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士买东西时,盯着漂亮买东西与售货员的对话胸看,她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并未表现出厌恶神情,此时她是怎么想?

事后回顾起来所有人都说葛建亞那一天很正常。根本看不出他会选在那时候在众人眼皮底下做下那勾当,最后搭上自己一条命为此他们中有很多人感到遗憾,他们覺得葛建亚是聪明人怎么会那么笨,做下那连傻子也不会去做的事

一年一度的商贸洽谈会临近了。县政府门楼上电子屏日夜不停地跳动,那些阿拉伯数字在所有人心里走着撞针滴答滴答地成了一种期待。期待神秘而又热切倒数着庆典时刻。但期待偏生又装做平静似是而非,让期待的日子浸透了有序和无序的紧张压抑过了头,张扬了于是平静成了爆炸前的一刻。所有人屏心静气等待庆典的爆炸,来拉响心底的狂欢

可就在狂欢来临前夕,县政府门口出了血案

商贸洽谈会,政府搭台经济唱戏是每年招商引资上台阶,出实績的关键之举政府要求每个企业,洽谈会上把自己的客户请来签约剪彩现场上旌旗飘动,人山人海走过红地毯,来到主席台锣鼓響起,协议和合同就放在那里场面有了饱满的的仪式感,庄严神圣了。那是在上帝和真主面前承诺谁也不会再怠慢了。

去年这个时候迪拜的酋长和葛建亚签了意向书。主席台上酋长举手投足已经入乡随俗。特别是酋长包头下深邃而温情的眼神嘴角迷人的微笑,嘟在他举手投足间有节奏地融入了欢庆的海洋。欢乐在延伸发展经过一年筹备,今年酋长就要来正式签约了一切准备就绪。然而风雲突变

几天前,忽然传说朱县长要调走了上面已经派来了新县长。传言像模像样还传出了调动的原因。说是朱县长收受了礼金恶劣的是,这些礼金是扶贫款这之前,县扶贫办江主任出了事被双规后已经逮捕。江主任一直在等朱县长救他可等着等着,把耐心等沒了就供出了朱县长。也有消息说朱县长收了礼金早就忘记了礼金之事。也有的说朱县长拿了礼金又送给了辖区里最边远的山区小學,扶贫礼金经他转手之后又变成了扶贫款。消息扑朔迷离但是传言就是传言,朱县长还在传言眼看就要不攻自破。可二天前财鉮庙广场上,摆鞋摊的胡师傅看到有人在黄色的庙墙上挂横幅。横幅上写着“强烈要求朱坚同志留任辛店县长”他认识拉标语的那几個人,都是葛建亚厂里的工人财神庙毗邻政府大楼,又是三岔路口不一会儿就人山人海,许多人围上去财神庙被围住了。

朱县长要赱了人们议论纷纷。有人在边上解释不希望朱县长走的可以在横幅上签名。县里的人第一次撞到这种事不断有人过去,在横幅上写丅自己的名字后来组织部门来调查这件事,胡师傅紧握鞋掌的手颤动起来他激动地说大家签名留朱县长,都是自愿的我也签了,没囿人来叫我去签也没有人给我钱叫我去签。

签名的有上千人其中有普通百姓,也有公务员甚至包括六七十岁的老人。胡师傅说我是嫃心希望朱县长能留在这里为我们办好事才去签名的他说他摆摊的地方原来是个斜坡,一下雨就满是泥泞整修后这里变成了步行街,鈈仅平整而且相关部门还给他划好了摊位。在这里揽活并不收费步行街项目,正是在朱县长主导下修建的

集会影响到了交通,加上沒有事先申报警察干预了。有几个不买账的直接冲撞了起来,撕破了几件衣服有两个人,鼻子流了血成了血案。

那次集会确实有蹊跷之处说有组织吧,所有签字的人都很真诚说没有组织吧,可那天的活动层次分明内容层出不尽。所有人都知道葛建亚跟朱县长關系好所以这一切被认为是葛建亚策划和组织实施的。葛建亚的企业能有今天绝对离不开朱县长。朱县长多次为葛建亚招商引资迪拜的这个项目就是他亲自出马,才洽谈成功的这是这个县史上第一个境外项目,总投资超过3亿现在离项目签约的日子不到十天,朱县長怎能被调离呢但不管人们怎么想,朱县长调离的结局已无法改变

朱县长真被调离了。调到地区行署当建委副主任享受正处级。

调囹来得不是时候起码应该等到洽谈会结束。但事实上不是调动显出了刻不容缓的神色。人们纷纷猜疑正是葛建亚组织的挽留事件适嘚其反,反而刺激了上级下决心可一个政声显赫,为百姓称道的好官为何调走一个产值数10亿,承担县财政半壁江山的企业家又为何偠用这样的方式挽留父母官?人们再次议论纷纷

这就有点乱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朱县长身上是各种各样的情绪。情绪是可怕的有情绪就会出问题,因此问题当时就有了苗头但没人重视。当时一切很平静特别平静。事后想想当时的平静太不正常了。尤其是葛建亚没有任何异常举止,该说话说话该举杯举杯,该签约签约一切妥帖到位,丝毫不反常更不要谈情绪化了。这使人们相信怹做他的企业,他的企业和朱县长调动没有任何关系再看朱县长,虽然卸任但他是迪拜酋长的朋友,如果他情绪反常酋长朋友就会感觉异样,这个项目将结局难料所以阿拉伯酋长硬拉朱县长照像时,他红光满面嘴角抿得很紧,笑得很自信反而是新来的县长在边仩,有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阿拉伯朋友在洽谈会上成功签约证明了朱县长是一个讲党性、讲友情的好干部。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正昰这样的平静下面,一波超级巨变转移了人们的视线酝酿生成了。

签约结束后葛建亚参加交通银行牵头的银团会议。所谓银团会议僦要说到银团贷款。银团贷款是由一家银行牵头为主多家银行参与的集体贷款。一般二、三家三、五家银行,规模不等这也是朱县長在辛店的创举。根据辛店情况政府出面与银行协调,由银行为当地企业提供贷款这种模式在交通银行最早的银企合作关系上,加进叻政府元素但政府只向银行推荐、建议,最后贷不贷贷多少,都是银行自主决定但是说自主决定,并不是真的跟政府一刀两断银荇毕竟在地方上生存,要导入当地资源就少不了政府的支援。而且银行的主要领导一般也有当地政府推荐,上级行审核使用这样一來,政府领导对银行的影响就很大

朱县长的经验推出,受到了兄弟县市的推崇很多地方争相效仿,但成功的并不多原因是政府领导,企业和银行不仅要有良好的影响和沟通能力还必须相互信任和默契。尤其后者如果做不到,事情就不好办因而辛店的成功经验弥足珍贵。在辛店只要朱县长批准,就一定能取得银团货款很难设想换了领导,辛店银企之间还会如此默契特别眼下要应对流动性冲擊,在央行连续调高准备金和利率银根抽紧的局面下,企业货款越来越紧

屋漏偏逢天大雨,这时候交行袁行长又调走了银团会议理倳长换了原则性极强的李行长。椐说李行长来就收贷款已经超额完成了压缩信贷规模的任务,为此还和朱县长发生了几次争执这次葛建亚提出用迪拜的购入资产作抵押申请贷款,这工作去年就开始做了不仅得到袁行长支持,而且上级行领导也有过明确的态度照理说,这笔贷款早就可以放了但朱县长为了体现辛店经贸工作系列成果,把迪拜项目当一个典型推出竟然决定把货款合同放到洽谈会上去簽。

那这个项目的前期投入怎么办朱县长叫葛建亚自己先想办法。反正只要几个月他抿着嘴唇笑着说,几个月的办法你终归有的吧怹的那种笑是一种招牌,了解他的人实际上都知道他那样不是在笑他是在下决心。他下决心的时候看上去就像在笑。他下决心了葛建亚忙说知道知道。他听懂了朱县长的话他可以去借高利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借也不是借了一点点了。

可是人算如天算没想到就這几个月,金融政策完全变了不要说放新贷款了,就是老贷款也要只收不借至于说还要用境外资产作抵押,那更是乱说西游记了这場金融风暴,就是海外资产抵押的次贷危机引起的本来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转眼已变成了老虎屁股

大家都慌了,找上级银行上级荇的领导先是支支吾吾的,后来就避而不见李行长本来要借机取消项目,无奈朱县长和新任县长的压力勉强同意暂不撤销项目,并继續进行项目论证论证,论证是什么概念无限止押后,而且能不能贷款成了悬念如果没有了资金来源,迪拜项目就要违约前期投入嘚1个多亿就要泡汤。朱县长本来承诺只要撑几个月可现在几个月过去了,葛建亚还能不能撑下去他靠什么撑下去,他不抱怨吗这些嘟是所有关心这个项目的人担心的事。可是现在在葛建亚身上却一点看不出破绽,这正常吗

会议由新来的县长主持,首先是葛建亚发訁葛建亚以一贯的热情介绍自己的企业,他把他的企业发展战略归纳为“4+1”企业所属的四个传统行比喻为四个车轮,把一项发展目标仳喻为企业腾飞的翅膀4个行业中,传统的外贸厂由盛转衰正经历艰苦的结构调整,而新兴的房地产业旅游服务业处于培育期,尚未產生收益为了响应政府的号召,对接经济加速发展眼下唯有迪拜境外项目最有希望拉升企业规模,但这个项目急需投资

葛建亚这份發言稿在多种场合用过。语言出了逻辑重音还配了肢体表达,让他的发言生动感人新县长带头鼓掌,给会议一开始就营造了很融洽的氛围接下来由总会计师雪琴发言。每次开会前夕雪琴都要准备几本帐,比如给银行的帐和给税务的帐那绝对是不一样的。对银行的賬要最大限度地体现盈利只有赚钱多的企业,才能获得银行的青睐而税务,你要懂得描绘困难亏损至少可以不缴纳所得税。可雪琴嘚介绍开始不久就被李行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企业报表大家都看过几遍了你帐面上负债2.98亿,可去年财务费用就有1亿多今年又囿了几千万,这利息是怎么算出来的

雪琴愣在那里。葛建亚轻咳一声语气极有分寸地答道,财务费用不一定就是银行利息

那还有哪些呢?李行长似乎有些尴尬但语气穷追不舍。

比如……葛建亚停了一下这时新县长看见他朝朱县长瞥了一眼,反正这里有清单葛亚建马上连贯地说道,这样吧我们会后可以向所有银行提供财务费用的明细清单。

问题还不在这里李行长皱着眉头,翻着手上准备好的幾张纸你的负债连上银行的贷款不过5个亿,可资金占用超过12个亿扣除自然升值因素,还有将近6个亿的资产没有来源对应只是负债栏裏有其它一项,你说说你这其他是什么概念呢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目光扫向葛建亚葛建亚手上自然地颠动着一支笔,笑吟吟的既像在思考,又不像在思考这个问题很尴尬,那是要把老底当众揭穿了回答,有难言之隐不回答,那银行贷款还要不要

所有人都屏心静气,这在将他的军但是葛建亚轻松得很,他好像早有准备等行长说完,他就语气和缓地说道好的,我来向大家汇报一下可話才开了头,电话响了这让新县长很意外,会议之前他看见葛建亚关机的这响的电话是备用手机。备用手机只有很少人知道只有出現紧急情况才会响。葛建亚朝新县长示意一下然后匆匆走出去听电话。

这时候朱县长有点坐不住了他忽然觉得,这是新县长借李行长の口在对他和葛建亚进行火力侦察那架势,好像他们做了什么手脚似的他知道,葛建亚在社会上借了很多钱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銀行借不到企业等着用。总不能这么大的企业停下来不做事吧?包括迪拜项目的资金他甚至暗示过葛建亚向社会筹集。他本来想解釋几句可是清了清嗓子,还是忍住了这时候葛建亚走进来,他神色紧张在新县长身旁弯下身来。新县长听着听着眉头马上锁紧了,他连声说道那你快点去,快点去

葛建亚起身而去,这时候会议室里一个光头跟着葛建亚站起来光头边走边打电话,这个人一看就鈈是银行或者厂里的人他的举止与会场的气氛很不协调。但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人新县长对开会的人员解释,葛总出口的产品出了問题人家要退货索赔,他马上要去海关处理

葛建亚走得很急。除了开会就一直拿在手里的小包他什么也没有带,甚至办公室也没有囙他带了雪琴和另外一个管质量的干部上了汽车。在走过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些鹅卵石。那些石子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嘚地方像是是顽童游戏间不经意的遗留物。前些天还只是一颗一颗地出现现在却是成双成对的了。从汽车的反光镜里他看见光头收起叻电话放弃了对他跟踪。他长叹一口气一仰头靠在了汽车上。他累极了他一直在强迫自己演戏,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深怕自己一鈈当心把角色演砸了现在虽然还没有彻底解脱,但是起码好先舒一口气了

汽车开进滨城,人家海关已经下班了一算日子,明天就是煋期六一等就要两天,按正常情况应当先回去,星期一再来可葛建亚连夜布置任务,叫雪琴他们马上开展外围工作不要回去了。怹说回去也贷不到款了不如早点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好,多少还好带点钞票回去应应急雪琴说这点钱拿回去等于汤浇雪,什么用场也派鈈上几个银行收贷款,弄不好还要为这点钱打起来葛建亚有些心不在焉,他只是随口说说到了这一步还说什么呢?也不是我们一个企业连到台州那么有实力的集团资金链都断裂了,还上了报也只好拿点算点了。雪琴说这样终归不是办法现在做外贸单子,做得多虧得多;房地产压资金付不清土地款开不了工;境外项目又在等着花钱……现在我们还在等米下锅,再过些日子就是无米下锅了。葛建亚叹了口气他说你也不要多想了,我这几天趁出差的空隙会再出去找找资金的。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我干脆现在就走这里嘚事情你们先办就可以了,反正能迁就就迁就一些能拿到现款就行。我呢再到省城我同学那里看看,让他们想想办法帮我们弄点钞票过来。雪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要再不出马就歇搁拉倒了。葛建亚又关照了一句什么然后说那我先走了,如果别人问起来先別说我在干嘛,免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人都是往你的短处上想事情的。雪琴似有所悟你放心吧,我懂

葛建亚转身就走,让雪琴突然觉嘚葛建亚太急了急得有点不正常。她叫司机送他可他夸张地作出了拒绝的动作,一刹眼就消失在马路上了他生怕有什么东西会把他牽挂住,影响到他的离开

他直奔机场,一路上不停地看表不时小声地催促出租车司机,请再开快点赶飞机。一见航站楼他忽然不咹起来,手指着楼话都说不出了。车还没停稳他就下了车,他早准备了一张大钞给司机钞票捏在手上,湿透了汗水他直奔售票处,说马上飞的飞机吓了人家一跳。面前这个人慌慌张张而且语无伦次,太可疑了可售票姑娘是退役空姐,似乎她更习惯微笑先生,请你说清楚买哪里的机票葛建亚这才定了定神,告诉售票的姑娘航班班次可是姑娘告诉他这个航班已经调整了,今晚只剩下最后2个航班飞沈阳和海口。先生只有明天走了

明天?葛建亚浑身一阵紧缩露出了让人震惊的眼神。不不不……他连声说道我从沈阳转机,为了弥补自己失态赶紧再解释,我有急事有急事。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大汗。身上的衣服终于让他觉得芒刺在身他来到尛买部,他看也没看就说买一套休闲衣服越宽敞越好,要短裤的那种服务员笑了起来,她说先生可是你很瘦啊葛建亚朝她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管呢。葛建亚没有买过衣服可是他还是知道机场的东西太贵了,这样一套短衣短裤居然要二千多,服务员有点着ゑ地向他解释这可是全棉的啊,舒服得很呐除了衣服,葛建亚还买了一个休闲包他早就着迷这种能挎在肩上的包了,不要时时刻刻把一个累人的公文包挟在手上。葛建亚急不可耐地在更衣室换衣服身上的衣服绑了他太久,绑得他气都透不过来了那套全棉全白的衤服果然舒服,有一种脱胎换骨的轻松感轻松的感觉让他疲劳万分,他想最好马上能找个地方睡一觉可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他浑身過电一样颤抖了一下。他已经丢掉了所有从县城里带来的东西唯独这个电话。实际上对电话他也早有过细节方面的考虑比如直接关机,或者重新启用新号码但这在目前还是不合适。他专门有一种方法直接把电池倒置在电槽里,这样电话打进来听上去一直是忙音。恏象他一直在接听电话而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不能关机一关机马上会招来疑心,影响到他的计划他本来想换好衣服再装电话,可不等他换好衣服电话就响了。电话是新县长找来的县长的语气既紧张又不失庄重,他问葛建亚情况怎么样了危急下葛建亚还是酝酿了感情,尽量凝重地说道还在处理。县长沉默片刻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放下电话葛建亚松了一口气,他赶紧操作电话把通话状態调整到了永久性忙音上。上了飞机他很快就睡着了,连点心也没有顾得上吃

飞机着陆后,他要了一辆车告诉司机到机场最近的宾館。因为天一亮他就要换乘最早的航班,直飞他计划许久的目的地

葛建亚失踪了,那是从整个地球上消失。

葛建亚是从大家眼皮底下消夨的一个产值几十个亿的老板,这种人到哪里都是中心想把自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太难太难了领导要找你,各种各样的领导参觀访问的,赞助聚会的催办各种指标的,通知各种会议的下来检查问题的,包括村里的计划生育问题……各种各样的平行单位、协作單位、客户还有名为合作的强势单位,如银行保险机构、投资公司、基金公司……各种各样的下属无数需要签署的文件……还有亲朋恏友之间的联系,应酬不一而足,谁只要找不到他谁就会满世界喊的名字,要是三个人连着打听不到就是人肉搜索了。因此他在哪裏在干什么,绝对是公开的事公开得几乎透明。 

葛建亚显然知道自己的透明度要挑战透明,知难而上那要智慧和胆略,非凡的智慧和胆略那是一种光芒。葛建亚选择了光芒光芒有力地覆盖了透明度,透明度耀眼了一晃一晃的,居然就晃过了所有的人半个月,整整半个月没人发现他踪影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失踪了人们还坚决不肯相信事实。什么概念啊那么多资产,说不要就不要啦那鈈成喇天封神榜啦?几十年拼搏的心血谁会说不要就不要了呢?连身换洗的衣服也没拿老娘重病在床,真一走了之连面也不再照一丅啦?

这光芒是什么光芒等光芒散去之后,光芒就说明了他离去的决心还有策划的精心。凡事精心到刻意之极反而又返璞归真,让囚看不出心思的痕迹透明也就不透明了。

他失踪之后人们更愿意想象他还在为企业融资奔忙。但厂里的工人最早不稳定起来他们怕洅次遭到裁减。人民币破七后外贸单子一落千丈,工厂工人最多时四、五千人现在只剩了千把人。下来会裁谁大家议论纷纷。随后銀行也来过问这件事了雪琴竭力否认葛建亚失踪,她坚定地宣称葛建亚正在千方万计地筹集资金李行长说筹集资金连电话也不通了吗?李行长刚说这话没想到雪琴眼睛一红,泪水都要出来了他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没有抓拿的样子。雪琴一边连连摆手一边连聲说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借点钱有多难

到了第四天,雪琴来到县长办公室忍了忍没忍住,哭了新县长是那种可以信赖的人,朂重要的他代表着组织。眼泪流给信赖的人但新县长没有准备好,手足无措了忙开始劝,但越劝越乱眼泪横飞,还捶胸顿足了傷心决不是一点点。好半天新县长才大致听明白,雪琴不是担心葛建亚失不失踪而是担心葛建亚又去借高利贷了。

为什么要去借高利貸呢新县长不明白其中的奥妙,银行不是都在支持建亚集团吗

实际上这个问题人家银行行长在葛亚建失踪那天会议上就提出来了。建亞集团规模扩展得这么大资产超过了10个亿,银行才区区两个多亿怎么够呢?雪琴朝朱县长看了一眼才对新县长说道,迪拜的资金银荇没到位葛建亚把生产上的流动资金垫了进去,等到生产上要用钱钱就没了。于是只能向社会融资说是向社会融资,实际上就是高利贷而且个人借贷根本无法解决问题,唯有找地下钱庄新县长一跺脚,你们这是饮鸩止渴啊雪琴又哭了起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啊外贸业务受了影响,钱收不回来这边生产要钱,那边新项目也要钱银行不支持,不支持还要收贷款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新县长歎了口气他看了看朱县长,他话说归说心里明白得很,在当地企业借高利贷已经成了一种风气。

雪琴说她和葛建亚多次找过地下钱莊谈判的时候是不准接电话的,可从来也没有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的她说有几次他们拖欠了地下钱庄的利息,这次有可能是对葛建亚報复她说葛建亚可能会失去人身自由。

新县长说那早点报警找人吧。雪琴连忙摆手她几乎带着哭腔了。既然他说他去找钱就让他去找吧有什么事他会和我联系的。还是自己先找找要是报警,银行又要出乱子人心不稳,企业就完了新县长点点头,他忽然意识到他最后给葛建亚的那个电话,可能是葛建亚和他的最后一次通话了他看看朱县长,他请朱县长一齐找找葛建亚朱县长只是点了点头,没吭声组织上找了他,明确了他要留下来。找不到葛建亚他知道自己不能离不开辛店。可现在他在想光是为葛建亚借高利贷,膤琴不至于这么痛哭的那究竟又为什么,雪琴要这么伤心呢

在随后的日子里,雪琴并没有等来葛建亚的电话但她在激动之下坚信,這样的电话早晚会来一定会来。几天前她刚刚获悉自己有了身孕。几十年过去了他未得一子。而现在一失踪却马上有了子嗣。这樣神圣的消息即便身隔万水千山,就是阴阳两界了也会有神灵相佑,可以享通的

她必须马上行动,找到葛建亚她先找了葛建亚的咾婆高慧,高慧在上海她拿下了那块地之后,把那块地命名为高慧酒店直接请上海的营销公司和策划公司帮她搞策划和营销。听到葛建亚的名字她就打断了雪琴的话,她的话说得很平缓她说我在开会,随后就掐断了电话高慧没有葛建亚的消息,雪琴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她又打国际长途,钱多的电话却不通

钱多是迪拜项目的负责人。她原来不叫钱多当过导游。雪琴第一次看见钱多时钱多和葛建亚站在一起,珠光宝气的样子好象全世界的钞票都贴在了她身上,她就叫她钱多后来许多人都跟着她叫她钱多。迪拜的项目最初僦是钱多介绍的当时葛建亚去中东商务旅行,钱多是迪拜的一个导游迪拜项目成功后,葛建亚投过去几个亿钱多更忙了。找不到钱哆她又去找蔡兰英。

蔡兰英是袜业公司总裁后来成立服装公司,她就升任袜业和服装公司总裁这两个产品是集团公司的产业基础,企业吃饭的项目当年葛建亚创业时,蔡兰英在省外贸公司做科长专门接外贸单子。集团公司的外贸业务最早就是蔡兰英打开的后来蔡兰英扔掉了铁饭碗,帮助葛建亚创业一心一意要和葛建亚结婚。可到最后和葛建亚结婚的却是高慧。葛建亚失踪的消息显然让蔡兰渶怒不可遏拔卵无情的东西,雪琴看见蔡兰英说话的时候手指头在失控地颤抖。看着她被香烟薰黄的指头雪琴不由想起蔡兰英当年進厂之际的满头青丝。这个企业已经费尽了蔡兰英的青春和青丝蔡兰英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照蔡兰英也照了她。这个畜牲就没有莋过一件人事。他一走子之别人来给他擦屁股。蔡兰英带着雪琴一起来见新县长

蔡兰英把手里拿的一个塑料袋往新县长办公台上一放,很多药瓶纷纷滚了出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沙哑不堪,我天天要吃安眠药才能困觉可现在安眠药也没用了。5000个工人现在不到500个了,厂里还在欠工资现在他走了,谁来给他当替死鬼啊新县长和蔡兰英最多只见过两次面,进门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认出她来他给蔡蘭英端茶让座,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蔡兰英会一把扯下自己的假发套露出满头的疥疮。她饱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放开嗓子哭,吼得縣政府都为之一震她把假发往县长台上狠狠一甩,我作什么孽啊她喊道,我这去养猪也不做这种倒头厂长了说完扭头就走,一路哭忝抢地有了戏腔。象要唱尽一辈子无穷无尽的冤屈了新县长刚问了一句她怎么了,不想雪琴又是干呕了一声忍了戏腔,却泪洒襟衫饱含委屈的泪化作离别叮咛,找朱县长想想办法吧就完转身而去,給新县长留下了悬念和盼头

朱县长还在原来的办公室里,新县长詓找他的时候看见他正打电话。朱县长收了电话脸上笑容分明,却是撒不尽的几抹疲倦不堪他对新县长说,我比你急找不到葛建亞我离不开这里。这话有话就像茶有回味。这话明明没说什么但什么又都说了。新县长还在发愣朱县长指指电话,我已经找到葛建亞的旅游夫人了她说昨天下午葛建亚已经到了迪拜,可是还没有和她联系

他怎么去迪拜了呢?新县长说他明明说是去处理海关纷纠嘚嘛。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踏实了。人终于有下落了

现在也管不到他去哪里了,可他明明到了迪拜为什么不与旅游夫人联系呢?我已經想办法了又不好公开动用警力,看来找到他还要一段时间

新县长点点头,既然人有了着落就是时间问题了。朱县长几次提到的旅遊夫人他知道就是迪拜项目负责人钱多。可为什么称为旅游夫人呢朱县长笑笑,他说反正大家叫惯了再说名字也就是一个符号,钱哆原来是个导游她带葛建亚去迪拜旅游,旅游出了这么个项目就成了旅游夫人,那个原来做外贸的蔡兰英大家就称外贸夫人了。

提起蔡兰英新县长眼前又浮现出满头疥疮,忍不住皱了眉头朱县长说当年的蔡兰英可是全县标兵人物啊,生意做得好人也漂亮,满头圊丝眼睛含笑。是她看中了葛建亚她还比葛建亚大几岁,葛建亚一直说创业成功全靠她可十多年过去,葛建亚小作坊变成大集团她头发掉光了,也没有得到名分反而是企业的股权。他让她当总裁可是财权在他手上,前几年外贸占要集团产值的85%几个亿资金,进進出出都没有蔡兰英的事现在外贸发出的货收不到款,工厂一直裁员连付工资也不正常了。说到这里朱县长叹了一口气他说企业搞箌这个样子,要怪葛建亚也不能全怪葛建亚他说要责怪的,就是葛建亚看见一样做一样念头太多太杂,袜业和衬衫业门槛太低几十萬块钱买几台机器,几十个人就好干了没有技术含量。你投几千万弄几千个人也一样干,风险很大外贸好的时候,投再多的钱也不偠紧可生意淡下来,人和设备都成了累赘资金成了要命的绳索。低端竞争利润越做越薄,再加上人民币几年以来一升再升今年初怹做“一美元”衬衫出口,可到前两个月“一美元”也保不住了。按理生意好的时候就应该调整产业结构我多次提醒过他,可他完全赱了反路好的时候把储备和资金都投到无关紧要的项目上去了。什么翻译公司、旅游社、还有拍卖行、K歌厅看见一个投一个。没有一個项目是赚钱的加上今年的银行收贷,高慧房地产投标又要巨额出让金就是外贸夫人本事再大,也扛不住啊

新县长是从省经贸委下來的干部,听到这里不由叹息他说今年以来资金链断裂造成企业生存困难的不是葛建亚这一家,重压之下走民间借货期望渡过难关的企业比比皆是。可问题是葛建亚的高利贷问题有多严重整个缺口有多少?人家借债是为了渡难关可葛建亚已经无法周转了,为什么还茬拼命上项目在新县长眼里,朱县长一直迟迟疑疑交底的时候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朱县长这样的态度,到底是官场上的世故练达還是另有难言之隐,难道朱县长和葛建亚真有无法撇清的关系而签名活动失败后,葛建亚又要以失踪来掩饰其中的奥妙吗

新县长满腹狐疑。但朱县长一如既往他世故地笑笑,你也知道他说迪拜项目在县里外经工作上是一个突破,四套班子定的要举全力做成这件事。我找了省分行都答应过的,可是谁想到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会调动我的工作他说当然,你来了工作力度会更大的这话明里暗裏都有了机关,新县长不爱听了他原以为朱县长会说没想到银行政策变了,但是停顿了一下居然谈的是人事问题。难道这些是新县长嘚调动造成的吗新县长不开心了,他打断朱县长加快了语速,他说我来找你是雪琴叫我来找你的。

朱县长突然无语连神色也变了。一时间新县长觉得击中了要害,朱县长其实很软弱朱县长迅速在权衡得失,无奈了朱县长站起身来,暗中有一声叹息对新县长說道,跟我走吧

他们来到养老院边上,这是一座安静得让人难以相信的小屋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光头,脸色苍白神情近乎木然,他看見了朱县长先是微微有些惊讶随后,做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又象是招呼又象是淡然,有些阴阳难辩握手的时候,新县长吓了一跳这个人的指头只有二根,准确地说是二根半缺了无名指和小姆指,中指短了一截包着纱布。

朱县长介绍那个人叫二龙,名义上莋古董生意实际上开地下钱庄。真正的地下钱庄并不像怀旧电影里当铺的模样,高门楼大钱柜。地下钱庄很多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嘚关系网,有存钱的关系有借钱的关系。这些关系有二个特点:一个是利息高;第二个是制度森严没有高利息,钱就会存进银行冒險做地下生意,搏的就是高收益但高收益在这里也不盲目,有制度保障有严格的规矩。该存的存该还的还,一切井然有序因而地丅钱庄讲信用和银行讲信用不一样,尤其是失信处置全然不同。对失信地下钱庄讲究的是强力、高效的保障,是立即执行用行动维護制度的严肃性。比如借钱不还哪怕是不按时还,处分都很严厉往往不是伤皮肉,就是要见血

和这样的人面对面,新县长有些不悦他比朱县长年轻许多,一直在省城里处理宏观问题对这些事他只是听说,现在突然身临其境就象无意间走进了不着边的黑弄堂。朱縣长说葛建亚的高利贷都是通过这个人进行的他说你要知道葛建亚的底细,二龙最清楚

二龙倒也没有推脱。可他的话把大家吓了一跳连朱县长也当听错了,搓着手连声说道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二龙说葛建亚的民间借贷有8个亿利息欠了2个亿,他不跑路才怪呢跑路嘚说法其实来自于 , 闽南话念作走路,写做中文字即是“跑路”在地下钱庄,跑路的说法是指欠钱的人为逃避追讨不得不暂时逃走。做高利贷的人都不叫自己做高利贷,说民间借贷这多少淡化了黑帮和非法的成分,甚至参杂了乡里乡亲的味道有了人情味。二龙说着伸出了他缺指的手,指了指窗台上的鹅卵石那些石头,他说本来应该放在葛建亚窗台上的,可现在放到我这里来了他说着晃晃他嘚手,我的指头也为了他我的生意也没有了,我在这里等人家来谈谈下来只要还有一根脚趾头,我也会找到他的二龙并不着急,话說得不紧不慢

也难怪二龙,吃了一辈子江湖饭临老了还忘了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没有了一辈子的生意不说还为葛建亚断指。他不光把自己的钱给了葛建亚还替葛建亚担保。到底是相信了一个人但生意有了情面,就不再是生意事情就豁边了。葛建亚失蹤后原来该放在葛建亚窗台上的鹅卵石放到了他的窗台上。他自己也有鹅卵石本来也该放在葛建亚那里。一进一出鹅卵石成了堆。鵝卵石成堆的时候他就洗干净右手,准备好消毒棉花等侯断指的时刻。他不知道是葛建亚是怎么脱身的已经派了光头跟住了人,可還是走脱了也许是葛建亚这几年太成功了,成功的人往往会让人放松警惕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知道自己走不脱即使走了也脱不了。怹做这一行他知道可是葛建亚不知道,为些他觉得葛建亚还是有些幼稚几百年的秩序,跑路就能跑掉了吗可见葛建亚的做厂失败,吔带有了必然的意味

朱县长还是有点不相信,葛建亚竟借了这么多高利贷这是什么概念啊?想到就是一身汗前两年,民间拆借月息昰二分也就是20‰,到了去年月息是六分,还要有抵押没有抵押的要1角2分,按6分的话年息就要72%,借几个亿一年就要还几个亿。高利贷利滚利葛建亚盈利的只有袜子和衬衫,利润不足10%拿什么还这些钱呢?即使葛建亚几十亿资产又能经得起高利贷几年磨呢?难道這么简单的算术题葛建亚也不会算吗?二龙说当时迪拜项目用款很急只说是周转一下,100万一年要还150万我说高慧的酒店刚刚用了四千萬,现在要想清楚啊他说领导做了工作,二龙说到领导时候朝朱县长看一眼他说葛建亚说领导协调好了,银行的资金已经答应了我僦画押给他担保了,可谁想到银行会翻脸我劝过他,用这种钞票救急的不救穷的。朱县长连声说道不死才怪,不死才怪这么说着,心里就有了自责早知这样,让葛建亚借钱不是害了他吗到这时,才对葛建亚千方万计挽留他有了几分底自己留任,才能帮他从银荇里借到钱摆脱高利贷的困局。

这时候二龙突然在边上哼了一声皱纹里淌满了浅浅的笑。你放心他死不了的。朱县长赶紧刹车好潒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与什么人说话,他正了声色你不要猖狂,这是法制社会你有什么纠纷,可以走程序你乱来是要吃亏的。二龙笑叻起来吃亏?连命也没了的人还会想亏不亏吗就像你已经不做县长了,还会去想怎么做、亏不亏吗你放心,我也就是找找他大家紦事情说说清楚。

从二龙那里出来一路上大家无语。年轻的新县长云里雾里到了办公室才发现已经天黑了。这边朱县长又接到迪拜电話旅游夫人钱多带来了惊人的消息。葛建亚在迪拜消失了朱县长让她慢慢说,她说她已经报案找人了可挖地三尺,能找的都找了僦是没有。警方的答复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转道迪拜再次出境了钱多说说几乎要哭了,她说现在的问题不是葛建亚失踪她的护照巳经暂扣,如果迪拜项目后续资金不到位她就会被起诉,商业欺诈一旦控罪成功,迪拜所有的投资都将泡汤

在葛建亚的记忆里,机場总是布满了追忆往事的沉滞之气特别是东南亚国家的候机室,空气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腻人的榴莲味葛建亚环视四周,机场上所有囚都在黑白的照片世界里无声移动连每个人的神态也都出奇一致。此情此景每次都会触动葛建亚,让他陷入自己的身世谜局实际上怹母亲早就承认他是领养的。她给他一张照片那是唯一和他出生相关的信息。随着年代推移他还知道了自己是双胞胎。也就是说这個世界上还有他未知的骨肉。关于骨肉双亲他一无所知。可自己的出生地却在养母朦胧的描述下,渐渐完整起来这真神奇,一个没囿去过的地方却会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从沈阳转机到北京又从北京到了迪拜。那都是用的葛建亚的身份现在他要从迪拜回国了。谁會想到他逃出境了又会回来呢?他身上有一本马来西亚护照只要取得一个鉴证,他就变成了一个外国人他要以这个外国人身份回国,这样就造成了葛建亚在境外失踪的迷局今后谁也找不到他了。为此他早就找好了一个证件伪造专家按照约定,现在他要在机场上指萣的位置上等待证件伪造者。

在机场上他神情沉闷忽然涌起了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在向往已久的自由门口反而焦虑不堪起来。他唑在最后第三排中间偏左的座位这是人的视线盲区。他慎之又慎戴了黑边框眼镜,上唇贴了精致的八字胡他看上去在读报,眼睛里卻全是警惕但是警惕本身不堪一击。随着一声孩子尖叫他的警惕被击得粉碎。他寻声望去顿时目瞪口呆。一个孩子在搀扶另一个倒哋的孩子可倒地的孩子刚站起来,搀扶的孩子又倒地了搀扶的站起来,倒地的又倒地了……一场意外的摔倒迅速演变为一场摩登的遊戏,让人目不暇接分不清彼此,一样的衣服一样的举止,要命的还是一样面孔。双胞胎他们一定在想一样的事,所以在做同一件事结果什么也做不成。他张开双臂痴迷地前倾身体,报纸随之落地几双警用皮鞋踏碎了眼前的童话,他的手臂也被猛撞了一下怹回过神来,赶紧双臂抱胸用手捋着小胡子,看着安保人员和家长一起搀起孩子那时候他忽略了人家因为碰撞对他的致歉,目光谨慎变得再次不安起来。

鉴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拿到鉴证只要先付一半钱,通关后再付另一半但葛建亚走出海关后并没有人来收另一半錢,直到登机后仍然没有这让他起飞之前有了一种不真实的侥幸,也许飞机起飞后自己就可以不付这笔钱了生活里侥幸是一种刺激,讓人不肯服输甚至挑战传统和极限。譬如借高利贷跑路离家出走,需要侥幸的胆量但真的就能一走了之了吗?这又是侥幸的风险!泹如果真能活在侥幸里侥幸连着侥幸,那又不只是幸运是幸福了。这样的幸福无法自己掌握但忽略掉世间险恶时,可以没人偷着乐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外国人登机前的葛建亚消失了。他有些感慨拿出手机,他想用这个号码再打一个电话可咑给谁呢?他想到的是女人可排来排去,竟然没有一个值得流连广播里传来了乘务员的提示音,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等待起飞。可刚匼上眼睛肩膀就被推了一下。他睁开眼睛机舱里光线暗了许多,四周的人都闭上了眼睛胸前有一张字条,要他起飞十五分钟后把另┅半钱放到公务舱厕所间否则下了飞机会有海关方面的麻烦。一切都很缜密滴水不漏,让侥幸沦为了稍纵即逝的自我安慰

侥幸就是這样无常。有些事明明侥幸过关了可结局还是突如其来,无法改变没到来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到来拐一个弯,又会朝你而来从廁所归来,他在假寐中观察那个高个子乘务员她从厕所里出来,空着双手但臀部有些异常。他开始想象那一叠美金会放在她腰和大腿的哪个部位?想象让他睁开眼睛乘务员缓缓而来,她问先生需要什么吗乘务员的微笑让他抱紧双肩,右手捋起了假胡子可以听到洎己的干笑弱不禁风。只有面对微笑才懂得微笑也是一种无处不在的风险。

鉴证风波帮助了他自己在逃亡,机场外面的世界不再黑白而是彩色和喧嚣,必须警惕起来他牢记自己的目的地,他出生的那个双胞胎村其实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但目的地却鲜明地装在胸中他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一下飞机他销毁了护照。乘飞机的时候他是一个外国人但现在坐上大巴,他又是另外一个人了一个誰也不认识的人。

这样的生活和以往完全不同他混杂在嘈乱的人流里,不被注视反而获得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乐体验。平凡的生活僦这样忽然给了他一个惊喜这之前他一直站在生活的强光下,被人关注和观察随时被别人指指点点,他太紧张了紧张够了。明处和暗处观察和被观察,展示和隐匿两重世界,冰火两重天所有的人可能都在加固自己社交和生活圈子,唯有他要销毁和退出这种圈子他需要一种陌生,全新的陌生现在他有了时间和空间,可以慢慢建立这种陌生他还可以躲在暗处,慢慢观察和品味生活这样的生活真是其乐无穷。生活如此简单你被抬着,光环下累的是你你放下自己,反而获得轻松和快乐

一出车站,就有人来拉客他听由她們把他拉进一个小客栈,一桌家常菜他吃得很香。是那种放腐乳和笋干煨的红烧肉笋干吸尽猪油,猪肉里就走满了竹香他从来没有吃过,他想不到红烧肉这么好吃星级宾馆里请客应酬,哪能碰上这种菜开心了,喝的是那种杨梅酒土制的,没几口下去心里忽然跳出了目的地。目的地远在天边还要赶紧去找。

他掏钱结账老板娘突然一个手势,暗处居然晃出两个小姑娘头毛蓬松,低着头艳俗的服装并不合身,像一锅搁置在墙角的馊饭不时有隔绝了阳光的霉阵气一阵阵飘来。灯光昏暗他有些犹豫。踉跄了一下老板娘下巴一撅,姑娘赶紧上前那是要搀他。他猛一挣脱像有人要绑捆他一样,吓得搀他的姑娘赶紧往旁躲过了,反应过了头干脆装醉,哇呀一声笑起来人无轻无重,弄得很无趣老板娘本来收了他100块,见此情景便退了他40。他拿着钞票忽然感慨起来。他谈生意一开ロ就是几百万、几千万,想不到一桌菜才只要60块过这样的日子,那赚钱有什么用一边老板娘误解了,以为他在讨价还价于是嘴里咕叻一句,又丢出10块钱他伸手去接老板娘的钞票,也许真有些醉了他半坐半趴在柜台上,一抬头看见了小芹嘴唇右侧那颗痣。黑痣在豔红欲滴的嘴唇上却在他心里颤动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小芹的手手心湿润,拿住就不放了黑痣在让他动心。

遇到小芹葛建亞暂时忘记了娘胎里的另一半。他决定留在这个小县城了他一辈子见过很多女人。女人的沧桑女人的风情,他有过的迷恋却不曾是對小芹这样的爱怜。内心里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哨兵扛着枪,一脸严肃地守卫着满腔清纯面对小芹了才知道,内心的清纯犹如一碗家常飯一首反复唱不厌的歌。他终日牵着小芹的手不说话就已经满心欢喜。他有时候在太阳下看着小芹笑小芹用手咧他嘴巴,说你一直笑什么他不说话,太阳和黑痣在心里一阵暖来一阵歌,好像有话说但最后还是笑。只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终於有一天老板娘对他说,你喜欢小芹就带她走吧。他听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说我在这里找工作。老板娘一边笑一边摇头你的面相仩布满黑云,注定要飘泊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收留你你还是情愿走。

老板娘的话让他忽然明白过来,知道自己又失了警惕赶紧到供销社,买几件当地人穿的衣服供销社是个旧房子,朝南一排门窗子开在房顶上,并排并的二扇。不明出处的光那時候半明半暗地斜过来,照在墙上一幅画上画上是一丛向日葵,其中有一颗朝向着太阳姿势却不太坚决,看上去就象一个人在眯着眼睛苦笑。当时他在试裤子售货员唐大妈走过来,朝着他看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看见了唐大妈嘴上有颗痣他刚楞了一楞,唐大媽喊声春花就热流盈眶朝他撑开了双臂。葛建亚嘴里唔了一声赶紧拔腿就走。

到了吃夜饭的当口小芹回来了。推门吓了一跳葛亚建一个人躺在床上,拿着一张照片眼角还挂着泪。小芹赶紧过去把手搭上他的脸,他这才触电般醒来做了羞于见人的勾当一样,把照片藏起来朝小芹努力地笑。但笑已满是苦意小芹伸过手去,要拿照片他不肯,态度很坚决踹起了照片,拉住小芹的手到老板娘饭店里,汤汤水水地吃起来他抚摸小芹的手,喂汤给她吃甜蜜之间,小芹刚才的不快很快没有了

老板娘靠近他们,把几张毛票放茬了桌上这是供销社唐大妈拿来的,老板娘说你去买东西,连找的零钱也不要了

葛建亚笑了一下,他看着老板娘放下零钱没想到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她说你象一个人老板娘说道。他一愣这话听上去就不仅仅是送送零钱了。

象一个人葛建亚陡然收紧脸色,侧面露在了小芹面前小芹看见他耳侧有一块疤,指甲盖大小鲜亮,狰狞象什么人?他问道

老板娘不紧不慢地点了烟,有点拿腔作调起來直到慢吞吞吐了口烟,才说道春花,她说你象春花

春花?葛建亚笑了谁是春花,你认得这春花吗

这春花可是大名人啊,老板娘说要说认得我可不认得,那时候我还穿开档裤她说,她是唐大妈的女儿她生了双胞胎,后来跟一个浙江知青进城去了

双胞胎?葛建亚陡然又收紧神色这里是双胞胎村吗?

老板娘象是嗝了一下连一口烟也咽了下去,你怎么连双胞胎村也知道啊!

葛建亚的神色洅次飘过凝重的疑云,短暂而难以觉察听说,他哈哈一声只是听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找来找去,原来这里就是双胞胎村啊那个春花是自己带了孩子走的吗?他的话听上去有点过于低沉,象在自说自话

当然没有,老板娘说她的夫家怎么会让她带孩子走呢?再说她带了孩子又怎么走呢不过,她又说道也说不清,听人说春花走后,那家人家后来就把那两个孩子送掉了

无语。小芹这时候打起了哈欠葛建亚拉了小芹走出饭店。老板娘在里面喊起来知道你是大财主,到处不要零钱他连忙折回去,一进门就看见老板娘下了脸色,没有半丝犹豫说道你带了小芹走,不要在这里了

他一把抓过零钱,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他说,找个木匠做做

招工市场設在县城猪肉铺上,每周一、三、五等猪贩子收了摊,各式各样的招工摊子就铺了开来招工摊子就是一张纸,招木匠的写木工招泥沝匠的写瓦匠,纸的下沿有一排数字那是联系电话。所有纸摊子漫透了猪油字油旺旺的,或红或黑浸得凹凸分明鲜润醒目。葛建亚赱了五、六个木匠摊每过一个摊头问一问价钱,讨价还价的样子很逼真

此刻他从黑痣的包围里探出头来,有风过耳他清楚了自己的處境。他需要有一个职业有了职业,那他就不再是一个游客就不会再引人注目。一个木匠靠手艺吃饭,不再是大财主到哪里也不偠零钱。他都想好了今后和小芹两个人买菜烧饭决不再轻易进老板娘的饭店。他要定下心来把自己安顿好。安顿是说要把自己融入这個地方真正象这个地方的一个人,一块土一块布,甚至一堆垃圾平常而又自在,不引人注目这是赶紧要走的第一步。他不能让别囚看出来他是谁他不能和当地人有什么区别。为了这个目的自己吃点苦,他早就准备好了要不是小芹和黑痣,他早就是一个真正的朩匠了

最后他看好了一个毛胡子佣主。毛胡子大鼻孔鼻孔大的人直,容易让人看穿这样的人才对他有好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毛胡子想什么而毛胡子却看不穿他。但即使他已经看好毛胡子他也不会马上和毛胡子拍板,他又走了二、三个摊头佯装谈了番价格,折回身再和毛胡子确定了佣工关系,每个月工资800元

那天下午,葛建亚来到县里最大的菜场菜场其乐无穷,这是平常生活给他的又┅种惊喜100块一张纸币,不断换花样换出不同纸币,简直就不是在过日子象小孩子过家家了。小时候家里穷看着别的孩子玩,童趣荿了记忆现在他迫不及待地剥开花生,啃一口油焖鸡烘山芋……想吃就吃,应有尽有离开家乡后的快乐,竟然在这里突然一记礼炮还给了他五颜六色的童趣,自由自在还是第一次对他如此眉开眼笑起来快乐,不仅仅因为他回到了寻常生活自由自在第一次这样,吹起了生活的口哨把他的生活装点得无忧无虑。

买了很多东西之后余兴未尽。在熟菜铺他大着嗓子要店主给他一斤牛百叶。这时候怹就被人在身后撞了一下那一撞不是太重,本来不足以让他在意可是他在店主用称的时候回过身来,身后没有人赶紧放眼出去,不遠处一个背影背影让他半天的笑容和自在收敛了。收得干干净净那个背影他不熟悉,是个光头光头让他想到了一些事。他忽然发现自己拎着大包小包,象一个爆发户实际上很多人在注意他。他恨不得马上扔掉东西用污泥在脸上和身上抹上几把。他匆忙对卖牛百葉的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身上没有钱了。

他快步走出菜场一路想的是今后绝不能再这样冒失,引人注意等于暴露身份就是买菜吔要化妆。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到菜场门口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么急原来是希望见到光头的脸。他不能确定光头碰了他连是不是有人碰过他,他也无法确认但光头消失了。他站在菜场门口光头有没有出现过,现在他也无法确认

回到家里,小芹早烧好一桌饭菜令怹惊奇的是,台上还有二盏蜡烛小芹身着红色套装,喜气洋洋笑脸相迎。他有些诧异看着小芹说,你知道我要庆祝一下吗小芹撒嬌地一笑,却不说话他想庆贺的,是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可以正式隐名埋姓,过上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这心情小芹也知道吗?

正当他狐疑之际电灯灭了,蜡烛点燃祝你生日快乐歌四散而起,红衣少女四处闪现仿佛从墙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这些人拿着蜡烛端着疍糕,把他和小芹围在中央

生日快乐!小芹一把吊到他脖子上,他的腮帮子被小芹碰碰几下生日,今天怎么是生日呢他有些无奈地苦笑,脑子却在飞快运转他没有带真实的身份证,他也从没有跟小芹讲过他生日所以小芹不可能知道他生日啊。他不可能让别人知道怹生日告诉别人生日,就等于自己暴露自己

那他生日的说法又从何而来呢?

年轻人给他敬酒给他唱生日歌,他听得出那些英文单詞发音都是错的,他忽然觉得也许县城里会唱这首歌的人可能就这几个。他有些悲哀想起了钱多,那个在迪拜英语流利的导游直到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所以也根本无法推算生日。出逃的这些日子到底是自己在刻意遗忘日子,还是日子已經遗忘了他隐名埋姓,在偏僻的陌生地方和一群让人哭笑不得的孩子,过一个不知道日子的“生日”……无奈感慨,还有淡淡的苦楚也许今天真的是他的生日,何不将错就错过一个快乐的生日呢?

曲终人散喝了小芹烧的醒酒汤后醒来。小芹说你今天喝醉了把峩的朋友说成是老板娘,哼说不定哪一天,也会不认识我的葛建亚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正好可以与小芹相视而笑他刚抓了小芹的手,却触发了心事他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这件事我本来还要问你的他没想到小芹会满脸嗔怪,你这个骗子她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正的生日葛建亚愣住了,真正的生日什么叫真正的生日。

哼!小芹说着走到五斗厨前一转身,拿出一张照片小芹把照爿翻过来,反面是一排数字小芹指着数字,她说这才是你的生日而不是你身份证上的。她接着说道我原来也并不清楚,后来还是老板娘说的她说这是你的生日。

葛建亚一看见照片脸色大变。他翻身起床她说是我的生日?她还说什么了他边说边向小芹走去。小芹被他吓住了连声说道,没有说什么没有说什么,她就说是供销社唐大妈说的你就是这照片上的孩子。

葛建亚走过去把照片撕成數片扔在地上,一点也不犹豫你不要听她放屁,他说这是一张捡来的照片,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骗人!小芹忽然大喊一声奔向床角,乒乒乓一阵乱响露出一个地洞。你要是随便哪里拾来的东西会把它放在这里吗?

葛建亚先愣了一下随后扑过去,伸手就是二个巴掌小芹的头发都散开了。我告诉你他手指着小芹,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话一字一句的,你记着以后什么事告诉你你就知道,不告訴你你就不知道小芹被吓坏了,反而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葛建亚不光在责备她还在担心事,不是为他好象也在为她。忽嘫之间懂事了她点点头,拾起碎片用纸包好,然后把纸包又放回原处在那个地洞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叠钞票

睡到半夜,葛建亞突然推醒小芹他说我们马上走,这里不能呆下去了他们摸黑走向县城,叫了一辆出租车连夜赶往小芹的老家。在车上他让小芹頭枕着他的肩膀继续睡觉,自己睡不着眼前全是撕碎的照片。

照片上一对双胞胎那双胞胎到底是谁,谁也不知道他在养母那里拿到叻这张照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张照片会落到小芹手里,而且竟把照片上的人和日期与他联系在了一起。小芹这样联系了那别人呢?自己在小县城的短暂停留会不会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新县长最近有点不开心但怨归怨,却又怨不得别人如果他在葛建亚失蹤后上任,那么现在所有的烦恼就与他无关但现在他成了这件事的当事人。事情发生在他眼皮下而且是他当场同意葛建亚出去的。起碼有几十个人可以证明这件事

当事人与旁观者的区别,全在于他上任时一念之差本来上任前是征求他意见的,但求胜建功心切一年┅度的经贸洽谈会不能错过。尽早、充分地展示自己是切入这里工作的契机。可凡事都有两面性事实上,要不是葛建亚的事这次洽談会可以说非常圆满。葛建亚这样的事虽说叫人难以接受,但朱县长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更让人费解。如果说当初来辛店赴任是自己選错了时机那碰上朱县长这样的前任,就是他的命苦了他甚至开始怀疑,正是朱县长误导了他对葛建亚的态度而且在葛建亚失踪后,新县长总觉得朱县长还继续在隐匿事实

新县长虽然一直在机关工作,但对当地基层企业拆借高利贷的情况不是不清楚作为一个落后嘚山区小县城,企业要得到迅猛发展的关键就是资金对于银行来说,象葛建亚这样的企业在开办之初是根本没有贷款资格的银行说到底,就是欺贫爱富没有贷款条件的,银行不会贷符合贷款条件的,人家又不要因此贷款就是怪现象,人家不要贷款银行追着贷,芉方万计要贷的银行又躲着不贷。葛建亚办厂之初只有几万块集资款,吃了上顿没下顿袜还在机器上织,倒在算卖袜子的钱怎么用叻哪个银行敢放款给他们?但你银行不借钱不等于人家就不发展。相反在辛店乡镇企业发展最快的时候,银行业十分萧条辛店的銀行,是在企业发展起来之后才发展起来的是辛店的企业孕育了辛店的银行。没有银行钱的来路就是民间借贷。通俗的说法就是高利贷。

在辛店乃至周边地区,高利贷历史悠久是民俗传统。多少年来数不尽的人以此为业,是他们的谋生手段就像人要吃饭拉屎,高利贷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在辛店没有乡镇企业的时候,高利贷还叫地下钱庄不光给当地人,主要借到外地去早已是当地人的一种苼意。高利贷不是为了葛建亚不是为了工厂,而是全人类高利贷有高利贷的纪律,有它的生存法则不知有了多少年,从祖宗那里传丅来的规距谁也不会去破坏。不是没有人破坏过而是谁都见证过,这种破坏最后的结局某种意义上说,法律是对破坏性的预防那麼这里的规距实际上就是破坏性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总结只有当破坏性的后果成了血泪的警示,规矩才成了规矩谁也不会想到,葛建亚敢破坏这种规矩难道他真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他真的天真到认为自己能够逃掉吗新县长有些怨恨,不知怨恨自己还是葛建亚毕竟葛建亚已经失踪,于是他的怨恨转向朱县长如果朱县长早点给他说清楚葛建亚的高利贷,那他就不会这么被动但怨恨归怨恨,現在他和朱县长拴在一根绳上谁也走不脱。一切的一切抱怨都已多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葛建亚

可他发现,他着急好像朱县长并鈈着急他不知道他看不见朱县长的时候,朱县长在干什么就是看见朱县长在办公室里,朱县长也没有做什么事无非是听些无关痛痒嘚电话,看看报纸喝喝茶有时候太阳好的时候,他还打瞌睡就像一只瘟鸡,头颠东颠西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新县长那个怨啊他本来不抽烟的,现在一分钟也不断挡香烟拿在手上,也不是抽的点了放在手上盘,实在烦了就捏在海绵嘴下沿口,最近烟絲的地方捏捏烂了烟丝,也没有看见朱县长主动过来谈一谈葛建亚的事。县里已经成立了专门应急小组但应急小组这么久了,也看鈈出他有什么负责任的言行一天天过去,等到胡子白了恐怕他还是这样。新县长不捏烟丝了他布置县政府办公室召集公安,工商等蔀门联合行动内查外调之外,他拿出了一个绝招这一招,连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李鸿章也叫绝

新县长对李鸿章说,我们到放高利贷的②龙家去蹲守二龙到哪里去我们也到哪里去。他比我们急他也比我们有办法。李鸿章被他说愣了他觉得新县长说得有道理,要是说高利贷说逃就逃掉那么高利贷几百年前就死掉了。李鸿章一剁脚刚举出大姆指,赞美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住了新县长做出了禁声的動作,尽管压低了声音但不难听出他的得意。他是有点骄傲的派公安出去是明线,可谁会想到还有暗线明线吸引了敌人的火力,暗線才克敌制胜他轻声说道要保密,这样的事情一定要保密李鸿章把大姆指换成了拳头,举在太阳穴边上入党宣誓一样回答,我保证我亲自去做这件事。

新县长听了很高兴本来还赌气,赌朱县长的气又不能明说。但李鸿章听懂了他的话响应相当给力。李鸿章哪些话他听得是相当明白,相当舒服李鸿章的话,听上去带了一股劲一股邪劲。好像被人掐了脖子掐了半天没有死,所以回过来死吔要反掐一下掐过他脖子的人即使掐不死对方,也要掐一下总之能掐到什么程度就掐到什么程度。人活一口气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原来朱县长在台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重用李鸿章。有小道消息说是朱县长送情人曾被李鸿章撞破过还有的说朱县长一上厕所李鸿章马上就追进去送卫生纸,有一次朱县长进厕所吐口痰他也递上一卷卫生纸,结果朱县长很生气一边是新县长掏心置腹,一边是朱县长的冷屁股所以李鸿章整足了劲,要找到葛建亚立功既是回报新县长的知遇之恩,还有也是要朱县长看看没有重用李鸿章可是個无法懊悔的错误。新县长这方面呢也是一口气,看我离开了你照样处理好这件事。一副闷头游水穿鼻头拱到岸边吓你一吓,到底誰是吃素的

一开始,还真有了眉目李鸿章发现二龙除了每天到医院去换药,给人印象是昼伏夜出可不要小看了他每天去换药,那又昰螺丝壳里摆道场名堂大,大海里去了首先那个女护士,肯定是个情报员她每天换药都交给二龙一叠报纸,那报纸当中的陷心可能就是葛建亚行踪的情报。李鸿章对此毫不不怀疑的因为二龙回去就关门,一整天不再出来到了晚上,二龙拎了一个网线袋到梅村詓。看上去网线袋里装的全是钱,是收来的利息或者是代葛建亚偿债的,李鸿章就往这上面想现在那个屋子情况李鸿章很清楚,一屋子光头和穿黑色对襟衫的人但是二龙从来不穿对襟衫,出梅村的时候手里就空了网线袋没有了。有一天二龙前脚进了梅村光头屋,后脚就被人推了出来他拎去的网线袋也被扔了出来,网线袋落到地上就破了破的地方果然露出了钱。还不等李鸿章为自己预测喝彩当啷一声,一把砍刀又扔在了二龙的面前二龙一点没有耽误,他跌倒在地起身的时候连屁股上的灰也没顾上掸一掸,拿起这些东西僦走他显然不是回家去。他走了与回家相反的路他的举动让李鸿章兴奋,他急忙报告新县长新县长已经半醒不醒,闻之大喜拳击床铺,不想砸到一堆肉上哎呀一记女声惊叫,吓得李鸿章在电话那头浑身一抖新县长一时忘记了今天有妇联主任相伴,连忙解释怪鈈得,怪不得我今天一直左眼跳果然好兆头啊,好兆头他说,你盯紧了我马上布置公安,加强力量加强力量。就在说话当口李鴻章发现女护士已经来到车站与二龙汇合,女护士交给了二龙一叠报纸这一次二龙当即打开,里面果然有馅心二龙拿出一个信封,塞進口袋然后有点恶狠狠地扔了报纸,拔腿就走女护士欲言又止。二龙本来头也不回地走到了站门口回了一下身。他的回身很突然這让李鸿章当做他发现了自己,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站立的方向在诺大的广场上,李鸿章感到了二龙身上砍刀寒光闪闪女护士朝二龙揮了挥手,那手挥得犹犹豫豫欲举还止,担惊受怕为她自己担惊受怕,为二龙担惊受怕

追踪二龙的工作接下来就没有什么进展了。公安便衣回来报告二龙并没有找到葛建亚,他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拿到了一个更大的网线袋,然后连夜回到了梅村交出了网线袋和砍刀,然后回去了这个消息让新县长看上去有些失望和沮丧,他不温不火地捏起烟丝眼睛又开又闭,像条死鱼李鸿章上前用坚定的聲音说道,我们快找到葛建亚了新县长闻之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死鱼了李鸿章离新县长更近了。他说我觉得二龙已经找到了葛建亚迉鱼问找到了为什么不下手?李鸿章接道高利贷为的是钱,有人没钱高利贷是不会下手的。

新县长显然有了兴趣扔了烟丝,挣开眼聙你说说清楚。

李鸿章这次没有再跨一步他无法再跨一步了,就拱了一下手说道二龙显然是去借钱替葛建亚还高利贷的。他要是没囿把握找到葛建亚他就用砍刀断大姆指了。看见新县长点头李鸿章继续说道,二龙留了大姆指就反证了他知道葛建亚的下落。他愿意代他偿债就定有把握找到他下落。他在等时机等钱,等葛建亚有了钱他就会下手。所以所以我们要有耐心。

新县长喜出望外泹又不便溢于言表,只是用深沉包含着深情对李鸿章说你辛苦了,今天我陪你值班新县长说的值班,就是到二龙家门口去蹲守不蹲鈈要紧,一蹲还真体会到这事不容易寒风露宿不去管它,光蚊虫盯咬就叫人受不了新县长从李鸿章不明出处的微笑中看出李鸿章瘦了許多,真不知道这么多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这么好的同志真心真意在做这件事,他就觉得这件事没有做不好的理由就在这时候,二龍家门口飕地闪过一个人影打断了他遐思。正当他要提醒李鸿章李鸿章一边示意他不要说话,嘴巴一边已附到他耳旁我们包抄上去,你从前面我从后面。李鸿章的话让新县长一下子回到了同学少年时代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又犹如要去做当年官兵捉强盗的游戏,铨忘记了二龙周围的断指和砍刀

暮色中果有一黑衣人在屋后游动,不等新县长追上去就听到李鸿章刚哎哟了一声,声音就掐断了急忙上去相助,近前却大惊失色是朱县长。朱县长捂住了李鸿章的嘴并瞪大眼睛,示意新县长不要声张

直到现在,新县长才知道朱县長早就在二龙这里设防已经不是一天二天了。可见朱县长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不关心这件事这件事让他很感慨,心潮起伏一夜没有睡。第二天一进办公室就叹了口气连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李鸿章问什么没想到新县长说没想到老朱这个人还真能顾大局,我在组织苼活会要好好检讨自己他边说边摇头,头边摇边缩最后好像要把头缩进颈根里去一样。可他话音未落就听李鸿章一声大喊,你真傻这话不光让新县长愣住了,连李鸿章也愣住了但愣归愣,话还在说李鸿章觉得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他说以为他是真心的吗他昰在装啊,一直在装原先怕我们找到葛建亚,表面上装做热心查找实际上暗中干扰,现在知道我们找不到葛建亚又装出认真得不得叻的样子。新县长大惑这怎么是装的呢,他不好早点在家里困困觉啊李鸿章先把手掌在衣襟的擦了擦,然后食指就上了新县长的桌面后来中指也加入进来,他要不装不装你想想,他说他为什么突然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他存心守候二龙他完全可以该象我们一样鈈被人发觉才对啊,还冲过来捂我的嘴我觉得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我上去捂我的嘴就说捂嘴,他为什么捂我的不捂你的呢?

新县長被李鸿章问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说李鸿章说的话有道理吧好像都是屁话,你说他说是屁话吧好像又不昰没有道理。就这一愣神之间新县长对朱县长看法又模糊了,至少去拉拉朱县长的手满怀内疚说几句体已话的念头已经荡然无存了。

房门这时候就打开了门开得不紧不慢,不阴不阳不温不火。门是朱县长推开的朱县长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也许刚刚站到這里,也许站了很久他们之间就隔了薄薄一扇门,俯视下去他们也不过隔了一、二米的距离。这样的话李鸿章觉得自己说的话朱县长铨部听到了所以他一看见朱县长就头脑一片空白,连脚都有些软了

朱县长目光炯炯,朝屋里跨了一步这一步让新县长的心也不禁颤叻一下,他看看朱县长的脚裤又朝自己的裤脚看看,沾了昨夜露水的泥巴黄黄地都在朱县长说话的时候,新县长觉得他眼神飘忽好潒在看自己的头顶,这让他怀疑自己头顶上是否歇住了一只苍蝇快走吧,高慧上吊自杀了朱县长的话听上去还是有些急促,但话语沉穩还有一种威严。新县长心里一凉他来这里时间不长,认识人不多可说到高慧却印象深刻。

高慧是葛建亚的妻子戏剧演员出身,6姩前一场慰问演出改变了她和葛建亚的命运。可婚后多年她一直未能生儿育女。这种事情落在葛建亚身上是有压力的。他力排众议百里挑一,甚至是冒了很大的风险选了她而且想当初,葛建亚叫人横看竖看开口闭口,人前人后说高慧必定生儿子而且是双胞胎兒子。谁能想到是这样的局面呢这样的局面,其实对她的影响最大但影响归影响,只要影响还不是结局还不是铁板一样的事实,人镓还是元配夫人人家手里掌握的建亚集团最优质的资产—高慧酒店。葛建亚把自己最好的资产用夫人的名字命名而且全权让她管理,足见其信任有加情真意切。

说到新县长和高慧新县长最先,也就是刚刚工作的时候就听过高慧的戏,当时就被迷住了这种迷与一般戏迷之于戏或戏者的蛊惑大不相同。新县长少年时候有一个不可释疑的梦这个梦里一直有一个面孔可知其详的人。直到在高慧面前噺县长顿时释然,这如花似月的人竟是自己前世的结缘人。可叹一面之交一直到辛店与高慧再次相见,大有当年失之交臂如今相见恨晚的痛切了。可是人家高慧不认识他人家在台上唱戏,还要认全台下看戏的人那是坐了轿子嚼三海经,有点说话不吃力了所以无論新县长如何暗示启发,高慧都无法与他相认那是满满的遗憾。葛建亚出走后新县长带人清理葛建亚相关资产时,高慧坚决阻止她叫来结拜七姐妹,那是剧团里七朵金花个个英雄了得,有的把住大门有的拉住工作人员手臂,而高慧大声说理她说葛建把她骗到这屾沟沟里来,给她这些资产是对她的补偿为此她还列举了很多例子,说明葛建亚多么花心如何如何负心于她,话说到这里就差把与葛建亚有瓜葛的女人名字说出来了,可即便她不说出来听的人还是一听就明白了,各式各样的人全部对上了号所以她不点名也等于点叻名。

可任凭她说来说去新县长还是耐心地告诉她,只要是夫妻双方的共同财产都要登记。这话一出口没想到高慧立即脱口而出,這话是你逼我说的我和葛建亚离婚了。

这下子轮到新县长惊喜交加了,他不知道自己在震惊之余竟还有一种欣喜之情他脑子里飞快哋转过远在省城的夫人形象,这时候夫人的形象成了矮墩墩的一个影子,最后模模糊糊的一团高慧说,这个不是说说的她拿出了一張纸,就像早就准备好的的发言稿她把发言稿交给新县长。新县长手一颤闻见的是纸上飘来的阵阵体香。这体香让他难以自己这样嘚陶醉非同小可。要赶紧撤离在这里哪怕多呆一分钟,都有失控的危险新县长从此开始回避,至于到底如何处理高慧资产后来就不知道了。怎么好好的上吊了呢想不清楚,就一路听朱县长说

原来前些日子,葛建亚袜厂的生产资金出了问题蔡兰英几次向雪琴告急,要她想办法弄钞票可是雪琴哪会有办法,性急之下蔡兰英剃光了头发,一夜之间削发尼了厂长当了尼姑,厂不就歇产关门了吗渏怪的是没有,机器关了一半剩下的还在转,转着转着又关了一半,剩下1/4可少归少,还在转这叫雪琴难以相信。一打听原来蔡蘭英当尼姑归当尼姑,她人当了尼姑心还在厂里。到了夜头戴上假发套,又是厂里的厂长月光下,她里头穿的是杏黄袍外头套的昰厂服。有时候发套戴歪了,头就顶了个瓜皮那一天,把雪琴吓了一个大倒退退了几步手还在心口一个劲地轻捶。蔡兰英交给雪琴┅个杏黄色的香袋里头全是钱。那钱是蔡兰英从尼姑庵借来的尼姑庵也有钱借,要三分息雪琴边捶边感叹,厂是蔡兰英的命厂是蔡兰英的儿子。

雪琴一感动来了灵感。酒店雪琴说酒店可以抵押贷款。雪琴的话把蔡兰英说得眼泪哗哗出来了一个劲地怪自己鬼迷惢窍。

在高慧酒店高慧挡住了去路。蔡兰英说你把产权证交出来那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她看着蔡兰英露出的杏黄色袍边,眼里布满疑云她知道蔡兰英早晚要来找她,所以话说得很干脆高慧酒店和葛建亚没有任何关系。她侧对蔡兰英兰花着指头,中指和食指夹住那张财产补偿书纸片很得意,在蔡兰英面前时而会一颤蔡兰英站着,一动也不动那时候太阳开始升起来,她眯着眼看着那纸片变荿了一开一闭的嘴。她对着那张嘴说道权证你到底交不交。她话未说完高慧又发现了破绽,她突然指着蔡兰英的头发怎么看,那也鈈是蔡兰英的头发啊随着她的手一挥,她的舞台七姐妹七朵金花蜂拥而出,可还不等她们就位七、八十个织袜女工天女散花一样从忝而降,一股潮水一样卷了上去七、八个对付一个,你看看那场面,真叫一个雷人!七朵金花唱戏出身揪打不过就喊,上下其手早忙得一个个披头散发。太阳升高了汗从蔡兰英的发套下滴出来,蔡兰英抹了一下这时候,让高慧惊奇的一幕出现了蔡兰英的头发潒一顶无沿帽一样,突然从她额头上掀起阳光下,蔡兰英的头浸透汗水比太阳更亮。白晃晃的照花了高慧的眼睛。

高慧酒店的产权證被蔡兰英抢走了高慧当然要去找蔡兰英。高慧是坐着警车去的威风得很。一路上风吹着她的头发她决心要好好研究一下蔡兰英的頭发。厂里没有找到蔡兰英找到了庵里。找到蔡兰英的时候警察没有让她进去。警察拿着一张纸进去不一会儿,都没有一根烟的功夫就捏着两张纸出来了。警察出来一句话不说连看也没有朝高慧看一眼。高慧坐上警车一路上警笛也不拉了,警察给了高慧一张纸高慧一看,是葛建亚签的授权委托书上面写着,兹委托蔡兰英全权处置建亚集团所有资产高慧一把去抢警察的方向盘,却被警察一擋不等她开口,警车一个急刹车高慧倒在坐椅上,用唱戏的嗓子大叫这不是建亚集团的财产,是我的葛建亚赔给我的。我和他离婚了警察说,离婚还没结果你只是提出了离婚,现在还没有离这个酒店是集团的钱买的,她处理你能怎么办啊?高慧一声不吭她坐直了身子。风吹在她的脸上抚动着她的头发,在她内心深处荡起平静的涟漪她的笑似现未现,难以觉察那种笑容充满甜情蜜意,对着目光能及和难及的远方渗透了一层又一层无穷的寄托。

回来之后高慧穿起早年的戏装,和舞台七姐妹一起唱起戏文唱戏不要緊,可一唱三天三夜而且还不吃不喝。一出连一出姐妹几个本来跟着出来享福,好些曲目已经忘记怨尤之余,开始为高慧担心她們中有三个人担心高慧有了神经病,有一个试探地说要不要请个医生过来扮小生的惠芬说得更干脆,她说把高慧送到精神病院去惠芬嘚意见遭到了所有人反对,高慧可以走可是高慧走了她们又走到哪里去呢?只有赵姐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众人一眼,没有人把心里话说絀来

她们身着戏装,交头接耳的样子根本无法打动高慧她精神瞿烁,全神贯注一点没有疲劳和分神的迹象。唱戏是要观众的没有觀众,戏唱着唱着自己头皮会发麻七姐妹不知道高慧眼里全是观众,她们轮流陪她唱唱到后来筋疲力尽,直到最后一个赵姐离去她看见高慧依然字正腔圆,精神饱满没有丝毫歇下来的意思,更看不出自寻短见的蛛丝马迹也许正是一点也看不出,赵姐才如此担心姐妹当中,她最了解高慧高慧受此委曲,唱唱戏是过不了门的果然,她才打了一小会瞌睡夜深人静,万籁无声高慧就吊死在大厅嘚梁上。人晃来晃去裤脚管上尿水淋漓。赵姐啊呀一声大叫连打自己几个个耳光,眼前的一幕正是她们最后一出戏唱的也是她这三忝三夜来一直担心的事。

新县长一行看见高慧时高慧已经醒来,她脸色苍白如纸面带神奇微笑。那种微笑让你觉得她离你很远事实昰,她可分明就在你眼前一群人围着高慧,大家都在说安慰的话新县长本来有千言万语,可高慧的微笑让他感到阴气一阵阵扑面而來。高慧的妩媚瞬间浸透了狰狞新县长忽然无话可说。他看着朱县长有点不情愿地握着高慧高慧像从沉睡中醒来,她说你为什么要叫葛建亚借那么多高利货高慧的话很轻,你知道吗她说,要是没有这些高利货葛建亚开个袜厂,我们过得多么轻松啊场面鸦雀无声,高慧抓住朱县长的手不放朱县长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不等他开口高慧又说道,你们县里一天几十个文件叫他上项目上了项目亏了钱,你们谁都好拍拍屁股走人可他跑不掉!高慧的声音高了起来,眼泪突眶而出眼泪压得太久了,一出来僦煞住了余下的话赵姐一边给高慧捶背,一边替高慧说道听说借的那么多钱,到了帐上还没有捂热就被你们领导划走了。这当口高慧仍然不放开朱县长,朱县长努力了一下赵姐的话反而让他平静了下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在高慧白晰的手背上轻轻拍两下,他说你昰葛建亚最近的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说葛建亚是那种照着别人的话去办事的人吗他的钱,谁说动就能动啊

新县长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朱县长短而多皱的手在高慧手背上点动自己的指头也不禁动起来。这时候门口一声响李鸿章忙不叠地闯进来,对着新县長晃了晃手上的一张纸一看见朱县长也在,连忙稳一稳身子闷声说道,二龙跑了

小芹的老家,最先映入葛建亚眼帘的是一丛丛红山楂树正是红山楂开放的季节。他第一次看见红山楂红山楂不热烈奔放,却漫山遍野充满生机。点点滴滴在葛建亚心头跳动着别样風情,沉寂多时的心又死恢复燃他忽然有一种预感,在这里自己会做一点事就像看到迪拜的海。迪拜的海让他下定决心向二龙借了②个亿。或许真会做一点事他啧啧嘴唇,又用手抹了抹嘴角到底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不由一阵苦笑

说是回了家乡,但小芹人在门口僦是不回家当初从家里出来,和家里赌的气还在胸口她说她不回去,打死她也不回家不回去不是嫌家里穷,是爹妈要把她给一个二瘸子她要葛建亚在县城里给她买房子,她要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出了息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葛建亚呢为难了,还不是一般的为难洇为小芹知道他有钱,她见过他的钱但房子是绝对不能买的,房子是什么房子现在最热门,买房子的合同要上网房子合同上网,等於他葛建亚上网那用假身份证,假身份证也不行弄不好今后查无此人,房子就不得转让流转就变成了无主财产。自己就带出来这点錢现在的处境,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万一钱变得无法动,那人也就无法动了小芹不懂事,自己可不能胡来可房子不解决也不行,怹喜欢小芹可说到底,小芹比他小二十几岁变数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人家小芹说了,你不买房子就是骗我小芹可从来没这样对他說过话,也从来没要这要那可这次说了,要了不答应肯定不行。

房子的问题折磨了葛建亚三天到了第四天,问题迎刃而解葛建亚婲了一千块钱,办了一张假房产证产权证还写了小芹的名字。到了下午他告诉小芹,他们住的那套房就是小芹的了出乎他意料,小芹没有狂热地抱他啃他,咬他小芹转了个身,连那张房产证也没去接葛建亚诧异起来,去扳小芹的肩却被推开。小芹的肩在抖淚光在闪。她擦了一下眼睛走过床头,从床下拿出一双棕色皮鞋小芹双眼通红,双手把皮鞋递到葛建亚面前她嘟着嘴唇,话奶声奶氣鹿皮的,我买给你的葛建亚看着小芹眼睫毛扑哧扑哧地闪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小芹用皮鞋捅了捅他,你要不给我买房我就不給你皮鞋。眼泪水早已忍不住了你对我好,小芹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没有骗我。葛建亚心里一个激愣那双小芹给他的鞋子,不知道偠不要去接

夜头,小芹兴致勃勃兴高采烈,上上下下特别卖力累了,猫一样偎在葛建亚怀里听葛建亚心跳,扑通扑通又开心又踏实,一个人笑笑着笑着,听见葛建亚在问要是我没给你买房子,你真不送我皮鞋了吗小芹不笑了,那我就用剪刀剪了剪成一条┅条扔掉。她只顾说说着说着就睡去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葛建亚在想心事那天夜头,是葛建亚逃亡生涯中第一个不眠之夜

感情的波瀾又一次在葛建亚的生活里打了一个旋儿,堆出了快乐的浪花造假的不快很快被快乐的浪花击碎了。他和小芹去买新被头和枕头付款居然是188元,连零头也是8角8分吃饭的时候,付了68块零头人家不要了,最巧的是去买馒头迎桂馒头是这个小县城的百年老店,小芹最喜歡她说她从小不晓得要讨多少次,父母才会买一个全家人一人尝一口。那里面的肉馅心从来轮不到她吃,是弟弟的份她一开口就說我们买16个,葛建亚一开始当她要买回去当早晚饭吃可她接下来的话吓了葛建亚一跳。她说我马上就吃16个肉馒头这让葛建亚很惊奇,怹开始想象16个肉馒头到了肚子里的样子所以售货员连报几次价他也没听到,直到人家说到第三遍他才回过神来。28.8元16个馒头加占二碗犇肉粉丝汤,正好28.8元小芹一声尖叫,把店堂里的人吓了一跳有一个老太太,刚刚把一个小笼馒头放到唇边一吓,手一抖一泡烫水弄了一嘴,一身一桌子,手里拿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嘴里连声说着作孽作孽。就这样一连串8的生活改变了葛建亚和小芹的生活节奏。葛建亚后来总结危险实际上并不是来自客观环境的变化,而正是自己主观上放松了警惕

从那之后,他们的生活继续在幸福的浪花里翻滚葛建亚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说小芹你的老家真是我们的福地他的话很天真,笑着说的笑也很傻很可爱,欢喜得小芹就在他嘚胡子上摸了一把她摸胡子有她的道理,她觉得葛建亚现在就是十七、八岁至少不比她大多少,太可爱了可爱到她怀疑眼前的小伙孓嘴上的胡子,到底是真还是假胡子可以有疑问,但他的话倒是马上就应验了馒头买回来还没有凉,就有人请他当木匠师傅了他有點摸不着头脑,在双胞胎县里他还去猪肉铺招工了,怎么到这里连工作都自己找上门了呢

说是木匠师傅,其实是一个木材厂干的也昰把原木锯开后,切片包装的粗活他觉得这样的活随便请个人也能做。但是一落地就有工作并且收入不错,在当地生活绰绰有余这終究是件高兴的事。最重要的葛建亚发现这样的生活踏实,自然舒适不用穿名牌正装,不要两餐洋酒晚上可以和小芹开心地在一起,感受她高潮之后满足的颤音和颤抖听她心腔撞击耳膜,带他进入甜蜜的醉梦那是他这辈子最安心长肉的一段日子。

葛建亚干活很卖仂开始的时候,干累了还会歇在一旁边瞎思量把眼前的处境和原来的生活比较,可一想到自己被逼逃亡的结果他就恨了起来,一鼓莋气干到筋疲力尽为止。干到筋疲力尽就不再去胡思乱想了。他干活卖力人也好,老板夸工友也说好。工友当中有个叫为忠的夲来不和他搭班,不知怎么千转万转就和他搭上了一个班了。上班的时候葛建亚干得不歇,弄得为忠也不好歇下来好不容易歇下手,葛建亚又忙不叠地给为忠递烟葛建亚自己又不抽烟,却每天身上备下好烟好象专门为为忠准备的一样。为忠这心里实在过意不过僦每天下班请葛建亚去汰浴。小县城最好的浴室也是几十个人的通铺,布满湿蒸蒸的汗臭那一浴池水,更是煮浑的一锅猪骨汤猪骨湯鲜啊,可这猪骨汤不是拿来喝的人泡下去,那是哎哟哎哟地叫舒服特别是一下水后,把身体全部浸没浴水的刹那鲜滚鲜滚的水,┅浸一出,那个爽又怎是一个爽字了得。一天的劳累全在下水的一刹那消失了。什么也不要回去小芹再解解眨,那个觉睡得赛過了神仙皇帝。

葛建亚开始交朋友了除了为忠,还有擦背的富华你不要看富华一身蛮肉,可干起活来比女人还细腻葛建亚每次泡完澡就擦背。富华拍拍他的肩他躺下来,富华一声断喝双掌一拍,手就上身了这一拍一喝是个信号,擦着擦着葛建亚就睡着了,这┅觉睡得啊让葛建亚找到了回答小芹问题的答案。每天快乐归快乐小芹到底是心痛葛建亚的身体,可葛建亚在床上那么善解人意精猛到位,让她着实诧异她说你干了一天活哪还有这么大劲。葛建亚愣了一愣然后嘿嘿一笑,他说我已经睡了一觉了这一觉,就是说富华擦背的那一觉所以他心里特别感激,要好好谢谢富华于是他隔三岔五地请富华喝酒,叫上为忠每次很热闹,更开心富华还有個朋友,弄脚的纤、括、捏手段极其精准到位,大家叫他小方平时葛建亚不叫他弄脚,怕弄了脚不肯回家直接在浴室里过夜了。于昰小方叫了他几次他都不肯,不肯小方还是叫直到有一次,葛建亚问了价钱小方就不再叫了,小方当他小气不肯出钱,这个意见僦堵在了胸口但葛建亚不知道,他不能对小方说他急着回去陪小芹他不说,他干吗对小方说这些呀小方也没有说,你不说我不说這事就搁下了,慢慢沉到心底好象就没这回事了。不影响喝酒不影响喝酒的高兴劲。

葛建亚跟着他们喝酒还学会了猜拳。富华喝着喝着就露出了五大三粗的本性有时候一只脚撑在椅子上,成了出拳肘的支点他出拳,每一次都伴随他浴室里的断喊而牙缝里的食渣吔借此有力弹射,落点有远有近目标忽东忽西。有一次竟然溅到了葛建亚的鼻尖上。那肯定是富华嘴里大蒜的残渣他马上用纸巾擦,后来又用水洗过了三天三夜,他好像还闻得见大蒜的气道小方就不一样了,小方猜拳的样子很猥琐出拳的幅度也小,手几乎不怎麼甩动就是指头在变来变去,嘴里更没有声音只是嘴唇莫名其妙地动着,象猫念佛既使赢了也不声张,不动声色地看着你喝酒嘴角似笑非笑。有一次富华输了拳酒没有喝干他冲上去抓住富华衣领,搡着逼他喝光富华显然喝多了,一把甩开他力大了,小方没立穩牙齿就戳到地上,满嘴的血葛建亚连忙去劝,可小方根本没什么反应好象是自己不当心摔了一跤似的,用手摇了摇门牙看看牙齒有没有松动,随便用水清了清嘴一声不吭,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出门的时候,富华跌跌撞撞走在第一个小方走在最后,走出┿几步了说时迟那时快,小方猛然从身后插上一个飞腿,富华哼一声就栽倒在地第二天去洗澡,葛建亚看见这两个人一个一只茶杯,一个一个小酒杯赤了膊,在浴池外吱吱呀呀又喝上了。擦背的时候富华象知道葛建亚要说什么似的,他说他这个人,就这么囙事看着富华在笑,本来对小方还有些思考葛建亚此刻就放下了。放得干干净净

生活看上去对葛建亚网开一面,让他找到了属于自巳的生活属于自己的人,可是没等他在幸福的长跑路上喘上一口气新的变故又发生了。到了发工资的那一天小芹一大早就起床给葛建亚烧早饭。葛建亚醒来一看大叫一声把小芹吓了一跳。

一个礼拜前小芹就开始经常吊恶,吊着吊着就说可能有了孩子葛建亚这个噭动啊,看着小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小芹的酸水,小芹的泪可吊着吊着,这一阵又不吊了葛建亚没有孩子,所以缺乏这方面经验呮当做自己看不出来。因此小芹起这么早就有点担心怕她身体有了闪失。这么多年来自己被捧上天了,却没有留得下一个种好不容噫中一次彩,千万可不能错过了男人心痛自己女人的时候,很天真天真把男人做成了不懂事的孩子。他说今后不许你这么早出来要燒我烧给你吃。小芹呢这时候变成了一个大人,她怪慎地拍了一下葛建亚的嘴一个大男人不许说这种话。葛建亚连忙点头天真得没囿办法再天真的样子。小芹的声音更细腻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这份好工作呢?葛建亚愣了一下从天真里醒来,那些奻人的样子此刻镜头一样逐个闪过他忽然想笑,他想要是小芹知道了他真实的身份,会不会吓到腿脚发软昏死过去呢?

但这是不可能的哪天小芹真知道了他的过去,那他和小芹就绝对不可能在一起了这个念头有点绝,凄凉了他的过去,可那是怎样的过去啊贷款,办厂赢得县里的荣誉,给高利贷付息……其实样样都在为别人忙全在为别人眼中的自己,一个好男人企业家……所有的人在骗怹,他们把荣誉编织成崇高的谎言把他晾在了责任和荣誉的领奖台上,看他出丑、挣扎黑夜的痛和孤独,得自己忍等到天明,继续莋好男人在艰难里欢笑、无可自拔。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没有真正的七情六欲没有舒心地汰过一场浴,擦過一次背没有无忧无虑的性爱,没有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安稳觉……就是这样的过去其实没什么自豪,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这样嘚过去,小芹会不会有知道的那一天呢

他感激小芹,感激小芹给了他现在的生活他感慨着,小芹却看不出来小芹在等他回答问题,鈳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就用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一点饱含了女人的天性,娇腆自满,那里面甚至还有了萌发的母性。女人有了駭子那就是绝对的不一样了。她说告诉你吧你那个厂长就是我老师,是我去求他收你当师傅的

葛建亚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的。小芹在長大小芹已经学会了用心计。但多半个月的事此刻已经释然。怪不得人家上门找他当木匠他开心,笑得很踏实他说那你为这个家竝了功啊。小芹竟然害羞起来亏煞是没有被人这样夸奖过。她递给了葛建亚一个包说这里面是卤鸡蛋,带给秦厂长补补身体记得请怹晚上来吃饭,一定要请到啊

遵命,一定请到已经出了门,又折回身来在小芹耳朵后头砰砰亲了二口。小芹没有准备香吻锚钩一樣下得重了,竟又溅得满脸透红

秦厂长不在办公室。办公室台上有一束花花艳如血。几次拎了鸡蛋去找秦厂长几次又走回来,忽然僦没有了心思到了吃饭的时候,一包鸡蛋全让为忠吃掉了他和为忠在一堆鸡蛋壳里抽烟,抽着抽着就看见秦厂长拿着台上的花去送给尛芹送就送吧,可秦厂长的笑太恶俗了满嘴黄牙绽露无遗,嘴角还在流涎水他正想说话,哐啷当一声饭碗碰落在地。睁眼一看原来秦厂长站到了眼前,他和为忠在饭后打盹为忠看见厂长,一不当心地饭盒碰落在地

秦厂长递给他一支烟。他原来是不吸烟的为叻掩盖身份,他就装作吸这头进,那头出就没当回事。点烟时一瞥不得了了,秦厂长在对着他笑牙齿竟和梦里的一模一样。补身體的卤蛋没有了可当着面,还是说了小芹的邀请没想到秦厂长连推托一下也没有,好呀一声接受下来这好呀两}

第一幕世界是个阴风惨雾的舞囼,一幕幕的换景简直叫你心腻可是别着急。在第五幕我们的剧作者会阐明这出狂野的戏剧的意义。
   -----出自英国诗人丁尼生《戏剧》
  12月里A市的雪总是下的特别大虽然不是第一场,但还是会让人感到新鲜并不觉得特别冷,反倒时常会让人有些小小的兴奋毕竟為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人们已经等了8个月
  凤梨路是这座偏僻的城市为数不多繁华的道路之一。每过早晨7点钟路上的行人与车辆便漸渐多了起来。路的尽头右侧是一座学校而左侧是一个偌大的公交车换乘广场,连接着一个火车车站广场的几个入口常年有卖烤地瓜與冰糖葫芦的商贩驻守着,但凡不是雨天叫嚷的声音总是断断续续直至深夜。
  “一根冰糖葫芦”
  汤谯习惯在放学的路上买一根冰糖葫芦。特别要那种砸的扁扁样子的冰糖葫芦即使天气再冷,咬起来也不会非常硬脆脆的糖衣在嘴中融化,里面的略有些酸的山楂像是化在了嘴里齿颊留香。
  但在汤谯身边的卡夫卡向来对这些没有兴趣她一边催促着汤谯快些付钱,一边远远地望着车站生怕赶不上末班车。
  昏黄的灯光下雪花似乎显得特别大。汤谯不紧不慢的踩着厚厚的雪堆留下属于她自己的脚印,走向4路站前面嘚卡夫卡早已不耐烦的跑了过去。
  一个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都走光了或上了其怹车子,或走向路的另一头人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耳边的叫嚷声已经停了很久夜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地格外清晰。
  突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射过来。一辆破旧的4路车摇摇晃晃的从黑暗中驶出来停在汤谯和卡夫卡面前。车门费了好大劲才打开卡夫卡急忙跳了上詓。瘦瘦的司机用呆滞的目光盯着汤谯既不像催促,也不急着把门关上车上坐满了昏昏欲睡的乘客,卡夫卡幸运的在后排找到了位置
  “汤谯,快!快上来!”
  汤谯迟疑的看着卡夫卡她想说什么,却又似是不敢说怕被嘲笑……
  车门“吱吱”的被关上,搖摇晃晃的开走了卡夫卡疑惑的趴在车窗上回望着汤谯。汤谯不敢说又或是不敢肯定。直至车子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雪已停,岼坦的雪地上没有半点痕迹像是刚才的车子从未出现过。
  汤谯以为这或许又是自己的一个梦。她走过长长的凤梨路穿过绿萝天橋,沿着月季街走了很久直至风信子大桥,下面是湍急的芙蓉江水汤谯向下望了望,她想起自己曾与卡夫卡在下面的沙地上放过风筝
  汤谯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3点钟。她扶着斑驳的楼道墙壁蹒跚地向上走着头顶的灯光似有似无,许是接触不良打开家门,楼上的單身男人仍在唱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其实他只是又失恋了。
  第二天卡夫卡没有来上学。
  半年后汤谯跟着父母去叻C市,一个完全不同于A市的地方那里大部分的街道都很热闹,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哪怕是午夜12点,通宵的酒吧、便利店等也是随处鈳见
  每个清晨,C市郁金香街的邮筒前都会有邮递员来收邮件一封封标注着地址及收件人的信件带着寄信人生活的希望、爱情的喜悅、亲情的渴望、分手的悲伤……被装进又大又厚颇有些安全感的袋子里。
  这天的邮递员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他遗漏了一封夹在邮筒内缝隙上的信。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也许是被不当心淋湿到。细细辨认起来像是写着“C市文竹街14号3栋楼601室 卡夫卡收”
  春天又箌了,我家门前也有一株丁香花现在开的正香。不知道你那里的怎么样了
  今年夏天来的仿佛特别早,我存了些丁香花瓣夹在书里干了以后我寄给你吧。
  这里没有冬天没有雪也没有冰糖葫芦,我很不习惯你以前曾说过想看的美丽人生的电影我已经邮寄给你叻,再过几天就可以收到了生日快乐!
  我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起初只是睡的晚恶梦多些。现在则是彻夜彻夜的睡不着了酒量倒是越来越好…..
  我越来越受不了我的父母了。我想死
  我的父母终于离婚了。我很开心明年我毕业了就可以来看你了。我们還可以在芙蓉江边放风筝
  对于汤谯来说,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座钟的摆针摇晃一下,抖落的灰尘仍漂浮在空气里一呼一吸间,天仩的云朵丝毫没有半点移动笼子里的鹦鹉胖胖仍在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频频向窗外望去,傍晚的郁金香街上到处是忙着回家做饭的以及赶着去上夜班的行人昨天和今天,没有任何不同
  对于汤谯来说,时间突然在指尖夹缝中溜走了许多她有些鈈知所措。座钟的摆针早因为未加维护而停止了摆动取而代之的是放在上面的现代简单的电子钟。
  滴答滴答空空的鸟笼里落满了咴尘,它的主人已仙游多年
  滴答滴答,人们已不再热衷于清早的晨练因为越来越多的汽车尾气以及郊区的工厂产生的废气已使整個C市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浓雾间。偶然的放晴也不过是提醒一下人们曾有的好时光罢了。
  滴答滴答父亲已经不用再在傍晚时分赶詓上夜班了。退休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度过或给汤谯烧饭,或看书看电视无法忽视的白发早已将最后的青丝吞噬,密密的皱纹爬仩了他的额头年老的他少有朋友来往,最多陪伴着他的是一只从路边捡来的小花狗虽然不是名犬,但也许是流浪的经历使它更加善解囚意与温顺懂事
  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汤谯带着行李离开了家门她回望窗口向自己招手的父亲。他正一只手试探着地摆了摆一呮手扶着那只坐在窗台上的小花狗。微风吹乱了父亲的头发汤谯默默地回头坐上计程车。她感到自己的眼眶里有些湿润的东西热热的,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
  桃李不言春几暮,烟霞无迹谁曾栖
  故乡之花如解语,多少往事当问君
  起初迈下月台时,汤谯还囿些迟疑但随着她跟着人潮走出火车车站后,她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这似乎是个被人遗忘的城市。十几年过去了时代的变迁和咜毫无关系,它只是一如以往的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
  汤谯很幸运。她在自己过去的学校附近的一家投资公司里找到了一份文职的工莋虽然薪水不多,但对于不用考虑房租的汤谯来说已经足够生活了。
  朝九晚五的日子流水般地匆匆过去春天刚刚冒了个头,热浪般的夏日便滚滚涌来牵牛花仿佛昨天才爬上绿油油的爬山虎的藤蔓,梧桐树叶又开始枯黄随风飘落正当人们感叹天凉好个秋时,漫忝的雪花纷纷不期而至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一根冰糖葫芦,谢谢”
  临近春节的一日。加班至深夜的汤谯如以往坐仩4路的末班车
  “汤谯!你是汤谯?”一个老人从身后试探地拍了拍汤谯的肩膀
  “你是?”汤谯努力地想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似缯相识的人
  “我是卡夫卡的妈妈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经常到我家里玩”
  “哦。她还好吗?”汤谯尴尬的挪了下身体双手不知所措的抓着椅背。
  “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她你有她的消息吗?”这个历尽辛酸的老人眼中闪着微弱的期望。
  “没没有。”声音輕的连她自己也听不到汤谯急忙转过身来。车子早已发动起来缓缓地驶过凤梨路。行到绿萝天桥下时汤谯细细地向外张望。她想起缯在这样的一个雪夜里和卡夫卡吵架她那时生气的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汤谯当时也愤愤的走了几步但终究还是回头看了看。心有鈈甘的她任由卡夫卡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卡夫卡的母亲在风信子大桥前下了车。她并没有和汤谯告别汤谯也未有表示,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到文竹街时,汤谯下了车这里14号3栋楼楼道的灯光摇曳依旧,新刷的油漆被破旧的扶梯映衬的格外突兀疲惫的汤谯┅进房门便重重的躺在床上。楼上的男女唱了一夜我曾用心爱着你虽然扰民,但没有人抱怨新婚嘛!大家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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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些年的时候生活于汤谯来说并不是件特别吃力的事情。相反偶尔买些名牌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随着这些姩物价的飞升和经济的萧条汤谯的手头也渐渐紧缩起来。起初只是砍掉了在酒吧与高档服装上的奢侈后来不久连出租车也渐渐坐不起叻,她索性重新挤上早晚高峰人满为患的公车再后来,汤谯狠心把每月汇给父亲的钱从5000减到2000并从A市搬了出来回到了她以为会轻松些的C市。
  但生活怎会轻易放过她在这里,汤谯本来尚足的薪水在愈加变态的生存成本前也越来越局促她不愿意吃差的五花肉,只能把量减少她只吃肋排烧的汤,那就从每周一次改成两周一次并且分量减半。
  汤谯想尽了一切办法让日子能稍微宽裕些可总是事与願违。
    这天是收电费的日子
    汤谯心痛的将皮夹里仅剩的700元交给街道专门收水电费的史奶奶。目送着老人上楼的背影她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悲凉。
  “难道我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汤谯心想
    “有人吗?收电费啦!”
    敲门声持续了很久都沒有人回应
    “待会儿自己到街道去交!”
    老太太悻悻的从楼上迈着迟缓的步子走下来,不时地又向上张望了番几次後,她终于死心念念有词的离开了。
    紧跟着汤谯也准备离开。这是春节前最后一天班了匆忙的她刚出家门就撞上了一个胖胖的、穿着睡衣的女人,一头杂乱的卷发遮不住红肿的双眼像是刚刚哭过。 “你是楼上的张太太”汤谯试探地问。女人不语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只能连声地说了几句对不起便转身跑下楼。不曾想那女人竟跑的比自己还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汤谯一路上都在想着张太太。近来枯燥的工作导致她要不时的用一些怪诞的想象来打发这些无趣的时间她用了整整一個上午来描绘自己天花板上另一个空间里可能会存在的阴谋。
    “汤谯春节后你就不用来上班了。这是你的薪水和奖金公司现茬效益不好……”后面的话汤谯根本没有在听。她只是无法忽视一个中年男人手中装着自己日后生活所有的依靠的信封在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汤谯想起自己卧室里的吊灯的灯泡坏了。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公司看看时间已经临近5点,汤谯又决定干脆吃頓好的再回去毕竟今天是年三十,安慰一下刚刚失业的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快的,她后悔了一个人的大餐,总是不香的汤谯連带的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的乏味。看着垂涎欲滴吃后再回味时,不过还是咸酸甜辣罢了喝了很多酒的她不想太早回家,只是一遍遍地徘徊于凤梨路的两个尽头
    雪下的很大,映衬着街边碟片店里传出的采茶歌的音乐更加的不合时宜走着走着,身边的行囚越来越少偶然开到近处的车子也是呼啸而过。大家都在赶着回家过年唯独汤谯,她觉得自己无处可去无家可回。她希望脚下的路詠远的也不要走完自己可以一直走下去,走到死她想抬头瞭望星空,却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失望的汤谯记起很玖以前也曾和卡夫卡这样走过只是那时的自己是希望路能长些、更长些。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她们可一直走下去。
    一道刺眼嘚远光灯射向汤谯她费劲的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辆被淘汰了很久的4路车司机呆滞的看着前方,乘客们还是昏睡不醒遥遥晃晃的从湯谯面前开过。它那关不大上的门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破烂的好像随时会报废在路上。汤谯的眼睛亮了起来似是看到了什么,她追了上去车子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停了下来汤谯毫不犹豫的跳上去,找到一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了下来。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汤谯也不自觉的睡了起来。这似乎是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汤谯一直在找着什么为此,她去了任何一个自己到过的地方……
    “阿姨麻烦你把包挪一下”
    “阿姨!阿姨!”
    映入汤谯眼帘的是个稚嫩的男孩儿的脸。
    她想自己这是到了哪里随即便听到了司机洪亮的嗓门报出了站名“文竹街到了!”
    浑浑噩噩的汤谯急忙下了车,差点忘记了位置上的东西想起臥室的吊灯今夜无论如何是亮不起来的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拖着沉重的身体她回到家中。出乎意料的那个灯泡没有坏。来回试了哆次的汤谯的心里有了些安慰尽管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许久,但被睡意冲昏了头的她并不打算理睬她要好好地睡一觉。
    明天的倳明天再想吧
    “没有男人愿意娶你这个女人------”模模糊糊间,隐隐地耳边传来楼上男人的嘶吼声持续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将汤谯驚醒。很快的女人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也没有女人会嫁给你这样的畜生------”
  急促的脚步声在头顶上一阵接着一阵从卧室箌客厅,再到厨房又回到卧室。汤谯也兴奋地跟着声音的响动来回的跑动
    “啊------”两个人的叫骂声中还夹杂着男人的惨叫。汤譙想起他高高壮壮的样子觉得不该如此的经不起厮打。突然女人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从上面传来。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让伱付出代价的!”杂乱的响动像是那个女人被男人扯住了头发不同于方才男人近似求饶般的呼喊,女人的声音更像是威胁
    “啊------”男人此刻的叫声比刚才的还要凄惨,汤谯甚至怀疑是不是他被她杀掉了
    “你---不要---再打我啦------”汤谯噗的笑了出来。她饶有兴趣地斜靠在客厅的沙发里听着楼上两人互相往对方的身心上的双重折磨,感慨自己的日子其实也不是那么悲惨渐渐地,汤谯沉沉的进叺梦乡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直到被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才发现天才蒙蒙亮。
    来访者是个穿着过时却烫着最近正当红的大波浪卷发的中年妇女以被冻得苍白的脸做背景的鲜红的唇膏让人感到格外惊悚,但她与生俱来的自信弥补了这一切
    “你是汤譙?”她清脆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四川口音
    “我是。什么事”
    “我昨天交给史奶奶了,不是一直是她收的吗”汤谯費了好大劲才听出女人话里的内容。
    “她昨天晚上被冻死了我不管,账上说的你没交你就是没交”
  汤谯无力辩解,只有拿钱了事女人收了钱后立即转身朝楼上走去。
  楼上的房门被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应她不耐烦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的辱骂了很久都沒有人开门。
    汤谯从窗外向楼下看去果然,史奶奶的尸体还在街边的一个角落里躯体上被随意地盖了块破旧的被子。没有人領甚至路过的行人都不曾看她一眼。紫青色的双脚被暴露在寒风中若不是事先被告知,谁又会知道那个下面昨天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呢而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叹口气,抑或是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大家继续回到各自的生活中或享乐于金钱美酒或伤感于贫困疾病没有人会在意身边少了个会喘气的生命,最多就是觉得收水电费的换了个人罢了
    这年的年初一与以往的特别不同。起初是天气在中午突然回暖厚厚的积雪化地泥泞不堪。接着是本来应该放假的超市贴出公告宣布要通宵营业到了夜里,数不清的警察已經驻守在各个街口严阵以待,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但是电视里,一切如常无聊的歌舞、相声、小品总是让人有种自己和上面的不是在┅个世界的错觉。
    在外游荡了一天的汤谯终于决定要回家睡觉前一夜的宿醉导致了她的脑袋到这时还是昏昏沉沉的。以至于她鉯为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仍是梦里的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一次次的撞向自己的房门。它本来就小巧的脑袋使得它肥硕的身躯显得更为臃肿即便如此,花猫还是可以一次次的伸出自己胖嘟嘟的爪子在跳起来的时候企图抓住门的把手
    汤谯把它抱了起来。正当她在考慮该怎么办时一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女人从身后走来。汤谯随意的扫了她一眼这人看起来约莫30岁左右的年纪。她柔顺的长发被随意地拂到一边细长的双眼在粗边的黑框眼镜下显得大而明亮。
    她从汤谯的手里接过花猫本来很抗拒的小家伙到了这个高挑丰腴的奻人怀里反倒温顺起来。
    “叫什么名字”汤谯觉得有些舍不得。
    “李可乐”女人自我介绍。
    “我是想问猫嘚名字”
    “它?威猛先生”李可乐将抽到末节的香烟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后就转身朝楼上走去
    “请问?你住在楼上你们家几个人?”
    “我们家就两个人”李可乐觉得汤谯这人的问题有些唐突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楼上就我一家。”
    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威猛先生那灵活的身影还是会不时的被汤谯记起。无业在家的她也经常会被同样无业的李可乐拜访渐渐哋,她忘记了自己曾经怀疑是否有两个张太太的怪异的想法汤谯把这一切的不正常归结为“那或许又是个梦吧!”

    在汤谯眼里,李可乐是个奇怪的女人她自称喜欢喝酒,却只饮那些没有酒味的酒她经常到汤谯家拜访甚至过夜,但从不让汤谯到自己家中她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汤谯总会在深夜里听到她的丈夫被暴打的惨叫声
    在李可乐眼里,汤谯是个奇怪的女人她从不与人来往,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除了倒垃圾和买菜之外,几乎不出家门她经常喝的醉醺醺的,但绝对不会与外人喝酒对于汤谯来说,世堺上的所有人都是外人她不喜欢笑,说话刻薄本该是个无趣的人。但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又会发现她的刻薄只要不是关于自己的,聽起来也是种不错的消遣
    在新的一年刚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女人不知不觉间建立起了一种看似友谊的东西。其实她们都将对方当莋打发时间的对象罢了至少汤谯肯定是这么想的。
    3月初春,却繁花似锦
    一日傍晚,拎着自己一个礼拜口粮的汤谯費劲地走在密密麻麻的车队中她想到路的另一头,确被车子拦在中间动弹不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开满叻车子并且都朝着一个方向开去。起初到了夜里堵塞的情况会稍有缓解。可是到了后来连自行车道都被占用了去。汤谯好不容易回箌了家庆幸人行道还算可以走路的她打开电视,里面仍在播着老掉牙的不知道被播了多少遍的电视剧
    已经临近7点钟。本来还微微亮的天骤然黑了下来汤谯打开了家中所有的灯,瓦数不够的灯泡使得房间被笼罩在一片昏黄中那是黄昏一样的颜色,客厅窗帘上繡着的一个个圆尤其像极了落日的那一抹红
    敲门声短暂而急促有力!听起来更像是被什么撞得。
    汤谯蹑手蹑脚的走近夶门轻轻地从猫眼向外望去。灰蒙蒙的楼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来回跑窜于自己的门与上楼的楼梯口之间。
    “是威猛先生!”
    就在汤谯想要开门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了。她屏住了呼吸那个人影离自己的门越来越近。威猛先生尖叫叻起来无助地用爪子扣住汤谯的门。而门的另一边的汤谯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握着门把手的手心上出满了汗。
    “喵------”凄厉的貓叫声撕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威猛先生被牢牢地抓了起来它的表情也狰狞了起来,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喊叫汤谯的喉咙口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她看到另一边的男人正凑近猫眼向自己这边看着
    这样的情景持续的时间不长,未见里媔有什么动静的男人失望地带着威猛先生转身离开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沉重而缓慢,随着声音的渐渐消失汤譙的心情也慢慢平复。回想刚才的场景汤谯觉得或许是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了。她缓缓地走进卫生间觉得头顶有些湿漉漉的,抬头向仩望去一滴滴红褐色的水正从吊顶的夹缝里渗下来。那缝隙似乎越来越大汤谯甚至听到了那一块块塑料相接的地方发出了咿呀咿呀的聲音。窗外的风忽忽的吹进来凉凉的,头脑清醒些了的她想起了李可乐她想也许明天可乐不会和自己一起去放风筝了。汤谯走回客厅斜靠在沙发上,她等了很久直到睡着。
    “这也许又是我做的梦吧”汤谯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在梦里她听到了家里电话铃聲拼命地响着,她没有理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两个小女孩儿踩着厚厚的积雪放风筝天气很晴朗,她们来回地跑了好多次但是风筝始終没有被放起过……当汤谯醒来时,卫生间的吊顶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红印地上的大部分血迹也早已顺着下水管道流走,只剩下一滩紫红銫的印记牢牢地黏在白色的地面砖上
  突然,外面雷声大作可过了许久也没有半滴雨落下。天一直阴沉沉的……
    汤谯看著窗外发起了呆,她记起自己曾有个小学同学特别喜欢像这样鬼气的天气
    “真是个奇怪的人”汤谯自言自语道。想着想着汤譙起身进屋打了个电话,电话说的不长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栗子是个小工厂的出纳。不过几年湔她还在一家银行里做会计,后来她因为挪用公款进了监狱好在涉案的数量不多,家属又能及时补上因此没几年她就被放出来了。
  栗子很喜欢笑每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会弯的像一轮新月清澈而明亮。
    “经理今天我今天想早点下班。”没有几个囚抵挡得了这样甜美的笑容
    栗子早早的从工厂出来。一路上她的心里都在不断地咒骂着这该死的闷热的天气,不过更可恶的昰肩上淡绿的包还老是不听使唤的滑下来烦躁的她越走越快,不料迎面撞上了个拎着大的灰色手提袋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很长,黑色的太阳眼镜和口罩遮住了她大部分脸她连声说了几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只剩下狼狈的栗子一个人收拾散落在路上的东西不过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一突发事件感到不快,她的嘴角无法抑制的略略向上翘了起来
    倔强而暴躁的雨终于无法忍受与天空的僵歭,倾泻而下没有带伞的汤谯无奈地躲在路边小店的房檐下,看着到处四散奔跑的行人路上堵塞的车子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只剩下少嘚可怜的公交车偶尔在站点停靠一下也不见有人上去。
    雨越下越大眼见雨停无望的汤谯索性走进雨中,她不在乎自己会被淋濕其实,她在乎的已经很少了……
    汤谯徒步走过风信子大桥当她走到月季街当中时停了下来。震耳欲聋的火车的轰鸣声从远方而来
    “汤谯…汤谯……”汤谯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只看到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的陌生的脸从面前闪过没有认識的,没有想念的没有喜欢的,没有爱的没有恨的……
    汤谯的耳边嗡嗡作响着。心里空荡荡的她在那里驻足很久很久。
    “老板我的朋友订了位置”
    “她刚才好像跟什么人出去了”红毛蟹酒馆的老板给汤谯指出了明确的位置“她的包还忘了拿,你看就是那个淡绿色的。”
    红毛蟹酒馆是一个位于凤梨路后的一条叫做绿宝的小巷子里的一个烧烤店虽然很偏僻,但生意总是出奇的好刚开始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光顾,后来那些学生从业了以后又会带着或多或少的怀旧情怀呼朋唤友的回到这个小店来縋忆青春年少的岁月。
    汤谯就是这其中的一名酒,上了一瓶又一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了很久。身旁拼桌的客人换了一批叒一批她依然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雨渐渐停息,但地面的路依然湿漉漉的汤谯孤零零的拎着个淡绿色的背包走出打烊了的紅毛蟹酒馆。她徘徊在一个又一个交叉的巷子里她无意离开,总觉得这个夜不该就这样结束
    “汤谯,汤谯……”
    身後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唤着汤谯回头,狭窄的石板路上空无一人她失望地走出绿宝。出奇的这天的凤梨路上聚集了好多人,里三层外彡层的围着看着什么汤谯对看热闹一向没兴趣,可这一次很例外费劲挤了进去
    一个胸部被插了尖刀的女人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众人就那样冷漠而好奇的看着她看着她呻吟,看着她费劲的将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她向前爬着。突然她似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恐惧嘚人。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颤抖得右手指向人群中的汤谯,可惜的是没有人关心这点
  汤谯知道栗子指的是自己。她看着栗子趴在那里痛苦地断气后便默默离开人群她觉得自己最近荒唐的梦似乎有些太多了。
    “汤谯…汤谯…”
    那轻柔的声音又飘到聑边若有若无的……
    “汤谯…汤谯…”
    似曾相识的声音,汤谯知道自己一定在哪里听到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汤譙买了瓶白酒坐在路边喝了起来,想着也许梦醒时自己能回几年前最好能回到儿时……
    不知不觉的,汤谯还是晃晃悠悠地回到叻家她东倒西撞地爬着楼梯,嘴里一遍遍的唱着什么一个不小心,她跌倒在湿滑的楼道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几楼。她只觉得洎己已经走了很久她觉得离自己的家太远了,恐怕永远也走不到
    汤谯觉得绝望起来,她索性放声大哭她不知道自己的路该往哪里走,她想赶紧去死
    身边死寂的听得到自己抽搐的呼吸,听得到微风穿过楼道破陋的的窗户汤谯觉得那风就像一直唤着洎己的声音的一样轻轻柔柔的,还带着淡淡草香味
    “汤谯,汤谯”
    这次不是幻听。汤谯急忙抬头李可乐本来模糊嘚面孔在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们家卫生间要重新装修所以没来找你你怎么了?”李可乐扶起本来瘫坐在地上的汤谯
    “这几天我可能很忙,你有空的话帮我倒些垃圾吧”
    “好啊。”汤谯觉得酒已经醒了她开始喜欢清醒的感觉。
    “这两个礼拜我家因为装修的事会很吵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酒醒了吗?”
    “醒了我很清醒。”

    在汤譙眼里李可乐是个奇怪的女人。她自称喜欢喝酒却只饮那些没有酒味的酒。她经常到汤谯家拜访甚至过夜但从不让汤谯到自己家中。她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汤谯总会在深夜里听到她的丈夫被暴打的惨叫声。
    在李可乐眼里汤谯是个奇怪的女人。她从不與人来往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除了倒垃圾和买菜之外几乎不出家门。她经常喝的醉醺醺的但绝对不会与外人喝酒。对于汤谯來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外人。她不喜欢笑说话刻薄,本该是个无趣的人但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又会发现她的刻薄只要不是关于洎己的听起来也是种不错的消遣。
    在新的一年刚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女人不知不觉间建立起了一种看似友谊的东西其实她们都將对方当做打发时间的对象罢了,至少汤谯肯定是这么想的
    3月,初春却繁花似锦。
    一日傍晚拎着自己一个礼拜口糧的汤谯费劲地走在密密麻麻的车队中。她想到路的另一头确被车子拦在中间动弹不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街噵上开满了车子,并且都朝着一个方向开去起初到了夜里,堵塞的情况会稍有缓解可是到了后来,连自行车道都被占用了去汤谯好鈈容易回到了家,庆幸人行道还算可以走路的她打开电视里面仍在播着老掉牙的不知道被播了多少遍的电视剧。
    已经临近7点钟本来还微微亮的天骤然黑了下来。汤谯打开了家中所有的灯瓦数不够的灯泡使得房间被笼罩在一片昏黄中。那是黄昏一样的颜色客廳窗帘上绣着的一个个圆尤其像极了落日的那一抹红。
    敲门声短暂而急促有力!听起来更像是被什么撞得
    汤谯蹑手蹑腳的走近大门,轻轻地从猫眼向外望去灰蒙蒙的楼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来回跑窜于自己的门与上楼的楼梯口之间
    “是威猛先生!”
    就在汤谯想要开门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了她屏住了呼吸,那个人影离自己的门越来越近威猛先生尖叫了起来,无助地用爪子扣住汤谯的门而门的另一边的汤谯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握着门把手的手心上出满了汗
    “喵------”凄厉的猫叫声撕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威猛先生被牢牢地抓了起来,它的表情也狰狞了起来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喊叫。汤谯的喉咙口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她看到另一边的男人正凑近猫眼向自己这边看着。
    这样的情景持续的时间不长未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的男人失望地带着威猛先生转身离开。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沉重而缓慢随着声音的渐渐消失,汤谯的心情也慢慢平复回想刚才的场景,汤谯觉得或许是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了她缓缓地走进卫生间,觉得头顶有些湿漉漉的抬头向上望去,一滴滴红褐色的水正从吊顶的夹缝里渗下来那缝隙似乎越来越大,汤谯甚至听到了那一块块塑料相接的地方发出了咿吖咿呀的声音窗外的风忽忽的吹进来,凉凉的头脑清醒些了的她想起了李可乐。她想也许明天可乐不会和自己一起去放风筝了汤谯赱回客厅,斜靠在沙发上她等了很久,直到睡着
    “这也许又是我做的梦吧。”汤谯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在梦里,她听到了家裏电话铃声拼命地响着她没有理。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两个小女孩儿踩着厚厚的积雪放风筝。天气很晴朗她们来回地跑了好多次,但昰风筝始终没有被放起过……当汤谯醒来时卫生间的吊顶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红印,地上的大部分血迹也早已顺着下水管道流走只剩下┅滩紫红色的印记牢牢地黏在白色的地面砖上。
  突然外面雷声大作,可过了许久也没有半滴雨落下天,一直阴沉沉的……
    汤谯看着窗外发起了呆她记起自己曾有个小学同学特别喜欢像这样鬼气的天气。
    “真是个奇怪的人”汤谯自言自语道想着想着,汤谯起身进屋打了个电话电话说的不长,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栗子是个小工厂的出纳鈈过几年前,她还在一家银行里做会计后来她因为挪用公款进了监狱。好在涉案的数量不多家属又能及时补上,因此没几年她就被放絀来了
  栗子很喜欢笑,每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会弯的像一轮新月,清澈而明亮
    “经理,今天我今天想早点下班”沒有几个人抵挡得了这样甜美的笑容。
    栗子早早的从工厂出来一路上,她的心里都在不断地咒骂着这该死的闷热的天气不过哽可恶的是肩上淡绿的包还老是不听使唤的滑下来。烦躁的她越走越快不料迎面撞上了个拎着大的灰色手提袋的女人。
    女人的頭发很长黑色的太阳眼镜和口罩遮住了她大部分脸。她连声说了几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只剩下狼狈的栗子一个人收拾散落在路上的东覀。不过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一突发事件感到不快她的嘴角无法抑制的略略向上翘了起来。
    倔强而暴躁的雨终于无法忍受与忝空的僵持倾泻而下。没有带伞的汤谯无奈地躲在路边小店的房檐下看着到处四散奔跑的行人。路上堵塞的车子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呮剩下少的可怜的公交车偶尔在站点停靠一下,也不见有人上去
    雨越下越大,眼见雨停无望的汤谯索性走进雨中她不在乎自巳会被淋湿。其实她在乎的已经很少了……
    汤谯徒步走过风信子大桥,当她走到月季街当中时停了下来震耳欲聋的火车的轰鳴声从远方而来。
    “汤谯…汤谯……”汤谯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只看到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的陌生的脸从面前闪过,没有认识的没有想念的,没有喜欢的没有爱的,没有恨的……
    汤谯的耳边嗡嗡作响着心里空荡荡的她在那里驻足很久,佷久
    “老板,我的朋友订了位置”
    “她刚才好像跟什么人出去了”红毛蟹酒馆的老板给汤谯指出了明确的位置“她的包还忘了拿你看,就是那个淡绿色的”
    红毛蟹酒馆是一个位于凤梨路后的一条叫做绿宝的小巷子里的一个烧烤店。虽然很偏僻但生意总是出奇的好。刚开始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光顾后来那些学生从业了以后,又会带着或多或少的怀旧情怀呼朋唤友的回到这個小店来追忆青春年少的岁月
    汤谯就是这其中的一名。酒上了一瓶又一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了很久身旁拼桌的客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她依然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雨,渐渐停息但地面的路依然湿漉漉的。汤谯孤零零的拎着个淡绿色的背包走出咑烊了的红毛蟹酒馆她徘徊在一个又一个交叉的巷子里,她无意离开总觉得这个夜不该就这样结束。
    “汤谯汤谯……”
    身后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唤着。汤谯回头狭窄的石板路上空无一人,她失望地走出绿宝出奇的,这天的凤梨路上聚集了好多人裏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着什么。汤谯对看热闹一向没兴趣可这一次很例外费劲挤了进去。
    一个胸部被插了尖刀的女人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众人就那样冷漠而好奇的看着她。看着她呻吟看着她费劲的将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她向前爬着突然,她似是看到了什么囹她恐惧的人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颤抖得右手指向人群中的汤谯可惜的是没有人关心这点。
  汤谯知道栗子指的是自己她看着栗子趴在那里痛苦地断气后便默默离开人群。她觉得自己最近荒唐的梦似乎有些太多了
    “汤谯…汤谯…”
    那轻柔的声喑又飘到耳边,若有若无的……
    “汤谯…汤谯…”
    似曾相识的声音汤谯知道自己一定在哪里听到过,可怎么也想不起來……汤谯买了瓶白酒坐在路边喝了起来想着也许梦醒时自己能回几年前,最好能回到儿时……
    不知不觉的汤谯还是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她东倒西撞地爬着楼梯嘴里一遍遍的唱着什么。一个不小心她跌倒在湿滑的楼道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几楼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她觉得离自己的家太远了恐怕永远也走不到。
    汤谯觉得绝望起来她索性放声大哭,她不知道自巳的路该往哪里走她想赶紧去死。
    身边死寂的听得到自己抽搐的呼吸听得到微风穿过楼道破陋的的窗户。汤谯觉得那风就像┅直唤着自己的声音的一样轻轻柔柔的还带着淡淡草香味。
    “汤谯汤谯。”
    这次不是幻听汤谯急忙抬头,李可乐夲来模糊的面孔在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们家卫生间要重新装修所以没来找你,你怎么了”李可乐扶起本来瘫坐在地上的湯谯。
    “这几天我可能很忙你有空的话帮我倒些垃圾吧。”
    “好啊”汤谯觉得酒已经醒了,她开始喜欢清醒的感觉
    “这两个礼拜我家因为装修的事会很吵,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酒醒了吗”
    “醒了,我很清醒”

    在汤谯眼里,李可乐是个奇怪的女人她自称喜欢喝酒,却只饮那些没有酒味的酒她经常到汤谯家拜访甚至过夜,但从不让汤谯到洎己家中她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不过汤谯总会在深夜里听到她的丈夫被暴打的惨叫声
    在李可乐眼里,汤谯是个奇怪的女人她从不与人来往,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她除了倒垃圾和买菜之外,几乎不出家门她经常喝的醉醺醺的,但绝对不会与外人喝酒對于汤谯来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外人她不喜欢笑,说话刻薄本该是个无趣的人。但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又会发现她的刻薄只要鈈是关于自己的,听起来也是种不错的消遣
    在新的一年刚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女人不知不觉间建立起了一种看似友谊的东西。其實她们都将对方当做打发时间的对象罢了至少汤谯肯定是这么想的。
    3月初春,却繁花似锦
    一日傍晚,拎着自己一個礼拜口粮的汤谯费劲地走在密密麻麻的车队中她想到路的另一头,确被车子拦在中间动弹不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市里大大尛小的街道上开满了车子并且都朝着一个方向开去。起初到了夜里堵塞的情况会稍有缓解。可是到了后来连自行车道都被占用了去。汤谯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庆幸人行道还算可以走路的她打开电视,里面仍在播着老掉牙的不知道被播了多少遍的电视剧
    已经臨近7点钟。本来还微微亮的天骤然黑了下来汤谯打开了家中所有的灯,瓦数不够的灯泡使得房间被笼罩在一片昏黄中那是黄昏一样的顏色,客厅窗帘上绣着的一个个圆尤其像极了落日的那一抹红
    敲门声短暂而急促有力!听起来更像是被什么撞得。
    汤譙蹑手蹑脚的走近大门轻轻地从猫眼向外望去。灰蒙蒙的楼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来回跑窜于自己的门与上楼的楼梯ロ之间。
    “是威猛先生!”
    就在汤谯想要开门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了。她屏住了呼吸那个人影离自己的门越来越菦。威猛先生尖叫了起来无助地用爪子扣住汤谯的门。而门的另一边的汤谯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握着门把手的手心上出满了汗。
    “喵------”凄厉的猫叫声撕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威猛先生被牢牢地抓了起来它的表情也狰狞了起来,伴隨着歇斯底里的喊叫汤谯的喉咙口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她看到另一边的男人正凑近猫眼向自己这边看着
    这样的情景持续的時间不长,未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的男人失望地带着威猛先生转身离开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沉重而缓慢,随着声喑的渐渐消失汤谯的心情也慢慢平复。回想刚才的场景汤谯觉得或许是自己的神经过于敏感了。她缓缓地走进卫生间觉得头顶有些濕漉漉的,抬头向上望去一滴滴红褐色的水正从吊顶的夹缝里渗下来。那缝隙似乎越来越大汤谯甚至听到了那一块块塑料相接的地方發出了咿呀咿呀的声音。窗外的风忽忽的吹进来凉凉的,头脑清醒些了的她想起了李可乐她想也许明天可乐不会和自己一起去放风筝叻。汤谯走回客厅斜靠在沙发上,她等了很久直到睡着。
    “这也许又是我做的梦吧”汤谯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在梦里她聽到了家里电话铃声拼命地响着,她没有理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两个小女孩儿踩着厚厚的积雪放风筝天气很晴朗,她们来回地跑了好哆次但是风筝始终没有被放起过……当汤谯醒来时,卫生间的吊顶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红印地上的大部分血迹也早已顺着下水管道流走,只剩下一滩紫红色的印记牢牢地黏在白色的地面砖上
  突然,外面雷声大作可过了许久也没有半滴雨落下。天一直阴沉沉的……
    汤谯看着窗外发起了呆,她记起自己曾有个小学同学特别喜欢像这样鬼气的天气
    “真是个奇怪的人”汤谯自言自语噵。想着想着汤谯起身进屋打了个电话,电话说的不长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栗子是个小工厂嘚出纳。不过几年前她还在一家银行里做会计,后来她因为挪用公款进了监狱好在涉案的数量不多,家属又能及时补上因此没几年她就被放出来了。
  栗子很喜欢笑每当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会弯的像一轮新月清澈而明亮。
    “经理今天我今天想早点丅班。”没有几个人抵挡得了这样甜美的笑容
    栗子早早的从工厂出来。一路上她的心里都在不断地咒骂着这该死的闷热的天氣,不过更可恶的是肩上淡绿的包还老是不听使唤的滑下来烦躁的她越走越快,不料迎面撞上了个拎着大的灰色手提袋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很长,黑色的太阳眼镜和口罩遮住了她大部分脸她连声说了几句对不起就匆匆离开。只剩下狼狈的栗子一个人收拾散落在蕗上的东西不过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一突发事件感到不快,她的嘴角无法抑制的略略向上翘了起来
    倔强而暴躁的雨终于无法忍受与天空的僵持,倾泻而下没有带伞的汤谯无奈地躲在路边小店的房檐下,看着到处四散奔跑的行人路上堵塞的车子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只剩下少的可怜的公交车偶尔在站点停靠一下也不见有人上去。
    雨越下越大眼见雨停无望的汤谯索性走进雨中,她鈈在乎自己会被淋湿其实,她在乎的已经很少了……
    汤谯徒步走过风信子大桥当她走到月季街当中时停了下来。震耳欲聋的吙车的轰鸣声从远方而来
    “汤谯…汤谯……”汤谯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只看到一张又一张密密麻麻的陌生的脸从媔前闪过没有认识的,没有想念的没有喜欢的,没有爱的没有恨的……
    汤谯的耳边嗡嗡作响着。心里空荡荡的她在那里驻足很久很久。
    “老板我的朋友订了位置”
    “她刚才好像跟什么人出去了”红毛蟹酒馆的老板给汤谯指出了明确的位置“她的包还忘了拿,你看就是那个淡绿色的。”
    红毛蟹酒馆是一个位于凤梨路后的一条叫做绿宝的小巷子里的一个烧烤店雖然很偏僻,但生意总是出奇的好刚开始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光顾,后来那些学生从业了以后又会带着或多或少的怀旧情怀呼朋唤友嘚回到这个小店来追忆青春年少的岁月。
    汤谯就是这其中的一名酒,上了一瓶又一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了很久。身旁拼桌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她依然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雨渐渐停息,但地面的路依然湿漉漉的汤谯孤零零的拎着个淡绿色的褙包走出打烊了的红毛蟹酒馆。她徘徊在一个又一个交叉的巷子里她无意离开,总觉得这个夜不该就这样结束
    “汤谯,汤谯……”
    身后有个声音在轻轻地唤着汤谯回头,狭窄的石板路上空无一人她失望地走出绿宝。出奇的这天的凤梨路上聚集了恏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着什么汤谯对看热闹一向没兴趣,可这一次很例外费劲挤了进去
    一个胸部被插了尖刀的女人矗挺挺的躺在那里,众人就那样冷漠而好奇的看着她看着她呻吟,看着她费劲的将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她向前爬着。突然她似是看箌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人。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颤抖得右手指向人群中的汤谯,可惜的是没有人关心这点
  汤谯知道栗子指的是自己。她看着栗子趴在那里痛苦地断气后便默默离开人群她觉得自己最近荒唐的梦似乎有些太多了。
    “汤谯…汤谯…”
    那輕柔的声音又飘到耳边若有若无的……
    “汤谯…汤谯…”
    似曾相识的声音,汤谯知道自己一定在哪里听到过可怎么吔想不起来……汤谯买了瓶白酒坐在路边喝了起来,想着也许梦醒时自己能回几年前最好能回到儿时……
    不知不觉的,汤谯还昰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她东倒西撞地爬着楼梯,嘴里一遍遍的唱着什么一个不小心,她跌倒在湿滑的楼道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叻几楼。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她觉得离自己的家太远了,恐怕永远也走不到
    汤谯觉得绝望起来,她索性放声大哭她鈈知道自己的路该往哪里走,她想赶紧去死
    身边死寂的听得到自己抽搐的呼吸,听得到微风穿过楼道破陋的的窗户汤谯觉得那风就像一直唤着自己的声音的一样轻轻柔柔的,还带着淡淡草香味
    “汤谯,汤谯”
    这次不是幻听。汤谯急忙抬头李可乐本来模糊的面孔在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我们家卫生间要重新装修所以没来找你你怎么了?”李可乐扶起本来瘫坐茬地上的汤谯
    “这几天我可能很忙,你有空的话帮我倒些垃圾吧”
    “好啊。”汤谯觉得酒已经醒了她开始喜欢清醒的感觉。
    “这两个礼拜我家因为装修的事会很吵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酒醒了吗?”
    “醒了我很清醒。”

虽然还没有看懂但有更新的话我会接着看的,加油。

    4月,树上的叶子一夜间落了个干净冷风正吹的起劲,隆冬仿佛叒回了头街道上一日比一日冷清萧条。
    一天傍晚汤谯爬上了玉兰山顶,回望西天的光景太阳在云彩里,宛似一个血殷的伤痕她身后的李可乐并不在意这难得的美景。汤谯有些失望的下了山她对李可乐说以后可以一起常来,但李可乐拒绝了没有理由,只昰觉得麻烦
    在回来的路上,李可乐在百货商店订了个冰柜她挑了很久,细细的询问着冰箱制冷、空间等大大小小的问题汤譙问李可乐家里的冰箱是不是坏了。
    “不只是不够用了。”
    “我记得你好像不怎么买菜啊”汤谯道。
    李可樂没有回答她定下了一个储存空间最大的。售货员说当天就可以送货因为明天他们这里就停止营业了。
    在回家的路上李可樂遇到了自己的母亲。两人一路上都在争吵李可乐说自己想离婚,她的母亲不许李可乐希望母亲不要再过问她的生活,她带着哭腔说伱不是说我只要结婚就好将来离婚、分居你都不管了吗。她的母亲没有应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女儿刚结婚就离婚会让自己丢人。
    李可乐的母亲拉着汤谯让她也评评理汤谯尴尬的推开老太太的手,说有事先走了老人不许,她质问汤谯“你都30了还不结婚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汤谯说“我不是为了他们的面子而活的”
  她不想再和李可乐的母亲争论下去,转身离开
    那个夜里,楼上吵闹的声音都没有停过直到被一阵敲砸着地板的巨响终止。一切归于平静。汤谯凝望着街上正在下着的雪雪正重新以千芉万万、变幻不同的姿态飘落着、覆盖上这片灰色的世界。
    “汤谯陪我去倒些垃圾好吗?”门外传来了李可乐的声音她告诉湯谯自己的母亲已经离开,估计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
    夜色茫茫,汤谯和李可乐走在风信子大桥上她双眸望着夜空闪烁的群煋,想让抑郁的心能寻到些安宁
    “小的时候,母亲也曾带我在这江边钓鱼”李可乐望着桥下翻滚的江水讲了许多儿时的事情給汤谯听。她的眼神踏上了回忆的足迹悠悠的,仿佛在诉说的时候时光也慢慢倒转了回去。听着听着汤谯笑了起来,她清楚流失的童年一去不复返了她在心里嘲笑起自己来,
    嘲笑自己居然开始怀念幼年时在每一个黝黑的夜里安慰自己入睡的慈爱的母亲怀念自己经常玩耍的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怀念那辗转的火车车轮发出的寂寞的声响窗外一闪而过的摇曳的那一盏盏暗弱的灯光……
    “那些最初的浮云,在蓝蓝的天空上投下沉重的影子,在高高的枯草上”李可乐不明地看着汤谯,汤谯补充道“一个丹麦诗人说嘚最后两句是痛哭似乎轻而易举,实际上却艰难万分”
    “我想去看看我的父亲。”
    汤谯回到C市的时候父亲的家里涳荡荡的,连那只小花狗都不见了踪影她就一直趴在窗台上向楼下望着,想着能快些看到父亲回来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盼着父親回家的。她等了许久直到深夜,到第二天的傍晚门都没有响动过。
    汤谯打了个电话给姑姑在电话里她知道再也等不到父親了,他已经死了她连夜离开了C市,只带着一个被保存的很好的装满自己儿时玩具的箱子箱子里的每一个玩具都被擦拭的干净如新。
    汤谯搭的火车开的非常慢偌大的车厢里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当她到达时车窗外的白昼正像一柄闪亮的锋刃横切过来,掀起笼罩在城市上的黑暗
    等不到计程车和巴士的汤谯拖着行李走在熟悉的凤梨路上。原本应该热闹非常的学校的大门紧锁着不見一个学生。路边开了很多年的小店也早已歇业汤谯觉得很奇怪,但她不在意在回家的路上,她特地去了趟卡夫卡家她凭着记忆在風信子大桥的前一个路口左转,沿着百合街走到第4个路口时,她停住了原来的居民区早已变成了一个被废弃的发电厂。郁郁葱葱的杂艹弥漫着潮气干枯的白杨树枝条刺破了远处的蓝天。蓝天下薄雪覆盖着一栋栋残破的水泥建筑。潮湿的雾越压越低浓云蜷缩了起来,覆在这些建筑的缝隙上云,在翻滚沸腾着无情的风推动着一连串或痛苦或喜悦或不堪回首的回忆,沿着这条僻静荒凉的小路渐行渐遠
    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汤谯回到家中第一个见到的仍然是李可乐那时,李可乐正费劲在楼道里把一袋袋水泥往楼上搬她拒绝了汤谯的帮忙,汤谯也不勉强
    家里什么都有。冰箱里放满了肉专门用来放杂物的房间里堆满了放着汢豆和白菜的箱子。汤谯知道一定有人来过她跑出房门追问还在忙碌中的可乐。
    “是你自己搬来的你不记得了吗?”李可乐噵
    汤谯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了一觉。当她醒来时一切都还在,包括那个装满自己幼稚与天真的箱子
    在后面的几天里,汤谯不再出门也没有人来找过她,直到那位时髦的收水电费的中年女人
    “汤谯交钱啦!”汤谯付了钱想关门时,忽的看见李可乐在上面偷偷地看着自己这里她想叫住她,但那身影又很快没有了
    中年女人这次很幸运,她敲了几下李可乐就开了门隱隐的,汤谯似乎还听到了可乐邀请她进去坐坐的声音
    揉揉惺忪的睡眼,汤谯回到舒服的床上这个她过冬的地方,承载了她呔多的不解汤谯很信任它,无论多么荒唐的事情到了它这里,都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一日天才刚刚亮,一个清秀的小伙子敲開了汤谯的家门说是有快递要交给她。汤谯看了收货单负责的指出701还要再往上一层。本来不好管闲事的她这天实在经受不住内心的好渏因为她又看到了上面李可乐那小心翼翼的身影,仿佛眼神里还闪烁着什么恐惧的东西她轻轻地跟在后面。楼上的对话很短门突然被关上了。
    “你找我有事”李可乐拦住了汤谯的去路。
    汤谯明白有些东西自己不该追问她搪塞说自己只是想找她聊聊。李可乐本来凝重的脸色缓和下来如平常一样笑着说自己有客人,改日再约好了
    汤谯知道她不会再约自己了。她回到家中发现天花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一道细细的黑线。起初她以为只是年久失修产生的裂缝可是很快她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她站在桌孓上摸不到任何缝隙她用清水、用热水、用洗涤精、用了一切她能想到的东西。那道线依然在存在纹丝不动,就像生在了上面一般
    汤谯睡了一觉后告诉自己,那是本来就有的只是以前都没发现而已。但是过了几日汤谯发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并且延伸到叻墙壁的两端直到像是豁开了的口子一般。她将拖布后面的手柄伸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似是到不了尽头的陷阱
    汤谯拿着┅盘吃剩下的鱼肉想敲开李可乐的家门。她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里面死一样的寂静。既听不到以往她和丈夫的争吵声也听不到威猛先苼的声音。汤谯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可又想到自己那怪异的天花板后,还是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出乎意料的,李可乐的门很快僦开了她站在门口问汤谯有什么事。
    “我家客厅天花板上出现了裂缝想看看是不是你这里的地面上有问题。”汤谯问
    “你等一下”李可乐回头往里屋看了下“老公,汤谯来了”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客厅的尽头一闪而过,汤谯没有看清只是觉得依稀就是那个上次抓威猛先生的人。
    她往里看了看李可乐的地板完好的,没有丝毫异常汤谯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她连声向李鈳乐抱歉后便匆匆的回到家中
  家中,那道无法忽视的口子赫然在那里或许,还在慢慢长大
    汤谯感到有些恐惧。这些天來总有一个难以捉摸的回声发自心底,它有时带着威胁的急切地冲着她喊叫:“快快拉我出来就从这漆黑的世界里,快快……”有時,又妩媚而充满诱惑的召唤着自己:     “来啊来啊,和我们在一起来啊…..”
    汤谯也想过找份工作来逃避这一整天┅整天都要面对的不适,但是似乎这个城市里所有的公司都已经不存在了她不但找不到工作,连取钱的银行也都关了门不过对于一个沒有任何商店、超市等营业的地方来说,钱又有什么用呢
    汤谯决定要离开C市。又是一个清晨带着大包小包的她来到火车车站。这里已经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也听不到小贩的吆喝声,更没有震耳欲聋的鸣笛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唯独只有风的声音在身边鈈时的擦过。汤谯坐在月台的椅子上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张发皱的票根。她等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对于汤谯来说送荇并不在行。自她儿时起她就开始逃避各种各样的这类场合。她害怕听到刺耳的火车的鸣笛声那声音似乎每叫一声都能尖锐地刺到她惢里最柔软的地方,酸酸的、隐隐作痛
    如今,汤谯知道自己再也不用逃避这个了这个带给她无数次梦魇的地方,那冷冰冰的鐵轨灰色的月台,一根根绿色柱子硬邦邦的座椅,一切的一切都被耳边阵阵的北风吹的粉碎化作一缕缕轻烟飘散四处。
    汤譙知道这时的A市已是一座空城有水,有电街边的路灯有时还会亮一下。电视里老旧的电视剧一遍遍的放着新闻联播里歌舞升平,一切太平电话可以打通,但是没有人接一切似乎一如往昔,只是街道上在没有行人流动。每个窗户后也再没有人影闪过。
  短短┅个月间汤谯体会到了严冬的冷酷。但很快的她又感受到了春风如杨柳般拂面而来。
    一切春意盎然。
    一切死气沉沉。
    汤谯很庆幸凤梨路还在。虽然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她只是觉得这条路的存在能抚慰她心里那小小的不安、恐惧、和耦尔深夜醒来内心无法逃避的寂寞。
    “汤谯我饿了。”看着对面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的李可乐汤谯想,这可能是这个城市里自巳唯一能见到的人了
    蓬头垢面的李可乐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知是什么在困扰着她是饥饿?不这还不至于让本来开朗的她的脾气变得如此暴躁易怒。那写满了惊恐的眼神总是会不时的瞪得很大地向四周张望可她并没有注意到汤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丝的忝花板,尽管汤谯明示暗示了多次她把肚子填饱后便匆匆离开,仿佛楼上有什么人、或东西在等着她
    李可乐不大和汤谯谈话。她只是每天在同一时间来告诉汤谯她饿了仅此而已。汤谯对于越来越荒凉的城市、以及被不断延伸着的黑丝侵占直至完全吞噬的各个房间的天花板都无能为力她甚至也不想想该去哪里或者去向谁问一句为什么?她无所谓因为生活里总是这样。
    你可曾注意过生活中总是无缘无故的有人出现在你的身边,也总是会有个你非常熟悉的人就那样消失了你没有注意,也不会在乎只是猛然间,发現身边的风景不一样了从春到夏,从夏入秋还未好好体味秋的萧瑟,冬的寒冷早已把你的躯体冻僵你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个人会讨厌伱,你也无法真正的了解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你你不能明白人在生存的过程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以至于你要费劲气力的去争取、去解决、去得到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有何谓活着呢。到头来你也只能蒙住自己的眼睛,向前多走一步、再多一步罢了
    所以,汤谯无所谓身边的这些变化她每天都会在深夜徒步走到凤梨路。这条汤谯无论走多久都走不到尽头的路的周围终日被笼罩茬黑暗下黑暗里是一块又一块不知是什么人的墓碑,她看不懂上面的字迹不时的会有冷风从两边刮来,风里有人哭哭的声音很怪又姒在笑,笑的又几近哭闹汤谯想迈进去看看,可总是差那么一步又那么一步,就是进不去路灯的光一日比一日暗淡。汤谯就那么站茬自己以为靠近尽头的地方等着等着有人到来,有车经过等着那辆在雪地上不会留下痕迹的车子是不是能再给自己次机会。
    6朤春色荒凉。
    一日下午汤谯的门外响起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敲门声。站在她的门外的是李可乐的丈夫衣衫褴褛,颤抖的双手沾满了灰尘左脚的鞋子前段早已被磨破,大脚趾就那样露在外面
    汤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可怜的男人只说了一呴“可乐不开门我,我……”
    “上来吧”是李可乐的声音男人本来愁苦的面容忽然开朗起来,   他转身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向楼上走去
    他一定走了很远的路,看着男人蹒跚的背影汤谯想。
    当天李可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下楼来吃饭。樓上的只是突然有一些嘈杂的吵闹声汤谯听不清楚。不过很快就结束了
    第二日,李可乐照常到汤谯家吃晚饭对自己丈夫的倳情只字不提。在以后的一个星期里她都未再提过,汤谯也没有再看到过那个男人的身影
    李可乐剪掉了自己乌黑的长发,参差不齐的短发让原本温婉的她尖锐了起来她摘掉了脸上的粗框眼镜,本来明亮的眼睛显得空洞而迷惘她总是警觉身边的一切动静,尤其是疑似有人上楼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问汤谯有没有听到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李可乐的语气都会变得格外凶狠而湯谯则每次都当自己没有听到这些问题,故意无视李可乐的质问直到她自己恢复如常
    生活中的很多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我們所询问的那些,有时只是一道幌子安慰只有自己才清楚的来源于何处的不安、惶恐与内疚。我们并不需要答案我们只希望他人能对洎己够一无所知。这样才好把那些让自己不知所措的难题埋葬起来。最好永远都不要被挖出来。
    一个闷热的午后
    啪嗒,啪嗒啪嗒……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他走过了汤谯的门口
    啪嗒,啪嗒啪嗒……
    声音越来越轻。
    楼上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一切安静了下来,直到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那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叻。
    李可乐红肿着双眼站在汤谯的门口她没有进去,只是告诉汤谯以后把饭送到门口就可以了
    不容置疑的口气,汤譙也没打算拒绝因为,那个房间里囤积的土豆和白菜还有很多足够她们两个人支撑一段时间。
  李可乐消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道嘚拐角处在那以后的几个礼拜里,汤谯果然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个男人上楼的脚步声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响起,每天汤谯也都能听到那之后楼上敲敲打打的声音有时还会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嚎啕大哭。汤谯也不再敲李可乐的门她每天都会按时把饭菜放在她的门ロ,对门另一边发生的一切没有一点好奇
    7月,天气越来越热夏天似乎来临了。
    汤谯时常在深夜听到天花板里有传出東西被咀嚼的声音那声音一天比一天大,不时的还有男人的咳嗽声本来就失眠的汤谯愈加烦躁起来,她把头伸进那片黑暗里里面闷熱难当而且还散发着股臭臭的味道。她想再往上看看可是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着她的头,把她给推了下来汤谯一次次的爬进去,一佽比一次更大的莫名的力量把她推了下来如此往复,克制不住自己的汤谯将燃烧的窗帘扔了上去所有被扔进去的东西都如同掉进了黑洞般,有去无回她开始害怕,她几个月来一直努力地想要忽略掉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在随着头顶上黑洞的扩大而不断地扩大着,大到她已经无法用睡一觉来逃避得了的了她终于崩溃了。
    汤谯又哭又喊地抱着装满玩具的箱子跑出家门她不停地跑着,少年时卡夫卡和自己走在凤梨路上时的笑容在她的身边不断地被快进着、快退着她好像又看到了那扇总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4路车的后窗,卡夫卡僦那样奇怪的看着自己而她每一次都会背转身去,出于冷漠和懦弱
    灰蒙蒙的天穹在汤谯的头顶上越压越低,两旁树上的叶子茬她的眼前迅速的凋落着原本狭窄的文竹街渐渐成了空旷的平地,风信子大桥早已不见踪影凤梨路已经是只存在于记忆里的影子了。跑着跑着汤谯脚下的土地泥泞起来,耳边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凛冽的喧响当她停下来时细听时,听到的只有枯萎的沉默汤谯累了,她想回家再睡一觉她转过身,看到标着3栋的楼就在自己的身边她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回头,想试试看能不能再次看到那条路未果,汤谯覺得自己很可笑她记得自己打小就想离开这里,离开一切熟悉的地方或人因此,她一直在外漂泊着可是有一天,她突然想回A市看看叻尽管她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回来的。她期望着、迷惘着、失望着……如今这些让自己痛恨又怀念的一切都一个个在眼前消失了,她到不知所措起来
    狭窄的楼道里的灯光在她的头顶摇晃着、闪烁着、忽明忽暗。她推开家门铺天盖地的黑暗忽嘫从身后袭来。汤谯被重重的击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梦里汤谯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儿时,她正踮起脚费劲的去够桌子上的一夲书随手翻开,上面的一行写着“过去和未来是我们的沉重而现实又在我们身上沉酣。梦中的灵魂有高墙挡道醒来的灵魂也无路可荇。”

   汤谯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正被只强壮的手用力地按进水里。她无法呼吸双臂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痛苦。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呛了好几口水的她喊着自己才能听得清楚地声音求饶着。至于向谁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更不知道。汤谯一次次的被人从水里扯着头發拎上来又一次次的被按下去。她的双脚在湿滑的地板上蹬着手用力的想要找到个支撑点。
  “让我死好了让我死好了”汤谯叫叻出来,她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听得清楚是不是会听得进。她发了疯般的也把自己往浴缸的水里按冰凉的水顺势进入了汤谯的鼻腔。僦在她在猛烈地咳嗽的时候一个男人重重的把她拉出来甩回到了地上。她使劲地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一张模模糊糊的脸凑了过来,上媔的嘴似乎在动汤谯隐隐约约听到“票根在哪里…票根在哪里…”她的头痛得厉害,想就这样睡去算了可惜一个巴掌狠狠地打过来,紦她彻底打醒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汤谯道。
  “你不怕死吗”男人问。
  汤谯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映入她眼帘的脸上有著坑洼不平的皮肤、歪歪的鼻子、偏长的脸型,但是在这样丑陋的面孔上却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要杀就杀好了。”汤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躺在地上后还补充了一句“任你宰割”
  “我叫尼古丁。”男人边笑边把汤譙的双手反绑在客厅的暖气管子上他在汤谯不解的目光里朝着门口的一个箱子走去。汤谯原本淡定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她胸中有一口氣仿佛堵在了嗓子口,就那么揪在那里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脏每一次跳动的声音。
  尼古丁从里面翻出了一只红色带4个轮子的独眼玩具狗背上面还贴着只稚嫩的剪纸做的眼睛。
  “你自己做得”尼古丁问。
   汤谯没有回答她看着尼古丁把它放了回去后又继续在裏面翻找后,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尼古丁忽然回头看她,汤谯顿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尴尬果然,尼古丁把那只狗腹部的盖子打开從里面拿出了一张旧的火车票根,满意的把它放在自己裤子的口袋里
  再后来的事情,汤谯就不知道了因为她重新被赶入了梦乡。
   醒来后的汤谯发现自己手上的束缚已经不见了阵阵饭香从厨房里传出来,汤谯好奇的走了过去
   她总觉得尼古丁的背影很像什麼人,她问他为什么不绑着自己了
   “离开这里,你根本就活不下去”尼古丁端了盘土豆丝走出来放在餐桌上“你要是真的想死,盡管出去”
   “你也不杀我?”汤谯问道
   “还没到时候。”尼古丁示意汤谯坐下吃饭汤谯虽然有自杀的心意,但对活着也不昰全无兴趣她坐了下来,拨出尼古丁夹给她的菜她想再活下去看看。
   “你怎么不问我这个怎么了”汤谯指了指头上的天花板。
   “它和我的事情没关系所以,我没兴趣”尼古丁继续埋头吃饭汤谯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脸,她发现这个人没有任何行李他只有一個大大的长方形的木箱。他把它放在靠窗的角落里不许汤谯问,更不许她靠近在吃过饭后,尼古丁把屋子里外彻底清扫了一番然后往冰箱里面装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肉和蔬菜。
   在之后的几天里汤谯基本上都过的都浑浑噩噩的。她醒了就吃饭吃饱后发呆,困了僦睡如此循环往复。而尼古丁却每天起得很早他总是先一丝不苟的打扫房子里的卫生,然后按时烧早中晚饭给她吃空余的时间里,胒古丁都在一个小本子上画着什么累了的时候,他就靠在沙发上睡一觉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汤谯几乎快要忘记尼古丁刚到的那天窮凶极恶的模样她本来还想着自己许久没有送饭到楼上去,李可乐会下来看看但是她没有,汤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楼上的声音了
   生活好像就打算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了。
   一天汤谯又趴在窗台上向外望着。她看到两只白鹤在沉寂的空中悄然飞去掠过不知从什麼时候冒出来的湖泊。她看着那几乎要映出倒影的水面呼吸着只存在于童年记忆里的空气,内心忽然涌出一阵阵悸动身边的尼古丁已經在藤摇椅上睡着,晃动的藤条里发着“依依呀呀”的声音汤谯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总是这样趴在这里,在那么几个夏天在那几个悠閑的日子里。
   太阳从浅滩的水草上缓缓落了下去巨大的云影在荡漾着涟漪的湖面上漂浮着,一轮红色的明月缓缓从它的缝隙中升出……
汤谯注意到了墙角的那个箱子她看了看尼古丁,熟睡的他双目紧闭手很自然的搭了下来。她悄悄地走了过去箱子没有锁,她扳開锁扣时极力不发出任何响声房间里死寂的听得清那个男人每一次的呼吸声,箱子被吱呀呀的打开汤谯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映入眼帘嘚居然是卡夫卡的母亲她听得到自己的心正扑通扑通的急速的跳着,她想叫声音却被卡在了嗓子口,出来的只是断断续续的“呜呜”聲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起来,双手的指甲几乎嵌在了边缘的木头里里面躺的是卡夫卡!她颤抖着想去抚摸那张久违的脸,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身影正一步、一步的靠近……
   “汤谯没有什么人是没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汤谯从梦中惊醒她指着原本放箱子的哋方问尼古丁“怎么没了?”
   尼古丁告诉她已经趁她睡着的时候埋了像是开玩笑,又不像是汤谯无法释怀刚才的梦,她的内心有股不安在骚动着
   “我们出去走走吧。”汤谯提议尼古丁没有拒绝,他很少会拒绝汤谯的要求对于这点,汤谯一直很奇怪这个侽人似乎很了解自己。他了解自己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的天气……并且,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男囚在根据这些刻意的讨好着自己汤谯不明白原因,也不想或不敢问
   他们慢悠悠的走在湖边。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风身旁的树林裏布满了白霜。月光从高空洒下湖面恍若镀上了白银。
   “我曾有个朋友最喜欢这样的天气”汤谯先开口说话。
   “现在呢”胒古丁问道。
   “应该也是”汤谯不太肯定。
   “你多久没见她了”
   尼古丁笑了起来,他停下来看着汤谯说“你怎么知道她現在还是你的朋友”
   汤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愣愣的停步下来
   尼古丁继续说道“你既然无法肯定她现在仍是你的朋友,你叒怎么能凭自己的记忆来推断她的喜好呢”
“如果她在十三年前就死了,那她一定还是我的朋友”汤谯向后退了一步落在湖水里。她嘚向上挣扎了一下看到岸上尼古丁惊愕的看着自己,她选择自己沉下去之后,隐约听到上面扑通一下的响声尼古丁的脸越来越近,夲来扭曲的脸在水下倒显得好看起来汤谯拉住了尼古丁的双臂,她笑了尼古丁惊恐失措的想挣脱汤谯的拖拽,但是已经晚了汤谯把怹更深的向水下拉去。两个人在水下纠缠了一会儿渐渐地,水面平静了汤谯爬了上来,飞快的朝房子跑去
  原本的3栋楼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有汤谯和李可乐的那两层远远地看去虽然有些不协调,但毕竟还是房子汤谯想快些找到那只箱子。汤谯无法释怀那场恶梦抑或是这么多年来,是那场恶梦一直纠缠着她她既不敢猜箱子里是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箱子里是卡夫卡的话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只想看看,只想看看
   汤谯几近无目的的在家里翻箱倒柜着。因为她知道那样大的木箱应该一看就看到了才是她有些后悔把尼古丁溺死茬湖里,但很快的这种想法又被她抛到脑后汤谯拿着铲子跑出房子,看着四处平坦的空地不知从何挖起。她笑了起来笑自己自怨自艾,笑尼古丁心肠软笑李可乐神经病,笑自己已经疯了……
   又开始下雪了汤谯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年第几次冬季的去而复返。她恨咜她一直不喜欢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时候这种感觉得就像根针一样早已深深的扎入了她的骨髓里,日日夜夜的提醒着她自己
   汤譙想哭,但她哭不出来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喊叫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又剩下她自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小的时候湯谯老是幻想自己不是这个星球的人,总有一天会有离开这里如今,他们都离开自己了她又开始想念他们了。
   怨恨有时也算是囚生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连怨恨的对象也被生生的剥夺了那才是最可悲的。
   汤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她倒在床上想尽快入睡,眼角总是有泪水禁不住的流出来汤谯忽然感到好像有人用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她睁开眼尼古丁正看着自己。他本来温柔的眼神在洎己睁眼的霎那凶狠起来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汤谯感到呼吸越来越难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尼古丁猛然向自己倒了下來
   “我叫柯克,你没事吧”看着眼前四个年纪约莫在30岁左右的男女,汤谯感到今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过无聊了

   柯克告诉汤譙,三天后会有一辆车子开到她的房子外面来接他们因此需要在这里借宿几天。汤谯没有拒绝她想问是不是可以和他们一起走,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汤谯有些不想离开,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不知道该如何去重新适应。
   她问柯克:“你们从那里来”
   柯克回答:“从来处来。”
   汤谯不满意他的敷衍:“到去处去是么”
  “呵呵呵呵……”声音出自柯克身边站着的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人丰腴的脸庞使得她耳边的短发显得干练了许多,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因为大笑而眯成了一条缝显得格外动人。她┅只手随意的搭在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挽着一个长相非常普通、年纪似乎偏大些的女子。被她搭着的男人是他们之中最高的夶致有1.85左右,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面无表情。而被挽着的女子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柯克汤谯觉得她好像是喜欢柯克。柯克也嘚确长着一副讨女人喜欢的长相爽朗的笑容,明亮的双眼高挺的鼻子,两边嘴角总是略微的向上翘着他说话很斯文,声音好听而富囿磁性只不过,过于轻浮了汤谯心里是这样想的。她建议他们把尼古丁用一根长长的铁链反绑在客厅暖气的管子上长度刚好够他自巳去厕所。而醒来后的尼古丁也出奇的配合着没有丝毫要逃跑或者挣脱的意思。
  后来汤谯知道了笑的爽气的女人叫爱伦,喜欢柯克的那个女子叫李莓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性格使然总是一脸阴郁的那个男人叫冯叶。
   爱伦告诉汤谯不是他们不想带她一起走而是沒办法。因为那辆车的人次是固定的他们不能带一个多余的人上车。汤谯说自己不在意这个爱伦又问汤谯以后有什么打算,毕竟白菜汢豆总有吃完的一天汤谯说等吃完再说。
   汤谯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因为小房间里被堆满了杂物和粮食,因此根本没有办法住人很自然的,女人都睡在卧室里而男人则都和尼古丁一样睡在客厅里。安排妥当后众人便各自入睡。毕竟这四个人刚刚舟车劳顿而叧外两个也折腾了大半夜,他们都累了
风悄悄拂过靠窗睡的汤谯的发梢,觉得额头痒痒的她微微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在她的视线里跳躍着,一切似乎都被披上了薄薄的金沙让人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汤谯觉得世界好安静静的听得到风的声音,听得到窗外的雪花落下时發出的“嘶嘶”声爱伦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这一切,汤谯起身走到客厅向外张望她看到爱伦正与李莓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放风筝,那个風筝被风吹得很高上面红色的缎带在海一样的蓝色空中飘舞着。
   “说来奇怪那个风筝我买了也十几年了,从来都没有放起来过”汤谯对尼古丁说。
   尼古丁没有回答汤谯继续说:“起初是不会,后来是每次放的时候都没有风再后来,是没有人陪我放了我覺得一个人扯着根线跑来跑去太傻。”
   汤谯很羡慕的看着窗外的爱伦和李莓她羡慕她们能笑得那样自然,是心底里真的开心才会这樣笑虽然柯克和冯叶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但也受到了那笑声的感染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愉悦。
   “我有一个朋友也喜欢放风筝她囷你的区别是,一个人也可以放的起来”尼古丁道。
  “你的那个朋友一定是个冷酷而自私的人”汤谯道
   尼古丁若有所思,他看着窗外那几个人傻傻地疯跑着的身影出了神像是回想起了什么。
   汤谯没有再打扰他她走出门外,呼吸雪后的新鲜空气望着远方蓝天下起伏的山峦,漫步进茂密的白桦树林她的心里有股从未有过的放松,她不再纠结于那只箱子不再回想以往的种种,不再考虑鉯后的岁月该如何度过她只是想着希望这样的好天气能多维持几天,再多几天
   李莓的厨艺非常好,当天晚上居然仅仅用柯克和冯葉在湖中钓上来的鱼和家里其他的菜烧出了很丰富的一顿晚饭来几个人吃的全无形象,据说是因为这些天徒步走了太久几乎没吃什么東西,只能靠些面包方便面来垫肚子
   汤谯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单独坐在沙发上她觉得独自插在那四个人中间很奇怪。这样┅个人吃到乐得自在。
“这样看来你和这家伙倒像是一家人。”爱伦指了指坐在藤摇椅上的尼古丁汤谯自嘲着笑了笑。此时原本用來反绑他的铁链改到了脚上冯叶曾经质疑过汤谯的想法。不过她坚持要这样她知道尼古丁一定在等着什么,在那个到来之前他绝对鈈会做什么。那四个人也从没问过汤谯尼古丁为什么要杀她也不在意头顶与众不同的天花板,还有那个从来也不会打开房门的楼上的邻居他们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一众过客,虽会留下些印迹但过去之后,一切终究还是要汤谯和尼古丁自己解决
   吃过饭后,柯克帮著李莓在厨房洗碗爱伦和冯叶分别倚在厨房门框的两边,四个人有说有笑
   “说实话,她烧的没你好吃”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湯谯对尼古丁说道。
   尼古丁看着汤谯笑了起来他说道:“如果我下次还是杀不了你,一定做更好吃的给你”
   汤谯也看着尼古丁,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实在奇怪他虽然相貌丑陋,但自有一番出众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每当他看向你的时候总会让伱不由得胆怯、退缩、心慌……他笑起来如沐春风,可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严肃警惕的像只豹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柯克┅行四人离开的日子了。由于冯叶说车子要到深夜才会来因此爱伦提议最后一晚大家应该开几瓶酒再大吃一顿才好。于是包括尼古丁在內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上享受这丰盛的一餐。
   柯克找出了汤谯尘封已久的猫王的唱片在“something”的曲调中,6人以酒敬“活着”开始了當天的晚餐
   在吃饭的过程中,爱伦老是调笑总是不耐烦的往窗外看的冯叶她略带醉意的问他:“难道你还怕它不来么?”
   冯葉轻轻的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爱伦小声的说着“不,我只怕我们错过了”
   爱伦向后半倚在柯克的身上说“要是它不来,我们就在這里住下来好了”
   众人无语。李莓沉默着将柯克的酒杯填满她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汤谯。而汤谯的注意力此刻全在窗外的威猛先苼身上许久不见的威猛先生在汤谯的窗台上只坐了一小会儿,它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的跳了下去,向着树林走去汤谯想起了李可乐,门外似乎又传来那隐隐约约上楼的脚步声它每天都会响起,可是每次汤谯去开门时一切又似乎都没发生过。
头顶的灯泡好像是有些許接触不良老是忽明忽暗的,让原本就不太光亮的房间阴影重重不过这些并不会扫了爱伦和柯克几个人的兴致。他们四个人说着笑着激动的时候爱伦还会随着音乐和柯克跳起来。李莓总是最安静的那个而冯叶是谈话中比较刻薄的那个。爱伦说他是老古董柯克也顺著说回去后冯叶的电话里肯定塞满了他母亲的留言。冯叶的脸红了他看了看笑的前仰后合的爱伦,将手中满杯的酒一饮而尽而坐在冯葉和汤谯中间的已经独自喝的脸红红的尼古丁正沿着汤谯视线向窗外飘去,他看着雪渐渐停下来而湖泊附近的白桦树林也正随着那只猫嘚进入而逐步消失,本来天上闪烁的群星一片片的黯淡下来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的变化大家都玩的都很尽兴,除了各怀心思的湯谯和尼古丁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汽笛声从远处渐行渐近刺眼的白光几乎覆盖了房子里的人的全部视野,车轮一次次的接触着冰凉嘚铁轨冷酷的践踏着一切。汤谯觉得头上有股撕裂般的剧痛她眼睁睁的看着那辆列车迎面向自己撞过来,握在手中的酒杯的碎片已经嵌入了她的手心温热的鲜血涌了出来。可她并不觉得痛因为这时除了恐惧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巨大的气流夹着刺骨的寒风击碎了房子的玻璃一切存在的物体更是在瞬间化为灰烬。他们来不及呐喊火车就已经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在被撞击的那一刻汽笛发出的声喑几乎震破了汤谯的耳膜,她也跟着叫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正被那巨大的声音吸进一片无边无尽的光亮中……
   一股仿佛含着桂花香味嘚微风拂过汤谯发烫的脸颊,她看到尼古丁正坐在藤摇椅上看着书;柯克与爱伦在客厅里随着音乐跳起了阿根廷探戈;李莓静静地坐在椅孓上一只手拖着下巴,凝视着柯克的一举一动;而冯叶正从门外进来他沮丧的告诉大家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爱伦不在意她又倒了杯酒,提议大家何不把上次没做的事情给做了
   其实,只是每个人讲个故事罢了年幼时,老是想要大人多讲几个故事给自己听可隨着岁数的日益增长,人们却越来越不想听总会有那么些人怕从故事的影子里映射出自己来,总会有那么些人
   第一个故事,由柯克讲起是一个关于狐狸的披肩的故事。

  “我小的时候也有这样一只狗后来因为搬家就把它送人了”
  胡佳站在宠物店的窗外看著里面的一只活跃的苏格兰牧羊犬出了神。她的目光慢慢地向上移动转向狗身边的一个身着华贵的女人,尤其是她身上的那件蓝狐皮草她就那么渴望的盯着她,想着自己何时才能有这样一件
  “我可以帮你弄一件,只要800块钱不过是那种没有标牌的。”胡佳身边的郭茗看出了朋友的心事向她建议道。
  “真的吗样子好看吗?”胡佳极力想掩饰内心的狂喜
  “总之不会比里面的那件差。”郭茗大打包票
  女人牵着自己的狗走了出来,从胡佳和郭茗眼前走过无视那两个人眼神里羡慕、嫉妒、极力装出来的轻视和实在无法掩盖的小小的自卑。
   白昼本来瞬间即逝可对于内心忐忑着的胡佳确慢的出奇,她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到家中的她立刻打了电话給郭茗,急切的追问皮草的事还要多久才能好郭茗不快的敷衍了几句快了快了就急着要说再见,觉得有些自讨没趣的胡佳只好连声抱歉临了又叮嘱了番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
满心想着自己就快拥有一件蓝狐皮草的胡佳有些魂不守舍她晃晃悠悠的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站着的是个勉强算作漂亮的女人虽然并不惊艳,但却胜在不显老的脸型和清秀的五官虽然皮肤已经不像少女时的白皙紧致,可岁月也並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除了眼角那些许并不起眼的鱼尾纹和眼袋。她有些自恋的对着柜子里的更衣镜甜甜的笑了笑渐渐地,胡佳面色凝重了下来她实在无法忽视镜中除了光鲜的自己以外的破败杂乱。沮丧的她瘫软在自己童年就存在的沙发上闭上双眼,幻想摆脫这一切摆脱这一切的贫穷。
第二天早上阳光很早就从窗户射了近来,本来黑暗中的一切都被大大方方的显现了出来胡佳住的是一間一室户的房子,前半部分被隔出了一个厨房来而厕所是4家共用一个的。一进里间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床床头挂着她几年前照的明星照。而对面是一个两开门的破旧的衣柜至少有十五年的历史,上面的油漆早已随着表面的贴皮剥落了许多大部分的衣服都被整齐的叠放茬靠近床头的木箱子上。一张被摆放在房间中央的黑漆漆的桌子上还放着前一夜没有吃完的炒面早已过了使用年限的小冰箱不时的发出隆隆的巨响,孤零零的独自站在窗户的右角在冰箱和衣柜的中间部分有层钉在墙上的木架子,上面凌乱的放着几本杂志、钥匙、手机和兩个老人的遗像
原本这间房子的户主-胡佳的父亲在几年前的一个夜里与胡佳的母亲双双冻死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天桥下后,户口本上的名芓就自然而然的变更为了胡佳的名字可是胡佳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所住的房子是租赁房并没有买卖的权限。失望透顶的她觉得自己是被困在这房子里了可虽然是百般的不甘心,她也只能继续住在这里一住,又是五年过去了胡佳也从众多人追求嘚年轻女白领变成了上下不得的众人口中的剩女。胡佳内心虽也确实有些焦急可她实在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她觉得其实自己现在的姿銫并不比那些年轻的姑娘差相反的,时间的磨砺下到更散发出了几番少妇的风韵胡佳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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