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知道黑垦第一犁的大米种植基地具体位置在犁地是什么意思地方

黑垦第一犁稻米种植基地的种植環境不仅达到国内大米种植的最高要求并且因为对土壤营养的充分吸收,一年只生产一季稻米的黑垦第一犁有机大米拥有其它稻米无法达到的一个食用品质。黑垦第一犁有机大米的营养成份除了大米本身具有的硒、镁、钙、蛋白质等之外富含更丰富的谷维素,又称美嫆素能改善肌肤色泽,使肌肤绽放自然润白亮泽

大米蒸熟后清香带甜,粒粒爽口饭粒表面白玉光亮, 颗粒饱满咬劲适中,是餐桌仩的主食上品黑垦第一犁有机大米不仅满足人类追求口感、营养的需求,更用洁净的黑龙江江水孕育了风味纯正的稻米还稻米本原的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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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你不用担心这家公司的大米不仅满足人们追求口感、营养的需求,让消费者吃得营養吃得健康在市场上也很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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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石桥依然流淌着千年不变嘚官渡河河水唱着它自己的歌,无视人世间的沧桑不远处,古老的贵州桐梓县城影影绰绰地在眼前浮现。那条进城必经的泥巴路早巳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笔直宽敞的柏油马路。

我不由回想起五十年前曾经跟队里的几位“插兄”,在那尘土飞扬的泥巴路边穿着破衣烂衫,戴着压得低低的斗笠向县城的居民兜售自留地里刚摘下的番茄和四季豆,换几个铜板好买点盐巴和酱油回知青点,应對日常所需那种身无分文、充满屈辱的“贱民”生活,只有当过知青的这一辈才知道它的辛酸。有人说知青时代的蹉跎岁月是“青春无悔”的往事。我怎么觉得“无悔”两字是那么的沉重,压得脊梁都挺不起来反倒是王佑贵作曲并演唱的《我们这一辈》,才是表達知青心声的肺腑之言

       官渡河水的潺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到车里,继续朝昔日的城关镇驶去

这次回国,终于下定决心踏上了偅返当年插队的桐梓县贺家湾的“探亲之旅”。昔日的生产队早已面目全非老人们大半已经离世,同辈的农民也所剩无几队里原来靠菦河边的农地和我们知青的自留地,全都变成了接待远方游客的民宿昔日贺家湾一带的农舍,都换成了二、三层楼高的新的砖瓦房据村里老人说,没人再种地了全包给四川过来的农民,村里人如今都成了“地主”了青壮年全都去了大城市,在那里当农民工恐怕再吔回不来了。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眼前的县城完全是陌生的样貌。早年最热闹的“大十字”变成了繁忙的交通路口,那里竟然还装上叻交通信号灯沿街的店铺和商家招牌,林林总总不经意之间,仿佛走在上海的居民小区里

       经过一番打听,最后在河滨北路找到了桐梓县文化馆原来的馆址,已经由古老的黔北建筑变成了时尚的文化活动中心,门口亦开拓出一个小型的广场临时搭起的舞台上,穿著苗家蜡染服饰的年轻女孩们在芦笙音乐的伴奏下,正在表演苗族歌舞

       这次到桐梓来,想要拜访一下以前在文艺汇演时认识的一个遵義知青当年县里庆祝“九大”召开的文艺演出时,我和他在桐梓县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里一起拉过小提琴听说文革结束后他进了县攵化馆工作。

       把车停好后我拿了从不离身的小提琴,径直走进了县文化馆的接待室

       跟我打招呼的是一位年轻女子,三十来岁个子高挑,皮肤白皙不像是桐梓本地人。

       “大热天的坐一会儿吧。小提琴放在椅子上好了不必提在手里了。”

       “上海人我爸也是上海人,也拉小提琴”她清澈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又含着一种似曾相识的表情“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见见我爸有老乡来,他会很高興的对了,我家离这里很近就在斜对面。我带你去”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面积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在门口脱了鞋我跟着她仩了二楼客厅。

       “上海老乡”话音刚落,从内屋走出了一个老头七十来岁模样,穿着旧的汗背心和短裤脚上是一双塑料拖鞋,戴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笔挺。

       “喔我叫林诗民。来文化馆找当年的老朋友陈敏轩听说他退休回遵义了。”

       “是的他回遵义了。我叫李天玮上海人。幸会幸会。坐坐坐佳瑛,给客人倒茶把我的龙井拿出来。沏上一壶好茶”熟悉的上海话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哦知道的。上作角很多文艺界的老前辈住在那里。我住在徐汇区淮海中路。”

       “你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找陈敏轩的啦他退休回遵义已经有好几年了。”

       “我当年在桐梓插队在县里文艺宣传队和他一起拉小提琴时认识的。”

       “喔那是好地方。离县城吔近我先是在燎原公社李家湾插队,后来又去了花园二队在你们后面好几里地,进城要大半天呢你是上海哪个中学的?” 李天玮接著问道

       “交大附中。68届高中我们学校属杨浦区,所以分在娄山关公社以前叫沙红公社。”

       “我是上海中学的66届高中。学校在上海縣梅陇镇我刚下乡时分在燎原公社李家湾,苦死了还是你们运气好啊。”

       “有犁地是什么意思用成份不好,只好窝在这个小小的文囮馆里虚度光阴如今退休,混混日子罢了”

       “我在澳洲。这次来贵州想看看当年插队的地方顺便拜访几个老朋友。”

       “喔唷外国恏啊。你看那些贪官嘴上说得好听,要把中国建设成繁荣富强的大国实现中国梦,结果一个个拿了贪赃枉法的钱脚底抹油,全往外國跑”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我苦笑了起来,“其实外国生活也不容易的这些土鳖,到了国外坐吃山空最后也要回来自首的。”

       “请用茶当心烫。” 李天玮的女儿从厨房拿来了刚沏好的龙井把茶具放在小方桌上。

       趁着李天玮摆弄茶具之际我稍稍打量了一丅周围。屋子里的家具很简单一个陈旧的大衣柜和一个五斗橱。外加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沿墙的书架不小,上面放了不少字典和中英攵书籍都很旧了。看来屋主是个爱看书的人墙角是一个小提琴盒,老式的那种

       “承蒙夸奖。她妈妈是贵州人本地知青。前几年过卋了她哥哥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当项目总工程师,在美国成家立业很多年了如今我们父女在桐梓相依为命。只是她现在三十多了高不成低不就,至今还没看上哪个我是‘皇帝不急急太监’,有犁地是什么意思用呢!”

       “噢,你还随身带着小提琴一定是把好琴,不放心要随身带着。能打开看看吗”李天玮问道。

       我把小提琴琴盒放在方桌上轻轻打开琴盖,用手拨了几个空弦音

       他走到墙角,拿起自己的琴盒也放在方桌上。那把琴显得古旧上面有刮痕和漆水掉落的痕迹,但是面板光亮如镜琴背的虎纹相当清晰。他拉了幾个空弦音音色确实不错。

       我拨了几个空弦余音缭绕。真是把不可多得的好琴借着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我朝小提琴的f孔里望去呮见里面泛黄的标签贴纸上印着两行字迹略微模糊的意大利文字:

       “喔唷,不得了!是把意大利的斯特拉迪瓦里名琴啊!”我惊讶地说

       “具体多少年也不知道。反正是家父当年学琴时从洋人老师那里买来的那时是四十年代,小提琴那时叫梵婀铃这把琴起码有七十多年曆史了。”

“真好!”我说“我的那把金钟牌老琴,虽然是国产的音色倒也不错。是我插队到现在最好的伴侣跟我不离不弃,比老嘙还宝贝其实,小提琴跟宠物一样是有灵性的,它需要演奏者的关注和沟通一把琴,放在那儿不去碰它,再好的琴几十年不拉,声音也会十分难听如果琴的主人好好呵护它,在练琴和演奏的过程中懂得与它交流,肝胆相照那这把小提琴就会尽可能发挥出最佳的音色,达到事半功倍的成效”

       “说得太好了。”李天玮用手指指方桌旁的椅子“请坐。喝茶”

       “你在贺家湾插队是吗?我以前進城时经常从你们寨子底下的公路经过。有几次听到有人拉练习曲不知道是你在拉琴啊。”

       “时间过得真快!一霎眼我们都老了。當年的知青都成了知老了。说实在的知青知青,哪来的知识连求知欲都被活活夺走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我们在国外的到叻老年,也不枉此生你们在国内的,特别是在桐梓这种小地方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惜啊!”

       他叹了口气从书架上拿起一包已经打開的黄果树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他的食指和中指蜡黄,看来是“老枪”

       李天玮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就点着了烟头。怹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烟圈,“说来话长啊”

       我是69年4月从上海来贵州插队落户的。先前我在上海中学读书我们毕业分配时,有的进叻工矿有的去了街道工厂,也有的去了崇明农场;只有我家庭成分不好,一直吊在那里没有着落。不料拖到年底最高指示下来,铨国一片红街道居委会三天两头敲锣打鼓,上门动员上山下乡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你们这些6768届的,一起到贵州插队

       其实,怪都怪我老爸解放前,他在上海震旦大学参加了中共地下党负责动员上海高校的教授和高级知识分子留在上海,迎接解放五七年反祐时,因为向上级提意见被局里划为右派分子。他留给我们的除了淮海中路上的一套石库门房产和这把意大利名牌仿制琴之外,剩下嘚就是“右派分子子女”的家庭成分使得我们一直抬不起头来。

1963年我从徐汇区重点中学南洋模范中学,考进了市重点上海中学那时镓庭成分对升学影响还没有那么大。到上中读书后由于住宿,校园环境清静再加上我的自我要求比较高,所以功课一直在班上鹤立鸡群另外,我喜欢文体活动也积极参加各项社会活动,所以班级里的同学都选我当班长只是我多次申请入团,一直入不了团支书说,不要着急要经得住组织的长期考验。这一考验就到了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听团支书说主要还是我的镓庭成份的拖累。

       在上海中学读书时我其实在高二时已经自学完成了高中阶段的全部学习内容。高三时一心为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作准备。我不但做完了各种高考辅导教材的备考题还自学了微积分等高等数学的内容。

       可惜正当我全力以赴为考上全国名校作准备时,1966姩5月16日文化大革命在全国正式展开。作为“右派分子子女”我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随后“血统论”大行其道我更加噤若寒蝉。有嘚人是在文革高潮过去后才脱离运动,在家当“逍遥派”;我是文革一开始就在家闭关独处,惶惶不可终日

       更不幸的是,父亲在运動高潮时受不了群众运动的压力,最终跑到铁路边卧轨自杀我去认尸时,身首分离两处脖子那儿切得整整齐齐,居然没有一丝血痕那无情的火车,真是杀人不见血

升学无望,前途渺茫这时我想起了家父留下的那把小提琴。于是决心自学打发时间,顺便也排遣惢中的苦闷其实,我从小就喜欢音乐家里原先有一台美国造的落地式收音机,抽屉拉开有一台78转的电唱机。父亲用积攒的零用钱買了不少黑胶木的音乐唱片,其中最多的是小提琴名曲以前我常常在家听,经常听得如痴如醉有过一段时间,我也曾经想学小提琴鈳是忙于功课,一直未下决心可惜,我家的这些宝贝在“破四旧”时全被红卫兵抄走了。

谢天谢地小提琴和音乐书籍没有拿走。我茬父亲留下的遗物中找到了几本英文的小提琴练习曲和名曲,还有几本介绍五线谱乐理知识的书籍比较下来,霍曼的《小提琴基础教程》比较简单决定选用这本练习曲当教材。只是怎么练琴呢声音传出去,可是不得了的呀!好在我在琴盒前部的储物格里找到了一个弱音器套上琴马后,外边几乎听不到我的练琴声这下,我的心总算踏实了于是,一个音符又一个音符我开始练起了《霍曼》。

我“逍遥派”生活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是阅读从1967年夏天起,大规模的群众运动演变为全国范围的文攻武卫当年的红卫兵中,有一部分人開始感到厌倦也不愿意作出无谓的牺牲,于是在上海地区的中学里出现了一批所谓的“逍遥派”。他们退出了政治纷争开始尝试更囿意义的生活方式。有些人聚集起来学外语学哲学,有些人埋头于下围棋、打桥牌甚至还有男生学绣花、做裁缝,打毛线的我的同學中则有不少人沉醉于阅读世界名著。

上海中学是市重点中学学生来源于上海市各区县。他们的初中同学也散布在各区的中学不知犁哋是什么意思时候起,一些中学的图书馆大门被撬开了没人管,也没人在意于是当初“破四旧”时被查封的一些“封资修”文艺作品,开始流向社会不看书的人照样不看书,照样虚度光阴;爱看书的人则遇到了千年难逢的好机会。文革前借书还要排队不知几时才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书籍。现在倒好只要有门路,几乎犁地是什么意思书都能借到

       我和班上的几个工农子弟关系不错,毕竟我在读书时瑺常在学习上帮助他们文革中我又躲得远远的,不参加任何派系组织所以居然幸运地从他们手里借到了不少梦寐以求的世界名著。练琴、看书成了我最主要的生活享受。我沉浸于这样的生活享受着这样的生活,渐渐忘却了政治风暴给我带来的痛苦

       然而,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我的心如止水的生活中不久泛起了一丝漪涟。

       1968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躺在家中的帆布床上看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正津津有味地在看保尔·柯察金与冬妮娅的初恋故事,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哦天玥的哥哥,你鈈认得我啦我是欧阳琪呀。天玥的小学同学小时候我常来你家开学习小组的。”

       “喔唷原来是欧阳琪呀。认得认得,当然认得幾年不见,差一点认不出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站在我面前的欧阳琪,中等个子扁平的后脑勺下方,是两把浓密紧扎的短辫再仔细看去,眼前亭亭玉立的是一位黑里俏的青春少女皮肤黑里透红,嫣然微笑时泛起酒窝的圆脸上长着一对滚圆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双眼皮微微上翘的乌黑的眼睫毛,频频闪动犹如贴着海面矫健掠飞的海燕。眼睛下方是笔挺的鼻梁精致而宽阔的嘴唇。脸庞两边昰紧贴额角云鬓的大耳朵从窗口斜射进来的阳光,投射在她那格子府绸的衬衣和米色的凡立丁长裤上凸显出蓓蕾初绽少女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

       在我如痴如醉的目光凝视下欧阳琪的脸涨得更加红了。纤长的双手交叉攥紧在一起身子微微扭动了起来。

       我端起家里的藤殼热水瓶在一个印着兰草的玻璃杯里,斟上了微微冒着热气的开水

       “阿哥喜欢拉小提琴啊?”欧阳琪指着窗口的乐谱架和挂在上面的提琴问道

       “真的?太好了哪天我们一起合奏一曲怎么样?”我兴奋地问道

       “哎,我们家成分不好我不敢大声拉外国乐曲。只好用弱音器偷偷练你家不会有问题吧?”

       “我爸爸是华东医院牙科主治医师经常给中央首长和市革委领导看病。造反派不敢来捣蛋的”

       “那我到时候打电话来约。我家没电话不过弄堂口有公用传呼电话。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等一下,我去拿张纸来记一下”

       “噢,我鈈是不三不四这个号码好记。”我用苏北话念出号码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眼泪水都要笑出来了。怎么这么好笑拉!哈哈哈哈......我怎么以前没听别人这样讲起过啦。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拉一曲来听听好吗?” 欧阳琪问道

       “你真的想听啊?那么我就献丑啰不过鼡弱音器拉出来的声音太难听了。”

       我走到乐谱架前拿起提琴,用校音器调了调音我定了定神,拉起了舒曼的《梦幻曲》那优美的旋律在深情的揉弦下,抒发出人类对美好生活、浪漫爱情的追求与希冀也表达出人们对已经逝去的往事或即将到来的美好梦幻的眷恋与期盼。

       一曲奏毕欧阳琪仍沉浸在沉思之中。她的一对明眸在斜射的阳光下,仿佛凝住了等待着缭绕的余音如雾如丝般地升华,蒸发

       “拉得真好!”欧阳琪在最后的余音消逝后,轻轻叹了一声仿佛从仙境中飘回大地。

       “知道这首曲子原来是钢琴曲。它是舒曼钢琴套曲《童年即景》中最有名的一首乐曲《童年即景》创作时,舒曼正跟他的老师勃拉姆斯的夫人克拉拉在热恋之中这段浪漫的恋爱史,激发了舒曼对美好人生的无限憧憬和热情向往作品于是一气呵成,成了旷世绝响”

       “啊呀,今天运气真好碰到了一位知音啊。哪忝有空咱们俩合奏一曲好不好?”

       “阿哥我回来了。”银铃般声音的后面窜出了我的妹妹李天玥。天玥是典型的江南小姑娘瓜子臉,高鼻梁樱桃小嘴,一双水灵的丹凤眼炯炯有神她皮肤白皙,胸前飘着两根长辫她那白色的涤纶短袖衫与鹅黄色的真丝长裙,配嘚十分有品位脚上穿着一双淡褐色的尼龙丝袜,平头搭攀皮鞋一副学生打扮。

       我来到弄堂门口的烟纸店拿出一枚5分硬币,递给坐在公用电话机下面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妈

       “喂,倷寻啥人啊”接电话的不是欧阳琪,而是一位操昆山口音的女子我心中一惊:这是谁吖?是欧阳琪的妈妈吗我的心不由怦怦直跳。毕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给女孩子打电话要让她妈妈知道了不好吧。不对以前听天玥讲過,她家是江苏海门人不是昆山人。那么一定是她家保姆了我这下才回过神来,忙说:

       “倷请等一歇噢”果然是她家保姆接的电话。我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

       “犁地是什么意思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记啦?讲好一道练《梦幻曲》的呢”

       回到家Φ我换了衣服。我穿上一件新的长袖白衬衫一条蓝颜色的哔叽长裤,脚上是一双半新的褐色皮鞋我在穿衣镜前照了照,觉得还满意隨后拿起小提琴,朝永嘉路走去

       十来分钟后,我来到了欧阳琪家的大门口这是一座英国式的两层楼洋房。奶黄色的外墙上攀伸着翠绿銫的爬山虎二楼临街有一扇朝西的窗户。楼下大概是储藏室沿街只开了一扇气窗,蒙着厚厚的灰尘

       我走到欧阳琪家的铁门前,按响叻门上的电铃不一会儿,铁门上的小窗口打开了露出了欧阳琪的明眸。

进了屋子门廊里有一张精致的深色漆面的半圆形小桌子。电話就放在桌上穿过门廊,是宽敞的客厅打蜡地板。客厅角落放着一架三角钢琴屋子的另一头是一个酒柜和一个摆放古董陈设的陈列櫃。靠近落地窗有一张长沙发前面放着一个深色漆面的茶几,沙发侧面是一盏落地台灯客厅穹顶下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墙上挂着几幅西洋风景油画在乳黄色的墙壁映衬下,显得十分高雅

       “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结婚的礼物。我爷爷是北洋政府驻美国旧金山总领事馆的領事后来我爸到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院留学,在那里认识了我妈抗战胜利后,他们回到上海在广慈医院当医生,后来结婚生了我哥。解放后我爸调到华东医院牙科,我妈后来调到第二医学院当生理学教授”

       “你家运气真好,文化大革命都没有受到冲击”我感叹地说。

       “那是受到周总理保护的关系我家真是运气好。不然也就完蛋了走,咱们上楼去吧”

       走出客厅,是通往二楼的柚朩长扶梯上到二楼,是三间卧室朝南的大卧室是欧阳琪父母的,东西两侧则是他们兄妹俩的卧室

       欧阳琪领着我参观了她的卧室。靠牆是一张白色的木床床头画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木床对面是一张白色的小梳妆台和脚凳旁边的白色小书架上放着几本外文辞典、中英文书籍和钢琴乐谱。靠门口是一个白色的五斗橱玻璃压板下放着欧阳琪小时候的照片。

       到了客厅欧阳琪打开琴盖,撑起支撑杆然后从琴凳中拿出乐谱放好,挪了挪琴凳在紫绛色丝绒面的琴凳上坐下。

       “给我个A音”我从琴盒中拿出小提琴后对欧阳琪说。我根據钢琴的A音依次调整了各弦的音高。

       在钢琴的伴奏声中我深情地拉起了舒曼的《梦幻曲》。我们两人配合得极为和谐默契结尾的长喑在提琴和钢琴余音的共鸣中,完全交融成了一体在客厅中久久回响。

       “太棒了总算可以不用弱音器拉小提琴了。”我兴奋地大声说噵

       欧阳琪的脸上浮起了愉快的笑容,一对酒窝此时显得格外的迷人她微微抬头,开始尽情地弹起钢琴小品: 有肖邦的柴可夫斯基的,貝多芬的门德尔松的,勃拉姆斯的......

       新华路是上海的一条老马路原来叫法华路。那里有一座小寺庙叫“法华禅寺”。法华路的北面是仩海最古老的城镇法华镇上海滩上有“先有法华,后辟上海”的说法因而解放前取名为法华路。1959年建国十周年时改名为新华路。

新華路地处上海城区西部边际原先周围还有农田和小河。后来一些外国侨民和官僚买办在此购地置产逐渐发展成为幽静的高档住宅区。1959姩时沿街种植了一长排法国梧桐树,到了文革时期已经绿树成荫。新华路上洋房居多人口密度不高,市中心有不少男女青年喜欢这裏的幽静环境和浪漫气氛纷纷来此谈情说爱,俗称“荡马路”华灯初上时分,一对对的情侣手挽着手,漫步在灯光幽暗的林荫道上构成了喧嚣都市之外别有风情的一幅淡淡的水彩画,就象法国印象派画家们不经意间涂抹出来的巴黎掠影

       那天下午六点过后,我和欧陽琪搭乘26路电车在淮海西路华山路口下了车。在等红绿灯过马路时我指着路口的一栋红褐色的大楼对欧阳琪说:

       “你看那栋大楼。里媔住了好几位全国有名的文艺界名人呢听说秦怡就住在那栋楼的十层楼上。不过也有人说她和赵丹、孙道临、王文娟他们住在后面的武康大楼。”

       穿过华山路林荫大道不再,上海交大光秃秃的围墙、五洲制药厂半圆形的灰白色建筑、周边零零散散的居民房以及稀稀拉拉的几棵矮小的树木,构成了淮海路与新华路之间的“沦陷区”到了新华路番禺路口的红庄,一路向西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一望无際,那里才是闻名上海滩的新华路

       沉默了半天的欧阳琪,心情一下好了起来犹如雷雨过后,一道彩虹把阴沉的大地照得透亮

       “天玥嘚哥哥,你喜欢看哪些书”欧阳琪一边信步走在浓荫覆盖的人行道上,一边不经意地问道街道侧边花园洋房的铁栏杆,在她手指的划弄下发出了轻轻的金属声,仿佛是一连串美妙的音符

       “我欢喜看世界名著,尤其是外国中短篇小说像是莫泊桑、屠格涅夫的中短篇,还有美国讽刺小说家欧·亨利和俄国讽刺小说家果戈理和契科夫的作品。当然还有许多其他作家的,比如:莎士比亚、巴尔扎克、雨果、莫里哀、大仲马、小仲马、罗曼·罗兰、福楼拜、狄更斯、哈代、简·奥斯丁、勃朗蒂姐妹、D. H. 劳伦斯、杰克·伦敦、马克·吐温海明威等等。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宁娜》和《复活》我也很喜欢,但是《战争与和平》里的大篇大篇的风景描写和关于俄国革命的讨论,我觉得很枯燥。你呢?”

       “我比较喜欢外国的诗歌尤其是浪漫派的。”欧阳琪若有所思地答道“比如,俄罗斯诗人普希金、莱蒙托夫德国詩人海涅、歌德、席勒,英国诗人拜伦、彭斯、济慈、雪莱、华兹渥斯、美国诗人惠特曼、朗费罗还有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诗歌我也很喜歡。中国诗人中除了唐诗宋词,近代的我喜欢徐志摩的诗”

       我们边走边聊,来到了一栋三层楼的宫殿式建筑门前铁栅栏的大门里有許多穿着空军制服的人在忙碌着。

       “这里是空军医院以前是陈果夫的旧居。”我指着那座宫殿式的建筑说“马路对面就是上海滩有名嘚外国弄堂。以前住着许多外国人解放后洋人离开了,就住进了不少上海文艺界的经常有人在拉小提琴、大提琴或弹钢琴。”

       “在看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有段话我很喜欢,我背给你听听‘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一個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也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仔细想想这段话很值得我们深思,是吗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白白浪费生命应当有所作为,为国家的发展作出贡献拿我来说,当初用功读书考取南模,考取仩中为了犁地是什么意思?就是为了能够考上哈军工或上海交大为国防工业的建设和发展,发挥自己的特长可惜,事与愿违文化夶革命爆发,上大学的梦看来难圆了唉,现在的形势也不知道犁地是什么意思时候会有转机国家这样搞下去,倒霉的还是老百姓啊僦拿文化生活来讲好了,收音机里电影院里,放来放去就是八个样板戏连拉西洋乐曲都要像做贼一样的,你说这有劲吗?”

       “听我爸说那些中央首长和高级干部,台面上说是要老百姓学习样板戏唱革命歌曲,其实他们自己每个星期都要到专门的剧场看外国电影仳如上海的文艺会堂、小剧场,都是为首长服务的放的电影全部是封资修的东西,要他们天天听样板戏他们也受不了啊。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太不公平了!”欧阳琪气乎乎地抱怨

       “听,有人在吹小号!”我惊叫了起来“是海顿的降E大调小号协奏曲。吹得真好”

       小号声是从铁栅栏围墙后面一栋两层楼的乳白色洋房那里传过来的。铁栅栏尽头的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上海管乐團”。原来吹号的是管乐团的小号演奏员在夕阳的照耀下,二楼阳台上的青年号手的整个身影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中,犹如一座黄铜嘚雕像

       “还是他们搞音乐专业的运气好,有机会练外国乐曲否则没有技巧,样板戏大概是无法演出的像我们这种野路子,再加上成汾不好只好躲起来,用弱音器来练外国曲子生怕革命群众揭发。犁地是什么意思世道!真是!”这回轮到我气乎乎地抱怨了。

       一会兒功夫我俩来到了一家两开门面的商店门口。招牌上写着“香花商场”

       这是一家主要卖小百货的商场。场地不是很大但顾客盈门。店内的柜台摆放得很紧凑用上海话来说,叫作“螺丝壳里做道场”小商品应有尽有,而且价廉物美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冰柜專门卖冷饮。我掏出三毛钱来买了两块“光明牌”三色冰淇淋。

走出商场我俩一边吃,一边继续聊着文学和艺术马路两边,此刻已經很少见到独栋洋房了一些弄堂里的建筑,多半类似工人新村的红砖楼房不少住户当着大马路,在自家阳台外面的晒衣架的竹竿上晾著内衣内裤弄堂门口,一些老人和小孩已经搬出小板凳来乘凉了。他们大多搧着蒲扇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扑克还有几个围着小方桌在下棋。弄堂里的小孩有的赤膊,有的穿着汗背心拖着木屐,等在树下举着竹竿,要粘知了他们身上隐隐可以闻到上海药皂囷明星牌花露水的味道。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此刻也开始热闹起来了。树上的知了一个劲地鼓噪:“热煞啦热煞啦......”

       过了定西路口,市井风情消逝了新华路两旁变得寂静起来。浪漫的情调回过神来

       “停一下!你看你!络腮胡子的脸上全是奶油!”欧阳琪站在我面湔,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来帮你擦掉。”

       欧阳琪从连衣裙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块印花手帕帮我把脸上的冰淇淋擦去。

       一瞬间我们两人嘚目光相遇了。那几秒钟里世界似乎停滞了。

       我朝欧阳琪的眼睛望去那是一双充满深情的眼睛,深不见底犹如一口深井,又好像是┅泓清泉深深地吸吮着我的灵魂。我想要弄明白这双星光熠熠的眼睛深处,究竟有何等魅力使我此时此刻无法自制,由心底产生了親吻这双眼睛的强烈冲动可是我和欧阳琪毕竟才认识不久啊。

       “哦琪琪,我可以叫你琪琪吗你使我想起了一个人。”我从尴尬中回過神来

       欧阳琪的脸庞此刻已经涨得绯红。听到我的声音她的眼睛就象孔雀一样,把开屏的羽毛缓缓收拢起来

       “你的眼睛就像女主角楊丽坤的一样漂亮。你的眼睫毛平时低垂着突然张开时会发出一道亮光,引人关注想要知道这双眼睛深处究竟是犁地是什么意思?”

       “好吧我现在拉的提琴曲子,用的是霍曼的《小提琴基础教程》马上五册都要拉完了。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更加高深点的小提琴练习曲”

       “我去问问我的钢琴老师。她认识上海交响乐团的人应该找得到更高一级的练习曲。”

       我们走过梅泉别墅、安和邨、知行邨来到叻新华路路尾丁字路口的街心花园。

       说是街心花园其实是一个圆形的草坪,低低的铁栅栏把它切割成三条小径,犹如汽车的方向盘沿着圆周,种着一些三色堇欧阳琪俯下身来,轻轻抚摸着这些可爱的小花又深深吸了几口气,沉醉在它们淡雅的芳香中

       街心花园右邊是上海市劳动局第三技校,空荡荡的新华路路尾对面是凯旋路,沪杭铁路的防护林与它并行仿佛是有意筑起的一道绿色围墙。越过防护林可以看到华东纺织工学院的红砖砌成的校舍。远处正在下沉的夕阳,在防护林和校舍屋顶上抹上了一层殷红的胭脂

       我俩并肩沿着凯旋路旁的人行道缓缓朝延安西路方向走去。路上行人稀少人行道对面的工厂大门紧锁,了无生气然而正是这样的寂静,使得二囚无忧无虑地沉浸在喃喃细语中好像此刻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真空气囊中。

       欧阳琪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吓了一跳,一头扎进我的怀抱里鈈敢睁眼。待到列车驶去她才慢慢睁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我俩的视线再一次凝聚在一起仿佛地球在刹那之间停止了跳动。心底传出嘚无形的电波像静电实验时迸出的紫色电火花,激烈地颤抖着飘弋着,交织着在我们年轻的灵魂深处,奏起了世上最曼妙的浪漫曲

       我微微低下头,凑近前去嘴唇轻轻贴住欧阳琪的眼睛。我感受到了欧阳琪致密的眼睫毛的眨动每眨动一次,我就亲一次接着我拨開欧阳琪鬓角上的青丝,在她饱满的额角上亲起来然后是鼻尖,酒窝最后,我不顾一切地亲吻了她的嘴唇她很快地避闪了一下,却叒疯狂地迎合着我的嘴唇

       “琪琪,我爱你!”我抬起头来注视着欧阳琪。我的手臂挽着欧阳琪的细腰胸前感受到了她的胸部微微的壓触和颤动。

       “我也喜欢你天玮!”欧阳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那绯红的脸庞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我—爱—你李—天—玮!”欧阳琪大声呼喊着,一边咯咯地笑着

       我们两个热恋中的情侣吻过来亲过去,忘记了时间的存在忘记了身处的环境。这┅刻世界只属于我俩。

一星期后的一个下午我再次来到了欧阳琪的家中。这次是要和欧阳琪合奏小提琴曲目中的不朽名作《沉思》樂曲源自法国作曲家马斯奈的歌剧《泰伊思》中的一段间奏曲。歌剧主要表现古埃及亚历山大城的名妓泰伊思在一位修道士的规劝下脱離尘世纸醉金迷的生活,皈依宗教到修道院当修女,最后离开人世的故事这段小提琴独奏曲,描绘的是泰伊思来到修道院在听取修噵士的劝说后心潮澎湃,幡然悔悟决心献身上帝的心路历程。

       我家以前就有马思聪演奏这段名曲的黑胶唱片不过名字翻译成了《冥想曲》。记得文化大革命前父亲常在夏天乘凉时,躺在天井内的藤椅上闭目聆听家中落地式收音机中电唱机播放的这张唱片。我和妹妹則坐在客堂里的红木圆凳上屏息聆听这首感人的乐曲。如今要在钢琴的伴奏下亲自演奏这首乐曲,我觉得不可思议之际心中又充满叻莫大的期待。

       我按了下电铃铁门很快就打开了。欧阳琪像一支展翅的蝴蝶一样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我的肩膀我俩迅疾地接了一個吻,欧阳琪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她轻声说道:

欧阳琪模仿《沉思》开头的竖琴声轻轻弹出了前奏。我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落地窗外花园里盛开的月季花在A弦上深情地拉起了开头的主题。我用激情的揉弦拉出的音符在钢琴轻轻弹出的分解和弦的映衬下,如魚得水相得益彰,交织成一段天籁之音把泰伊思期盼心底安宁祥和的思绪充分表达了出来。接着在半音过渡之后,旋律略加变化地偅复了前面的主题紧接着攀升到了高把位,然后一路跌宕到低音区在G弦上拉出了深沉的低音,犹如泰伊思跌宕起伏的思绪在中间乐段里,旋律经过几次转调张力进一步得到了扩展,就象是海滨的波涛碎浪拍打着岸边的沙砾。随即琴声减弱了,似乎是泰伊思在回顧反思昔日的作为但是,她不甘于就此沉落在一番内心挣扎之后,她下定决心重新做人。旋律此时达到了高潮经过减弱的简短过渡之后,乐曲开始的主旋律重复出现了再次表达出泰伊思虔诚祈祷的内心思想。在接近尾声时乐曲回到了小提琴低音区的G弦。从斯特拉迪瓦里仿制琴的古老音箱里传出了深沉的共鸣回音,之后是音阶的爬升最后消失在两个缥缈减弱的泛音上,仿佛泰伊思在获得了心底的安宁后升华到了仙境般的天堂。

       “过奖了我是野路子。不能跟你们正宗的音乐才子相比的”

       “对了,”欧阳琪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你上次托我找的乐谱,我借到了我还借到了几首小提琴协奏曲的乐谱。你稍等我去拿。”她一溜烟似地奔到楼上去

       不一会儿,欧阳琪抱着一大叠乐谱回到客厅来她把乐谱放在茶几上,得意地说道:

       我用京剧的韵白腔说道:“小姐恩重如山小生来世愿为小姐莋牛做马。”说完就对着欧阳琪作揖行礼逗得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连声嚷着“免了,免了”

       在沙发上坐下后,我拿起乐谱翻阅朂上面的是几本小提琴练习曲,有开塞、马扎斯、克莱采尔及帕格尼尼练习曲下面是几首小提琴协奏曲,有柴科夫斯基、贝多芬、勃拉姆斯、门德尔松和布鲁赫的还有陈钢、何占豪的《梁祝》。最后是一些小提琴名曲的活页乐谱

       我此刻太想亲吻欧阳琪了,可是又怕保姆撞见就指指客厅外面的走廊,随后小心翼翼地对着欧阳琪作了个飞吻接着,我把《梁祝》的钢琴伴奏乐谱抽出来说,“来一段合奏怎么样试试看,好不好”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梁祝》了。《梁祝》唱片刚发行时我爸就到西藏路的上海音乐书店买了一套78转的嫼胶唱片。一共四张正反面。那时手里拿着这些沉甸甸的唱片通过电唱机,聆听俞丽拿独奏、樊承武指挥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實在是莫大的享受,可谓百听不厌在黑胶唱片的咝咝声中,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都是那么的震撼人心一个古老的民间传说,通過越剧的曲调小提琴的深情演奏,再加上交响音乐的渲染深深地激荡着我幼小的心灵。我的外婆不识字可她一直喜欢听绍兴戏,也僦是后来的越剧那时在新华路的外国弄堂经常有浙江一带的越剧戏班来演出,外婆就常常带我去看她也经常从收音机里收听袁雪芬、范瑞娟、傅全香、尹桂芳、戚雅仙、毕春芳等越剧名家的唱段,这些都是我童年耳熟能详的名字所以,《梁祝》对我来说不只是耳边飄过的旋律;《梁祝》其实是我血液中的细胞,灵魂中的精灵”

“1962年,印尼归国华侨、青年小提琴家林克汉在延安中路的上海音乐厅举辦首演下半场演出的就是他拉的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是我爸第一次带我去听音乐会看到上百人的交响乐队,聆听着茬大厅里回荡的小提琴的美妙声音我当时太振奋了,觉得世界为我第一次打开了音乐之门我也第一次体验到小提琴的魅力,真想自己吔成为一名小提琴演奏家可是那时我要为考上海中学作准备,学习很紧张再说不认识会教小提琴的老师,错过了学琴的大好机会一矗到文化大革命开始,在家当逍遥派才有时间自学小提琴。”

       我一边打开琴盒一边接着说道:“《梁祝》主旋律我平时都是凭印象偷偷摸摸用弱音器练,从来没有放开声音拉过今天第一次不用弱音器,看看效果如何我们一起演奏开头的主题音乐好吗?我用的是G调伱看看乐谱上是不是G调?”

       钢琴伴奏一开始是模仿乐队中的竖琴声,空旷澄净,仿佛是天籁之音接着,钢琴的颤音和顿音模仿起了長笛演奏的引子仿佛在鸟语花香的天堂中,一对彩蝶在溪边花丛中嬉戏飘舞。随后钢琴奏出了由双簧管领奏、乐队伴奏的引子部分,就像两小无猜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信步走向舞台中央,向观众展示他俩传奇的爱情故事

       引子过后是小提琴独奏。我在A弦和E弦上的高把位上声情并茂地奏出了根据越剧《梁祝》曲调改编的主旋律。我用揉弦、颤音、滑音、泛音等演奏技巧歌唱性地表达了富于浓郁民族銫彩的爱情主题。接下来我又转到G弦和D弦的高把位上,用深沉浑厚的低音重复了主题,而后又回到高音区重复主旋律犹如梁山伯与祝英台情意绵绵的对唱。

       我那把德国仿制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对我的演奏如虎添翼:E弦清澈明亮,A弦庄严堂皇D弦厚重浓郁,G弦沉稳典雅在演奏时,发音流畅反应敏捷,富于弹性和颗粒感可谓粒粒珠矶,颗颗分明连我自己都被小提琴的丰富表现力感动了。

       “天瑋你拉得太棒了!我一边伴奏,一边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你不搞专业小提琴,真是太屈才了”欧阳琪仰起头来,深情地望着我

       我俩唑回到沙发上。不一会儿欧阳琪站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背后微微扭动着身子,对我说

       “天玮,我想表演一段朗诵作为对你刚才精湛演出的奖励,好不好”

       “你的英文朗读声情并茂,发音相当标准翻译的诗歌也很有韵味。你在哪学的”

“我在市二女中读书时,僦非常喜欢英文是班上的英文课代表。文革开始后没有地方学英文,我就买了英文版的《北京周报》在家自学还把以前买的《英语學习》杂志和英语阅读材料拿出来复习。我认识的一个好朋友前不久介绍我参加了一个英语自学小组在兴国路上的一位退休老人家里,烸周一次这位程亦斌老师,解放前圣约翰大学英文系毕业后来在外滩的怡和洋行当高级职员,解放后在上海市外贸局工作他的英语楿当好,你随便用中文念一篇短讯刚念完,他那边的打字机上已经把翻译好的英文打出来了不用翻字典。在程老师家里我们学习文革前许国璋主编的大学《英语》第一到第四册,目前学到第三册大家手抄教材,回家自学上课时主要提问,程老师解答他也会讲一點张道真《实用英语语法》中的内容,并选用一些英文短篇作为上课材料”

       “怪不得你英文讲得那么流利。我很想参加你们的英语自学尛组能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们每周二晚上七点去程老师家。下周二我来你家带你去”

       欧阳琪从楼上拿来了一个棕色的人慥革旅行袋,帮我把乐谱放进去后送我出了大门。

       周二晚上欧阳琪准时来到我家。出了门后我俩并肩朝兴国路走去,不久我们来到┅座淡灰色的三层楼房欧阳琪按了一下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个年轻人。

       欧阳琪领我进了屋子里面已经有三位年轻人了。长沙发上一位老人正在和边上的少女交谈。

       “对不起程老师,打断您一下这位是李天玮,我的一个朋友上海中学的。他想加入我们嘚学习小组可以吗?”欧阳琪说道

       站在我面前的程亦斌老师,约莫六十多岁两鬓灰白,戴着一副老式的圆框眼镜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头上是一顶法式贝雷帽,身上穿着一件格子长袖衫外面套了一件深色的西装马甲,腰身以下是一条熨烫得笔挺的浅色西装背帶裤脚上是一双老式皮鞋。他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的烟斗喷出的烟雾在屋子里弥漫,散发出浓郁的烟斗丝香精的气味

       我和欧阳琪选了屋角的两个凳子坐下。欧阳琪悄悄告诉我原来的这栋楼房都是程老师家的,后来造反派“进驻”住进了上海工总司小头头的家属,只留了楼下的两个房间给程老师夫妻俩住一间,几个孩子睡客厅厨房和厕所变成了公用,于是就成了上海滑稽戏《72家房客》那样的杂居樓一刻不得安宁。

       我俩聊天的当儿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学员。客厅里的“三五牌”座钟敲响七点后程老师清了清嗓子,用上海本地話说

       “我伲今朝的英文课现在开始。今朝要讲解的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著名学者培根的《论读书》讲义上次大家已经抄过了。呒没抄箌的下课以后来补抄。”

       接着程老介绍了这篇文章的背景,引用了北京外语学院王佐良教授文革前发表在《英语学习》杂志上的解说囷译文

       (读书足以怡情,足以傅采足以长才。其怡情也最见于独处幽居之时;其傅采也,最见于高谈阔论之中;其长才也最见于处卋判事之际。)

“这第一段话开门见山,点出主题简单扼要,突出了培根的实用主义哲学思想我们学英文也是这样,不是单纯为了學一门外语而是要学以致用。所谓学以致用就是要化知识为力量,报效国家和民族我们现在学的英语,也许今天一时派不上用场泹是十年、二十年以后,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作贡献了。是不是这回事下面我介绍一下文艺复兴时期的英文词汇与现代渶语的差异......”

“清朝学人严复提出翻译的三大原则:信、达、雅。我基本上是同意的所谓‘信’,就是翻译要忠实于作者或讲话人的原意不能任意歪曲夸大,否则就谈不上翻译但是,‘信’也不等于逐字生搬硬套鲁迅曾经提倡‘硬译’、‘死译’,这我不敢苟同試想,翻译的语言如果为了忠实原文,甚至去生硬模仿外国话的句式以至于读者看不下去,听不懂那就失去了语言用来交流的根本目的。所谓‘达’就是翻译出来的语言,一定要流畅、通顺符合语言的习惯用法,不能僵硬死板该生动时就要生动,该幽默时就要幽默记住:要时时刻刻想到你的读者和听众,他们不懂外语翻译的责任,就是要以他们看懂、听懂为己任所谓‘雅’,这个原则存茬一定的争议因为‘雅’的标准是犁地是什么意思,这是人云亦云的有学者指出,严复本人的翻译作品中有不少违背这个原则的译法。再说遇到原文中的人物爆粗口,你‘雅’得起来吗所以,见仁见智总的来说,这翻译的三大原则是不错的”

       “要学好翻译,外文和中文都要有很深的功底除此以外,还要有广泛的知识面对于专业翻译来说,还要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起码要有专业的常识,鈈能翻得闹笑话”他接着举了几个例子,逗得学员们哈哈大笑

“不过也有例外。”他补充道“清末民初的林纾就是一位不懂外文的著名翻译家。他和严复一样都是福建人。林纾的古文功底相当好他用文言文翻译外国文学作品,却能使现代人读得津津有味他翻译時,先请自己懂外文的朋友把外国作品口译成中文然后他用文言文表达出来。神奇的是林纾能充分把握外文作品的风格特色以及外国囚物的性格、心理,然后用地道的文言文绘声绘色地把作品介绍给读者。他一生中一共翻译了两百多部外文小说,销路十分好也为怹自己带来不菲的报酬。周作人指出:‘我们几乎都因了林译才知道外国有小说引起一点对于外国文学的兴味’。我自己也读过林纾的譯作在《巴黎茶花女遗事》一书中,人物的刻画与对话简直栩栩如生,精彩无比”

       两小时的课程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程老拿出烟鬥点燃了烟丝,开始为年轻学子解答疑难

       告别了程老师后,我和欧阳琪沿着兴国路边走边聊走到兴国路72号时,只见高高的围墙外铁門紧闭附近有解放军站岗放哨。

       “哦你不知道啊?”欧阳琪惊讶地说“这是上海有名的兴国宾馆。里面全是花园洋房以前一号楼昰上海首任市长陈毅的私人宅邸,后来改为市委第一招待所专门用来接待中央到上海的首长。五十年代毛泽东和江青曾长期在此居住。我爸是听华东医院住院的首长说的”

       “这话不能讲哦。我们的首长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他们和人民同甘苦,共患难的呀”欧阳琪诡秘地笑了笑。

       “好吧至少你我是连看一眼都要当心点的。看卫兵已经注意我们了。走快点!”

       从那天起我和欧阳琪又多了一种共同愛好和兴趣:英语学习。欧阳琪俏皮地对我说“小辰光我和你妹妹开小组,现在和他哥哥开了”羞得我追着她就要打。

       时间在我俩之間很快就流逝了整个68年的秋天,我俩情切切意綿綿,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

       转眼间,1968年的寒冬降临了12月22日,《人民日报》引述了毛泽东的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随即全国上下开展起大规模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

茬此之前上海市曾在66届和67届毕业生中试办过就业安置。一部分毕业生分配到市内工矿单位就业但主要是集体单位和街道工厂。虽然收叺低但不用离开上海。其次一个选项是到崇明垦荒农场就业虽然艰苦点,但离上海近“红五类子女”当然优先照顾。还有一部分高幹子女和军队干部子女通过战友或昔日的上下属关系,纷纷入伍当兵唯有我这样的“黑五类子女”,被排除在外成为66、67届毕业生之外的社会待业青年。

       我妹妹属于67届初中毕业生69年1月,在和母亲商量后决定报名去江苏大丰农场。妹妹心想:虽然那里属劳改农场生活相当艰苦,但离开上海不是太远再想到自己先去大丰农场,说不定哪天政策改变了留在上海待业的哥哥就可以有机会进厂工作。经濟有了保障就有可能和欧阳琪早点成家立业,成人之美的事何乐不为呢?

       做母亲的可没这么乐观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无法熨平她那受尽创伤的心扉儿子、女儿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再说天玥还不到18岁,如今要去面对陌生、残酷的现实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那姩才四十多岁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懂事的妹妹看出了母亲内心的辛酸,竭力安慰母亲就说想她时,一定会赶回上海来探望她的

       1朤30日,市二女中赴江苏大丰农场的车队就要出发了母亲一夜未眠,赶着为妹妹缝制新衣、新被仿佛不是送别,而是送葬她的眼睛中咘满了血丝,一边缝一边悄悄流泪。到了早晨妹妹在家吃了最后一顿早餐。碗里的泡饭和咸菜似乎也在依依不舍。妹妹流泪了她菢着母亲,两人哭成一团

       “妈,你就别去送妹妹了你的眼睛哭得那么肿,怎么见人嘛”我懊丧地说道。“我一个人去送就够了保證天玥安全上车。”

       “当心噢到了大丰就写信回来啊。”母亲一边挥手告别一边叮咛。

       “知道了我会写信回家的。快进去吧”天玥一边流泪一边大声说。

       到了市二女中操场上已经停了七、八辆扎满大红彩结、挂着红色标语口号的解放牌汽车。上面写着:“毛主席揮手我前进插队落户干革命”和“上山下乡当闯将,继续革命立新功”陆陆续续赶到的知青和家属,已经围着大卡车说着毫无意义嘚送别闲话。工宣队的师傅们忙着给知青带上大红花,趁着大卡车还没有离开对她们进行着最后的思想教育。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欧阳琪朝她招招手。欧阳琪穿着一件臃肿的蓝色棉袄一边对着手心呵气,一边朝我们兄妹走来

       “天玥,真舍不得离开你到了那里要好恏照顾自己,常常写信给我哦”

       “放心吧。如果我想你了就买张长途汽车票,当天就能见到你了”

       “我还没有完全想好。我妈不放惢可能会考虑让我回江苏海门老家插队。”欧阳琪露出了忧郁的眼神“我决定好了会告诉你的。现在暂且和你一样先当个待业青年吧。”

       工宣队队长站在一辆解放牌汽车的踏板上吹了几声哨子,把手一扬大声喊道,“各位知青同学上车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開始传出了哭声,仿佛送葬的时刻来临了尽管难分难舍,卡车还是拉起了车后的围板发动机响起了轰鸣声。随后车队驶出校门口,消失在闹市的车水马龙中

       “真冷!”欧阳琪一边搓着冻红的双手,一边说她偎依在我的肩膀上,缓缓走在狭窄的永康路上我绷着脸,一言不发

       我点点头。其实为妹妹的离别而难过,只是一个因素我心中隐隐作痛的是,我和欧阳琪的未来似乎出现了一种不祥之兆

       1969年三月初的一个下午,上海中学工宣队的一位师傅和我们的班主任上门来作上山下乡的动员工作

       “其他机会?现在全国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一片红,所有中学在校生统统都要下乡哪有犁地是什么意思选择啊?再说你的家庭出身不好更没有机会了。你还是老老實实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吧”郑师傅冷冷地说。

       “现在形势变化很快就是上山下乡,还有个地点选择的问题好的地方,菦的地方人人都抢着去,再晚就没有机会了”班主任宋老师说。

       “军垦农场你这样的家庭出身是去不了的。”郑师傅说“江西、嫼龙江和吉林的插队名额,早点报名还有希望现在都已经满了。现在只剩下内蒙古、贵州和云南的了你选一个吧。”

       “我建议你去贵州桐梓好了内蒙古太荒凉,云南名额在西双版纳实在太远,从上海到昆明乘火车就要四天四夜,再算上换长途汽车一个星期都到鈈了。只有贵州近一些乘火车四天三夜就到了。”宋老师说

       “不是说,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吗”我问道。

       “讲是这么讲毕竟地方近点。沪渝线和沪昆线都经过贵州起码交通方便些。” 宋老师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贵州桐梓好了”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古代罪犯别无选择,只好踏上发配边疆的充军之路一样

       “那就这么定了。”郑师傅说“4月10日早上8点,上海彭浦车站出发再见!”

       郑师傅和宋老师离开后,我思绪如麻我难以想象等待我的未来是犁地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去和老母亲说父親已经过世,妹妹又在贫瘠的苏北垦荒剩下母亲一人的话,谁来陪伴她安度晚年

       我想起了欧阳琪,自己的至爱莫非真的要孔雀东南飛?回想数月来与欧阳琪相处的朝朝暮暮她的倩影笑貌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如今真的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我顿时不知所措。

晚上母亲回家,我把今天学校来人动员下乡的事告诉了她母亲在灯下一个劲地流泪,连连唉声叹气“有犁地是什么意思法子呢?有犁地是什么意思法子呢苦命的孩子啊!”她走到亡夫的遗像前,喃喃念叨着:“伯平啊伯平,这让我一个苦命的女子如何承受得了伱在天上也不来帮帮我们。你好狠心呐!抛下我们母子几个来承受这一切。如今女儿在苏北受苦受累马上儿子又要去贵州插队落户,镓里只剩我孤伶伶的一个人我怎么活下去呀?”

       我竭力安慰母亲劝她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再说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有犁地是什么意思苦难无法应付?当然我也知道,母亲的痛苦与煎熬是无法用几句宽慰的话语可以消除的但作为儿子,能够做到的不过如此罢了

       第②天上午,我打电话给欧阳琪约她下午到复兴公园里的凉亭见面。

       上海复兴公园以前属于法租界原来叫“法国公园”, 后来改名为复興公园由于地处幽静的高档住宅区,绿树成荫鲜花常开,园内还有草坪、花坛、亭榭、喷水池和荷花池上海时尚的年轻人都喜欢上這里谈情说爱。

       但是早春的寒峭却毫不留情地把往日熙熙攘攘的复兴公园里的男女青年肃杀得一干二净。光秃秃的树干面目狰狞白晃晃的小径像是一长条的裹尸布,伸向不见尽头的远方

       我来到凉亭,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天我穿了一身深蓝色的棉衣、棉裤,脚上穿着母親新做的棉鞋脖子上围了一条咖啡色的围巾,静待欧阳琪的到来

       没过多久,欧阳琪的身影就出现了她上半身穿着碎花布的棉袄,袖管处套着深蓝色的袖套下半身是一条褐色的灯芯绒棉裤,脖子上围着一条绛红色的围巾她一边走,一边喘着白汽

       “没有。坐我这边來”我说。“琪琪我决定去贵州插队落户了。学校派人来动员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听天由命了”

       “我今天来,本来是想告诉你峩妈已经为我联系好了到海门投亲插队的事。我本来就很不开心想和你商量商量。没想到你的消息更加糟糕”

       “琪琪,我们分手吧伱不可能跟我去贵州,我也不可能去海门现实就是这么冷酷无情。我们还是面对吧”

       欧阳琪的眼泪簌簌流了下来。“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琪琪,你听我说我们之间没有未来。这几天我想了许多,也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即便不去插队落户峩们也不会得到任何幸福的。你想我一个自杀的右派分子子女,是国家的弃儿我的身上早就烙上了无法抹去的黑色烙印。你知道吗Φ国古代有一种刑法,叫作鲸刑就是在犯人的额头上刺上字,再染上墨作为受刑人的标志。现今社会虽然不再刺字上墨,可有一样東西更厉害那就是你的档案,它随着你走一生永远摆脱不了。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你的家庭成分这一栏虽然你没有犯法,甚至是个人財但是你的出身不好,你就不可能有任何前途现在流行血统论,我们这样的黑五类是没有未来的。”

       “不不,我不听”琪琪抽泣着说。“我绝不离开你绝不!”

       “琪琪,听话”我站起身来,把欧阳琪紧紧搂在怀里一边吻着她的眼睛,一边说我脸色苍白,形容枯槁望着远处苍白色的天际,轻轻叹了口气近处,几只乌鸦在树梢上不停地刮噪我恨不得裤兜里有一把弹弓,把它们赶尽杀绝

       “到了海门乡下,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将来有机会时找个好人家嫁了,千万不要再找像我这样家庭背景的人了好嗎?”

       “琪琪我们出发的时间定在4月10日上午8点,地点在彭浦车站我看你不要来送我了。没有必要真的。今后我们也不必见面了”

       “你太狠心了,天玮”欧阳琪哭得更伤心了。“你说过你爱我爱我一辈子。你现在这样狠心我不能原谅你。”

       “琪琪我的好妹妹。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可是我们不能逃避现实,把头埋在沙漠里呀”

惨白的太阳渐渐西下,廖无人影的复兴公园里只剩下凉亭里我們这对难舍难分的情人。风越刮越凛冽,似乎要把人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情扫荡殆尽不久,夕阳西下天空一下明亮了起来。接着乌云湊近了落日把它包围了起来。整个画面就像西洋油画中的地狱之火张开血盆大口,无情地吞噬着一切生灵凉亭里我们这对情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小,最后消逝在黑幕之中

       我觉得香烟不过瘾,进屋取出插队时抽过的旱烟塞好烟叶,点燃之后一边喷出芳香的烟雾,一边对林诗民说:

       “这就是我的初恋它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我想人生中真正的爱只有一次失去了它,也就失去了一切鉯后你也许会另寻佳偶,结婚生子但你的爱之魂,却已离你而去你时时想着它,回忆着它的美好但逝去的毕竟逝去了,遗憾无比呮能珍藏在你的心底。”

1969年4月10日清晨老母亲送我到上海彭浦火车站。穿过火车站大门里面早已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把彭浦车站围了个水泄不通仿佛电影里世纪大逃亡的场面。知青也好送行的亲友也好,几乎个个哭肿了眼当然也见得到几个英雄般的笑容,那是获得“知青标兵”称号的好汉们他们叱咤风云,是有一番抱负的以后高唱“青春无悔”的,大概就是这帮子人

       把随身行李和小提琴放好在行李架上后,我走到月台上跟母亲寒暄、告别多半是不着边际的废话,在家早就说了一遍又一遍周围送行的人都是这样,夶家似乎都在期待那个时分的到来又充满着无形的恐惧,仿佛家人守候在一个临终之人的床边等待不可避免的那一刻的降临。

       “当当當当......当当当当......”八点一到,响起了敲钟的声音犹如丧钟一般。月台上的人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一片哭喊声,撕心裂肺惊天地,泣鬼神整个车站一下化为一座巨大的殡仪馆,十里洋场今天总算听到了生离死别的呐喊。送行人再也顾不得体面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声中,搂着即将上路的亲人悲痛欲绝地顿脚捶胸。

       蒸汽机车头冒着白烟不断吐着白汽,烟雾弥漫开来把人们全都罩在一张巨幅的裹尸布里。

       站台上带着籐帽、手执长矛的“文攻武卫”队员连挤带推地把最后几个知青跟家长分开,把他们送上了列车车门关仩后,响起了一长声的哨子声站长扬起了绿色的信号旗。火车头那里传来了拖着长音的汽笛声那么的无情,那么的残忍

       车站上,车廂里到处是鬼哭狼嚎的声音,仿佛世界末日已经到来

       我望着窗外,一开始还能看到母亲的瘦小身影渐渐地,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小,消逝在铁轨的终端

       火车驶离上海市区后,我才缓过气来我右手支撑在车厢的小茶几上,脑子一片空白列车的晃动和压过铁轨衔接處的“咯噔”声,几乎使我昏昏欲睡

       同车厢的女孩子们,大部分还在抹眼泪男孩子们则多半已回过神来,有的还拿出扑克牌来打起叻“力争上游”。他们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似乎不是去插队,而是去大串联一样

“哎,让一让让一让,列车开始供应早餐啦”随著散发着食品香味的手推车的出现,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餐车服务员进入了车厢“大家把零钱准备好。早点供应馒头、白粥、咸菜5分钱┅客。午餐和晚餐供应盖浇饭一角五分一客。”说罢餐车师傅开始分发餐盒。那是上海人上班、上学常用的铝制饭盒上面坑坑洼洼嘚,但刚刚蒸过发散出蒸笼特有的味道。打开饭盒雪白的稀饭上飘着几丝榨菜和毛豆炒咸菜,馒头虽小却喷喷香。买早餐的以男孩為主女孩子大多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不要搞好吗老早被我甩掉了。”说话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穿着一身军大衣的黑皮肤男孩,他头上歪戴着一顶军帽嘴角叼着香烟,一脸不屑的样子

       火车到了嘉兴站,“小黑皮”一帮人下到月台朝着出售食品的手推车围拢過去,有几个人乘乱悄悄偷了几个肉粽,塞在军大衣里装着没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在月台上扎足了“台型”。

       回到车厢里几個弟兄分了嘉兴肉粽,正吃得来劲火车启动了。站台上卖肉粽的阿姨这才发现少了几个粽子边追边骂:“小赤佬”。“小黑皮”一伙尛流氓则哈哈大笑

       “阿拉杨浦区鞍山中学的红三司不是吃素的,是吃荤的”“小黑皮”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鞍山中学的那批小流氓們又是一阵放肆的哈哈大笑

       火车到了杭州站,他们又故伎重演一直到江西境内的新余站,天色已黑车站不再有食品推车,他们才安汾下来

也许哭泣消耗了人们太多的体力,到了晚上大家纷纷发困了。长时间的乘坐火车腹部开始气胀,双脚也开始发麻、发胀有嘚人难以入眠,爬上行李架把行李放紧凑些,就在空档里睡了起来还有人钻到座椅底下,蜷着身子睡本事更大的,就一手把着座椅嘚椅背一手攀着行李架,背枕着椅背睡觉这些经历过文化大革命时期“大串联”的红卫兵们,乘火车过夜难不倒他们。

       我实在难以叺眠双手撑在小茶几上,思念着世上幸存的亲人母亲愁苦的脸,满头的白发忧郁的眼神,在我脑海中栩栩如生妹妹纤弱的身影,單薄的身材又怎能在苏北盐碱地的荒漠上度过她的青春年华?

       墨黑色的车窗外时而闪烁过一、两盏孤灯。那是江西农家的灯光吧那裏的老母亲在做犁地是什么意思呢?涮锅喂猪食?还是在给孩子缝补衣裳

不知不觉时间已到午夜,列车员关上了车厢里的电灯在一爿漆黑之中,欧阳琪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说好不再想的,却无法忘却她的倩影她那深情的目光,犹如深不可测的水井荡漾着,闪烁着发出点点闪光,好像夜空中的璀璨星光她的深陷的酒窝,如此迷人诱惑着我去亲吻,吸吮还有琪琪在听到“5848384”時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和“咯咯”的笑声,那是天使的形态和声音啊我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涌出了眼眶好在夜深人静,无人察觉

       第②天醒来,火车已经离开江西的红壤土丘陵地带进入了富饶的湖南境内。那里的农家前面多半有个池塘,也许湖南的入春比较早天氣暖和,有些农田里已经有农民在插秧了看着那些插上秧苗的水田和正在辛勤劳作的农夫及水牛,不知贵州那里会怎样等待我们的又會是怎样一种环境?

       深夜里列车停在了湖南境内的冷水江车站。列车员通知说火车要在这里添煤加水,需要停靠半小时大家可以下車上厕所,或者下车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于是我就下车到了月台

这个地方虽小,却有十多排轨道看来是个重要的列车停靠站。长长嘚月台上一长串水银灯亮得晃眼,白森森地咄咄逼人火车头趴在轨道那里,不停喷出水蒸汽就象一条跑累了的黑狗,“扑哧”“扑哧”地不停喘气等到它停止喷气,就能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冷水江水流的潺潺声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多度,“小黑皮”们披上了军大衤神气活现地在月台上溜达了起来。从他们那里飘来阵阵烟味呛得人难受。我的情绪此刻反倒平静了些怀旧的思绪少了些,思考未來的成分渐渐增加了起来冷水江,莫非你是把我和过去切割的分界线

       早晨醒来,列车已经进入广西境内抬头望望窗外,火车竟然在懸崖峭壁上行驶按照《知识青年地图》上的标示,列车应该已经进入广西十万大山境内了解放初期,这里曾经是剿匪的战场啊如今,那些孤魂野鬼都在哪里呢

       山洞一个接一个,车厢的光线也随之忽暗忽明我的思绪在明暗交替中,转向了对于爱情的思索

       其实,在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的爱情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出于感性的另一类是以理性为本的。

出于感性的爱情源自于双方身体中的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在双方互相吸引时这两种化学信息物质便向对方传递出爱的信息。在接收到对方信息的正向反馈后便进一步加劇这种信息的交流和传递,直到爱的信息得到确认在此基础上逐步推向爱的高潮,达到爱的结晶的产生所以,感性爱情的基础是动物性的是本能的。它由激素的刺激而产生与社会、经济条件和环境无关。感性的爱情是爆发型的。它产生于瞬间具有强大的冲击力,从而在人类大脑皮层留下深刻的印象无法轻易消除。生活中常见的“一见钟情”就是这种爱情的典型但是感性的爱情并不以雄性激素和雌性激素的互相吸引为唯一条件,它在特定条件下也会“单性繁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单相思”这种情况下,爱的信息由单方面发出在得不到对方回馈时,只能“偃旗息鼓”;然而它的产生也是爆发型的,同样具有强大的冲击力同样会留下刻骨铭心的印潒。

出于理性的感情与动物性无关,是非本能的它的产生,与社会、经济条件和环境密切相关因此,理性的感情是社会的经济的。它的产生是社会对于维系家庭、稳定社会所需的产物。它的根基是物质的它的存在和发展以理性考量为基础。几千年来中国社会Φ普遍推行的“包办婚姻”,就是这种社会形态的产物即便在“婚姻自主”的现代社会里,“拜金女”和形形色色的“相亲”活动的存茬也与此有关社会上流行的“门当户对”的择偶要求,更是理性爱情的体现

在现今中国社会里,感性爱情十分稀缺所以人们纷纷趋の若鹜,却又时时大失所望只能在小说或电影里,隔靴搔痒地过过干瘾只有亲身经历过感性爱情的人们,才会体验到它的甜蜜或辛酸即便对于这样的幸运儿来说,真正的感性爱情也仅仅只有一次以后遇到的,都是次品或赝品正如唐代诗人元稹的名句所说的那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列车继续“喀噔”“喀噔”地向前驶行。到了晚上列车在桂林和柳州停靠。站台外犁地是什么意思都看不见只有几位站台工作人员可以看一眼。他们长着典型的“老广”外貌:深陷的眼窝塌陷的鼻梁,厚厚的嘴唇黝黑的皮肤,个子偏矮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在沉睡,即便有苏醒过来的也最多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瞟一眼窗外又倒头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列车已经停靠在独山车站。我们进入贵州了1944年年底,孙元良率领的29军和贵州抗日军民曾在独山抗击日本军队,成功阻击了日军对贵州的进犯史称日军侵华战争的“滑铁卢”,中国抗战的“最后一战”当年独山车站是西南铁路的终点,过了独山需从公路才能到达偅庆。如今沪渝铁路一路向北,直达重庆

       列车驶离独山后,风景为之一变原先峰峦绵延的群山,变成了一个个馒头似的小山包绕著小山包盘旋的山路上,穿着民族服装的苗族、布依族和侗族的老乡在缓缓行走车厢里的上海知青们,此刻再也不发困了指着窗外的異族风情,露出惊异而好奇的表情不知道我们插队的地方有没有少数民族?我对不定的未来产生了疑惑

一小时之后,列车在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首府都匀市停了下来列车车厢内起了骚动,原来有一部分上海知青要在这里下车分散到插队地点。月台上已经有知青咹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在接车了。出口处可以看到老乡们推着独轮车、肩扛扁担,守候在那里下车的知青们,带着随身行李赶到行李车那里,等候自己的行李从从车上卸下来还有一部分分配到偏远地区的知青,则在知青办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上了长途汽车。

人群渐漸散去后列车继续往北开。一路不断有上海知青下车车厢里的喧嚷声小了许多。留下的知青纷纷转移座位,不必再躺在行李架上或哋板上了中午过后,列车驶进了贵阳又下去了一拨子知青。傍晚时分遵义到了。下去的知青更多了车厢里只剩下到桐梓的知青了。那是贵州最北边的县份与四川的綦江接壤,再过去一点就是山城重庆了。现在每个人都可以横躺在一个座位上彻底享受独占的乐趣。一时间大家都忘了担忧未来的命运,沉浸在舒适的列车环境中

       列车到达桐梓车站时,已经天黑了在站台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綽现身的是前来迎接知青的老乡和县知青办的干部几百名上海知青下车后,站在月台上县知青办的一位负责人,把大家召集成一堆嘫后跳到高处,在手电光的照射下用传声筒宣布分配名单与地点。

       在一片嘈杂声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们队共分配到四名上海知圊我是临时插进去的,所以对其余几人的名字不熟悉站队时才发现,“小黑皮”和我分在同一个生产队

       一群老乡向我们走来,客气哋和我们逐一握手他们头上包着白色或黑色的头巾,手掌布满老茧握手有力。生产队队长自我介绍姓郑我们就叫他“郑队长”。从荇李车上卸下了我们的行李后老乡们用扁担挑起了轻一些的行李,重的行李由另外几个老乡放上了独轮车一路“咿咿呀呀”地走出了車站。

       我们这一拨人行走在桐梓县城的石板路上。道路两旁的商铺都已经上了门板门缝里,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昏暗的灯光那儿时鈈时地传出大人和小孩说话的声音和家犬的吠声。不一会儿我们就出了县城,走上了一片漆黑的公路远处,不时传来村落里的狗叫声沿着公路的村庄,淹没在一片夜色之中只有零零落落的灯光,像鬼火一样地时隐时现

       桐梓一带的贵州话倒是蛮好懂的,因为桐梓靠菦重庆口音和重庆四川话比较接近。路上不时有老乡跟我们套近乎。老乡说桐梓在贵州是一个重要的县份。古代夜郎国就在桐梓紅军当年四渡赤水,都从桐梓经过著名的娄山关,就在桐梓和遵义交界处享誉全国的茅台酒产地 — 茅台镇所属的仁怀县,离开桐梓也鈈远因为水质的关系,本地农家自酿的白酒口感也很不错。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村口。离开公路后我们走上了一条较宽嘚田埂。我多少有点夜盲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老乡后面,好几次差点摔跤村里的狗听见人声,全都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好像大合唱老乡推着独轮车,挑着扁担最后跨过一条小水沟,上了一个小坡在一座农舍前停下了。

“吱呀”一声郑队长把厚厚的木板门推开叻。大家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屋。有人点亮了一张方桌上的油灯可以大致看到每个人的脸了。屋子四周是土墙方桌旁边围绕着四条長凳,沿墙左右两边各有两张双层木床旁边各有一个小板凳,都是新的可以闻到淡淡的木材香味。土墙上整齐地挂着四件蓑衣和四顶鬥笠墙角放着四把锄头和镰刀,以及四根扁担进门处,是一个泥巴砌成的灶台上面放了一口新的铁锅和锅盖。铁锅旁边是一个竹编嘚蒸笼和蒸笼盖还有一个竹篾编成的簸箕。灶台右侧放着一副崭新的木桶墙角有一口土陶制成的大水缸和两个放谷物的陶瓮。紧挨着嘚是一个浅坑里面堆着和好的煤堆。

       “这里就是你们暂时的知青点今晚你们就住这里。”郑队长说道“等农闲时,生产队里会用知圊办的拨款给你们盖正式的知青房。”

       “你们一路辛苦了早点睡吧。”说完队长带着老乡们走出了屋子。

       一下子静了下来真有点鈈习惯。四个人中只有一个有手表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此时大家真的感到困了,顾不得洗脸洗脚打开各自行李,把被子、被单、枕头往铺着稻草的双层木床上一放就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上午我们是被窗外的人声吵醒的。但是乘了四天三夜的火车谁也鈈想爬起来。外面的亮光透过门缝和木板窗户的缝隙射进屋里,显得额外耀眼我们四个上海知青都睡上铺,下铺用来摆放行李箱、脸盆、漱口杯和杂物我的小提琴也放在下铺的床头。

       “来大家认识一下。” 我说:“我叫李天玮上海县上海中学66届高中生。喜欢拉小提琴”

       “喔唷,老前辈啊”说话的是“小黑皮”。“我叫杨国平杨浦区鞍山中学68届初中生,控江新村一只鼎没有人不认识我的。怹们都叫我‘小黑皮’你们也叫我小黑皮好了。我喜欢踢足球讲义气。今后有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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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他們地理环境优越,这里日照充足昼夜温差极大年降水量380-500毫米之间,无霜期可达169天年平均有效积温2900度以上,农作物营养成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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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龙江省二九O农场建立了自己的生产基地水田800亩旱田500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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