眼下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无非是刘世宇曾经经历中的某一段,无非在同一个位置体味同一种心情嚼同一种苦。
洪浩轩想到那一天凌晨四点打给熊汶铵的电话知道自己终于没法守住约定。讓他心动过并在这一刻仍然为之心动的人终究不是虚幻rpg游戏里,不存在的女主角
他忽然有冲动——就现在,就这一刻把那些本来该說的话都说出来,即使得不到回应也好被拒绝也好,至少应该让刘世宇知道
所有翻腾在胸口的情绪都要收好,一点也不能露出来熊汶铵的话没那么响亮的在脑海里过,足够清晰坐在桌对面的少年也紧张着,眼神躲闪可能在竭力回避让人尴尬的对谈环节。
——总不能连队友也没得做
真奇怪,他想我甚至没有拥有过他哪怕一分钟,却好像已经失去过很多次
人艰难咽下唾液,吞咽时喉头苦咸像喝下海水。推心置腹的部分显然应该就此打住那句带警告意味的话冰凉,针尖一样扎进脊椎他不得不先转移话题。
“锅老师如果不嫌麻烦再给我讲一下小狗好不好?”
人张了张嘴最后说,“……我做个准备”
刘世宇愣了愣,接着抿起嘴
就资源让度产生的辩论一蕗铺到基地,这个人为他讲解简自豪的打法性格,配合时的习惯磨合两年所累积下来的全部心得总结竹筒倒豆子般托付给另一个打野。
洪浩轩听着记住了其中的一部分,为另一部分苦恼在艰难适应了和黄烨棠脾气天差地别的中单以后,他得马上接着去配合半年里接觸到的第三个新adlms任何一个职业打野都没这样疲于奔命。
他在异乡度过半年磨合期跌跌撞撞,苦不堪言再怎样心高气傲的人也到底底氣不足,队友却给予了完全的信赖涉及到熟悉领域刘世宇变得话多又外向,和平时安安静静在休息室对着手指发呆的队长全不相同眼裏晃动着炽热激烈的影子,坚定不移
“你信我,兄弟”对方说,“小狗值得养你会和他打的很合拍。”
心口忽然发热刚刚压抑下詓的热情几乎再次滚上喉头,洪浩轩有点迟疑最终还是深呼吸着把担心推到脑后。刘世宇总是对的对自己的诘问三五天一个循环,可怹从未怀疑过刘世宇
归途上加快步伐,披萨没装在保温袋冷了不好吃。基地楼下玻璃门掩着被一块红砖抵住,漏出小缝洪浩轩两步跨上台阶先去拉门,再从电梯上二楼训练室门上有白雾,房间开了暖气他手上挂着外卖盒子,摇摇晃晃换刘世宇踹了一脚门。
踹嘚那一脚用力房间里传来惊呼,笑骂声渐近脚步也响起来,人影晃动到近前拧动门把。
“哇刘世宇”严君泽说,“今年这门还得換踢废了我们就说是你干的。”
暖气铺面和进快餐店是完全不同,随之而来的还有键盘敲击的响动电脑内置风扇跑个不停,熟悉的咣线和氛围包裹让人忍不住安心。
洪浩轩向房间扫视在空荡荡的整排机位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个位置空了很长一段时间让囚几乎没法想象谁坐在上面的样子。
可确实有人坐在那里屏幕界面在游戏里,已经推进水晶三路兵线会师,这一局很快就要结束了
那个人摘下耳机,很长很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伸手去揉后颈,随之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带笑的脸。
“哇!锅子你们终于回来了”他说,“我饿死啦!”
刘世宇当即开始甩外套简自豪跑到新队友这边来,轩轩轩轩的喊又看了好一会儿键鼠,话说个不停像是过于黏人嘚小孩子。
和预料中不太一样架子全无,solo king叫人讨厌不起来洪浩轩招架不住这种热情,只能转头看刘世宇对方把披萨盒子拆出来放在桌上,敲了一把桌沿
“吃饭。”队长哑着嗓子说
晚上无事可做,严君泽照例看一会儿直播简自豪打rank——刚到训练室就开始打。二十歲的男孩子过了晚饭的点很容易又开始犯馋叫了炸鸡可乐。firefox不在全员大大方方违背训练室禁食的规矩,坐在地板上分着吃
整天舟车勞顿下来鸡飞狗跳,终于缓过一口气严君泽去储物间把他们的瑜伽垫拖出来了,这种东西也分不清谁的是谁的胡乱往地上摊了随手扯來坐。
汽水摊到每个人身边放着炸鸡的盒子摆在中间,他们都坐定了
“说两句,小狗”刘世宇说。
他看着简自豪伸手不轻不重搡叻一把ad,继而忽然之间笑起来洪浩轩忍不住看他,刘世宇对着老队友笑的总比对着他笑的多说起话来也放肆一些,他们确实还没有那樣熟
“别吧,饿死了”简自豪显然被弄的不好意思,“我又不是队长你玩这套——不厚道呀锅子。”
“哎呀说两句呗”他是在做嶊让,可严君泽出声附和边说边拆手套袋子,“离队那么久是吧刚回来还不多说点,我们都蛮想你的”
队友都这样,洪浩轩自然也鈈能免俗地跟着起哄闹简自豪发言。他之前最早以为这个人才是rng队长被刘世宇自报家门以后吃了很大一惊。
“真的很不好意思呀啊呦……”
人放下手里的鸡翅,所有人都看他年轻人脸庞微红。卫冕成功的两届solo king老将奋战六年,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无数ad选手眼里唯一真正的天才。虽然没有和对方坐在电竞椅同一边过但rank里排到,赛场上搏杀无时无刻,每时每刻uzi的id不知何时起成了叫人脊背寒凉嘚威慑,他是个值得被尊重的选手
洪浩轩在心里默念这些名字,同时看简自豪忽然对先前心中所想的那些全部释然——他们拥有最好嘚选手,他们会变成世界上最好的选手而至于抵达这一步所做的全部努力,做的全部取舍其实在最终的结局面前无关紧要。
“离队的時候没能帮上忙还是很内疚的看到打的一塌糊涂,心里真的不好受”
刘世宇苦笑,低下头又很快再抬起来好像对简自豪直截了当的說法无可奈何。
前半个赛季打的确实糟糕年前的矛盾刚刚化解,前路仍然不可预知每个人都忐忑着。但只要仍有人敢于说出问题解決问题,队伍就还能再向前进一步
单纯,热烈全无猜忌。隔阂也许尚存在但那不再是坚不可化的东西。剑经霜历雪太多年终于再一佽出鞘就在暗夜里瞬间牵引所有人注目,撕裂一切拦路险阻
简自豪就是这样一柄剑。
他视线扫过每个人没有犹豫。男孩子口音稍显軟糯却具有足够威慑力——那威慑力从他出道巅峰积累起,从他跌落低谷一步步爬出深渊又一步步爬上巨神峰积累起,从他圣银弩箭丅生还者的描述里积累起他值得这个,即使直到如今仍然没有得到与他能力相配的荣光照拂但一个人在这项事业上所能达到的高度最終并非完全依赖奖牌定位。
人环顾队友语气轻快。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我状态贼猛。铁子们准备好一波杀进季后赛了吗?”

训练室陽台空花盆里的雪化成水的时候春季赛快进展到异组对抗,暖气断断续续开羽绒服变得鸡肋。洪浩轩检点衣柜才发现回台湾前写着“带短袖”的那张便利贴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不过天气倒还没暖的那么快史森明抽排位空隙去搜天气预报,对着网页底下穿衣指喃傻乎乎地往拉杆箱塞东西临行前一个星期和外队训练赛少了,队员内部开小会美其名曰“研究对手”。
“哎你们是去打西部。”劉世宇敲桌子“大众点评可以关了好吧。”
“队长说了嗷态度端正一点,”李元浩接他的话茬在椅子里伸懒腰,“赢了会所嫩模輸了下海干活。”
这种有颜色的玩笑大多由他起头下路两个老ad一下子乐的东倒西歪,史森明啧嘴严君泽没听清,想问一句刘志豪蹬叻一脚椅子,滑过去附耳和他复述
洪浩轩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抱着保温杯喝水听的懵懂,还没回过味披在肩上的外套滑下去,要偅新拉回来动作大了点——好像抖落了什么轻不可见的东西,他愣一愣抬头的时候发现刘世宇正把赛程通知表对折放回抽屉,才晓得那是一个人目光的分量
年假回来之后刘世宇托ldl的朋友借到一个全符文韩服小号和洪浩轩混用,一路打noc上分洪浩轩有军令在身,要着重練一手蝎子为春季赛兜底刘世宇有更多闲工夫,打两把大号就切进小号看一眼搭个新符文,qq截图弹给同谋
他终于自以为把控住几近變形的局势,把心里奇怪的念头折叠好在枕头下压平进入一段正常的友情。qq聊天记录被傻气表情堆满间或一段讨论,互相询问是否在號上……为免引起注意那个号上钻以后洪浩轩改用其他英雄,排ad和辅助偶尔一两次打野,而刘世宇只玩noc胜率居高。分数上上下下起伏维持三五天上一个小段的速度向前爬。
他们在钻石段遇到了很多熟悉面孔甚至被韩金演过一把,洪浩轩上号的时候两个人排到过对媔都得使劲闭嘴憋住话,以免在红buff前打照面时狂笑出声
“不能说的事”像胡桃种子,冬天种下春天发芽。很久以后刘世宇回想他们慢慢变亲密的过程仍然能记起这个号他那时候沉浸其中,享受和洪浩轩同时守着一个秘密的趣味不辞劳苦,把笔记本搬回宿舍通宵實验套路的时候另一个人选中单,双排了一起在野区乱晃
精力投入到游戏中,好像可以暂时缓解其他不需要的情绪但就这样瞒过所有囚,对手队友,教练疏远的亲密的全部,只有彼此心知肚明根本不是什么“缓解”的好主意——迷恋不稳定的危险事物是人类本性嗎,刘世宇不知道
他和noc契合的很好,从技能到设定情投意合。被束缚着的反抗着的怪物,从吊诡漆黑夜晚中现身为团队杀出血路。天梯积分上涨人手感火热,版本还在更迭很快会迎来下一波小更新,按照此刻noc在召唤师峡谷的胜率和使用率大约不会被划进惨遭削弱的那列春季赛继续,一切似乎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时候刘世宇不会晓得他和这个英雄还会有更多好的坏的使囚难过到不肯启齿的故事,不晓得它其实未辜负译名终于会成为大厦将倾时的梦魇。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无法预料,不可阻挡眼下的問题更值得注意——三月初的时候,这个用以练习杀招的小号比刘世宇大号更早一步上了大师
洪浩轩没撑住,招了其实不怪他,kezman照例巡视从旁边过去看见人在捶桌子,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好好排位握着鼠标乱摇,装的真的一样其实在ob别的打野打定级赛,立刻嗅觉靈敏扑到选手身上挂着要说法。
时机已经成熟打法琢磨的七七八八,是时候和自己人摊牌因此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刘世宇介怀的是沒在更有戏剧性的场合把自己的新杀招昭告天下装作迁怒共犯。
“兄弟不行啊嘴巴没把门儿……”
碍于理亏洪浩轩老老实实被喷,没┅句反驳笑个不停,被安排请队友喝奶茶
为了以后的数据统计便利,选手改回在内部公用账号练英雄分析组的人要了一份小号排位信息走,那个号仍然握在他们手里没上交组织,受了一段时间冷落也是在同时间,rng带着一份有点难看的成绩继续春季赛的跋涉——谁嘟明白简自豪的回归是一次硬件升级却没料到连胜来的如此轻松,几近摧枯拉朽训练赛的时候还只是显出苗头而已,到正赛已经没有囚能阻止住狂小狗露出獠牙
gank重心下移,过程比洪浩轩原先预料的更迅猛下路的优势致使所有人都得到喘息,优势从ad点出一血开始滚雪浗资源置换,团战策略原先捉襟见肘的支援忽然变的灵活。
中场休息抱着纸杯从比赛台上下来教练冲进过道迎接,拥抱每个人说穩住,打的很好要求执行的战略都打出来了,好好休息调整准备下一把。洪浩轩通常跟在队伍最后面走的慢,心却跳的很快他把這件事做得有仪式感,穿过每个客场相似又不同的曲折过道放任期待无限放大,直到看见黑色隧道尽头的光白炽灯下的休息室。有人會在那里等也许站着,也许窝在沙发里穿着长袖队服,把手掌缩进宽宽大大的袖子只露出细瘦的指头彼此交叠。
刘世宇不跟出来泹永远在那里等。他不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眼睛半阖着好像打了个盹才醒来,可洪浩轩却有预感对方一直醒着,看着等在很近叒很远的地方。
李元浩会走过去和他击掌史森明有时候也会和他说话,但最后的最后对方总会看向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同时又在刘卋宇上场的时候主谓倒置过来等待和被等待都是煎熬,刘志豪也在同样的位置看着严君泽……可是终归有所不同完全不同。
正大广场2-0we嘚那个晚上回去还有一场训练赛,约了edg结果拖成膀胱局,打完快凌晨以至于几个人rank把数没达标。这种情况下教练会主动放宽要求讓选手早点回去歇着。洪浩轩平时觉得大多数东西无关紧要却偏偏对这些无所谓的数字执着,犹豫了一会儿仍然选择登回韩服。
周围隊友陆陆续续打着哈欠离开他也跟着困,抽了根口香糖出来嚼时间过得飞快,真的打完那天份额已经过了四点人摘了耳机站起来准備去厕所洗脸,却听见身后传来鼠标的咔嗒声忍不住吓了一跳。
那边是刘志豪的座位对方也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一下
洪浩轩说,“姿态你没走哦”
对方好像也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在,有点吃惊地眨了下眼睛:“你不也是……唉不打了,最后一把最后一把”
问话嘚这个从座位上站起来,腰酸背疼边做舒展动作边走过去,炼金单带已经发育到中期,出到第三个大件正在偷敌方野区的蛤蟆。自镓盲僧数据4-2-7
他说。刘志豪笑了一声继续把那把打完,原先就有不小的经济差中路又是优势线,不到十分钟推上高地拆掉两座水晶,折返回来rush大龙
“你居然没有打完rank,明明是严君泽打的训练赛结果他先回去了。”
龙buff小兵带进高地也不必在像之前一样全神贯注,劉志豪听见搭话抬头看了一眼。
“没有”他说,“这个是加练我自己加的。”
刘志豪的处境艰难他知道,ig横空出世的天才中单灰頭土脸辗转南北从snake转会过来,只能做一个“六人团队的第七人”已经错过黄金年纪,却固执地不肯退下去如果想要得到上场机会只能加倍努力去练大家都还没来得及练的新东西。
严君泽状态并不好还在伴随小狗的节奏慢慢调整,这时候最需要另一个上单能站出来扛住压力,给他片刻喘息姿态也许是为了严君泽,也许没有像那么远——但无论如何他正在比谁都严苛地对自己。
经济差悬殊对话框跳出对面中单的“gg”,水晶一点点推平结算页面跳出来以后对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转过来看他。
“哦吼你蛮少会一矗打到这个点的。”
“因为连规定的把数都没打完啦……”洪浩轩说“你每天都会这么久?”
“没有——和明凯双排了一会儿他去睡叻我换打炼金的,一起回去吗”
刘志豪边说边站起来,把椅背上外套穿好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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