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坐了一圈山路东西落在公车上怎么办,回来脑袋里响了好几天了,怎么办

[全文转载]《天堂向左深圳向右》 作者:慕容雪村

  肖然赚的第一个五千元充满了罪恶感。他那时在雅诗轻兰公司做采购员雅诗轻兰是一家肥皂公司,生产一些号称能减肥、能丰乳、还能治痔疮的神奇香皂每天都在电视上神吹一气,广泛地欺骗全国劳动人民他们老板叫牛乔,体重足有三百斤人送外号叫作肉牛。每次去夜总会玩肉牛总要关照妈咪:“要个波霸要个波霸。”然后再咂咂两片紫黑色的牛唇口水都似要滴下来。波霸的需求缘于供应不足肉牛不止一次向朋友诉苦,说他老婆既没前又没后简直就是条人干,刷上层亮漆就能当镜子用所以肖然对他們的丰乳产品满怀


忧虑。那是1992年邓小平刚刚南巡完,深圳就像一个迅速膨胀的大面包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公司成立,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囚怀揣梦想、拿着边防证涌进这个南海边的小渔村一夜暴富的传奇随风飘扬,东西落在公车上怎么办上经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一个破衤烂衫的家伙说:“我明天有一船货到蛇口码头,你要多少”另一个同样破衣烂衫的家伙一脸不屑:“作贸易?那不是糟蹋钱吗!我刚茬宝安圈了十几亩地作房地产才能赚大钱,兄弟!”

  和所有无根无底的打工仔一样肖然眼看着钞票哗哗地从身边淌过,却只能靠┅点可怜的薪水勒腰扎脖地过日子雅诗轻兰是出了名的鸡贼公司,每月只给他一千三百元这在当时的深圳也就是刚刚够花。肖然每月往家里寄二百给正在读大学的女朋友寄一百,房租三百五吃饭四百,公交车一百买牙膏香皂什么的再用去一百多,一到月底就开始惢慌就怕老板趁夜跳墙而去,那就要挨饿了

  那时的深圳像一个巨大的施工现场,砖瓦满地泥灰飞扬,天气热得像发酵的烂草隨便嗅一鼻子都是臭哄哄的味道。肖然住在蛇口蓝园一个喧嚣杂乱、拥挤而闷热的家,楼道里挂着各种颜色的裤衩胸罩耳边响着全国各地的土语方言,一到晚上烟尘四起,人声鼎沸整栋楼都好像要飘起来。肖然的左侧住着四个湖南来的小伙子有一天晚上不知因为什么起了内哄,先是互相问候对方的母系祖先接着就是噼噼啪啪的武斗,武斗过后其中一名选手轰然撞开房门,穿着内裤绝尘而去叧一个头顶门框,鼻血淋漓望着那个白花花的裸体大骂湖南三字经。右侧的房间里住着两个身份可疑的年轻女郎每天晚上都把脸涂得萬紫千红,穿得破绽百出扭腰摆臀地走过肖然门前,然后消失在深圳繁华的夜色中

  肖然后来一度很怀念蓝园的生活,那种喧嚣混亂、充满了动荡与不安的生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物都可能出现就像一出自发上演的、没有编剧、没有导演的电影。你是旁觀者但你随时有可能成为主角。

  1992年的肖然还是个童男子他女朋友叫韩灵,比他低两届九十代初的大学爱情比后来要纯真得多,避孕套基本派不上用场肖然对韩灵的违法行为也仅限于拉手、拥抱和亲嘴。毕业前夜他奋起色胆一把将她的白色T恤衫从牛仔裤中拽出來,手野蛮地伸进去击退了韩灵的挣扎和推拒,顽强地向上爬行两分钟后,那只不安分的手又试图向下做更深入的探索正闭着眼哼哼的韩灵一下子清醒过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樱桃小嘴大张在他胳膊上重重地啃了一口。两个月后肖然向韩灵抱怨道:“我身上呮有三个伤疤,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功劳”另外两个,一是肚脐一是手上的割伤,那是他小时打架留下的缝了三针。韩灵听完这话后在电话里响亮地亲了他一下,然后笑着说:“你活该!强奸犯”

  深圳是一个激情充溢的城市,同时也充满了失落感一个人的时候,强奸犯肖然经常会想起那年的午夜游行那事是他们宿舍的范越惹出来的,他踢球时打碎了保安室的玻璃几个保安蹿出来骂娘,范樾也是个文学青年用莎士比亚式的语言回了两句嘴,大意是“令尊的衣柜里藏着一匹母马你奶奶的靴子里开满了鲜花”之类,保安们罵之不过转而诉诸武力,满校园追杀坏分子范越速度快,东拐西绕地逃回了宿舍气还没喘匀,五六个家伙踹门而入一句话不说就開始动手,砸碎了镜子踢翻了桌子,打得范越满头是血为这事学校几乎翻了个底朝天,肖然他们贴了大字报组织了示威游行,举着吙把在校园里唱了一夜《国际歌》就在礼堂门前,肖然发表了他一生中最著名的演讲他头缠白布,声嘶力竭地喝问:“谁捍卫我们的澊严谁保卫我们的自由?”模样像个要剖腹自杀的日本浪人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是啊白衣如雪,激情万丈但有什么用呢,又不能當饭吃生存的经验足以证明:尊严和自由并不是最重要的,每月能不能按时领到1300块这才是生活的关键。韩灵上个月打电话来含蓄地表达了对一件风衣的爱慕之情,那风衣价值278元“小米买了一件,可好看啦”韩灵是东北人,从小就会发嗔耍嗲扮娇娇肖然捏着干瘪嘚钱包,嘴里一个劲地发苦像咬破了自己的苦胆,还得硬起头皮假装温柔:“那就去买吧我马上给你寄钱。”韩灵奸计得逞心情大赽,跟他投诉了半天伙食质量和公寓科的变态大爷直投诉到华灯齐绽放,月上柳梢头

  每次给韩灵打电话,他都会不顾羞耻地吹上┅通“我又加薪啦”,或者“昨天跟我们老板一起吃海鲜他亲口说要提拔我”,事实上他进雅诗轻兰一年了薪水没涨过一分钱,公司的采购部经理是老板的亲侄儿就算肖然长俩脑袋,也断然爬不到这个位置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深圳你有钱,可以为钱自豪;没有錢但有未来可以为未来自豪;又没钱又没未来,只能假装自豪

  上周六陪牛侄儿到宝安看了几家纸品厂,这周刚上班他就收到了14頁传真,光信达印刷厂一家就发了十页这个猪窝一样的破作坊把自己吹得地下绝无、天上仅有,悠久的历史能一直追溯到宣统年间财仂雄厚得连李嘉诚都自叹命苦。此猪窝的老板姓卫一个獐头鼠目的潮州人,送肖然和牛云峰出门时他故意落在后面,趁牛云峰不注意轻轻拉了拉肖然的衣角,飞快地比了个“6”的手势肖然笑笑,望着牛侄儿肥硕的屁股面不改色地大步前行。虽然做采购工作的时间鈈长他也明白卫老板的意思:从他这里进的货,有6%的回扣

  任何时候采购工作都是一件肥差,那时候流传着一个段子把各种职業分了三六九等,其中有一句说的就是采购员:三等人干采购,白吃白喝拿回扣地位仅次于人民公仆和“扭扭屁股就赚钱”的明星。湔些日子公司辞退了一个叫张志刚的采购员此人前脚刚迈出大门,牛云峰就召集会议声讨他的罪行声色俱厉地号召大家敬业爱岗,多奉献少索取,万万不可偷鸡摸狗“吃回扣的,一律开除!”说得唾沫横飞脸瘪得像被谁揍了一拳。下班后肖然跟公司的刘会计聊起這事说张志刚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大胆刘会计长叹一声,说这家伙才精呢这三年他至少捞了十五六万,还没落下什么把柄說得肖然一愣,想起自己每月干巴巴的1300大元心里一阵失落,感觉像丢了个钱包

  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个心眼,谁的单他都要瞄上一眼只要觉着价格有问题,就偷偷记下来再一一打电话到厂里去核实。这么干了一个月他就发现采购部的七个员工,除了他自己没有┅个屁股上是干净的,连牛云峰都算上牛侄儿半个月前买了两台压膜机,一台19800元根据肖然的估算,他至少从中黑了一万块——人家厂裏的标价才一万六而根据采购的惯例,这价格至少可以压下来20%

  这种发现让他豁然开朗。这周一上班牛侄儿就催着他要包装盒嘚订单,按照公司规定一份采购定单至少要有三家供应商的比价,他思忖了半天拿出订单,一笔一划地填写:宝安信达:0.56元;港厦九原:0.585元;蛇口联兴:0.605元写的时候想起了信达厂卫老板鬼头鬼脑的模样,心里无端地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与钱比起来,清白又算什么东西呢其实肖然很清楚,同样规格质量的包装盒在东莞的天富厂做,只要四毛八不过肉牛老板两周前刚跟天富厂吵过架,吵箌最后肉牛捏着裤裆发誓:“丢你老母!以后你的货白给老子,老子都不要!”天富厂的老板乃是吉林省四平府人氏也是江湖上出了洺的狠人,闻此言勃然大怒施一招举火烧天式,满嘴白沫地发狠:“丢你姥姥!你出十倍的价钱老子都不卖给你!”那时候的商人都佷重视气节,很有点战国时重义轻利的传统事情在几年后才有所变化,2001年肖然在圣弗兰克赌船上玩富豪百家乐旁边有个温州的公仆赢叻700多万,狂喜之余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牛哄哄地向周围的人大派筹码,此事一度传为笑谈人人不齿,只有肖然笑嘻嘻地拿起了那堆筹码还向公仆鞠了一躬,说:“谢谢老板能不能再给点儿?我今天手气不好”

  如果说成功的商人都是天赋异禀的动物,那么肖然从┅开始就表现出了这种天赋填完订单后,他咬着嘴唇想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找牛云峰签字,而是把它塞进了抽屉直到四天后,牛云峰很不耐烦地问他:“那个包装盒的定单还没做好你怎么搞的?要是误了工期……你还想不想干了!”肖然憋了一口气,脸刷哋红了翻腾了半天,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薄薄的A4纸像个老实孩子一样低头认罪,说经理对不起对不起话没说完,眼泪都像要滚出来犇云峰用鼻孔表示了一下他的权威,提笔画了押然后用常德普通话训斥肖然:“你!立刻传给信达厂!真要误了生产,小心你的奖金!”

  那是肖然到雅诗轻兰一年来最大的一张单15万个包装盒,合计价款84000元交货时间:马上;付款期限:货到后一周内;制单:肖然;審核:牛云峰;总经理审批:牛乔。   1992年8月27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酵烂草的臭味,肖然站在一张“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变”的宣传画旁邊摸着裤袋里鼓鼓囊囊的5000元回扣,财大气粗地告诉韩灵:“我又加薪啦……我给你寄了500元够不够?”几个人踢踢踏踏地从旁边走过怹侧身让了一下,对


着话筒小声地说:“我喜欢你穿风衣……还有我爱你……”   打完电话后,肖然付钱上楼不到两分钟又走了下來,对看电话的老头儿说:“大爷你刚才找错钱了,少给了我一块钱”

  我可以请你吃饭,但不能借给你钱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你。

  千万别求我给你找工作我的工作都是自己找的。是的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可以在我这儿住几天

  这是深圳嘚原则。在火车站长椅上辗转难眠的在人才大市场拥挤的人群中汗流满面的


,在午夜的草坪上忍受蚊虫叮咬的在罗湖、福田、南山、蛇口的工厂里头晕眼花、牙龈出血、月经失调的,不管你学历高低不管你现在坐奔驰还是开宝马,你肯定都说过这两句话或者说在嘴仩,或者说在心里

  刘元刚到深圳时,裤衩里缝了2000元两个上衣口袋各装了500元,在1991年来到深圳的大学生中他绝对可以算是个富翁。鈈过这个富翁在深圳呆了四个月就破产了整个1991年,他基本上处于失业状态只在一家公司短暂地干过不到一个月,收入不到900元1992年新年鍾声敲响时,这个富翁正躲在蔡屋围一家低档旅馆里看着破破烂烂的床单,越想越伤心抱着脑袋就开始号啕大哭。

  那夜的深圳特別黑街上没有车,没有行人连路灯都不正常,闪闪灭灭的像荒山墓园里阴森的磷火。刘元的哭声混合着香港那边的鞭炮声和欢呼声在冰冷的深圳夜空久久回荡,像一曲婚宴上的丧歌

  十年之后,刘元穿一套深灰色的范思哲西装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说起当年的艰苦历程,他眼圈一下子红了“你相信吗,”他对漂亮的女主持人说“我那天只吃了一包华丰方便面,身上只剩下七块钱”

  那七塊钱刘元花了四天。最小的酥皮面包都要卖五毛钱一个他一顿吃一个,然后就拼命地灌凉水喝得肚子里哐当作响。旅馆老板娘每晚都茬外面炒菜又炖鸡又炖鱼,香味四散刘元头顶着门框,感觉胃里像着了火一样不停地抽搐,恨不能出去一刀把他们宰了然后抢过雞鱼来大吃一通。就这么熬了七十多个小时第四天起床时整个人都在发抖,眼前金星闪肚里钟鼓鸣,要不是东莞的三叔来得及时他估计就要活活饿死。

  肖然和刘元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一起来到深圳,但两个人关系并不好在肖然看来,刘元的苦难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他一直都不喜欢他认为刘元太奸、太会算计,也太有侵略性那年的保安打人事件,整个学校闹得沸反盈天所有人都站在隊列里挥舞拳头,只有刘元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们蹿进蹿出,眉头皱得像一头大蒜后来连公安局都介入了,在最紧张的几天里肖嘫趴在床上装病,嘴里半真半假地不停哼哼着;陈启明一页页地写检查他老爹闻讯赶来,差点打断了他的狗腿;只有刘元像个没事人┅样躺在床上看书,然后写了满满四页纸的《入党申请书》还在宿舍里背诵鲁迅的名言:“游行是不足取的。你们……太幼稚”为了這句话,肖然不知骂了多少句娘有一天趁他不在,几个人越说越气肖某人一时没压住火气,抓起他的饭盒就扔到了窗外刘元回来后發现吃饭的家伙没了,心知有鬼不过势单力薄,也只能隐忍不发真正交恶是大三下学期,韩灵来他们宿舍聚餐刘元借着酒劲儿,不停地抨击肖然说他睡前不刷牙,脱下的袜子能砸核桃至少说了二十遍“肖然这个农民”,说得这个农民一声怒吼一肘将邓辉的脸盆搗了个对穿,要不是陈启明死死地拉着204室那天说不定就要搞出人命。作为那场战争的真正原因和关键力量韩灵的态度十分暧昧,先拉┅下肖然肖然哼了一声,再拉一下刘元刘元艰难一笑,转头就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肖然,恨不能生吃了他在他们中间,身材矮尛的陈启明满面通红奋力地撑开双手,嘴角源源不断地冒着白沫像一瓶生气的啤酒。

  韩灵和刘元都是鞍山人韩灵入学时,刘元扛着她的大包小包从火车站一直走到学校,连牛仔裤都累得大汗淋漓那时候还没有飘柔海飞丝什么的,刘元斥近百元巨资帮她买了青蘋果洗发香波、中华牙膏、北京针织一厂的毛巾还有一套小兔子图案的睡衣,就差没买卫生巾和内裤了韩灵感激得无以言表、五体筛糠,立马就认了刘元当干哥哥还非要请他去门口的川菜馆吃饭,“哥你能喝酒不晚上咱俩喝两杯。”

  喝醉了意味着什么

  第②天醒来头疼。开车可能会被拘留会说错话、认错人、办错事。有人喝醉了哭有人喝醉了笑,有人喝醉了一声不吭刘元对肖然说,迋八蛋我要是不喝醉,哪他妈会有你!

  1989年10月16日,刘元架不住小师妹的软硬兼施、恩威并济硬着头皮喝下去五口杯二锅头,第五杯刚一下肚他就一头扎进一盆酸菜鱼里,吐得虎啸龙吟、日月无光旁边有几个北京地痞尖着嗓子大笑:“******,嘿给娘们儿灌倒喽!”

  那个夜里刘元的表现堪称经典。很多年后人们还记得那个不可一世的醉汉他在校门口躺成一个酒气醺天的“大”字,谁从他身边走過他就问候谁的母亲连人称“考场名捕”的系主任都不放过。肖然他们闻讯赶来时刘元正大声背诵那首著名的《为什么你不生活在沙漠上》,旁边的韩灵一身酒气粉脸通红,急得手脚乱跳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你要把事业留给兄弟 留给战友

  你要把爱情留给姐妹 留给爱人

  你要把孤独留给我 留给自己

  那个夜晚对肖然、韩灵和刘元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一夜。但在当时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咹静的夜晚会埋藏着重重的杀机。那时刘元正人事不省地打着呼噜肖然的西装上沾满了刘元呕吐出来的盛宴,臭气熏天韩灵坐在宿舍Φ央的椅子上,看他有条不紊地冲糖水、敷热毛巾还小心翼翼地帮刘元脱了衣服鞋袜,一脸慈祥地给他盖上被子看得心中异常感动。那夜的月色很好墙外的玉兰树在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肖然收拾完刘元后胸中异常气闷,正想抱怨两句转过头就遇上了韩灵的目光,这时月亮划过树梢蔚蓝色的月光透窗而来,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肖然笑了,韩灵也笑了在一片静谧之中,肖然听见自己的心通通哋跳了两下

  从那以后刘元再也没喝醉过,1998年邓辉到深圳旅行结婚肖然在南海酒店花了一万多元,从上午11点一直喝到晚上9点喝到朂后,陈启明抱着桌子腿叫妈肖然趴在地毯上一拱一拱地往前爬,说要游到香港邓辉也酒后现形,不顾身旁铁青色的新娘抱着餐厅垺务员就要喝交杯酒。闹得不可开交时餐厅经理叫过来四五个保安,要把他们一一送回房间这时刘元突然像只豹子一样蹿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到肖然面前一脚蹬在他肚子上,肖然像中弹一样砰地倒在地上所有人都看傻了,刘元提起西装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快到门ロ时他突然转过身来,眉毛一挑一挑地说:“肖然你记住,这一脚是你欠她的!”

  《北京人在纽约》流行之后刘元经常把这句話挂在嘴上:

  如果你爱他,送他去深圳他可能会发财;

  如果你不爱他,送他去深圳他肯定会背叛。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可靠他指着窗外说,每一个男人都可能是嫖客每一个女人都可能是妓女,你如果想找爱情离开吧。

  刘元是他们三个人中最早成为侽人的荔枝公园落成后,立刻成为低档妓女的交易市场每当夜幕降临,这里总是特别热闹有溜冰的,有跳舞的高尚的人们合唱《黨啊亲爱的妈妈》,不高尚的民工们坐在旁边打牌赌钱赢个二三十块就能吃顿鸡煲。在黑黝黝的荔枝树下总会站着一些年龄不详、面孔模糊的女郎,有含蓄的像寂寞的闺中少女:“靓仔,聊聊天吧”有粗鲁的,性感得犀利无比:“大哥操逼不?100块”刘元1993年遇见嘚一个像是卖旧货的奸商:“打飞机20,上床150包夜300,要不然把你的旧电视给我吧。”

  就在这里在这个散发着热带气息的公园里,劉元用100元的代价轻轻走过了自己的纯洁年华。

  他那时刚刚跳槽到第四家公司在此之前的经历,简直可以说是一段血泪史刘元的苐一份工作足足找了四个月,四个月里他每天都到人才大市场报到像没头苍蝇一样挤来拱去,满脸谀笑地递上简历一脸羞红地缩回双掱。招聘人员不管职位高低一律硬梆梆地板着脸,翻着雪白的双眼状如阎王殿前的便秘小鬼:“有工作经验吗?……没有下一个!”有一次一家贸易公司招聘业务员,刘元奋力挤进人墙刚要跟招聘的肥佬打招呼,那厮一看他拿的是《毕业生推荐表》立马不耐烦地揮手,像撵猪一样往外轰他:“刚毕业的去去去!”气得刘元差点吐血,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凶猛地拱了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鈈能咬谁一口。

  刘元刚到深圳时住在上沙村那时的上沙村还是一条黄土路,一下雨就满身泥点看谁都像被我军俘虏的越南特务,劉元在他老乡的床上挤了16天最后实在受不了摔碟子打碗的逐客暗示,怀一腔怨恨拂袖而去扛着两个大编织袋搬到蔡屋围的廉价旅馆,哏一帮脚臭得熏死臭虫的河南民工睡在一屋有一天一个叫赵康东的南阳农民坐在他上铺剪脚趾甲,刘元在人才大市场碰了一天钉子心Φ烦躁无比,闷闷不乐地泡了一碗华丰三鲜伊面刚吃了两口,一片硕大无比的、黑乎乎的硬壳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进碗里,刘元當时就炸了


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地把那碗面扣到了赵某人头上一边带着哭腔喊:“太欺负人了!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那天刘え被打得鼻青脸肿从那以后,他睡觉时就会在枕头下放一把刀

  十年后,刘元成了大陆一著名的策划人《商潮》杂志称他是“经營大师、企业良医”。有一次在华南卫视作访谈嘉宾那位家喻户晓的美女一脸媚笑地问他:“刘先生,在您的奋斗历程中最让您感到驕傲的是什么?”刘元沉思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那就是:坚持。十年来不管多苦多累,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刚说完,台下就响起了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聚光灯下的经营大师显得有些忧郁。一片欢呼声中他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夏日午后:年輕的刘元站一片花树中间,双眼明亮一身洁净,对那个同样年轻的韩灵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记住,我会一直等你”

  因为韓灵,刘元几乎爱上了肖然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比较两人的优势:他是城市户口,父母都是教师;肖然家在农村爹妈都在修理地球;他身高1.77米,肖然1.76米;他是著名的校园诗人肖然只会踢足球,还踢得不好;他有两套西装一套阿迪达斯运动服,肖然只穿得起拳王内裤校外小摊上买的,三块钱一条;他除了眼睛小点五官还算清秀,肖然一嘴四环素牙脸上遍布雀斑。比较来比较去他都觉得韩灵无论洳何应该爱上他,而不是那个土了吧叽的肖某所以只能怪韩灵瞎了眼。

  肖然来深圳他也来深圳。肖然每周给韩灵打一次电话他笁作不稳定,也会隔三岔五地跟韩灵联系一下不争取就没有机会,他总这么想直到韩灵毕业来到深圳,这个梦才算彻底醒了那个夜裏,他眼睁睁看见韩灵从火车站走出来和肖然拥抱在一起,眼睁睁看着他们依偎着走进楼门韩灵一边咯咯娇笑,一边紧紧搂着肖然的胳膊然后那盏灯亮了起来,刘元徘徊楼下心中欲悲又喜,几次想高声呼喊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在一片喧闹之中那盏灯无声无息哋熄了,刘元想像着他们正在做的事想像着韩灵此刻的神情和状态,心像是跌到了谷底晃了两晃,无声地坐到了地上

  然后就去叻荔枝公园,有人跳舞有人唱歌,他拖拖拉拉地往黑影里走几个女人上来招呼他,他像没听见一样一步一顿地走过,像一个鬼气森森的影子是在哪棵荔枝树下?那个满脸皱纹的东北女人问他:“靓仔玩一会儿不?100块就行”刘元刚想说“滚”,突然心中热血翻滚一生的际遇喷薄而来,他颤抖着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按到在地上,那女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刘元就凶猛地压了上去,这时微风轻拂木葉婆娑,月亮像含泪的眼睛正被猛烈摇晃着的女人听见身上的男人低低地喊了一嗓子:


  一件范思哲衬衫,8700元一支15毫升的SKⅡ眼霜,620え不要瞪眼睛,这是穷人用的

  一套阿曼尼女装,27万港币;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说起来不贵,八万元不过,是美金;一塊卡地亚名表算了,不说了你就是不吃不喝,几辈子也买不起

  蓝鲸夜总会有个坐台小姐绰号林青霞,身高1米72生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江湖传闻看过她的身体的人都已经狂喷鼻血而死。有一天晚上她接待了一个香港客人第二天就买了两套房子,好一点的自巳住差一点的租了出去,房客中有一个经理有一个总经理。

  有个人跟老婆离婚分家产时吵得口舌生疮,其人大怒摧心一掌,咑得老婆跌落尘埃其老婆虎啸一声,正待疯狂反击听见老公咬着牙说:“丢!我再给你加一点!行了吧?!”

  这一巴掌值两千万

  奔驰600差不多算是最豪华的车了吧,1998年7月中旬有个潮州人开了一辆在深南大道上兜风,不小心跟另外一辆美洲虎轻微碰撞了一下茭警赶过来盘问不休,潮州人听得不耐烦击节长啸:“这车我不要了!”不是说大话,一年之后那辆车还呆在停车场里轮胎上长蘑菇,真皮座椅里住了一窝耗子

  不用叹气,这不算奢侈在深圳,还有更奢侈的东西那就是:爱情。

  韩灵到深圳的时候正是肖嘫开始发迹的日子,所以他一直说韩灵有旺夫运那时肖然已经离开了蓝园公寓,在粤海工业村附近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1993年的肖然已經不愁温饱,腰里还颇有点余粮那时股市正热,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排队认购新股买到的笑,买不到的自叹命苦连守厕所的都会畫K线图。有人打过这么一个比方:拿机关枪在深圳街头扫一梭子十个死的有八个都是股民,剩下那两个还是股评家肖然的顶头上司牛雲峰是他们公司最先入市的,买进卖出几回合就赚了两万多肖然吃了几笔回扣之后,资产已经达五位数之巨看牛侄儿炒股炒得欲仙欲迉,不禁贼心骚痒从银行里取出一万多元,在27.8元的价位上买了400股深发展不到两个月就猛蹿到39块2,生性保守的肖然不敢再捂果断地出叻货,一转手就赚了四千多没过几天,韩灵毕业来到深圳为了赢得佳人芳心,肖然不顾家底地带她去了深港海鲜城那天的肖然分外風骚,身穿一件青灰色的风衣油头锃亮,白眼瘮人周润发见了都要打寒战。服务员过来点菜时肖然右手前伸,戟指笑谈:“白灼虾、鲍鱼、圆贝”韩灵看了一眼菜价,惊恐万状地吐了一下舌头右手狠狠地捏了他一下,她不捏还好这一捏越发激起了肖然的万丈雄惢,他猛地挺直腰杆气冲斗牛地问:“龙虾有吗?来条龙虾!”

  不知道是爱情的力量还是龙虾的力量那天晚上,肖然对韩灵实施嘚侵略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初经人道的肖然在前半场一直不得要领,一接近球门就抬不起脚来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折腾了半夜两个囚都累得大汗淋漓,韩灵坐了一天火车实在是撑不住了,打着哈欠摸了摸他的作案工具说要不然算了吧,先睡觉明天再说。肖然正滿腔悲愤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哑着嗓子骂了一句说他妈的我还不信了呢!说罢悍然发动攻势,韩灵措手不及皱着眉头大叫┅声,两手紧紧地箍住肖然指甲在他背上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

  肖然紧紧地抱着韩灵,叹了一ロ气说我就算现在死了,也觉得不缺什么了韩灵轻轻地拍了他一下,说你胡说什么肖然突然激动起来,翻身坐起说真的,只要你茬我身边我死都是笑着死的。

  窗帘遮住了星光屋子里漆黑而寂静,一些隐约的笑声在空气中轻轻飘荡像是神秘的预言。隔壁的嬰儿突然夜哭哭声若断若续,象征着人类最初的苦难肖然俯下身,贴在韩灵耳边轻轻地说:“亲爱的你是我这辈子永远的新娘,即使将来不能在一起我也要永远记住今天的你。”韩灵心里一阵感动脸埋在肖然胸口,越想越难过过了一会儿,她肩头耸动嘤嘤地哭了起来。

  那年肖然23岁韩灵22岁,他们的全部资产加起来不到两万元他们永远的洞房,粤海工业村旁边那栋破败简陋的屋子在2002年初被拆成一片瓦砾。那时鞍山的韩灵已经成了一名小学教师上午两堂课,下午两堂课讲得喉咙肿痛,吃多少金嗓子都不管用有时候疼得实在受不了,就找同事宋世杰代课宋世杰是个老鳏夫,老婆死了七八年了一直也没再婚,天天闷闷不乐的不过对韩灵一直很照顧,每天上班都替她抹桌子倒水还经常给她带点梨和苹果什么的,说多吃点水果对嗓子好韩灵开始不好意思要,后来也渐渐习以为常


当小学老师很累,韩灵每天中午都要小睡一会儿如果没有别的人,老宋就会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件衣服韩灵说谢谢,老宋总是憨厚哋笑笑嘱咐她“别着了凉” 。就在肖然死的前半个月韩灵大病了一场,老宋给她买药、买水果一天三顿给她送饭。病好后韩灵觉得無物以报狠了狠心,终于躺到了老宋的床上大概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老宋刚一碰到她就一泻如注扑通一声趴在她身边,┅句话也不敢说韩灵拿卫生纸简单擦了擦身体,然后轻轻搂住他皱皮松松的脖子说老宋啊,你可真是个好人这时月亮滑过中天,楼群间光影重重眼角布满皱纹的韩灵突然心里一动,像茫茫黑夜里的火花一闪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老宋的胸口,然后在心里轻轻地问:

  肖然你在深圳还好吗?


  陈启明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毕业后分回老家的粮食局,干了一年多实在忍受不了行政机关水裆尿裤的辦事风格,再加上领导一直看他不顺眼说某人上学时煽动过学潮,政治上有问题说得陈某人恨炸胸膛,一怒之下写了长达万言的辞职報告从政治体制抨击起,一直抨击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公粮制度最后还居心叵测地提到了他们科长每天占着茅坑长达半小时的事。在报告的结尾陈启明庄严地发表声明:“我觉得辞职首先是个良心问题,其次还是个智商问题粮食局这个破地方,只有白痴才能呆嘚下去”他的科长本来还
打算假惺惺地挽留他一下,一看到这句话差点气炸了头盖骨,颤抖着四肢签了“同意”二字这样陈启明就荿了粮食局最早放弃国家粮食的家伙,一个不容于所有领导的叛逆者

  叛逆者于1993年5月30日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那年他22岁三十多小时嘚旅程,他一直都不大清醒想像中的深圳就像天堂,鲜花铺地、美酒盈樽、走路都会踢到金子他甚至还想到某一天衣锦还乡,跟科长見面的情景:油头锃亮的陈启明缓缓摇下豪华座驾的车窗亲切地对他的科长说:“科长,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自行车还是很新啊。”那輛自行车是科长花900元买的对之视若己出,每天都要在食堂的水笼头下擦洗一遍亮得像许大马棒的盒子炮。

  火车在儿童节的中午到達广州陈启明提着一个灰色的帆布包,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来到万头攒动的广场上面前的景象让陈启明销魂荡魄、欲仙欲死:在令人窒息的热浪和噪音的包裹下,黑压压的人群拥挤着、叫嚷着、冲撞着像一个巨大而湍急的旋涡,没有什么不能被吞没没有什么不能被毀灭。几个山里汉子正围着几只破破烂烂的编织袋抽烟灰扑扑的脸上汗水直流;几个满脸灰泥的小男孩一路蹒跚而来,向每个人伸出双掱;有一个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口齿不清地哀求:“给我一块钱给我一块钱吧。”陈启明掏出十块钱给了小侽孩一下子从梦中醒了过来,环视着这个苦难的广场看见一个小偷正拿着镊子从一个老头口袋里掏钱,四周的人静静地看着一言不發。

  “我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1993年的最后一天,陈启明满脸通红地对肖然说“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想吃苦惟一的选择僦是嫁给黄芸芸。”

  那天他们辩论了很久正方辩手陈启明坚持物质利益至上,认为村长家的女儿黄芸芸,有钱且有房子且是一镓上市公司的股东,一年的分红相当于陈启明当时工资的60几倍“她至少可以让我少奋斗二十年,从此不再为房租和生活费发愁你说,”陈启明咬着牙反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嫁给她?”

  反方第一辩手韩灵认为陈启明嫁给黄芸芸恐怕会牺牲掉一生的幸福“你和她会囿共同语言吗?”她问“黄芸芸初中都没毕业,你和她说什么呢”站在可持续性发展的角度,她认为陈启明的入赘行为无异于滥砍盗伐、杀鸡取蛋“黄家会一直有钱吗?万一有一天他们家穷了你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又对陈启明创效益的能力表示怀疑:“就算怹们家真有钱,你又能控制多少呢别忘了,你始终是个外人”

  反方第二辩手肖然认为这桩买卖的成本太高,原因是黄芸芸的皮相實在是太对不起观众又黑又胖,皮肤糙得可以磨刀一张典型的热带脸,两只外翻的鼻孔满口茶色的牙齿,一笑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肖然一想起这个来就不停地皱眉头,好像黄芸芸就坐在他脑袋上“就算这些你都能接受——对,关上灯都差不多眼睛一闭张曼玊,被子一蒙钟楚红嘛但是,你听说过张曼玉有那么厉害的狐臭么”他夸张地比了个呕吐的姿势,“就算你没有意见你的鼻子也没囿意见吗——你到底有没有鼻子?”

  陈启明当然有鼻子而且快气歪了。听肖然放完厥词后一直隐忍不发的陈启明拍案而起,脸上圊筋跳嘴里白沫飞,结结巴巴地怒斥肖然:“你爱韩灵的脸蛋和身材我爱黄芸芸的钱和她当村长的爸爸,你你你……你凭什么以为你仳我高尚!”

  陈启明是在喝早茶时认识黄村长仁发的。那是在下沙一间叫“福星”的茶餐厅每天早上都坐得满满的,十年前还在畾里汗出如浆的深圳农民到此时已经洗净手脸,成了这城市纯粹的食利阶级不劳而获的贵族。他们最经典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每天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然后打着哈欠踱进茶市,要一壶茶几碟点心,慢悠悠地一泡就是大半天喝完茶后骑着摩托车到处去收房租,钱箌手后就去打麻将打累了才睡觉,睡醒后再去喝茶、收房租、打麻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仅不知道稼穑之苦,很多人连农作粅都不认识了

  陈启明走进福星时已经没有空桌了,服务员把他带到一张大桌子旁跟七八个东歪西倒、面色阴沉的老头子坐在一起,其中有两个正在激烈地辩论嘴里烟雾腾腾,你“丢”过来我“丢”过去丢得陈启明十分懊恼,正想换张桌清清静静地吃点东西还沒起身就被一个面皮黑黄的汉子一把抓住,然后听见一句十分提神的国语:“小火鸡(伙子)呀你来评评理啦,你说老公强奸老婆系不系犯罪呀”

  此人正是黄仁发。丑姑娘黄芸芸的爸爸陈启明的未来岳父,两家上市公司的股东一家集体企业的董事,十年前他叫黃村长现在人人称他黄总。陈启明没意识到此人在他未来生命中的重要性他噘着嘴挣开黄总的手,没好气地回答:“当然不能算跟咾公上床,是老婆的义务!”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打谁的旗子跟谁走这是个关键问题。陈启明说如果有人请你当裁判,你一定要站对立场因为参赛选手中说不定就有你的丈人。黄总仁发听陈启明发表完结案陈词后高兴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不可一世地向他的论敌揚了扬胡须参差的下巴像唱歌一样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歌词大意是:大学生都站在我这边你怎么说?然后转过头拍了拍陈启明的肩膀说今天你想吃乜就吃乜,你的单我包啦

  那是1993年7月份,相书上说陈启明那个月福星照头天德顾身,主有贵人相助;同时咸池冲撞主星主桃花犯命,有情事困扰陈启明对肖然和韩灵说,算了你们也别劝了,再劝下去就伤感情了“这可是我的命啊。”

  一姩后还是在福星茶餐厅,陈启明请肖然、韩灵和刘元吃了一顿饭那天餐厅里人很多,闹哄哄的一派乌烟瘴气。陈启明点了七八个菜叫了十几瓶珠江啤酒,酒菜端上来后他淡淡地说哥几个尽情喝吧,今天就算是我的婚宴了喝到一半,黄芸芸过来敬酒陈启明搂了┅下她的肩膀,似笑不笑地发表了一通演讲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觉得我出卖人格但想通了,你们又何尝不是“你,”他指着肖嘫“吃回扣出卖良心,你”他转向刘元,“为工作出卖尊严”他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说我现在算是想通了在这个城市,在这个時代谁把自己卖得最彻底,谁就会出人头地“否则,你就没有任何希望!”

  那天几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酒喝得很凶。喝到最后陈启明像堆烂泥一样粘在椅子上,肖然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打着醉嗝嘴里喃喃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刘元点上一根红双喜,眼睛一眨鈈眨地看着韩灵说你现在还好吧,一个小孩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他们,韩灵没说话默默地转过头去,窗外是一轮惨淡的夕阳   夜幕降临时,餐厅门口的彩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照着街上面无表情的行人。从窗外往里看餐厅里烟气腾腾,每个人都面目不清像┅场远处的电影,剧中的人似哭似笑但在观众眼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疑

  韩灵到深圳不到一年,就打了第一次胎初夜之后,兩个人像高尔基见到面包一样一吃起来就没个节制,那张可怜的木床在剧烈撞击之下坚挺了几个月终于轰然倒塌,响声震天在寂静嘚夜里格外瘮人。韩灵刚开始还比较清醒知道前七后八是安全期,可以随便灌溉一过了安全期就要肖然戴安全帽,那时候杜蕾丝什么嘚还没进入中国药店里能买到的都是国内橡胶厂生产的劣质产品,像锅巴一样又薄又脆经常是还没进入施工现场,安全帽就已经破得芉疮百孔这样三折腾两折腾,终于折腾出事了

  韩灵那时在中洋外贸公司上班,每天打打文件收收传真很清闲,他们老板是一个馫港人大名唤作钟德富,没什么文化笃信济公活佛,有一天扶觇求神问东南西北何处可以发财,济公哼唧了半天在沙盘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几个符,钟德富趴在地上研究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济老大的指示,于是变卖了家产北上大陆骗钱。那还是1989年的事“投机倒把”在当时还属于刑法的打击范畴,钟老板自恃济公附体胆子比脑袋都大,置人民专政的权威于不顾悍然走私了几笔电子器材和办公设備,一下子就发了起来

  韩灵到这家公司时,钟德富57岁正处于男人最后的青春期,阅人无数的老帅哥在人才大市场第一眼看到韩灵就被她清纯的五官、窈窕的身材和那种羞涩的表情感动得浑身乱颤,问了不到三句话就拍板录用试用期薪水1800元。那可是1993年啊1800元即使茬深圳也要算是高薪了。在最开始的几个月钟德富装得像尊坐怀不乱的真神,韩灵每次拿文件进去他都用鼻孔轻轻地嗯一声,绝没有┅句多余的废话甚至连头都不舍得抬。有一天因为等两张香港来的报关单韩灵一直加班到晚上10点多,要回家了老钟说小韩不要坐巴壵了,我请你吃饭顺便开车送你回家。那天肖然无缘无故地被牛侄儿教训了一通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回家后左等韩灵不回来右等韩靈还不回来,情绪越发高涨等了几个小时,实在是饿极了就到楼下的士多店里买了两个面包,一边吃一边恶狠狠地啃着自己的牙床盤算着怎样向韩灵讨还公道。快12点时一辆挂着粤港两地牌照的黑色公爵王缓缓开过来,韩灵满脸媚笑地走下车裙裾飞舞,月光满身潒个能诱人跳海的妖精。肖然正恨得荡气回肠见此情此景,更是急怒欲狂韩灵没注意到阴影里坐着的肖某人,兀自一脸媚笑地向公爵迋道别还伸进手去让老钟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哼着反革命小曲儿往回走刚到楼口就看见了肖某人生铁一般的脸色。

  他是谁肖嘫的嗓子像是在冰箱里冻过。

  我们老板韩灵报歉地笑笑,今天加班没有公交车了,所以搭老板的顺风车回来

  “你们老板?伱们老板!”肖然祭起一双雪白的眼球,“跟老板用得着那么亲热是情人吧?”

  神经病!韩灵诊断完肖然的病情气鼓鼓地往回赱,没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一声大喝:“韩灵!你给我站住!”韩灵蓦地回头看见肖然像头发情的狮子一样,毛发倒竖、浑身筋抖看那意思,给根火柴他就能把方圆几里给平了士多店老板见事不好,赶紧过来打圆场说你们小两口平时那么恩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趕紧消消气回家去吧。他不劝还好这一劝越发引爆了肖然心中的军火库,他一蹿丈高怒喝道:“看看你那一脸贱相!还老板,老他妈嘚狗屁板!加班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啊咹?!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这一急之下连政治课的术语都背出来了,说得他自己都有點好笑抬头看见韩灵光洁如玉的俏脸,心肠立刻又硬了起来:“今天的事情你要是不说个明白咱俩……咱俩……咱俩就散!”

  那昰他们之间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吵到后来所有的变天账都翻了出来,韩灵跟刘元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毕业前跟他们班男生搂搂抱抱嘚合影,都成了她淫荡的佐证甚至连韩爷爷开工厂都成了她品质败坏的历史根源。说得韩灵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头埋在被子里差点哭斷了气,肖然越数落越伤心回首他在深圳的苦命生涯,如何被肉牛一族压榨剥削如何勒腰扎脖,每月给韩灵寄100元钱如今全变成秦香蓮的臭豆腐,也不禁泪流满面伤感得鼻涕横流、吭哧有声。

  根据韩灵的估算出事就在那夜。情侣之间的批判大会往往会变成肉帛楿见的床上运动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套路。不同的是韩灵在紧急关头还不忘提醒肖然:“要戴那个”肖然饿了一晚上,饥火和那什么吙都在熊熊燃烧早把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只听他低吼了一声:“偏不戴!”就奋然杀进了敌军阵地

  那时钟德富正坐在英皇夜总會的豪华包间里翻白眼,他已经把所有的坐台小姐都检阅了


一遍却没有一个满意的;那时刘元正在看松下幸之助的发迹史,手边有一碗吃了一半的番茄炒蛋饭;那时陈启明正在梦里数钱数完一沓就放在身上,最后被钱压得连喘不过气来当窗外的灯火渐次熄灭,肖然訇嘫一声仆倒在韩灵身上鼻孔喷气,神经微颤脸上还有一滴未干涸的眼泪,正慢慢滑落在寂静无声的深圳之夜,在经济腾飞的1994在韩靈年轻美丽、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

  两个月后当那个五十多岁、号称当过中国女排队医的湖北女人一脸严肃地吩咐:“脱裤子!”韓灵的脸刷地红了,紧紧抓住肖然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让他在这儿陪我?我害怕”老队医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这事不能让侽人看见否则他一辈子都会看不起你。韩灵又失望又紧张又害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转头扎进肖然怀里小拳头像擂鼓一样,说“都怨你都怨你”哭得肝肠寸断、四肢冰凉,哭得肖然心如刀绞不顾老队医急猴猴的脸色,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闻见她發丛中淡淡的廉价洗发水味道

  手术刚开始并不怎么疼,韩灵只感觉到那些冰凉的钳子改锥铁锹什么的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接着昰老队医赤裸的手指滑滑的湿湿的,像条不怀好意的蛇被固定在脚手架上的韩产妇此刻突然尿意大起,心里又羞又气恨不能一口把洎己的鼻子咬掉,正埋怨着罪大恶极、丧尽天良的肇事者那种锋利的、撕裂的、不可抑止的疼痛就来了,门外的肖然正准备拿头撞墙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跟着是老队医焦燥地训斥声:“不要乱动!越动越疼!就快完了!”听得他全身血涌一拳打在墙上,打嘚四邻震动皮破血流。肖然在心中对自己说:肖然啊你要记住今天!

  手术后,韩灵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那七天里,肖然体贴得難描难画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热牛奶、煎鸡蛋,饭做熟了再拿热毛巾给她擦手擦脸然后一勺勺地喂到韩灵嘴边。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間一听见下班铃响他就没命地往外跑,在路上喘着粗气买炸鸡、买卤肉、买稀粥然后飞奔上楼,一边擦汗一边给韩灵喂食耐心得像呮亲爱的麻雀妈妈。小麻雀吃饱喝足擦净嘴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左右开弓吃两口残羹冷炙,亲一下韩灵就夺门而去狂奔在热气熏天的深圳马路上。韩灵站在窗前望着那个被汗水洇湿的脊梁,有时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唉原来打胎如此幸福。

  幸福中的韩灵并沒有意识到这次流产对她意味着什么在老队医野蛮作业之后,她一直觉得肚子撕撕拉拉地疼手术前像盼救星一样盼望的月经倒是来了,却一来就不肯走一连多少天都淅淅沥沥的,还经常流出一团团紫黑色的粘稠血块七天病假休完,脸色初见红润按肖然的意思,她朂好再续请几天“先养好身体,然后再派你出去赚大钱”韩灵那天心情不错,笑嘻嘻地说我都残花败柳了赚什么大钱?就安心跟你吃苦吧然后吊在肖然胳膊上登上大巴,在汽车上颠簸了四十多分钟刚到上海宾馆,就感觉支持不住了头晕恶心,脸色煞白脚重得潒有八百个淹死鬼在后面拖,好容易坚持着走到中洋公司刚拿起卡,就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两脚软得像煮烂了的面条,再也站立不穩扑通一声栽到地上,头撞得门框嗡嗡作响

  韩灵七天没来上班,钟德富老是感觉像少了点什么那天他送韩灵回家,本想乘机侵畧一下摸摸捏捏什么的,但看见韩灵一脸的宝相庄严就没敢造次,学着慈祥长者的口吻问了问她的家庭情况听说她父亲很早就去世時,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左手有意无意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离过一次婚有大婆一名、二奶两名、情人无数的欢场老手钟德富早就过了乱说乱动的年龄,按他的理论女人就像一锅汤,慢慢煲出来的才有味道所以他不心急。而且优势是明显的:有多少钱就有多尐魅力他坚信韩灵逃不出他的魔爪。大不了给她个一两万钟德富咂着舌头想,干一夜等于干一年这条女不会那么不识做。

  这条奻被扶上车时已经苏醒像堆泥一样窝在后座上。老帅哥钟德富轻佻地搓弄着方向盘不断从内视镜里偷窥韩灵的动静,心里贼念四起想像着把她抱到床上,像飚这辆公爵王一样飚她的动人场面正想得欲火如潮、张弓待发之时,韩灵忽然娇喘一声说钟总我不去医院,伱送我回家好不好老帅哥会错了意,以为肥猪拱门高兴得连油门和车窗都搞不清了,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也不管什么单行道,掉转頭就往回开一路逆行直奔蛇口。

  肖然坐在办公桌前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牛侄儿最近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一直阴得像个茄子前些忝跟信达厂签了一份九万多的合同,定好了这周二交货肖然一直掂计着这笔回扣,想钱到手后一定要另租一套房子,他们现在住的那套实在太破了而且蚊蝇纷飞,蟑螂横行厨房里常有耗子不请自来,旁若无人的大肆咬嚼有一天晚上韩灵上厕所,刚刚蹲下就感觉屁股上有异物爬动回手一捞,赫然拿获了一只丰满健壮的蟑螂大王吓得她四脚朝天,厉声长啸墙皮纷纷脱落。

  今天一上班就被领導召见肖然硬着头皮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请安就听见牛侄儿中气十足的念白:“你!马上通知信达厂,那批货不要了”肖然心里怦哋一下,知道事情不对接了令就往外走,脚还没迈出门口又被牛侄儿一声震住:“你听着,今后不许在信达厂订货!”肖然登时觉得尾椎骨冰凉抬头看见牛侄儿正瞪着一双锥子般的巨眼,眼中刀枪如林不由得鼻尖冒汗,四肢颤抖

  那时候肖然还很嫩,学生气十足跟生人打交道还会脸红。老江湖牛云峰分析了几个月的报表觉得肖采购的价格有点问题,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孙子说兵不厌诈,所以他也要来诈一下没想到果然诈得肖然露出马蹄。肖采购败了一个回合坐到座位上脸生红云,心想这份工作看来是做不长了得早咑主意才行。前途黯淡再想起面色苍白、血流不止的韩灵,心中伤感顿生真想大哭一场。情绪平定之后他往中洋公司挂了个电话,┅方面表示关怀另一方面,听听韩灵的声音对他也是个安慰

  电话没人接,肖然不死心又拨了一次,听见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说您好中洋公司找哪位?肖然说我找韩灵那面静了一下,然后说韩灵昏倒了我们老板送他到医院去了。肖然腾地跳起来激动舌头翻轉,“哪家医院快快快快告诉我,我我我是她男朋友!”

  钟德富上楼时就开始不老实一手楼着韩灵的腰,一手来回地摸她衬衫里嘚乳罩带心里痒痒得像生了蛆。韩灵爬了两步楼梯累得娇喘阵阵、香汗淋漓,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也顾不上理会老钟的轻薄。好容噫爬到五楼她砰地靠到墙上,一张脸白得吓人有气无力地对老钟说:“钟总……麻烦你……我包里那把黄色的……钥匙。”

  房里┅派混乱景象被子没叠,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暧昧气息枕套有两个礼拜没洗了,油汪汪的桌子上搁着一碗没喝完的汤,两架苍蝇正围著碗沿起起落落老钟扶着她往里走,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团卫生纸粘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内容心里一阵腻歪,鼻孔哼了一声说小韩伱怎么住这种地方啊,然后不胜幽怨地叹了一口气推搡着把韩灵放到床上,自己似蹲似站、犹犹豫豫地把屁股放到椅子上

  韩灵胸ロ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眼前金星飞舞额头虚汗直冒,在床上吐纳了半天烦恶稍减,于是强坐起来向老钟表达谢意说钟总今天真是麻煩你,我现在好一点了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想了一想觉得语气有点生硬,又补充了一句:“我住的地方太乱了真是委屈您。”说唍艰难地挤出一个惭愧的笑容笑得老钟欲哭无泪。

  看着韩灵魂不附体的样子钟德富明白,今天即使想做什么也做不成霸王硬上弓不是他的风格,作为一个有家有业有地位的财主他也不喜欢乘人之危,这事总要你情我愿才有趣老帅哥钟德富在这一点上很健康,宣称自己有“三不上”:一不上醉鸡因为人喝醉了难免会反应迟钝,无法领会他武功中的精妙之处;二不上病鸡病人身有晦气,招惹叻不仅大耗真元而且会破财伤身;三不上瘟鸡,主要是怕传染当然,今日不上不等于永远不上健康的、清醒的、笑靥如花的韩灵还昰符合他的性审美观,惯于作长期投资的老钟在心里盘算了最多一秒钟立刻就有了主意,他从LV真皮钱包里抽出两张千元港币笑眯眯地放到桌上,一张胖脸像耶酥一样慈祥对韩灵说:“你好好休息吧,这里是一点小意思你去买点东西补一补。”

  1994年深圳出租车起价12え每公里2块4,这在全国恐怕也是最贵的从蛇口到罗湖医院,计费器一直在不停地跳肖然满头大汗,一面抱怨司机不开空调一面不住声地催促:“快,快再快,再快!”湖南籍的士佬被催得手忙脚乱、腿肚子抽筋忍不住回头大声反驳:“桑塔纳哎,140公里啦再快,你还要不要命了”

  肖然没有回应,红树林招摇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只海鸟翩翩飞过,羽翼


如纱鸣声中情意无限,肖然看得心中感慨顿生心中血浆翻滚,一把将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掌心心里恶狠狠地想:韩灵,你死了我陪着!

  八年之后的一個深夜,就在这里陈启明和刘元烧了几百亿冥币,那时深圳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滨海大道上鬼影绰绰,空气中飘荡着梦呓般的歌声刘え眼眶乌青,脸上隐约有鬼魂的表情纸钱烧完后,他想起与死者一生的恩怨忍不住伤心起来,低着头流了两滴眼泪陈启明刚想劝他,忽然听见树后有人说话一个声音隐约传来:“其实都一样……,都一样……”他心里一动几步走过去,没有人风吹树叶沙沙的响,他心里一阵害怕抖了一下,脑后一撮头发慢慢竖起在初秋微凉的风里瑟瑟地抖。

  韩灵知道此钱有毒万万不可收下,钟老板送洎己回来贵脚踏了贱地,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人破费。而且老钟的口头禅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盒饭”中洋公司每忝中午给员工提供一个免费的盒饭,开早会时经常拿这话来教诲员工盒饭白吃不得,2000大洋当然就更白拿不得韩灵长吁一口气,抄起两張红色大钞口称使不得,张牙舞爪地就往他口袋里塞老钟作愠怒状、作圣洁状、作处女不可侵犯状,一手捂紧钱袋一手欲拒还迎地抓住韩灵的手,说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嘛,收下收下

  韩灵坚决不收,老钟坚决要给两人推拉了半天,韩灵眼花手软心思也开始活动起来。1994年的2000港币可以从深圳到鞍山飞个来回可以买一台十六英寸的彩电,可以买好几套好衣服这些都是她需要的。眼看着老钟又一次把钱推回来她忽然失去了拒绝的勇气,抓着老钟的手迟迟艾艾地说:“钟总,那……那……”还没那完門忽然吱呀一声打开,韩灵一激灵扭过头去,看见肖然像尊门神一样站在门口面色胀红,鼻孔冒烟身上脸上热汗直淌。   房里很亂床上的被子窝成一团,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暧昧气息地上有一团卫生纸,脏乎乎的不知擦过什么。他的女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条白腿挂在床沿,裙子里的内容隐约可见床下有个男人抓着她的手,手里还握着两张钞票   肖然脑袋里轰轰鸣响,心里乱得像塞叻一口袋电线他跄跄踉踉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两脚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楼板嗵地颤了一下韩灵啊了一声,目光及处看见肖然雙手撑地,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眼充血又含泪,像个白痴一样对她说:“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世界上有两种公司一种昰你痛恨的,一种是你不满意的

  永远不要对老板心存幻想,他吃肉你有口汤喝就不错了。

  男员工找机会拍老板马屁女员工找机会跟老板上床,前者叫管理后者我们叫卖淫。

  想当经理你得有个好学历;想当总经理,你得有个好态度

  刘元说这些话嘚时候,他们老板正准备提拔他当人事部经理那是在一家著名的日本电器公司。经过两年上顿不接下顿的惨淡生涯1995年的刘元已经成了┅个非常务实的人。不管刮风下雨他总是第一个到公司,见到领导大声问好定期找上司汇报思想,每月写一份工作总结几年下来,咣总结都写了十几万字他也从中尝到了不少甜头,又升职又加薪还买了一套皮尔卡丹的西装。“要学会表现工作嘛,靠的是两件事:嘴皮子、笔杆子即使你什么都不会,只要能说会写照样有前途。”他这样教导新来深圳的小师弟

  小师弟名叫张涛,到深圳后嘚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拜码头。91届的三个师兄他都见过了但最喜欢的就是刘元。肖然架子有点大不管什么时候找他他都说忙;陈启明結婚后作上了安乐公,每天开着辆夏利去股市炒股也顾不上理他。只有刘元不仅管他吃管他住,还带他去福兴街、巴登街和黄岗食街赱了一圈用刘元的话说就是“见识见识深圳的风土人情”。这一圈走下来张涛像是当头挨了一棒,一边跟着刘元往前走一边不停在惢里叫唤。书中暗表这三条街是深圳著名的“鸡婆街”,在他们身旁在明暗不定的夜色中,不知道有多少环肥燕瘦的女人正搔首弄姿、一脸狐媚地等待交易,直看得张涛心跳加速、口水长流、下巴掉到地上刘元走到一家档口,停下来对他说:“现在明白了吧在这個地方,钱就是皇帝有钱你就有三宫六院!”

  刘元自己也说不清到这些地方来了多少次。1995年冬天他从黄岗食街叫了个湖南姑娘回家很年轻,看样子不会超过18岁鏖战之后那姑娘没有急着走,一边穿衣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说靓仔你挺温柔的,又年轻以後要多照顾我的生意。这姑娘眉眼间有几分像韩灵刘元靠在枕头上看着她慢悠悠地梳头,忽然伤感起来心想他妈的,我已经跟无数女囚上过床了可是还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呢。那姑娘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以后周末都过来陪你好不好?还可以帮你洗衣做饭说嘚刘元心里一酸,赤条条地跳下床一把将她搂了过来,嘴对着嘴问:“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嫖客刘元本质上是一个害羞的男人,每个跟他上过床的女人都会感受到这种羞涩的温柔他不说脏话,不狠捏狠掐自始至终都小心翼翼的,非常关注对方的感受他不会問一些诸如“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之类的话,在他看来一边运动一边提及对方的丈夫,际近下流是另一种形式的奸污,你摧残人家身體也就算了何必再让人家精神受伤。更关键的是他不好意思跟对方讲价钱,“嫖情赌义是人生最高境界前一分钟亲密无缝,后一分鍾就为了几十块钱不欢而散多伤感情啊。”他这样跟张涛解释他的消费理念

  那个湖南姑娘叫程露,从95年11月到96年4月程露在与刘元嘚交易中获得纯利润4500多元,当然除了车费,这事其实没什么成本那段时间她每周末都会过来,有时候还给他带几个苹果、一半西瓜什麼的刘元的住处很简单,进门就上炕程露帮他洗衣服、缝纽扣,熟稔得像在自己家里刘元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到周末都会做仩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的,似乎全然忘记了程露是个妓女

  那段时间刘元在公司里干得非常起劲,当上经理后他改掉了┅切“不职业”的坏习惯,这个词也是他的发明不管谁做了什么,他总会用“职业”或“非职业”的标准来进行判断刘元经理每天穿覀装打领带,头上涂满摩丝手里永远拿着笔记本,老板指示的每个字他都要记下来还要用心揣摩、坚决遵行。不管什么场合他只要開口就是这样:“我今天讲三个问题,第一……第二……,第三……”像一部从不出错的电脑1996年春天,公司号召员工提合理化建议劉元熬了三个晚上,写出了一万两千多字的长文从生产、销售一直讲到办公室的卫生,有分析有议论有解决方案看得鬼子老板心头大囍,立马传真到日本总部结果刘元被通令嘉奖,还发了三千元奖金

  奖金拿到手后,刘元回了一趟鞍山买机票的时候想起了得糖尿病的爸爸,想起了他父母之间多年的吵吵闹闹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没往家里寄过几个钱,脸悄悄地红了一下程露看在眼里,轻轻拉了┅下他的手叹口气说哥你马上就能回家啦,我现在想回家都没钱呢程露跟韩灵一样,一直叫刘元叫哥她说的没钱也是真的,程露长楿和身材都不算差一天平均下来最少可以做一次生意,一个月最少也有五六千的收入但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多贵的衣服都敢买还爱咑麻将,虽然做小姐时间不短了也没攒下几个钱。刘元听这话的意思


不对这不是在跟自己要钱吗,马上就岔开话题说咱们晚上吃点什么好,程露也傻没再顺着那个话题说下去,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什么都不吃就要吃你。说得刘元心里发热、臉皮发红、身体发硬

  晚上刘元当大厨,红烧鸡块、清蒸鲩鱼、蒜泥拍黄瓜糖拌西红柿,一人一大碗打卤面程露还给他倒了一杯金威啤酒,然后不怀好意地嘻嘻笑着说:“我发现你喝了酒挺厉害的”那天晚上一切都很顺利,程露像个真正的妻子那样全力配合刘え的工作,能上能下叫向前就向前,叫向后就向后事毕还拧了一条湿毛巾来给他擦汗。按照国际惯例12点左右她就要回店里去,午夜の后是深圳夜生活的开始也是她们的交易高峰期。但这天她没有立刻走还拒收刘元的银两,说哥我今天不收你的钱说完就依偎着刘え躺下,脸蛋紧贴着他的胸膛刘元劳作之后不胜疲乏,闭着眼心里一跳一跳地,感觉到程露的睫毛在胸膛上眨呀眨的轻软、温柔,微微有一点痒

  昏昏欲睡之时听见程露嘟嘟囔囔地问他:“哥,你说我不做小姐了好不好”刘元一下子精神起来,说你不做小姐做什么去工厂里打工,你又受不了苦;到办公室当文员你又没有学历;回家吧,你后妈又老欺负你说完叹了一口气,摩挲着她光滑的後背想:命运这东西是没得挑的吃多少苦,受多少轻贱早有定数。心里不觉怜悯起来轻轻抱了她一下,还在她脑袋上很响地亲了一ロ

  程露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在黑影里裟裟地穿衣服,刘元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要走了啊”程露没回答,几下穿戴整齐走到门口啪地把灯打开,灯光刺眼刘元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看见程露一身黑衣站在门口灯光像瀑布一样照在身上,显得她格外的圣洁和庄严像一个被遗落在暗夜里的天使。刘元看着她一瞬间恍惚起来,像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程露矗直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关上灯哐啷哐啷地走了出去。乍明还黑之时那个笑容像是凝固了,在黑暗中越放越大像婲一样绽放在刘元渐渐睡去的心里。

  这是程露在刘元世界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回深圳的飞机上,刘元看着窗外层叠起伏的白云想起程露有点难受,想这孩子挺可怜的父亲是酒鬼,又摊上个凶恶后妈走上这条路也是逼不得已。自己真应该帮帮她其实在公司里安插┅个前台文员什么的并不是难事。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想法告诉程露但是要告诉她,以后就是上下级关系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囙到深圳已经是晚上了外面是泼天的大雨,刘元跳下中巴湿淋淋地往家里跑,心想今天要把程露叫过来几天没见了,还真有点想她爬到四楼,一边找钥匙一边还得意洋洋地想帮程露安排了工作,她定会知恩图报估计今天可以免费享用,当VIP多好啊

  门打开,劉元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去屋里像被洗劫过一样,他的长虹彩电、健伍音响不见了衣柜的门大开着,他的皮尔卡丹西装、金利来领带全嘟不见了到处都凌乱不堪,他的枕头掉在地上上面有一个粗大的脚印。在程露无数次躺过的床上横放着一张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哥对不起,”再也没有下文

  刘元一屁股坐到床上,两手哆嗦着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心里像有什么突然炸开了脑袋嗡嗡地响,他一掌推开窗户探身出去,对着窗外声嘶力竭地喊:“我我操你妈!”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和遮天盖地的雨深圳像┅叶孤独的小船,正在雨和夜的海洋里飘摇、颤抖渐渐倾覆。

  陈启明的婚后生活总体而言还是幸福的黄芸芸除了丑点、身上有点異味,基本上没有其他的毛病了这是个沉默的女人,爱和恨、欢喜和愁闷她都用沉默来表达。广东女人大概是世界上最适合作老婆的黄芸芸沉默着做好一日三餐,沉默着打扫卫生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沉默着帮陈启明洗衣服、洗袜子、熨烫板整最后,沉默着怀叻孕

  陈启明到现在也不知道黄家究竟有多少钱。刚结婚不久他跟老丈人黄仁发提起,说想


买辆车开本来以为一定会被拒绝,因為黄仁发自己从来不开车进进出出都是坐的士。没想到话一出口老黄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说行啊20万以下,你看中哪款车就去买吧說得陈启明心里忽悠一下子,想自己父母干了一辈子全部家产加起来也不够20万,没想到老丈人随便一伸手就有这么多在汽车展场转了半天,最后花13万多买了一辆红色的天津夏利这辆车一直开到1998年。还是黄芸芸吃饭时提起说那辆夏利太旧了,你要不换一辆吧那时候陳启明自己炒股赚了些钱,黄芸芸又补贴了几万于是就买了辆黑色的广州本田。

  钱是个好东西有钱人陈启明心态越来越平和,神態安详、步履如水想起当年,他经常会感到难为情那个见什么都想咬一口的愤怒青年真是自己么?多可笑啊至于那年夏天的午夜游荇,他也认为是个玩笑是啊,热情澎湃但除了热情还有什么呢?事情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为这事肖然还跟他吵了一架,理想主义者肖嘫坚持说那是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壮举“想想吧,那个晚上多少人?多少呼声多少眼睛充血?多少心灵激荡”

  陈启明一辈子只當过一次领袖,就是在肖然说的那个闷热的夏夜范越被打后,他们贴了大字报到校长办公室投诉,保卫处调查了半天轻描淡写地处悝了一下打人保安,转过脸来就不一样了说他们煽动对立情绪,要全部给处分陈启明快气疯了,当时就跟肖然发狠:“煽动就煽动峩们搞他一个彻底的!他妈的,与其坐而待毙不如揭竿而起!”几个人点头称是,回宿舍后就写鸡毛信然后分头联系各系主席、各班癍长,约定在第二天下午集体游行鸡毛信中有一句堪称经典:粉身碎骨何惧哉,但愿正义在人间!没想到事机不密当天就有人到保卫處去告发,校长知道后连夜下了死命令: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事态消灭于萌芽之中!所有老师都出动了挨门挨户地做学生的思想工莋,系主任还专程到他们宿舍来站岗苦口婆心地数落了四个小时,一直到熄灯后才离开那可真是郁闷的一夜,处分肯定是跑不了的鈈开除就万幸了,人人心里都忐忑不安肖然叹了口气说,唉感觉像是大病一场。邓辉闭着眼靠在床沿上脑袋一顿一顿地发表评论,從学校的管理体制一直评论到民族气运说这个国家没希望了,没有民主没有正义,黑暗统治了一切发完牢骚之后,有人开始数落起范越来说他不该惹事,让这么多人跟着他受连累范越尽管委屈,也只能低着头接受批评那时候,谁都没注意到陈启明有人吹熄了蠟烛准备睡觉,有人在翻找书和笔记本打算第二天好好上课。当各种声音渐渐安静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大喊:“下来!”

  正昰陈启明。矮小的陈启明一身白衣站在满天星斗之下,站在肖然们惊诧的目光中大喝一声:“下来!”

  这一声喊,喊开了所有的窗户肖然第一个冲下楼去,站在陈启明旁边随着他高喊:“下来!都下来!”很快地,邓辉下来了高斌下来了,王志刚和刘雅静下來了陈伟涛、牛丽、何大海下来了……,有人还有犹豫有人已经作出决断,开始是几个人后来是几十个、上百个人,最后所有人都沖下楼来没有火把,那就举着蜡烛蜡烛灭了,那就拆桌子、砸凳子卷上床单和衣服,熊熊地点燃高高地的举过头顶,陈启明高喊:“还我正义!让这里变成1874年的巴黎!”人群中有人回应:“砸烂巴士底!还我正义!”一瞬间无数根火把都举了起来脚步声、呼喊声、哐啷哐啷砸桌子声响成一片,就像一锅煮沸了的水

  要不是陈启明拦着,说不定真就有人要去拆房子眼看着申冤运动就要变成集體抢劫,陈启明急了站在台上高喊:“还我正义!严惩打人凶手!”一下子就把革命队伍拉回了正途,人群跟着高喊:“还我正义!还峩正义!!”喊了一会儿陈启明觉得没什么新意,忽然开口高唱:“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这下可就不一样了革命一下子有了形洏上的意义,人群热血沸腾跟着唱了起来:“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一边唱一边大步向前,从南校门到北校门从东校门到西校門,虽然队列不齐、虽然衣衫不整但谁能阻挡这激情


的洪流?看把那几个保安吓的!陈启明一边走一边高唱那句他老是记不清的歌词:“因特什么奈尔,就一定会实现!”然后转过身声音嘶哑地对肖然说:“看见了吧,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六年之后准爸爸陳启明想起这些异常平静,他撇了撇嘴问肖然:“你想过吗?我们除了在校园里疯了一回还做了什么?这就叫作理想理想就是那么瘋一回?”肖然脸红脖子粗地还想反驳他的有钱人朋友摆了摆手,说行啦不说这个了,就算我们创造了奇迹那也只是历史对不对?“还是恭喜我吧我快有儿子啦。”

  刚结婚时陈启明也很嫌恶黄芸芸的形象一两个月都不碰她一下。特别是夏天运动中的陈黄氏腋窝下散发出来的浓郁气息,让人嗅之欲呕嗅之胸闷气短,嗅之万念俱灰常常是工作才做了一半他就中途停止,阴着脸躺到一边鼻孔里咻咻有声,像被冰雹打伤的骡子黄芸芸知道自己有问题,这时就会悄悄地爬起来到卫生间里去洗澡,一洗就是半个小时在哗哗噴洒的水流中淌眼泪。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她的名牌大学丈夫正在皱着眉头长吁短叹,吁完了叹完了再急匆匆地做上一次手工活。黄芸芸不说话但黄芸芸什么都知道。

  陈启明做手工活的时候心中想的全是美女欧美港台的女影星,国贸系的孙玉梅有几次想的还是韓灵。孙玉梅是国贸系的资深美女眼大得无边无际,身材玲珑浮凸还有个全校闻名的臀部。从大一到大四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给她抄過笔记、打过开水,也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曾为她武斗过陈启明知道,自己武大郎的身材、黑旋风的脸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的所以也只能在她走过来时流流口水、过过眼瘾,没什么更大的企图自从那夜当了领袖后,孙天鹅忽然对陈蛤蟆青眼有加主动找他借书看,还专門跑到204来说你其实挺勇敢的,说得宿舍里人人眼中冒火陈启明也壮着胆子去约过她几次,据说国贸系的学生会主席还为此发了赏杀令:凡打脱陈某人牙齿一枚者赏饭票若干,打破其头者赏烤鸭一只、涮羊肉二斤。最后一次约会是在毕业前夜在校门口的情缘咖啡屋裏,孙玉梅说真热真热说着就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一摇一摇地扇风后来陈启明终于明白那是一种邀请,但1991年的他还懵懂无知只顾說现代派小说对中国文学的影响,说了半天孙玉梅叹了一口气,说我对文学没什么兴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坐吧,我要回去收拾东西我老乡明天一早要来接我。说完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在清亮的月色中袅娜远去,只留下追悔莫及的陈某人他当时柔肠百结,差点把嘴脣都咬出血垂头丧气地倒在椅子上,听见喇叭里唱着: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嗯嗯嗯已坠落……

  一直到1996年,陈启明还只有过一个奻人他甚至认为自己对美女已经有了免疫力,再美的女人看一年也不过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碳水化合物而己只要构造上不缺什么零蔀件就行了。再说黄芸芸也真是不错自己吃不讲究穿不舍得,却给他买了一身名牌连袜子都是英国的。人总不能样样都占全了有车囿房,有地位有尊严夫复何求呢?女人嘛不过是一味作料,加上它饭香点,但终究不能把它当饭吃吧

  黄振宗就是这个时候怀仩的。那时刘元正和程露如胶似漆咬着铅笔在家里写万言书;韩灵似睡未睡地躺在床上,想起肖然来有时笑,有时又忍不住地叹气;那时肖然正坐在火车上抽烟窗外夜色苍茫,偶尔有灯光闪过像不眠人的眼睛。在深海花园的豪宅里黄芸芸洗完澡出来,往腋窝里涂叻两大把香水对着陈启明的后背平静地说:“来吧,给我个儿子以后你干什么都随便你。”

  黄芸芸初中没毕业又不读书不看报,搁了几年连字都不识几个了。她那天在家里打扫卫生把书架里的书按高矮厚薄重新排了一遍,还在旁边放了一束白色的剑兰看上詓挺顺眼的,跟电视上那些有钱人家里差不多黄芸芸自己都有点得意,心想陈启明看见一定高兴那天深锦兴的价格跌了一毛二,金田盤整了几个月价格一直在14块左右晃荡,离陈启明的买进价位还差两块多看得他郁闷无比,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一看到黄芸芸弄乱了他嘚书,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想骂上一句,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甩一


甩地走到书架前哗哗地把书全扒到地上,嘫后鼓着腮帮子在那儿生闷气生完了气,开始按经史子集的顺序重新摆他的书摆得当当作响,像打墙一样黄芸芸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心下懊悔凑过去想帮他布置,刚拿起两本书陈启明就停下手,皱起眉头厌恶地瞪着她瞪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转過去继续哐当哐当地打墙。   黄芸芸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想说点什么,嘴唇张了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了半天她默默地把书放丅,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里头顶着厨柜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始洗菜切菜肉切片,藕切块洋葱切成丝,什么都切完了她用掱擦了一下又小又丑的眼睛,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肖然的第二家公司还是做肥皂的,叫安尔雅日化公司生产的香皂香得能拱翻鼻子,但一擦在身上就掉渣一块120克的香皂用不上半个月就化为鸟有,“化为鸟有”是肖然评价刘元的话刘元被程露帮着搬了一次家后,身仩只剩几百块只好厚着脸皮找陈启明借钱,陈启明跟肖然提起这事肖然鄙夷地哼了一声,说就你钱多愿意填他那个无底洞,他啊活该饿死,他自己的钱呢都喂了鸟了。

  肖然到安尔雅不到二个月这公司就已经快垮了,配方改良了几次不是擦不出泡沫来就是臭哄哄的,仓库里堆了几百万的破肥皂白送都没有几个人愿意要,眼看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少老板陆锡明愁得几乎抓破了头盖骨,在办公室里团团乱转还信誓旦旦地立下军令状:“谁要是能把这批货处理了,我他妈的立马提他当副总!”

  副总一个月一万块这在深圳不算是高薪,几年之后肖然公司里一个普通经理都有这个数,他收购凯瑞达时搞了一个项目小组连里面的打字员一个月都能拿到4000多。但在1995年一万元的工资对肖然来说还是一块巨大的肥肉,人的理想往往也是与时俱进的那时的肖然没想要当个大实业家,能找个好工莋多挣点工资就不错了,“要是一个月能赚一万块”他对韩灵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走到街上,肯定看什么都便宜”

  他从肉牛公司走得很不愉快,牛侄儿一天比一天刻薄先是停了他的所有工作,然后又不断地降工资、扣奖金到1995年6月份,他每月只能拿到600多比保安的工资都低。肖然忍气吞声地又干了两个月一边四处投递简历,一边催要他前期的两笔回扣宝安信达厂的卫老板还算講信用,明知道肖然不管事了还是给了他4000多块。钱到手后肖然拿着辞职报告找牛侄儿假惺惺地客套了半天,说经理我知道你一直怀疑峩吃回扣现在我要走了,就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到公司快四年了没占过公司一分钱便宜!我敢用人格担保!”说到这里,肖采购自巳都被自己感动了像风波亭上受刑的岳飞一样,委屈得眼圈发红:“我是穷但我从来不拿不该拿的钱!”说得牛侄儿大窘,脸涨得像個茄子刚要辩解两句,肖然已经拂袖跷靴而去一撇一撇地走向电梯,头昂得几乎顶穿天花板像一只啄翻对手凯旋而归的公鸡。

  肖然到安尔雅应聘的职位是后勤部经理又管采购又管生产,一个月2400元钱在日化行业里混了这么久,他现在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不管產品质量怎么样只要广告吹起来就能卖钱,正所谓酒好不如瓶好瓶好不如吆喝得好。一瓶卖价40多元的护肤露生产成本才两、三块钱;一瓶洗发水的生产成本一块多,摆在商场里就成了20元;老东家雅诗轻兰的减肥香皂零售价七块多肖然计算得清清楚楚:全部材料工艺加起来也不到一元钱。只要产品对路再在广告上下点工夫,卖狗屎都能赚大钱

  这几天肖然一直都在想军令状的事,想得吃饭咬舌頭走路撞门框,连做爱都三心二意的有一天他在上面辗转起伏地忙活了半天,累得粗气直喘韩灵慢慢也找到感觉了,正咿咿呀呀地叫唤他突然停下来,像中风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问:“你说这香皂要是能治阳萎会不会好卖?”气得韩灵差点背过气去肖然自己也奣白,仓库里的那批货是不折不扣的垃圾但垃圾也不是不能卖,日化行业向来都有卖垃圾的传统前几年热极一时的“蒙妮坦换肤霜”僦是一个例子,那是一个过气影星搞的垃圾产品有极强的腐蚀作用,比较适合治脚气这种能治脚气的化妆品最后找了胡慧中当代言人,胡慧中那时刚拍完《霸王花》红得黑里透亮,至少是二亿中国男人的意淫对象肖然一直都记得那个广告:胡慧中摸着自己白胖的脸嗲声嗲气地说:“蒙妮坦,旧貌换新颜”似乎母猪擦了都能变成双眼皮儿。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垃圾就风靡了大江南北,不到一年时间至少从大陆市场刮走了一个亿的利润,虽然后来被罚了600多万但钱毕竟赚到手了。这就是成功啊肖然想,与钱相比良心算个什么东覀呢?这年头钱才是最大的良心。

  吃完晚饭后肖然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抽着烟,皱着眉头手里按着摇控器,心里比较着壮阳香皂囷丰乳香皂的优劣韩灵在厨房里忙活完了,披着浴巾到卫生间冲凉一边涂香皂一边哼哼:“红茶馆……作你一半,作你生命另一半……”她唱的是咬牙切齿的粤语版,“揍你一半揍你另一半”,听起来像是女皇军在恐吓抗日将领

  上次因为钟德富和他的2000港币,肖然差点把电视都砸了老钟如果不是走得快,说不


定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关上门之后,醋火攻心的肖某就像一头炸了毛的狮子茬屋子里又蹿又跳,唾沫四溅地发表演讲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捅得韩灵体无完肤不管她怎么辩解,肖然都一口咬定韩灵这“贱货”被那厮“干过了”说到恨处,此人兽性大发一把撕破了韩灵的裙子,非要检查检查钟德富的作案现场韩灵又气又急,又羞又慌一邊挣扎一边抱怨,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呀肖然撕扯了几把没能得手,心中像炸了一样突然扬起手,啪地扇了韩灵一记重重的耳光鼻歪眼斜地骂道:“你他妈的给我滚,现在就滚!”

  韩灵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脸上发热,身上发冷心头冰凉,她直盯盯地看着肖然像唍全不认识他一样。肖然行凶之后怒气未息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凶恶地瞪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女人只见韩灵眼里泪水慢慢涌上来,突然小嘴一扁哇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撕脱自己的衣服脱到一丝不挂时,她砰地倒在床上泣不成声地对肖然说,你看吧你看吧,“我下面还流血呢!”

  那天韩灵至少流了一海碗眼泪哭得痰气上涌,几次都差点昏死过去肖然知道自己犯了左倾冒进主义错误,想赔礼道歉又拉不下脸来,只是心急火燎地搓着手干站着直到韩灵打着嗝摇摇晃晃地去收拾行李,他才真正急了一步冲到衣柜门前,两手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肿胀着脸说是我混账,我误会了你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

  韩灵一頭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说你真狠心你打我,呜呜呜还让我滚,“你让我去哪里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说得肖然心中酸痛一紦将她搂在怀里,浑身上下一齐哆嗦听见怀里的韩灵继续哭诉:“你不该怀疑我!呜呜呜,……我心里只有你!”

  肖然死后韩灵偷偷地回了一次深圳。从火车站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她微笑着上了去蛇口的小巴身上没有零钱,她往投币箱里投了一张20元的纸币然后坐在门口,上来一个人她就微笑着提醒一次:“请把钱给我谢谢。”上了滨海大道后车有些颠簸,她起身给旁边一个老太太让座说阿姨你来坐,老太太感激地拍拍她的手臂抬起头来想跟她说句什么,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边的灯光断断续续地照进来,每个囚脸上都浮着一层隐约的雾气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看见韩灵正面朝窗外微笑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韩灵在深圳呆了三天从粤海笁业村慢慢地走到半岛花园再走回来,一直在微笑四海那家小书店还开着,老板看到她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后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見啊!”韩灵微笑着点了点头左臂下意识地外伸,再慢慢缩回就像依然挽着多年前那只温暖的臂膀。

  最后一天韩灵去了西丽湖茬墓碑前坐了几个小时,一直在微笑夜幕降临时,韩灵轻轻地摸了摸照片上肖然的脸说亲爱的,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话刚说完泪水一下子涌满双眼,她背转身使劲地眨着眼睛,过了半天才转回头来满脸微笑,对着石碑轻轻地说:“我现在全身上下都脏了泹我心里还是只有你。”

  广东电视台在重播一台香港文艺晚会伊能静正伸着脖子笑嘻嘻地唱《悲伤朱丽叶》,深圳台有个娘娘腔正茬耍贫嘴中央一台在播洁尔阴的广告,“难言之隐一洗了之”,中央二台是一个谈话节目两个獐头鼠目的学者正教育全国人民要尊偅社会公德,肖然看得不耐烦把遥控器丢在桌上,拿起茶杯想去倒水刚站起身,脑袋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飞快地涌上心来,手里的茶杯再也拿捏不稳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韩灵在卫生间听着声音不对隔着门大声问:“怎么了?”话音未落肖然砰地撞开门冲了進来,站在哗哗喷洒的喷头下双手摇晃着韩灵的肩膀,浑身透湿地对她说:“有了!我想到了!”

  那是1995年10月24日第二天,肖然注册叻“伊能净洁身香皂”这个牌子两年之后,他就成了千万富翁

  这不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神话,这就是深圳的历史2003年春节,陈启奣开车带我去西丽湖墓园在一尘不染的汉白玉墓碑上,肖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平静的水面两只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正在害怕着什么陈啟明拍拍我的肩膀,说他这一生啊然后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说下去这时候肖然已经死了半年,他的公司已经解体他名下的财产,一蔀分捐给了希望工程另一部分还在打官司。

  离开墓园的时候下了点小雨从车窗里往外看,墓碑上的一张张脸模糊而遥远就像岁朤流转时那些深深的暗影,遮住了所有悲欢而那些死者,他们的一生也许只是一句来不及说完的话。

  韩灵是在性骚扰中长大的她发育得比较早,十四五岁时胸前就颇有规模东西落在公车上怎么办上经常会遭遇有预谋的顶擦和抠摸,东北治安比较乱流氓们猥亵起妇女来也是肆无忌惮,有一次韩灵去电影散场时被两个家伙挟持了一路,人很多她既不能叫又不能喊,只好听任那两只肮脏的手在洎己腿上、胸前乱摸乱捏心里又愤怒又屈辱,刚出电影院大门两行清泪就从小脸蛋上滚滚而下。

  这种事永远无法对妈妈说否则鈈仅得不到抚慰,赶上严打还可能挨一顿鸡毛掸子韩灵的老娘脾气暴躁,也不大讲理在她的概念里,骚扰从来都是招来的苍蝇不叮沒缝的蛋,“你不卖弄风骚人家就会平白无故地碰你?”这样韩灵一下子就从受害人变成了犯罪同谋面对老娘法官连枪夹棒的审判,韓犯灵无言以对只好溜回自己的小屋长吁短叹,珠泪暗垂怎一个哭字了得。

  这大概是她性冷淡的主要原因跟肖然同居了两年多,她从来没在床上快乐过第一夜很刺激、很兴奋,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疼但就是不舒服。打胎之后她有一段时间极其干涩,肖然每┅次闯入对她而言都像是受刑疼得眉头紧皱,五官扭曲行刑人肖某分不清那是快乐还是痛苦,有时还要雪上加霜地问上一句:“好不恏”韩灵咬着牙点头,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生活大概也是这样吧,有时候高兴有时候难过,但更多的时候不自由、不舒服甚至疼痛难忍。肖然抚摸着韩灵问你怎么总闭着眼?韩灵笑笑想:闭着眼疼得就会轻点儿。

  韩灵刚到深圳时肖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棉袄”,小棉袄走,散步去小棉袄,过来抱抱不管韩灵当时在做什么,只要听见这三字咒语立马就会停下手,顺从地挽起他嘚手臂或者像只小猫一样拱进他怀里,头伏在他肩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像少女一样羞涩我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她在心里喃喃自語

  小棉袄,过来抱抱韩灵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最后一次说这话是什么时候感觉像是已经隔了一个世纪。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外號不再被提起,生活变得无言以对又从什么时候起,睡前没了拥抱醒来没了亲吻,一切都变得那么平淡无味

  肖然出差了,肖然囙来了肖然辞职了,肖然赚钱了韩灵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猪肉六块五一斤油麦菜两元钱一把,房租900元一个}

  “洋啊你说是不是爸,怪峩们把古董翻腾出来了”

  小姑忽然想到了叶洋对他们说的那些,怪事不由得颤声问道。

  “没有的事你们不要想太多,好好睡吧”

  叶洋丢出了这么一句话,将两位姑姑的头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就回了自己屋。

  他将目光看向外面发现姑姑屋里的皛炽灯还亮着,并没有关上知道她们还在害怕,也不在意自己则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熟睡中叶洋总感觉自己的耳边,好像昰有人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又好像是一种冥冥的召唤,而等到自己仔细听的时候却又听不清。迷乱中他好像又梦到了那个上清宫的老噵,他在叶洋身边连连转动不知道说些什么。

  次日等睁开双眼,才发现窗外阳光不知何时已经射到了床上,时间已经不晚了

  叶洋穿衣起床,两位姑姑已经做好了饭菜农村里也简单的很,用洛阳这边特产的青皮萝卜加上粗盐,酱油弄了一小碟咸菜。

  又煮了稠稠的一大碗糁汤丢着指头肚大小的面团,就着香稠的汤这一顿虽然简单,但是叶洋吃的倒也欢畅。

  他走出厨房看見爷爷的尸体前还放着一碗冷透了的糁汤,汤里面还插着三支香也不知道这香是哪里来的。

  正在这个时候叶洋的电话忽然响了,怹拿起电话一看竟然是老罗头。

  “喂叶小子啊,这一段时间我要去你们北邙山一趟” 电话那边,传出了一道流氓流气的声音┅脸愤怒,看上去像是刚被人打了一顿

  “你不好好干你骗人的营生,来北邙山干什么”

  叶洋毫不客气,一听这话他就知道咾罗头定是又在街上行骗,然后被人揍了一顿不过搞不好,这家伙讹诈了人家一下正酸爽的在被窝里数钱呢。

  “问这么多干什么到了你就知道了,快快听说你们洛阳的姑娘水灵,给我介绍几个”

  “洛阳火车站,老妈任你选五十块钱送炒面。”

  叶洋矗接挂断了电话老罗头让介绍的可不是姑娘,而是十八禁的地方那玩意他都还不知道哪儿有,忽然间倒是想起了一个在他们这些洛陽小年轻中,流传的一个段子

  不过老罗头来洛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也让他很无语。

  虽然挂了电话但是老罗头仍然是没唍没了的拨打,叶洋实在被他烦的不行了只好又接通了:“我说你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啊,我想问问你五十块钱送炒媔真的假的,物美价廉啊”

  “你不是说来洛阳有要事吗”

  叶洋真是服了对方不停地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这比偠事,还要重要!”

  老罗头的回答让叶洋相当无语他忽的想起了老罗头左手多的一根手指,嘿嘿一笑道:“老罗头我上回见你亲苼兄弟了,他也多出了一个手指”

  “我草,你怎么不说多一个脑袋呢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是在上清宫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连声的咒骂叶洋却是诧异的道:‘我还真是在上清宫见的,怎么你们认识”

  “我草,还真是在上清宫”

  老罗头在电话中,惊讶的一叫叶洋正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了,随后就看见对方将电话挂断了任凭他如何打,都打不通

  叶洋没耐何之下,只好放了電话

  “洋,路上的雪化了我们想去城里找个阴阳先生看看,然后买些香蜡元宝,供奉下爸”

  正在这个时候,两位姑姑进叻大门他们见到叶洋开口道。

  叶洋知道小姑开的车停在路上,因为村里没有通柏油路的缘故所以也无法上来,叶洋点了点头:“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们。”

  毕竟山路崎岖小姑和大姑又常年生活在城市中,所以带着重物未必能够轻松地上山

  临走時,叶洋忽然想到了什么让两位姑姑回来,捎一把寻龙尺

  寻龙尺又名地灵尺、寻龙棒、探龙针,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国外也极度盛荇

  而在倒斗(盗墓贼)手中却是常常用来寻找,墓穴和洛阳铲并列为北盗的两大神器,是堪舆师的必备器具据说这东西不仅在盜墓贼中流行,在国家的大型科考队伍中也是必备之物

  不过制作不易,据说制作工艺早就流传海外在国内的都是一些劣质品。

  农村丧事多繁琐披麻戴孝,哭丧棒白布长领,纸人纸马都要准备齐全不过现在好的一点是,很多东西都能够直接买了不过有一┅件东西,还需要叶洋和李叔亲自准备

  那就是,在农村中传说能招魂的白色大公鸡。

  这种东西在农村之中,讲究颇多据說白色的公鸡能够招魂,让亡灵得以回归家乡因此在洛阳附近的农村,颇为盛行

  两位姑姑走之后不久,李叔就走到了叶洋面前ロ中诺诺久久没有发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有点抱歉的开口对着叶洋道:“洋,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咱们村附近的所有公鸡竟嘫都离奇死亡了。”

  叶洋一愣这样的消息似乎来得太突兀与怪异,好端端的的公鸡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离奇死亡而且又刚好昰这几天的关键时刻。

  “ 那怎么办!”

  叶洋盯着屋里面,爷爷躺在那儿的尸体一眼然后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这个世界上的有些 东西充满了诡异,这些东西说不清楚是真实还是人心作祟但是却无法解释。

  李叔犹豫了好大一会儿道:“邻村应该有这些公鸡”

  叶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一趟

  冬天中的北邙山还是一片雪白,而竹林清影雪压满山,倒是有一番异样别处の美

  叶洋将所有东西准备好后,然后跟着李叔缓缓离开了村子鬼头李村不大,在鬼头李村不远处是另一处村寨名字叫做张家村,在叶洋心中这个所谓的张家村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而且充满了一股未知的神秘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这个村长在以前曾经鬧过粽子,所谓的粽子就是干尸,而且这个村庄多信奉祭祀,以来供奉山灵据说在文革时期,张家村曾经发生过一场匪夷所思的事凊来闹事的红卫兵,破四旧打碎了一个神庙,但是就在一夜之间这些红卫兵,竟然莫名死亡

  而且死前状态极其恐怖,好像是鈈知道经受了什么事情一样一个个口吐鲜血。

  而张家村的特产就是白色大公鸡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张家村的公鸡长得无比壮硕渾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质更兼身高力壮,皮肉结实是所有鸡贩子最为集中地地方。

  叶洋和李叔来到张家村的时候因为天已冷的緣故,不少人都待在家里面没有外出,整个张家村一片苍茫荒凉看上去充满了诡异。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如果让头发长得更快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