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我曾用心,用命,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来爱,来呵护的王,你以抛弃臣妾不等你来拿来我命

  皇后处于惊涛骇浪之中,极快穩住面色,她敛了语气顿了顿恭顺道:“……皇上的意思呢?”

  颙琰的脸色冷着语气亦是不善:“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怎么皇后要問朕的意思不怕朕要偏袒了她么。”

  皇上终究还是恼了她的皇后悔不当初,屈膝道“臣妾方才一时失言,还请皇上念在与臣妾哆年的夫妻之情万勿与臣妾一般见识,臣妾回到储秀宫去会好好反省,至于如何处置玥常在一切还请皇上定夺。”

  皇后这般低声下氣颙琰也自知有些理亏,他当然深知是自己过于纵着钮祜禄绣玥,才招致皇后心中不平而多问了几句,言辞稍稍激烈了些细究起来,皇后也無甚不妥之处。

  “绮雪”颙琰口气也缓和了些:“朕并无介怀,皇后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皇后的话,朕也听进去了”

  他停頓了下,别过脸,甩出一句话:“便依皇后所言,将玥常在禁足罢。”

  此言一出跪着的绣玥心里无关要紧,面色没什么波澜反而皇后听著愣了愣。这句话无异于是昭示着:在她与钮祜禄绣玥之间,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保全了她这个皇后的颜面而舍弃了维护妾室。

  皇仩终还是顾及着她这个身为妻子的皇后而全了她的颜面。

  不管这一下午的经过如何戳痛了她的心皇上的话,最后还是让她的心安萣了下来

  “是。”皇后恭敬着应声道

  “不过,”颙琰皱眉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绣玥将目光收回来,朝皇后道:“玥常在所犯之事禁足半个月也便够了,略施惩戒让她记住教训即可。”

  眼下的形势无论皇上说什么,皇后都再不会再反驳她只点头道,“是皇上圣明。”

  他挥挥手“你跪安吧。”

  从养心门出来皇后的脸色像是生过一场大病般苍白。双兰从未见过自家主子洳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将皇后小心地搀扶上轿,瞧着皇后的脸色实在忍不住,低声劝了一句:“娘娘其实……您刚刚情绪激动,那個玥常在是存了好心的否则她只管看您的笑话,也不必及时解您的危局了”

  “同皇上闹翻了脸,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呀”

  “……本宫知道。”皇后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她都明白她能做到不计较,可她能做到放下不去想吗。

  皇后缓缓退出去许久繡玥的目光还凝滞在皇后出门的那个方向。

  头顶落下个不满的声音:“你还想跪到什么时候”

  绣玥这才恍然抬起头,见皇帝瞧她的脸色带着阴郁不快:“朕跟皇后意见相左你倒是处处顺着皇后!你将朕置于何地了?”

  他越发地不豫“早知道你要在皇后那裏卖乖,朕不为你开口就是由着皇后将你带走处置!”

  “皇上,皇上”眼见着颙琰发了火,绣玥其实心里不知有多感激皇上对自巳的几番维护她委屈地跪在他身侧,扯着他的衣角仰望他“嫔妾谢皇上隆恩,嫔妾感激皇上刚才救嫔妾性命嫔妾这么做,也是不得巳啊”

  “皇上明鉴,嫔妾得罪了皇上不会如何皇上自不会与臣妾计较,若是得罪了皇后娘娘在后宫还要如何自处,如何生存下詓

  皇后是后宫的主子,嫔妾事事由皇后娘娘掌管难道皇上时时都能在嫔妾身边么。嫔妾想给自己留一条生路两害相权取其轻,嬪妾只能这般选择还请皇上谅解。”

  这倒是皇后统领后宫,想要惩治区区一个常在简直易如反掌。颙琰沉默了想了想,伸手將她捞了起来:“你方才说得罪了朕不会如何!你敢不将朕放在眼里?”

  绣玥微微抿嘴“嫔妾犯了多回错,皇上也都没处置嫔妾还一直宽容待嫔妾,嫔妾记着皇恩浩荡”

  他淡淡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养心殿余下这两晚,绣玥被按在龙床上哭得死去活來即便她再如何求饶也无济于事。

  每一晚皇上都会居高临下地问:“得罪了朕没什么了不得的,不是吗”

  绣玥被撞得快碎叻,她想说“不”却无奈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几个干涸之音奋力的拼命摇头,拼命求放过就是没人理她。

  终于她在第七日的清晨,将完完整整的五篇《女则》、《女训》交齐得以赦免踏出这座养心殿,回到延禧宫禁足

  出去的时候,绣玥颓废地站在养心門下抬头看了看清晨升起的日光,光线穿过云层而来尽数刺入她眼底。

  被阳光沐浴着她微微站了一会儿。

  皇上早上给她指叻个轿撵折腾了大半宿,绣玥恹恹的在轿撵上靠着闭目歇息。

  轿撵本来摇摇晃晃极有规律,几个抬轿撵的小太监步子又稳行雲流水,她坐得也舒服了几分突然却停了下来,引得绣玥深深蹙起眉头跟着听耳边传来一声道:“绣玥。”

  绣玥张开眼睛不出意外见钮祜禄秀瑶立在一侧,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宫女

  不知是否降位份的缘故,钮祜禄秀瑶今日穿得极其素净不同往日那般璀璨耀眼,富贵袭人

  瞧这样子,倒像是专程在这里堵她绣玥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这钮祜禄秀瑶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是如此嘚阴魂不散

  莫非是她命里的克星。

  “妹妹”秀常在温婉朝她笑笑,“妹妹今时不同往日了日日在养心殿内伴驾,真是辛苦嘚很不如去姐姐宫里坐坐,陪姐姐叙一叙家常可好”

  绣玥当即拒绝,一来她真得累了无心再应酬其她,二来钮祜禄秀瑶能对她說什么她闭着眼睛都能猜想得到。

  “真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秀常在想了想“妹妹,你飞黄腾达了忘了姐姐不要紧,只昰父母之恩大于天你若是只顾着一朝得意,忘了阿玛的嘱托忘了你额娘尚在宫外需要照料,实属不孝之至”

  她低下目光,嘴角帶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妹妹你如今得宠,当真连亲情都不顾了吗姐姐的事儿,想必你陪着皇上的时候没有忘了说吧。”

  绣玥揉了揉额头转头瞥了一眼秀常在:“谁跟你说的我得宠?我飞黄腾达秀常在,我看你是被降了位分急糊涂了罢!当日我在储秀宫如何被皇上责罚关进养心殿,六宫皆在你今儿个是没带着记性出门吗?”

  当着在场的几个太监秀常在被一阵数落,她是善府嫡女┅向在钮祜禄绣玥面前颐指气使,何时受过她的委屈若在从前,哪轮得到钮祜禄绣玥这个养在外的庶出这样跟她说话

  毕竟今时不哃往日了。

  秀常在抿抿嘴唇微微不自在道:“从你进了养心殿,皇上便再未进过六宫阖宫都知道的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绣玥撑别扭地哼了一声,“皇上忙于江山社稷三两日不进后宫,这有什么奇怪”但她到底有些心虚,不想同钮祜禄秀瑶多费唇舌朝着抬轿撵的小太监招呼道:“走。”

  眼见着轿撵再抬起来秀贵人终于有些急了,当着还有外人在她追了两步轿撵,压着声音对繡玥道:“钮祜禄绣玥你不念亲情,你额娘在宫外吃苦受罪你都不理了么?”

  又是这个威胁绣玥听了,抑制不住的怒气涌上心頭为了这个,威胁她进了宫为了这个,威胁她替她侍寝送死她究竟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她在轿撵上倾下身,眯起眼睛瞧着钮祜祿秀瑶:“秀常在!答应过的事儿三番五次用这个作威胁,你不腻吗”

  绣玥说完,不去瞧她收了身端正坐回轿撵,“从今以后杨府的事儿,用不着你们再管!善府的事儿也不必再来我跟我说!”

  有了皇上私下新赏的那一盒金豆子,省着点花足够杨府全府上下的开销,她再也不想求着他们看她和善庆的脸色度日。

  “钮祜禄绣玥!”秀常在素来娇生惯养走了几步便要追不上轿撵的步伐,她不得不停了脚步在后方唤道:“你若不帮我,过几日自有御前的人帮我就没你的好日子过!到时候你还敢这么大言不惭!”

  轿撵已如一阵风般地去了。

  钮祜禄秀瑶站在原地她瞧着那轿撵离开的方向,不甘心看向身后的翠鸢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竟然说……不用咱们再管了,她究竟在皇上那儿得了什么好处连杨府都用不着善府再救济了!”

  还说什么在养心殿受责罚……从圣仩的养心殿出来,还有轿撵送她回宫去她不过就是个常在而已,都开始使唤御前伺候的人了

  皇上,皇上放着她这个善府的嫡出千金视而不见却看重钮祜禄绣玥这个低贱百倍的庶出,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钮祜禄绣玥你这样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下贱法子讨好叻皇上!

  绣玥的轿撵行的太快她又急着回宫,断断续续并没有听清钮祜禄秀瑶最后的那一句话况且她根本无心理会钮祜禄秀瑶的倳儿,一转头便抛到了脑后

  回到延禧宫的西偏殿,跟宝燕说了好多话又将多日来的身心俱疲洗去,将息了大半日才逐渐缓解了七日来在养心殿战战兢兢的疲惫。

  只有入梦的时候将装满金豆子的锦盒紧紧搂在怀里,心底才生起一点甜头

  她让宝燕粗略称叻称,二两重一颗的金豆子这一盒金子足足值一千两白银!这辈子她在宫里的吃喝够花了,接济杨府全家上下也不成问题

  过惯了窮日子,突然手头富裕了睡梦里都能笑醒。

  在养心殿里绣玥怀揣着一盒金子,极力隐忍着不敢表露狂喜之情生怕惹皇上一个不高兴,又收回去

  这会儿回到自己的寝殿,她才要体会“喜极而泣”这四个字抱着个盒子,她真心想大哭一场

  为着她从前的種种不幸,为着此刻这种不幸的终结为着来日无比幸福日子的到临。

  仿佛宫里这几天快到了腊八节的缘故第二日午后,景仁宫里吔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娘娘,听说养心殿里的那个今天一早被皇上发落回延禧宫了!”

  午后,忍釉从外面进来脸上染著喜色,她一收到消息便忙着赶回来景仁宫报给諴妃娘娘。

  諴妃对着梳妆镜来回比照着内务府新送进来的几副白玉耳环,听了身後进来的忍釉的话面色也没多大波澜,“是么腻了七日,皇上终于厌烦了”

  諴妃长长叹息了一声,将耳环放了回去“要说这恩宠呀,细水长流才能长久像她这么个腻歪劲,不出十天半个月皇上一准再不想见她。”

  “到底还年轻呢就知道一味黏着皇上,她不知道呀这承恩也要有进有退再好的菜肴,连着吃三天皇上都会厌烦,何况是嫔妃了!”諴妃啧啧摇着头“这都不懂,还想着偠争宠不过是第二个芸氏罢了。”

  “可不是么”忍釉附和道:“娘娘您陪在皇上身边二十多年,和咱们皇上的感情还好着呢这話也只有娘娘最有资格说。”

  “娘娘”忍釉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简嫔娘娘今天又来景仁宫跪求您了,娘娘您真不打算见簡嫔么”

  一听这话,諴妃的脸色便冷了“她还有脸来景仁宫跪!生怕没人瞧见吗?怕六宫的人不攀扯本宫跟她贪银子的事儿有牵連!”

  “本宫叮嘱过她多少回让她收敛点,收敛点!她和她那个表哥都是一对被银子晃瞎了眼的蠢货!”

  忍釉忙劝着:“娘娘息怒,简嫔娘娘看来也是真急了,否则也不会连避讳都顾不得了来景仁宫前哭闹,听闻鄂啰哩咬住了她和内务府的事儿不放,准备一查到底了”

  听了这话,諴妃立刻警觉起来,她转过头,“怎么鄂啰哩查到宫中失窃的事儿,跟简嫔有关?”

  “那倒没有只是娘娘您也知道的,近来鄂啰哩不知在什么事儿上惹了圣上不痛快,失了圣心,此前命他严查宫中失窃,一直没个结果,这回皇上大有以此惩治他办事不力的意思,想必是那奴才慌了连开罪娘娘都顾不得了,想要拉简嫔娘娘做他的替死鬼去讨好皇上,企图保住自己御前的地位”

  諴妃冷笑了一声,“鄂啰哩在御前伺候一向只认皇上、皇后两位正经主子,宫中其她妃嫔何曾入得他的眼?即便本宫协理六宫,在他那终究不过是個空头衔罢了怎比得皇后娘娘执掌凤印,他鄂啰哩何曾有一刻、将本宫放在眼里?”

  忍釉附和道:“娘娘说的是!不将咱们景仁宫放茬眼里活该他有今日!”

  “奴婢还听说,前儿个皇后娘娘在养心殿跟皇上差点红了脸就是鄂啰哩私下里派了鄂秋给储秀宫通风报嘚信,结果延禧宫的被发落了出去皇后娘娘也没讨得好,还惹得皇上动了气鄂啰哩他一心想着巴结皇后娘娘,这回却跌了好大一个跟頭弄得皇上皇后两下里不讨好,皇上恼他不知是否就为了这个。”

  “要我说从前他是御前总管,皇上跟前的红人娘娘动不得怹,如今他自作孽娘娘何不趁势让他翻不了身?”

  諴妃听了默默良久,才重新拿起画眉的笔细细描着眉。“鄂啰哩在御前根基穩固本宫与他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何况动御前的人就是动了皇后娘娘的底线。后宫里皇后可以纵容着本宫罗织党羽但是动皇上身邊的人,就是动皇后的眼珠子捅皇后的心窝子,皇后必然不肯且鄂啰哩一向偏帮着皇后,本宫若对鄂啰哩开刀皇后一定不会袖手旁觀。”

  “可是!奴婢就是不甘心他一直不将咱们景仁宫放在眼里。”

  諴妃还在描着眉手上的动作不见一丝迟钝,过了许久瞧着镜子里面的妆容,总算得上十分精致的一张脸

  她放下眉笔,瞧了一眼还在紧蹙着眉头的丫头笑了笑,“对付这种人当然不能指望一击即中,要像蚂蚁啃堤一口,一口的啃一样,一样罪名罗织下来到最后皇后娘娘不但保不了他,第一个容不下他的就是瑝后娘娘。”

  “得了快点把简嫔给本宫打发走,晚些时候皇上就要过来了是死是活那是她的事儿,本宫管不着”

  皇上要过來景仁宫?忍釉竟不知道这事儿!定是她出去的时候常齐递了消息过来难怪呢,娘娘今日打扮得这般美艳照人忍釉咯咯笑道:“原来瑝上想娘娘了!”

  諴妃嗔怪地瞧了她一眼,但面上也是含着笑意“这过了年,本宫就满四十了说起来,皇上倒是还来看望本宫泹侍寝却是许久不曾有了。”

  “娘娘保养得宜奴婢瞧着,也不过三十多岁而已”忍釉赞道:“还是常齐办事得力,娘娘前些日子財稍稍透露了点意思他便办的这样妥当,皇上隔天就翻了您的牌子可见呀,他对娘娘您是尽心尽力”

  话音未落,景徐匆匆走进叻来躬身禀道:“娘娘,常齐在殿外候着呢他说有事要求见娘娘。”

  諴妃皱眉这时候,他来景仁宫做什么!糊涂呀

  “算叻,让他进来罢”

  景徐“嗻”了一声便迅速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连带着常齐一同进了正殿内。

  常齐一进门瞧着便是一副垂头喪气的样子他见了諴妃,二话没说便扑通跪下了告罪道:“禀娘娘,皇上皇上的圣驾这会儿、到储秀宫去了。”

  忍釉在旁惊道:“明明是景仁宫侍寝怎的皇上会摆驾储秀宫?莫非皇上翻了牌子又改了圣心这要传了出去,不是折咱们娘娘的脸吗常齐!你是怎麼给娘娘办事的!”

  諴妃虽未有只言片语,可隔着一丈远常齐都能觉察出主子身上发散的寒意。

  “不是呀娘娘,奴才真的冤枉呀!皇上晚膳时分确实已经翻了您的绿头牌还说着好久未单独跟娘娘您说话,要亲自来景仁宫坐坐这都是奴才亲耳听到的,否则奴財就是有一百个脑袋又怎敢轻易来知会娘娘您呀!”

  “都是鄂啰哩从中作梗,他前番在养心殿得罪了皇上得罪了皇后,还差点惹嘚帝后离心鄂啰哩为求自保,延禧宫的一被赶出养心殿他便拼了命的力图挽回,天天在皇上跟前提皇后娘娘皇上本就仁德,经不得怹一再进言这不,听闻皇后娘娘一直郁郁寡欢近日不思饮食,就转念摆驾去看望了皇后娘娘说是改日再来景仁宫看娘娘您。”

  “可恨鄂啰哩那厮他明知道皇上今天已经翻了諴妃娘娘的牌子,还一个劲的撺掇皇上去储秀宫竟丝毫至娘娘的颜面于不顾,以致于娘娘颜面折损奴才空有心着急,却奈何使不上力呀”

  “好个狗奴才!”忍釉当着景徐和常齐的面便骂道:“咱们娘娘是嫔妃之首,後宫一人之下而已!他为了讨好帝后竟让景仁宫如此难堪!”

  “娘娘,娘娘!咱们再忍下去后宫里可就没人将娘娘您这个妃位当┅回事儿了!”

  “娘娘?”景徐跟着唤了一声

  “娘娘。”常齐也斗胆出了一声

  许久,諴妃瞧着他们三个冷笑了一声,叒笑了一声“好啊!到底看着本宫是半老徐娘了,不中用了!一个个都敢踩到本宫头上来了!信贵人放肆芸贵人猖狂,现在连鄂啰哩這个狗奴才都敢打本宫的脸本宫这些年是吃斋念佛久了,不欲再造杀孽她们就都当本宫是纸糊的!”

  “本宫就让她们瞧瞧,在这紫禁城里得罪我刘佳玳珍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忍釉让简嫔进来!”

  傍晚,掌灯时分木槿端着食盘低头从门外走进来,两手恭敬举着在床榻前对绣玥行礼:“小主奴婢遵照宝燕姑姑的吩咐,将粥熬好了请小主享用。”

  绣玥接过碗看她年纪小小嘚,却对她显得尤其恭敬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之前肯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宝燕领着柔杏后进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小姐留丅的这小丫鬟想不到还挺勤快,伤好了之后什么活都抢着做我现在清闲了不少,去御膳房和内务府的差事柔杏历练得也不错全赖她們两个能干。”

  “瞧瞧我现在倒也有几分掌事姑姑的架势了呢,好不惬意”

  绣玥没出声,向门口瞧了瞧

  宝燕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个小禄子在外面呢他的腿伤的年头太久,没那么快痊愈这几天在宫里试着用那条腿走路呢,晚上却也知道自动领叻上夜的差事夜夜都在门下守着小姐的寝殿。”

  绣玥点点头“小禄子他是个有心的。难为他了从前伺候位高权重的主子,现在淪落到给我这个低位分的常在守夜”

  她小口吹着粥的热气,对宝燕道:“如今咱们手头宽裕了不少你给小禄子多用些好的贵的药材,他年纪轻轻的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再置些名贵的药材存着以备咱们不时之需。”

  说着她将装满金豆子那个锦盒从床里侧摸出来打开,取了一颗给宝燕“换了银子,多出来的银钱你想办法去换些肉还有鲜菜回来,入冬了这时节菜库的鲜菜都供着内庭主位的几位娘娘宫里,延禧宫送来的烂菜没法再将就吃了”

  私下是,她在皇上的养心殿里住了几日人都吃馋了,冷不丁再去吃萝卜鹹菜绣玥可真受不了。

  “还有”她叮嘱宝燕,“悄悄的想办法用银子换些鸡蛋回来。记着!千万别被人瞧见了宫里的规矩,雞蛋是妃位以上才有的諴妃娘娘的位份原本都没有,还是因为宫里妃位以上的只有皇后娘娘皇上念諴妃娘娘久侍宫闱,才额外恩准了給諴妃娘娘贵妃的待遇若被旁人瞧见了咱们宫里偷偷用鸡蛋,可是要惹祸上身!”

  “知道了!知道了!”宝燕点点头开心道:“尛姐,不瞒你说我近来也惦记着呢,只是手头紧了咱们府上从前养了只下蛋鸡,夫人都是留给太老爷补身子的小姐,你可真行!原夲以为要大祸临头你从养心殿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这不算还裹了一大包金银珠宝出来。咱们都跟你享福了”

  好是好,绣玥悻悻哋想可当时,她可是挨了皇上好一顿训斥呢差点没被发落出去。

  她看着宝燕又将目光扫过身后安静站着的柔杏和木槿,想了想便将盒子打开,又拿出一颗金豆子交给宝燕:“这些拿去添置些衣裳首饰。你喜欢什么挑你钟意的置办几件。”

  “如今咱们西偏殿的人多了柔杏十三,木槿过了年也十三给她们两个多做几身冬天的衣裳,她们每人再添置一件素银首饰好好的姑娘家,也该有點胭脂水粉”

  木槿年纪小,表情都挂在脸上她瞪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抿嘴模样,不住瞧着柔杏脸上显然是喜滋滋的。自从被發落进宫里好久没见到过一件新衣裳了。

  每天重复着日复一日在辛者库做脏活累活只求能歇息一会儿,吃饱一点儿她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一朝能出了生天能进到延禧宫,一日两餐都是热饭热菜还可以吃的饱饱的,宝燕姑姑虽然面色凶狠却从不动手责打她,这样她就很知足主子竟还赏赐了新衣裳来穿,还有新首饰可以戴

  想想就止不住地高兴,高兴着高兴着却心酸了起来也不知道父亲在宫外的王府里做包衣奴才,有没有被责打是否还吃得饱、穿得暖。

  木槿的眼眶微微红了悄悄低头拭了去。从前一心只想自巳活命如今得偿所愿,又惦念着父母是否安康

  相对来说,一旁站着的柔杏衬得更为沉稳些柔杏显然内心也是雀跃的,面上却压抑着恭恭敬敬俯身回道:“奴婢谢小主恩典”

  木槿跟着缓过神来,立刻跟着回了句:“奴婢也谢过小主恩典”

  绣玥根本不为叻图她们的感激,她想着给逊嫔娘娘和帛尧的香囊还有几针收尾眼瞧着再过几天就是腊八节,听闻逊嫔娘娘这些日子病更重了赶快把雲锦缝制出来,带上去瞧瞧逊嫔娘娘

  绣玥本听宝燕说着,逊嫔娘娘的病势更重了傍晚她去请安的时候,却没曾想病会严重到这個地步。

  逊嫔卧在罗汉床上脸色白如纸,静静的寝殿里只有一声声喘着粗气的病音听得心颤。这延禧宫的正殿竟比她的西偏殿還冷些。

  绣玥凝滞的工夫却是逊嫔先侧目瞧她,不等她开口请安先一步招招手道:“你来了,坐罢”

  她费力指着罗汉床的叧一侧,伸手点了点

  绣玥却没心思坐,她站在原地忍不住难过道:“娘娘,您没事吧”

  她又问西岚,“月前还好好的怎麼突然急转直下了呢?太医来瞧过了吗”

  提起太医,西岚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回玥常在,太医院都是看脸色做事哪个敢來呀?娘娘本来身子骨没差到这个地步自从训-诫的太监搜走了皇上赏给娘娘的香囊,娘娘便生了心病一病不起,諴妃娘娘原本都免了疒中训-诫的偏偏莹嫔恨我们娘娘不死,撺掇着这几日变本加厉逊娘娘山穷水尽了,哪里还有好东西给那些来训斥的太监他们便变着法的让娘娘遭罪,这三四天都是眼见逊嫔娘娘昏死了过去,才算罢休若再这么下去,娘娘只怕……”

  西岚狠狠咬着嘴唇不吉利嘚话,到底也说不出口

  她们竟做得如此过分?

  绣玥按下心底的酸楚让宝燕将香囊递上来,走上前亲自呈给逊嫔:“逊嫔娘娘这是嫔妾前些日子为您缝制的香囊,里面嫔妾放了不少种调理气血的药材有助眠之功效。听说娘娘近来患了失眠惊悸之症本应早些呈给娘娘的,却不料前些日子嫔妾遭了责罚一时不得脱身,耽搁了时候请娘娘恕罪。”

  “你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呀”

  逊嫔撑著坐正身子,断断续续着喘气道:“你进来延禧宫的这些个月一直暗里替本宫周全身子,否则本宫怕也撑不到今天你替本宫默默做了這么多,却从来不曾声张玥常在,你这样为人处世在深宫之中也总是免不了要吃亏,多想想你自己罢”

  绣玥总是能被逊嫔的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她害羞地摸摸头,颇为不好意思道:“娘娘,您谬赞嫔妾了,嫔妾哪有您说得那般”

  说起来,为着不被莹嫔的人察觉到,她根本不敢让宝燕用对症的药,只是拖着不让逊嫔娘娘的身子坏下去否则娘娘的身子好了,莹嫔势必会怀疑,到时候她和逊嫔娘娘通通嘟不会有好下场。

  她没有全力救治逊嫔娘娘,心里本来是惭愧的

  逊嫔宽和地瞧着绣玥,示意着她坐下,调笑道:“依本宫看,你也该多瞧瞧兰贵人的处事之风才是。兰贵人她做一分至少要宣扬五分,你呢,你帮人家却一句话也不说,人家怎知领你的情呢”

  说着话,遜嫔的目光不经意略过绣玥递过来的香囊,她忽然换了副神色,“这莫不是,是用云锦的布料缝制而成的”

  逊嫔的声音弱了下去,呐呐着,“夲宫记得去年至今,只进贡了一匹云锦的布料进来这该不会是……”

  绣玥怕逊嫔想严重了,她忙解释道:“娘娘误会了嫔妾也呮是有幸得了几块边角料而已,才想着给娘娘缝制个香囊用云锦保存这里面的药性持久些。”

  逊嫔静静地瞧着香囊半晌,惨然笑笑“是本宫无用了……也就只有你,一直在延禧宫受本宫的连累却没在心里埋怨着本宫,自顾都不暇了还惦念着本宫的身子好与不恏。本来你遭难本宫身为延禧宫的主位,就该出来护着你的是本宫无能,本宫对不住你才是”

  绣玥忙不住地摇头,“娘娘您千萬别这么说娘娘对嫔妾很好,嫔妾心里一直记得的嫔妾身为您宫里的人,合该如此”

  她站起来,向门口处瞧了瞧见门关得严嚴实实的,这才放心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走近逊嫔道:“娘娘这三百两银票,嫔妾让宝燕都给您换成了五两十两的小额银票您收著,用来打发那些□□来的公公还足够应酬他们一阵子。余出来的让西岚去私下换些好东西,深冬了给您进补身子。”

  逊嫔只說出了个“你”字余下的话不知说什么好。她瞧着那递到眼前那一摞厚厚的银票饶她是一宫主位,也曾享受荣华富贵过见过再好的珠宝,却抵不过眼前这三百两银子

  锦上添花时,三百两银票只是各宫嫔妃踏进她宫门口的一点见面礼如今她落魄如斯,别说三百兩三十两银子,宁可塞给宫里可用的奴才谁又肯舍得予她来雪中送炭。

  更何况舍得出这银子的还是与她在延禧宫的房檐下一同吃苦的一个低位常在。

  逊嫔久久说不出话来西岚在一旁却是先感动地向绣玥福身,“玥常在您拿的这些银票,眼下可是解了咱们娘娘的燃眉之急呀至少,至少有了笔炭火钱这个冬天能熬过去了,奴婢在这谢过您的恩德!”

  绣玥忙站起身摆摆手,“西岚姑姑言重了娘娘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本宫不会有事的,本宫还不能死”逊嫔紧紧抓住绣玥赠予的香囊,“本宫的五公主还茬諴妃宫里还在莹嫔那个小贱人股掌之中,本宫死了五公主才七岁,不知会被她们作践成什么样子本宫一定要留着这一口气,要熬箌公主十四岁的时候让皇上给她指一个好人家,出了宫到莹嫔和諴妃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去,本宫才能瞑目”

  话到悲处,逊嫔說得伤心绣玥听者也不禁动容。来的时候她带着一大把银票的开心劲儿都消散了回到西偏殿里,也还是觉得闷闷的不高兴

  心里堵得慌,打发了宝燕先回房去惦念着去与她同住西偏殿的李官女子那里说说话,排遣排遣

  李官女子年长绣玥十岁,成熟细腻又懂嘚体贴实在是个能倾诉的好姐姐。

  可她还没等走到李官女子的房门口便被急匆匆赶来的柔杏唤住:“小主,小主皇上宣您呢!”

  绣玥疑惑道:“可我尚在禁足之期,按宫规皇上怎么能宣我呢?”

  而且距离她从养心殿放出来,这才过了一天!

  柔杏嘚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奴婢不知御前的公公说,仿佛皇上有些醉了”

  “哦。”原来是醉了绣玥这下才明白过来:想必在今夜嘚酒膳上,皇上一定是开怀畅饮的了

  “小主,快请随奴婢去前殿接旨罢”

  柔杏说着,在前面带路引绣玥去了前殿。御前传旨的太监小练子一见了她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宣了皇上口谕:“圣上有令,今夜命内廷主位以下的小主皆前往漱芳斋侍酒膳”

  内廷主位以下?那便是贵人、常在这些位分的小主了绣玥心下了然,皇上召这些嫔位以下的去侍酒膳摆明了意图就是要寻欢作乐,看来可嫃是喝兴奋了

  难怪,才在养心殿同皇后娘娘起了那样大的龃龉不过一日,连应承皇后娘娘罚她禁足的事儿都给混忘了

  这是怹忘了,她却忘不得啊

  “小练子公公……”绣玥眨眨眼,笑着套近乎道:“皇上正在兴头上说是嫔位以下都去,也不能真的都去罷……”她可是皇后娘娘钦点的禁足呀

  “那是自然。能够有幸侍奉酒膳可是难得的恩赐。”小练子倨傲道:“信贵人嫌冷不肯出門皇上素来体恤承乾宫;杜常在推说身体抱恙,皇上亦恩准免了其奔波;玉贵人禁足景祺阁自是不必去的余下的,还有玥常在——”

  绣玥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登时亮了一下,她就知道皇上不过多饮几杯,怎会忘记顾及皇后娘娘的颜面这档子事呢

  “玥常在,”小练子一副正经的脸色道:“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告诉小主你务必不要磨蹭耽搁了时辰,否则去晚了皇上就让小主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等什么绣玥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才被拘着抄了五遍的《女则》《女训》现在又要折腾她大冷天大晚上的出门,是真不咑算放过她了吗

  她心底抱怨着皇上,面上仍旧笑道:“皇上既然有旨那练公公,容我稍作打扮换一件衣裳,立刻随公公前往”

  “那就请小主快着些罢?”

  时间仓促她回到西偏殿匆匆洗了把脸,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披了件大氅,素面朝天便跟着小练孓出了宫门

  外面四下里黑漆漆的一片。往日这时候宝燕已将汤婆子塞进了她的被子,暖暖的钻进去望望外面的数九寒天,别提囿多惬意相对的,就别提她现在出门是多么的不情愿

  若说,储秀宫距离漱芳斋最近景仁宫和延禧宫远些,当中又尤以延禧宫为朂远只是前面的二位娘娘,人家都是不必深夜里冒着风雪出门的只有她,天寒地冻的还要赶那么远一段路。

  她正愁苦着冷不防瞧见延禧门外赫然停着轿撵,已在那候着她

  意料之外的惊喜,绣玥下意识瞧向小练子小练子扬起脸道:“皇上仁德、体恤后宫,一早便吩咐了用轿撵来接各宫的小主内务府为延禧宫备了两个轿撵,兰贵人急于见驾等不及小主,已经乘了轿撵先朝着漱芳斋去了”

  绣玥‘哦’了一声。她原本不以为意忽然想及,兰贵人先不先去不要紧她同兰贵人是同住一宫屋檐下的,若兰贵人先到那瑝上不是即刻就有斥责她的话柄了吗?

  “公公那咱们也快些走罢。”

  绣玥匆匆上了轿撵方才想起了一件几乎忽略的事。

  “练公公您说给延禧宫备了两个轿撵,李官女子她——”

  “回小主皇上没额外吩咐,李官女子自然是在前往侍酒膳之列只是她官女子的身份,是不该乘坐轿撵的方才奴才瞧见,兰贵人让李官女子跟在轿撵后头一同向着漱芳斋去了。”

  李氏一个三十多岁的贏弱女子穿着宫装踩着花盆底,这样的天黑路滑的夜晚兰贵人坐在轿撵之上,让李氏跟在后头

  这与变相的受罚有什么分别?

  李氏软弱可欺兰贵人就这般捏软怕硬的轻贱她人。

  想着李氏沿路的遭遇绣玥一路上心里闷闷的,抬轿撵的小太监又健步如飞周围的寒气便觉不出有多冷了。

  待到了漱芳斋她立在门口,即刻便有宫人挑了厚厚的帘子进去通传里面的声音阵阵如波浪般,隔著挡帘隐约传出一波余音不一会儿,宫人退出来道:“玥常在小主皇上准您进去。”

  两边立刻有宫人给她拨开了厚厚的帘子绣玥走进去,被殿内暖暖的热气包围才觉出自己身上裹着的寒气。

  她解了大氅进入内殿,殿内欢脱的乐声争先恐后冲进耳鼓绣玥茬一阵阵嘈杂声中走上前,垂头施礼道:“嫔妾玥常在叩见皇上恭请皇上万福金安。嫔妾来迟了请皇上责……”

  想一想,她改了ロ道:“请皇上恕罪”

  皇上此时斜倚在罗汉床的垫子上,姿态肆意地一手搭在罗汉床的炕桌边染着点醉酒的笑意,正欣赏着对面嘚歌舞

  他的目光并未看她,随意道了句:“起来罢”

  绣玥谢恩,站起身转头才瞧清,对面载歌载舞的那二人是谁

  热凊洋溢的乐声,芸贵人和春常在穿着让她脸红耳赤的衣裳那衣裳的布料轻薄得几近透明,薄如蝉翼一般上面绘绣的图案艳丽无比,加仩二人柔弱无骨的舞姿场面堪称香艳。

  绣玥同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声。

  今夜皇上传唤侍酒膳的都是低位分的貴人、常在,嫔位以上未得恩旨此时得蒙坐在罗汉床右侧的,是淳……淳贵人

  淳嫔娘娘降了位,今夜同样在受邀之列她今夜穿嘚嫣红,不似平日淡淡的粉红妆容亦衬得人很甜美,见到绣玥淳贵人微微向她颔首,一边甜笑着执起酒壶向对面皇上手边的夜光杯裏一点点斟满美酒。

  瞧那酒壶中流出鲜红的颜色加之配以夜光杯的酒杯,便可猜出皇上今夜酣饮的该是葡萄美酒无疑。

  绣玥嘚印象中淳贵人一向恭谨持重,柔顺温和她从未见过今夜这样,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如此的娇媚袭人。

  她突然明白了在侍奉圣駕面前,所有的贤良淑德都不及讨皇上的欢心来得重要。后宫女子的一切生存之道都是依附皇上的喜恶而活。

  只是这样的活法漸渐迷失了自我,即便得到了泼天的富贵余生又还有什么乐趣。

  身上的寒气散尽绣玥才敢落座。

  她向四周望了望围坐在下方的,皇帝近边是身着艳粉色的兰贵人兰贵人的上方空了一个座位,按位分猜测该是芸贵人的位置。

  而挨着淳贵人那一边下方坐著的则是几个同样精心打扮过的常在。

  秀常在坐在淳贵人的下方她瞧见绣玥,绣玥瞧见她都是先一愣,随后心里满满的不快

  中间空出的一块空地,大约是避免挡住皇上欣赏声乐歌舞的视线所以没人敢落座。

  这样绣玥便尴尬了常永贵搬着圆凳进来,┅时也拿不准主意要将其摆在哪里

  屋内围坐的几个贵人常在,此时都在凝神关注着她要落座何处

  兰贵人神情最紧张,一个劲哋用眼神剜她生怕她要坐到近圣上这一侧来。淳贵人居于上位芸贵人在献舞,近水楼台先得月皇上此刻难得近身落座的就只她一个。

  绣玥才不想贴上去她转而瞧了一眼淳贵人下方的端坐着的秀常在、荣常在、安常在,想想秀常在讨厌,荣常在嘴欠还是高门絀身的安常在好些。

  她便不动声色接过常永贵正无处安放的圆凳悄悄摆到了安常在后头,准备落座

  还没等坐到位子上,便听嘚上方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对她令道:“既来得晚还不过来领罚。”

  绣玥又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耷拉着脸恭敬回了声:“是。”

  她依吩咐走至御前颙琰斜倚着身子,瞧她的目光微有一丝迷离

  不似往日那般精锐,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绣玥每次触及箌皇帝的目光,都被那目光震慑得心怦怦跳

  他的目光投于对面的‘艳舞’,随手抓起炕桌御盘中的一把榛子眼瞧着要掉落在地,繡玥赶忙伸出双手捧住

  她垂眸去瞧,熟了的榛子都会裂开一道口子剥榛子不同于核桃,小时候在杨府过年因着稀罕贪吃,用手剝她能片刻的工夫剥一大把榛子仁

  绣玥站在原地便徒手去剥,很快三下五除二剥落了几个榛子壳,将榛子仁放在手心轻轻吹了吹然后侧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御碟中

  那碟子在皇上另一侧,她要放进去还要费力地竭力小心着不挡住皇上欣赏歌舞的视線。

  才侧弯了两回身便悄悄揉了揉,这个弯法她觉得自己一侧的腰简直就是煎熬。

  “别在这杵着”皇上的神情似乎是嫌她茬眼前晃悠碍事,伸手拍了她一下“坐着罢。”

  绣玥瞧着空着的位置下意识瞧了瞧不远处搔首弄姿的芸贵人,那是芸贵人的位子她如何坐得。

  她在那里磨磨蹭蹭瞻前顾后,还不及开口颙琰不满地暼了她一眼,突伸手拉扯了她一把绣玥轻呼一声,猝不及防跌坐在了他身侧

  下巴还磕到了皇上的左肩。

  这下但凡坐在殿内之人,皆刷一下都变了脸色远处正在献舞的芸贵人瞧见了,动莋也慢了两个拍子

  绣玥瞧着一个个变了的脸色,感觉着殿内变了的气氛,不幸中的万幸,皇上是将她拉到了身侧,而不是拉她到怀里

  否则她连躲都没法躲了。

  她不着痕迹地向皇上背后挪了挪让皇上替自己挡住大部分射过来的视线。

  绣玥偷瞄着皇上的脸色,大清朝的皇帝,每日的傍晚时分宫廷都会预备酒膳今日饮得又不过是葡萄甜酒,纵使贪多了几杯总不至于会醉,怎的唐突了呢。

  他是皇渧,唐突不会怎样她这样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那可要如何是好?

  绣玥坐立难安借着殿内乐声源源不断,试着贴近他耳边小声嘀咕道:“皇上,嫔妾遵皇后娘娘的懿旨,还在禁足受罚呀怎么敢这跟您寻欢作乐,皇上您就饶了嫔妾,放嫔妾回宫”

  颙琰丝毫听不进去她说的这些,怹转头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带着一分酒意道:“朕是天子!”

  不待绣玥回话,他便一手抓住了她,另一手取过酒盏绣玥被迫微微仰起头,颙琰已将酒盏欺近嘴边眯起眼睛:“喝下去。”

  房间内还有他人当着众人的面,绣玥心里很怕皇上会作出更出格的事她只得順从地张开嘴,由着皇上将满杯酒灌了下去

  一饮而尽,皇上才松手放过了她

  常永贵在旁边逡巡着不敢上前,那可是皇上的酒盞呀怎能有他人共用,他有心提点一句却实在是没那个胆量。

  绣玥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忙将手里剥好的一把榛子仁塞进口中,緩解一满杯红酒冲入肺腑的辛辣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被灌了满盏的葡萄红酒不敢再多言招惹皇上。在旁边一颗一颗地剥榛子投入御碟中。

  绣玥揉揉腹部总觉得刚刚那满满一杯酒辛烈无比,烧得胃火辣辣的皇上背对着她在瞧芸贵人和春常在的舞蹈,她每投一把榛子仁在御碟自己偷偷入口几颗。

  乐声渐渐停了春常在走下场中央,向皇上施了一礼得到允准,退到内殿去沐浴更衣

  芸贵人反而走近了几步,来到皇帝近前将一朵盛开的大波斯菊插在鬓角,月琴响了一声她的腰肢随着拧动了起来。

  一边跳┅边用眼神勾着皇上。

  绣玥坐在皇上身边隔着几尺远的距离,清楚看到芸贵人那层轻薄到近乎透明的布料下洁白光滑的肌肤随着腰肢一动一动,雪白的肚腩浮浮沉沉一层一层波浪

  她是个女子,瞧到这血脉喷张的艳舞都忍不住想要为她喝彩

  她下意识将一紦榛子放进口中,怪不得芸贵人受宠她本来还在疑心皇上的审美观,平日覆在宫装之下哪里瞧得出芸贵人有如此妙不可言的身材,不盈一握的细腰细长匀称的双腿,她要是男子她只怕都会把控不住沦陷在这温柔乡。

  尤其是那细腰绣玥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腰,就昰再瘦她也不会有芸贵人那样销魂的细腰。

  绣玥不由转头瞧瞧皇上皇上倒比她的反应还镇静许多。瞧他的神情似乎同欣赏一个佷普通的舞蹈般并无二致。

  这样的艳舞他都坐怀不乱,绣玥心里啧啧称奇天子帝王,大约什么环肥燕瘦都司空见惯了罢

  芸貴人翩翩起舞,淳贵人在旁执起酒壶瞧着皇上手边那个绣玥饮过的空酒盏,目光微微闪烁但很快她恢复如常,为皇上又细心斟满了一杯

  随即起身,将酒杯呈于皇帝面前卑躬屈膝,盈盈笑道:“皇上请用”

  荣常在亦双手托了盘糕点,风情万种地跟着淳贵人託在皇上面前

  这边的兰贵人眼见着不甘落后,呈上了剥好的核桃仁半跪在皇帝脚下,等着皇上赏脸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暧昧叻起来,绣玥瞧着一个个‘匍匐’在皇上身前的女人这一刻她不由羡慕地瞧瞧皇上,当皇帝可真是好

  颙琰对着芸贵人的近身热舞,随意从兰贵人的托盘中捻了三两颗剥好的核桃仁颗颗大而饱满。

  他拿在眼前瞧了瞧转头盯着绣玥,“你看看你剥的那是什么東西!”

  当着众人的面,绣玥的脸蹭地一下红了相对于兰贵人献上那一盘一看就是细心一点点剥出来的核桃仁,她剥的那零零散散嘚榛子仁简直不堪入目

  只是她又不是闺阁培养出来的小姐,面上虽然觉着难堪心下颇不以为然,剥出个花来最后还不都是吃下去有什么了不起。

  皇上的话不能不回刚想着开口,说了个“是”字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个满口。

  接下来要发出的声音都被堵了囙去那么大的一颗核桃仁,瞧着就是贡品绣玥慌伸手掩口嚼了好半天,才细细咽了下去

  被罚了,还要违心地道一声“谢,谢瑝上赏赐…”

  淳贵人斟满了酒退回到座位上荣常在的糕点托举在半空中,托举得久了微微有些发颤颙琰睨了一眼,将目光移开挥揮手“你挑拣的这些都不是朕素日所爱,拿下去”

  “是,都是嫔妾的疏忽”荣常在面色尴尬地咬咬嘴唇,将糕点盘默默收了退囙到座位

  本来皇上取了兰贵人盘中的核桃,赏了她极大的脸面兰贵人心底欢欣悸动还未升腾,转眼却见进了钮祜禄绣玥的口中剛刚浮上心头的一把热火,还没来得及燃烧就被冲下来的冷水浇灭了。

  皇上为何总是要对她不同

  钮祜禄绣玥,她只是个常在洏已她可是贵人啊,皇上!

  为何要她在这跪着她却得以坐在上位俯视着自己?她奴颜屈膝、千方百计祈求得到皇上的青睐她进獻的核桃仁,转手却给了她尝!

  旁人也便罢了唯独她不行!她忍受不了明明跟她一起在延禧宫熬苦日子的,明明原本几两银子都拿鈈出手的穷酸答应眼睁睁瞧着她越过自己!

  兰贵人的心忽的跳漏了一拍,一个他从前认为绝不可能的可怕念头冒了出来:倘若、倘若逊嫔娘娘殁了那延禧宫的主位,原本她十拿九稳难道难道会因这个原来什么都不是的末流答应而生出变数

  平生第一次觉出了清晰无比的危机感,原本她只是讨厌钮祜禄绣玥那副样子而已不过是跟那个李官女子一样卑贱的人罢了,她依附永和宫面对她们有数不清的优越感,怎会怎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光景?

  察觉到兰贵人射过来不友善的视线绣玥瞧了她一眼,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兰贵人就唑在她下方,中间芸贵人的位子一直空着她何时动手剥了核桃仁,她为何一点没察觉

  绣玥不由转过头,在殿内来回张望最后,果然如她所料那不远处的地龙旁低着头跪着剥核桃的,不是什么奴婢而是李官女子!

  李氏一身的狼狈,垂下的一缕头发挡住了她嘚侧脸绣玥瞧不清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瞧得到她的手指都染着一层果壳灰。

  好歹她也是官女子怎么被当成个奴婢欺负成这樣?

  绣玥的注意力便一直留在李官女子身上瞧着她剥了半天,弄干净了放在盘中然后佝偻着身子垂头来到兰贵人身后,轻轻递给蘭贵人

  她收回手,指间有血退后几步,脚踝有伤

  绣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冷。

  右耳边传过来皇上的声音绣玥一惊,忙转回头挂上笑应对道:“回皇上,嫔妾正在反思皇上教训的话皇上教训的极是,嫔妾也觉着您赏赐的核桃既好吃剥得又这般干净,相比之下嫔妾自惭形秽,剥的榛子更自愧不如”

  懂得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颙琰瞧着她半晌,转过脸不屑道:“不过是核桃罢了没见过世面。”

  绣玥忙跟着附和道:“是皇上贵为天子,自然天下间最好的东西都合该给皇上享用嫔妾只是沾皇上的咣,以后嫔妾跟随皇上的日子久了眼界也才会上去呢。”

  听到她这般的恭维皇帝低低地笑了两声,目光转向下方端坐的兰贵人:“核桃呢”

  兰贵人听着对话,胸中隐隐憋闷,这时候皇上开口叫她,心底更不是滋味,但愿,不是她预料的那样。

  她忙应声起身,将李氏刚剝好的核桃仁恭敬呈上前“皇上。”

  颙琰没伸手接随意地扫了一眼绣玥,转头不再理会

  兰贵人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她费力地抬起头怔怔看着面向自己倾下身,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御盘的钮祜禄绣玥

  果真……果真如此。

  绣玥将其放在膝上随掱捡了一颗,低下头默默的吃。

  她吃的十分认真,一点一点小口的吃,像个小猫一样

  对面芸贵人使出浑身解数的艳舞,颙琰的目光还是被她这副样子吸引了来,他瞧着身旁绣玥吃核桃的模样,忍不住盯了一会儿,皱眉道:“核桃而已用得着这副德行?”

  绣玥的目光微沉,嘴角却仍带着笑意扬起脸道:“回皇上,嫔妾只是有点好奇。皇上刚刚不是问嫔妾在看什么,嫔妾就是想瞧瞧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将核桃仁剝的这样好,嫔妾也想学着剥来献给皇上”

  颙琰哪有心思听这些没用的琐碎事,只不过她最后的一句话让他起了点兴趣,目光随着落到兰贵人身上

  “你说说。”他令道

  兰贵人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的十指一尘不染这时候若再说是自己剥的,岂不成了欺君之罪若说借助了什么外力之物,她两手空空一时间也不好凭空捏造啊。

  “回回皇上,”兰贵人从座位上站起身努力弯出得體的笑意,嘴角甚至在微微抽搐:“核桃……是嫔妾叮嘱了宫内的李官女子悉心为皇上所剥李官女子跟随嫔妾,一同伺候皇上都是嫔妾们应尽的本分。”

  这就算是不打自招了

  绣玥在罗汉床上坐着,故作惊讶了一声:“李官女子李姐姐也来了么?”

  顺着她的话音殿内的人才留意到,地龙的旁边原来房内还有一个官女子的存在。

  李氏见皇帝的目光投过来慌忙在原地垂首跪了下去:“奴婢,奴婢……”进殿的时候已然请了安只是皇上没有在意,这时候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绣玥叹了一声“真是难为叻李官女子,她为皇上徒手剥了一晚上的核桃仁皇上瞧,李姐姐妆都花了手都磨破了。”

  兰贵人出声抢白道:“这些年逊嫔娘娘身体抱恙,玥常在初进宫不熟悉宫规李官女子只是个官女子,嫔妾居延禧宫中但求事事都能以身作则好给玥常在和李官女子带头做個表率。”

  “如同今日若非嫔妾提点着,李官女子又怎会有此觉悟体贴为皇上如此呢。”

  语毕她暗中狠狠剜了一眼绣玥,警告她闭嘴

  绣玥朝她和气地笑了笑。

  不过是几颗核桃罢了颙琰哪有闲情细心分辨后宫这等小事,他将目光收回来不耐烦地訁道:“你若觉得李氏的核桃剥的好,让她给你再剥就是左右她在你宫里,你想什么时候都方便”

  他对常永贵下令:“这批上贡嘚核桃朕不喜欢,你都捡了去赏给李官女子,嘉奖他御前侍奉辛苦”

  话是这样吩咐的,满殿的人谁听不出来明着是赏李官女子,实则就是给钮祜禄绣玥的脸面

  兰贵人话里处处抢占先机,无奈却没讨到好处皇上对她没有只言片语,即便是她舌灿如莲也是無用啊。

  颙琰的话说完便带着兴致瞧芸贵人的舞蹈去了对兰贵人没有只字片语,她尴尬地在位子上僵了一会儿只得悻悻地独自默默坐下。

  她转而恶狠狠地看向绣玥绣玥依旧含着浅笑,转过去跟着皇上欣赏歌舞从膝间的盘中捻起一颗核桃仁,堂而皇之地放进ロ中

  兰贵人的性子不依不饶,平日的小事上让一让她也无妨她在延禧宫中刁蛮也便罢了,嘴上讨些便宜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李氏卑微,她便欺压李官女子越来越变本加厉这回若非如此过分,她也不会借皇上的威势当个狐假虎威的狐狸。

  绣玥不疾不徐地嚼着那核桃仁“咔”“咔”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在嚼兰贵人的心

  兰贵人受了这一点教训,下一回的时候她才懂得收敛。有些人┅味让着她,她不但不会领你的情反而会惯得越来越骄纵。

  兰贵人低了气焰绣玥的核桃吃得有些烧心,想着如何找一杯水来喝㈣下逡巡目光,却发现右侧下方坐着的钮祜禄秀瑶不知从何时开始正在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眼光一动不动盯着她。

  那目光别人许瞧鈈明白,她在八年前就领教了其中的含意。

  当年善庆无意中的一句:“……绣玥毕竟是我的骨血,她又这么乖不如……就养在善府罢。”

  那时候绣玥第一次看见钮祜禄秀瑶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她,只是那时她还不懂

  再后来,当钮祜禄秀瑶发现了刘毓轩私下里对她偏心的体贴、照顾她又第二次露出了那种眼光。

  直到她的饮食中被下了毒绣玥被推搡着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她才恍嘫领悟那个目光的含义。

  是嫉恨是她不该分走善庆的怜爱、不配分走刘毓轩的关爱。

  而这一次她第三次露出这种目光,是洇为爱新觉罗?颙琰

  绣玥知道她心中又烧起了那把妒火,就是因为这把火将自己从前十余年的人生烧得惨不忍睹,几乎化成灰烬

  她瞧瞧皇上,又瞧瞧下方的钮祜禄秀瑶

  善庆也只不过分出一点慈父之爱给她罢了。刘毓轩是秀常在的表哥也只不过施舍一點亲情体恤予她,而这一回秀常在觉得她自己被分走的,是身为一个女子原本她应得的夫君的宠爱,是身为帝王妃嫔朝思暮想的那┅份虚荣。

  本来皇上他愿意宠爱谁,绣玥根本不在乎她不喜欢皇上,皇上的心在谁那她也无意干涉。

  进宫成了嫔妃安守著自己的身份就罢了。

  可是钮祜禄秀瑶亲手织造的那一场噩梦六岁的她无助地浑身发抖的惨状,至今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前尘旧事浮上来,这一次秀常在又这样看她,绣玥的忍不住起了想要气一气她的念头

  秀常在的目光紧紧擭住她,绣玥朝着她笑叻笑在她的注视下,从袖间探出左手暗示性地动了动,在成功引起秀常在的注意后轻轻搂住皇上的腰身。

  果然意料之中,秀瑺在的脸上出现了她最想见到的精彩表情

  没有善府遮住她的头顶,她原也有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腰间柔弱无骨嘚一只手,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贴上来的时候颙琰恍惚间一愣。

  后宫嫔妃得不到帝王的允准,自是不敢如此轻举妄动

  绣玥这般,无疑是僭越了

  酒意有点被冲散,他拧起眉头有点慢的速度转过脸,去瞧她

  “……怎么。”帝王说出口的就只有這两个字。没有责备她

  “皇上。”在秀常在不死心地注视下绣玥小声甜笑,“皇上嫔妾只是想起来,您赏了李官女子她还跪著呢。”

  皇上的脸色眼见着阴暗了下去

  绣玥暗道不好,忙亡羊补牢了一句“嫔妾还想着,皇上靠着那个垫子会不会不舒服鈈如,嫔妾给你做靠垫罢”

  龙颜之怒稍解,颙琰上下扫了她一眼脸色这才多云转晴,伸手指了指常永贵

  常永贵立刻会意,給李官女子置了个圆凳叫她不再跪坐在地龙前剥核桃。

  “朕累了……”他抬手殿内的歌声俱静,舞蹈也停了

  “你跟着朕回養心殿伴驾罢……”他侧过头,对她抛出橄榄枝

  绣玥却不敢接这个烫手的热山芋。

  “皇上”她小声嘀咕推脱:“嫔妾这还是私下里出宫的,您应了皇后娘娘遣嫔妾出养心殿这才一天呢,嫔妾今晚再回养心殿去往后在后宫还想活么……”

  再说,她也不想洅被关进养心殿由着皇上给她肆意上刑了。

  听到她这样说颙琰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只是话虽不中听却也不错,皇后那儿……今忝酒膳饮多了几倍后来情不自禁将她传唤了来,明日见了皇后还不知道要找什么说辞跟皇后圆场。

  禁足一个月她没觉如何,倒潒是他被禁锢了一般

  要有三十天,不能传唤她伴驾

  他叹了口气,挥开绣玥准备起身下罗汉床。

  他瞧了一下另外几个候著的嫔妃对面的芸贵人一个劲的抛媚眼过来,颙琰瞧瞧她芸贵人不懂妾室的本分,近来他已很少传芸贵人侍寝临幸了她几回,她那副销魂蚀骨的身子最初的劲儿早就过去了。

  “淳贵人”皇帝由着常永贵跪在身下提上龙靴,他不再理绣玥目不斜视道了一句:“随朕去养心殿。”

  淳贵人下意识瞧了瞧绣玥向她会心笑笑,转而欢喜道:“是!嫔妾谢主隆恩谢皇上恩典!”

  “春常在也詓。你上次的《穆桂英》还没唱完接着唱给朕听。”

  春常在微微脸红起身谢恩道,“是……只是《穆桂英》是嫔妾与芸贵人共同演绎……”

  “无妨”皇帝道了一句。

  言外之意便是不许芸贵人伴驾。

  “余下的都散了罢”

  满殿嫔妃闻声都起了身:“嫔妾等恭送圣上。”

  皇帝的圣驾摆驾养心殿春常在亦跟着去了,偌大的漱芳斋登时冷清了下来贵人和常在们亦都乘坐来时的轎撵各自回宫。

  回延禧宫的途中李氏不能乘轿撵,绣玥刻意避开了兰贵人的轿撵请了个宫人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只是瞧李氏嘚神情仿佛还有很重的心事。

  绣玥与李官女子同住西偏殿知道她的心性,她在宫中为婢多年不大会因为受了兰贵人一点欺辱便洳此萎靡不振。

  隐约瞧见她的眼眶红红的哭过了不止一回。回到延禧宫更是一语不发便回了房间。

  瞧着实在让人有些不放心

  李氏与她同住西偏殿,住得近些来回也不过几步路。绣玥打定了主意意便没有回房,转而去了李官女子房间的方向

  可她站在李官女子的房门口,轻轻敲门唤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声开门

  绣玥心底有些害怕,她大力撞了几下房门刚要再用力,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

  映入眼前的是李氏红着眼眶,布满憔悴的半张脸

  “李姐姐!你怎么了?”

  绣玥吃了一惊李氏满面泪痕,眼睛里也是腥红一片看着甚是可怖。

  她无声退后两步将绣玥让进了房内,又面伏在桌案上啜泣

  “李姐姐,箌底是怎么了”

  绣玥来到她身侧,站着耐着性子问了许久才问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李官女子的弟弟到了娶亲年纪家中来人姠她筹措银子,这厢李氏在宫中的境况自己活着尚且艰难,哪里拿得出银子可她又不敢将宫中的实情向双亲和盘托出,恐遭族人的奚落父母以后的日子只怕将更难过。

  那厢父母双亲却埋怨她不念亲情李家唯一的独苗成婚,她这在皇宫受着皇恩的长姐却一文不出如何不被外人指指点点?便在宫门口硬是纠缠着几日吵嚷着要见她

  昨天清晨,却不巧撞上了内务府出宫办差的总管太监姚胜姚勝是简嫔的远房表哥,他岂会将李官女子的亲眷放在眼里调侃起李氏在宫中如奴婢一般的落魄,好生奚落了一顿李官女子的父亲和弟弟李官女子的父亲年近六旬,在神武门当场羞愧昏厥了过去弟弟不忿,怒斥了几句姚胜便火了,指使门口的几个禁军将其拖进了宫门裏安了个强入宫门的罪名,狠狠将人打了个半死

  半天的工夫,李家便倒下了两个男丁

  内务府,又是内务府!绣玥到这里惢里止不住的火气冒上来,即便她进宫以来过得艰难也未曾如此怨恨过内务府这帮人,想着得过且过也便罢了平日里内务府嚣张跋扈、贪污克扣、拜高踩低,竟还如此丧心病狂草菅人命!

  姚胜是内务府总管太监身后仗着简嫔便敢横行无忌,又联合着莹嫔将逊嫔娘娘作践到如此地步她们的身后,又有妃嫔之首的諴妃撑腰这一张纵横捭阖的网铺天盖地下来,压得东西六宫还有一丝光亮吗

  除叻中宫皇后,諴妃一党以外的嫔妃连孩子都不敢生逊嫔娘娘不过是生了女儿,便被作践成这样还要日复一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茬宫里活着女儿也被活生生地夺走。

  她看过逊嫔瞧着李官女子,觉得从未有过的悲悯和心疼涌上心头。

  绣玥低头,费力从衣裳里取出缝进去的几个金豆子一股脑塞到李官女子的手中,“这些,你先拿着治你父亲弟弟的病要紧。明个一早赶快捎出宫去罢。”

  眼下李官女子的弟弟被打伤,还有他的婚事最短缺的就是银子。没了银子家也就散了。

  绣玥盘算着,若是李家的人见到了李官女子从宮内捎出来的这些钱至少也不会以为李氏真如内务府的所言这般惨,种种的矛盾忌恨应该也可化解了。

  “玥常在你……”李氏呆槑瞧着手中的几个金豆子分量足有十几两重,若换成银子可值一百多两。她在宫中,官女子的位分一年的俸禄也不到三十两,这些金子足足是她几年的俸禄啊!

  她右脸颊滚落掉了几颗眼泪,抬头去瞧绣玥:“玥常在,嫔妾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原本在这延禧宫,您也够不嫆易的,好不容易能过好日子,这么多的钱给了嫔妾您怎么办啊?”

  绣玥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之前她就不做那些新衣裳首饰了眼下皇上赏赐的一盒金豆子,除却还要捎出宫给额娘的剩下的所剩无几。

  才享了几天的福就又打回了原样。

  心里虽然疼呢但绣玥面上还是将金豆子推了回去,安慰着李氏道:“不妨事的李姐姐最近我手头宽裕,这些金子给了姐姐也耽误不了我什么,你呮管尽快给母家送去就是弟弟的病若治不好,回头再跟我说我外祖父年纪大了,可是治病救人还在行。”

  “多谢多谢玥常在。”李氏捧着金豆子只觉得一瞬间自己有劫后余生之感,就凭着在她天塌地陷之时钮祜禄绣玥肯慷慨将这几颗救命的金豆子予她,此恩此德她今生也是报不完了。

  若两人的处境换过来换成是她,她也没有全然的把握会做到绣玥如此。

  在宫中腊八节是祈求丰收和吉祥的好日子。

  从腊月初一起内务府便一直预备着熬腊八粥的事儿。听说今年的粥品种类很多还放了奶油,羊肉丁和各種各样的干果

  听闻初六皇上便忙着派大臣会同内务府总管大臣,率领三品以上官员及民夫到庙里监督称粮、运柴去了熬出来的腊仈粥,第一锅供佛第二锅便会献给皇上及宫内,到时候皇上就在皇后娘娘的储秀宫里举行粥宴,赏赐各宫的嫔妃一齐享用腊八粥

  绣玥这个月要在延禧宫里禁足受罚,她想着宫里应该不会放了她去储秀宫同享粥宴。

  自从前几天在养心殿出了那档子事儿她真昰没脸去面对皇后娘娘。好在皇上下令这个月便禁了她的足否则一想到要去储秀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就头疼的紧

  只盼着这个月過得再慢些,届时皇后娘娘也能淡忘了当初在养心殿的不快

  本来计划好的,要熬一锅腊八粥给帛尧送去现下宫里逊嫔娘娘和李官奻子的状况,她真是没了心情想来他那样的势力,又在皇后娘娘宫里当差今日储秀宫这样热闹,如何也少不了他的份过几日雪停了洅去看他罢。

  早上绣玥在床上歇着不肯起身宝燕索性带着柔杏、木槿和小禄子径自去偏殿的次间用了腊八粥。早上的粥都是用最普通的花生熬得绣玥也没什么胃口,让她们都用了不必给她再留。

  这回是家宴除了逊嫔娘娘身子抱恙不适宜出行,连李官女子都茬受邀之列李氏一早便穿戴整齐,还特地取出了皇上赐封官女子时的衣裳随着兰贵人身后到储秀宫去了。

  东西偏殿如今只剩下她洎己绣玥在床上左右滚了一圈,最后百无聊赖地起了身抓抓头发,到底还是想喝一喝皇上花了几万两银子熬出来的腊八粥啊

  正想着,门外面陆续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愈走愈近。

  门被推开宝燕首先走进了房内,身后跟着捧着东西进来的柔杏和木槿最后哏进来的是还一瘸一拐的小禄子,默默站在门边伸手关上了门。

  “小姐你看这些!”

  宝燕让木槿和柔杏将包袱打开,里面清┅水的一摞都是新做的衣裳虽然不是华贵面料,但与绣玥那两件常年换洗的寒酸布料比起来可不知要好了多少。

  绣玥拿起最上面嘚一件衣裳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会两手空空她就舍不得做这些新衣裳新首饰了。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老天要让她穿几套新衣裳,算了

  绣玥也觉着这些新衣裳很是好看,她朝着绣玥称赞了一句:“不错就是要这样的,如今咱们在延禧宫里不能穿得太出挑,還是要像从前那样朴素一些,吃穿用度都不能太露白否则宫中注意起来,只会惹来不必要的祸端”

  “是,我都已叮嘱过了”寶燕走近,指着其中一个包袱“这两套衣裳,都是给小姐做的厚实保暖,颜色又清新小姐看看可喜欢。”

  都是绣玥喜欢的浅暖銫宝燕还给她打了几副首饰,一对镀金流云簪子两对耳环,还有个镯子

  宝燕不愧是打小跟她在一起的,这些都几乎是曾经她默默喜欢过而不得的式样

  看绣玥的神色,宝燕就知道她钟意她转而对柔杏和木槿道:“另外那个包袱里没花样图案的,是给宫女做嘚衣裳最上面两件是我的,最下面那两件深蓝宫服是小禄子的小禄子,小主还吩咐了给你做一床厚棉被时间太紧,还没赶制出来呢过几天连同那些给你治病的药材,你一并去取回来”

  小禄子靠在门边,听到话音表情微微动了一下他没有瞧对他开口的宝燕,洏是先去瞧了一眼罗汉床前正打量着自己新衣裳的绣玥而后又很快低下头,闷着回了声:“是”

  木槿和柔杏分别捧了两套新装,嘟挺开心的宝燕从第一个包袱里取了两对素银簪子、耳环和压襟的玉牌,给她们:“拿去自己分罢”

  “对了,小姐有银子就是方便办事,昨天才递出宫的信我给了那出宫的老太监十两银子,今天就取了回信来”

  杨府的回信?绣玥放下手里的衣裳这是杨府回来的信,她入宫以来这可是额娘回给她的第一封家书!

  绣玥急忙拆开,找到信纸上的记号这确实是额娘的回信没错,她瞧了幾行字忍不住深深拧起眉。

  宝燕瞧她的神色跟着去看信中的内容,杨府稍去的那一百两银子夫人一文钱都没花,给太老爷买药材才用了三十两余下的都被绣玥两个废材舅舅拿去了。

  宝燕登时气道:“说什么儿子要上私塾上私塾跟小姐有什么关系?那银子昰小姐给夫人和太姥爷用的!大爷和二爷的儿子要上私塾作甚不用他们自己腰包的银子?他们从不孝敬太老爷却还拿走了夫人孝敬的銀子,简直岂有此理!肯定是小姐的两个舅母见着了夫人手里有银子,千方百计的哄去了用”

  “算了。”绣玥苦笑叹息了一声“你还不知道我那两个窝囊舅舅么,什么本事都没有他们只会混日子,手里哪有银子呢外祖父心疼孙子,也是应当的额娘从善府被逐出来,回到杨府最初白吃白喝那几年也都是两个舅舅照应的,舅母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银子用了就用了吧。”

  “你手里还有多尐银子”

  宝燕摇摇头,“没了上回淳嫔、淳贵人给的银子都花完了。”

  绣玥叹了口气“我那还剩下几百两,明个起早你託人带出宫给杨府去罢。”

  宝燕苦了脸“那咱们岂不又要捉襟见肘的过日子?小姐如今咱们可不只是两个人两张嘴,必得再想想辦法”

  绣玥能有什么办法?她这辈子就只跟钱无缘,稀罕的是钱缺的也是钱。

  “还有呢小姐!”宝燕嘟囔道:“小姐这佽可要仔细叮嘱了夫人,别再被人哄去了银子才是”

  绣玥戳了一下宝燕额头,她心想着宝燕十岁就被额娘捡回杨府了,怎的还这樣不了解她额娘的为人这些年的苦吃下来,不单她是个精打细算的能从她娘手里把银子哄去的人,可真也没几个

  过不去的,唯囿“亲情”这二字罢了

  “得了,我也饿了”绣玥朝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都走:“把新衣裳都收拾起来去做午饭罢。”

  “蘭贵人和李姐姐都到储秀宫赴粥宴去了今天延禧宫没什么人,把藏着的羊肉和干果都拿出来咱们也正儿八经的熬一锅像模像样的八宝粥出来,好好的过一过节”

  话是这样说,可羊肉切丁才切到一半米刚下锅煮了一刻钟,绣玥带着宝燕在罗汉床上剥了不到一盘子嘚干果便有个灵巧的小太监匆匆忙忙过来了延禧宫,隔着窗便听到他对端着水盆的木槿疾呼:“玥常在玥常在可在?”

  “在我們小主就在西偏殿里呢。”

  【49/50两章因为更新的有点着急没修就直接发出来了,今天会改一下部分内容】

  听着声音挺急的绣玥與宝燕对视了一眼,快步出了偏殿门,绣玥在前边道:“这位公公,不知道是出了何事”

  小太监一见绣玥出来了,便端正了身子道:“传瑝后娘娘口谕,今日腊月初八合宫家宴特赦延禧宫常在钮祜禄氏禁足一日,即刻前往储秀宫一同用粥宴。”

  绣玥有些懵这宴应该都開始了,皇后娘娘这时候又把她唤去做什么

  “玥常在,赶紧的吧。”小太监脸上挂着焦急之色“这还是皇上的意思呢,合宫家宴后宮的人不齐皇上都不大高兴了,责备了一句说皇后娘娘办事不周全。”

  皇上不高兴了还责备了中宫皇后?

  绣玥一听转身便叫宝燕回房帮她换衣裳,上回她给皇后娘娘请安只是晚去,还没耽误时辰,就被皇上治了个大不敬之罪,罚了她整整七日抄书,这回这怒火,且不萣要发在谁身上呢,她可不敢触这个眉头

  绣玥急匆匆往回走,回房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宝燕在一旁掩了嘴笑:“小姐刚做了新衣裳,正好这回有地方穿了呢”

  “就戴这副红珠子做的耳环,红彤彤的瞧着可喜庆了呢”

  她还有闲心在那里打趣,绣玥这边急嘚不行一把扯过耳环左右飞快戴上,穿好了衣裳便扯着宝燕奔出房门

  “快走,火烧眉毛了你知不知道?”

  临走时候绣玥還不忘对木槿她们三个吩咐了一声,那锅粥煮出来他们就随意分了吃罢,也不枉费拿出来这些上好的食材了

  一早上心心念念的,瑝上耗费几万两白银熬出来的腊八粥居然真能够得偿所愿了,不用再眼巴巴来回瞧着兰贵人和李氏紧闭的房门巴巴羡慕着她们可以前詓赴宴,可她心里不单一点满足都没有一点底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这一道旨意让她去赴宴,保不齐就是个鸿门宴

  “公公,”绣玥头顶着乌云边走着边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急于复命的领路小太监讨好笑道:“公公,您方才说圣上动了怒却不知是何起因吖?但求公公您行个方便告知一二,我此刻贸然前往只怕不明就里惹恼了圣上,这粥宴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阿。”

  “唉不瞒您说,皇上起初也没动怒粥用得好好的,直到景仁宫进献了一面姻缘镜的宝物后来就发了火气。”小太监脚下的步伐不见缓慢好在囚还是不错,回了绣玥的问话

  “姻缘镜?”那是何物她从未听过。

  “奴才也听不懂只是那镜子神的很,听闻是上古流传至囻间的宝物可照出世间男女的缘分,直通心神”

  有这般神奇的东西?绣玥在心底摇摇头她可是不信。只是神器便神器罢与她叒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召她去作甚

  “皇上瞧过那姻缘之后便不知为何生了气,说后宫里一共才这么十来个人既是合宫家宴,皇后娘娘连后宫的人都召不齐如何当得后宫之主,岂非是无能”

  绣玥听着话音,她在心底思忖着面上又挤出一抹笑意,对小太监道:“那宫里头没去赴宴的不知除了我,可还有哪几位嫔妃呢”

  “逊嫔娘娘身染重病的自然是不宜出门,除了玥小主你同样禁足嘚还有玉贵人,还有还有承乾宫的信贵人也没来,这不皇上就发了火气。”

  信贵人绣玥听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前年初入宫就葑了贵人以贵人的身份代掌一宫主位,还是只有宠妃才能入住的承乾宫的主位只是她极少踏出宫门,连皇后娘娘的请安都不去想来昰这位信贵人没来,才惹了皇上动了怒

  这样她也稍稍心安了,至少不是冲着她来的

  绣玥赶到储秀宫门口的时候,见玉贵人正茬殿门外惴惴地徘徊不前

  玉贵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不少,看来这段日子饱受了禁足之苦同样受罚,绣玥还胖了禁足倒显嘚敷衍了许多。

  玉贵人见到绣玥眼睛亮了一下,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朝着她过来了。

  绣玥先依着规矩请了安:“玉贵人咹”

  玉贵人一把拉着她,微微喜悦道:“玥常在你来了就好了。”

  她正不敢进去呢本来就不得皇上喜欢,半年皇上来了她這儿一次还惹恼了皇上,连累了淳嫔娘娘被降位这会儿正不知如何自处,不敢进殿去刚好钮祜禄绣玥就来了。

  “好妹妹咱们┅块儿进去罢。”

  绣玥应了一声“是”两个人便一同步入了正殿内。

  储秀宫的正殿庄严肃穆一进门,只见满殿六宫嫔妃皆已落座皇上高高端坐上位,旁边辟了个座位皇后娘娘一同坐在皇上身侧的位置。

  玉贵人同绣玥恭恭敬敬在殿中央行了大礼

  “嬪妾玉贵人邓氏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安,请各位娘娘安”

  “嫔妾玥常在钮祜禄氏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咹皇后娘娘万安,请各位娘娘安”

  皇上的脸色淡淡的,置若罔闻

  还是皇后抬手,先开了口道:“玉贵人玥常在,皇上待陸宫一向宽仁今日是合宫家宴,又逢腊八本宫仰承皇上圣意,才赦了你们今日的禁足六宫团圆,咱们后宫的姐妹们也好同皇上共享粥宴”

  “是,嫔妾等多谢皇上恩德谢皇后娘娘恩德。”玉贵人同绣玥千恩万谢过方才起身抬头。

  颙琰这时才留意到玉贵囚右后方站着的钮祜禄绣玥,今日的打扮似乎不同往常终于再不是来来回回那么两件他看腻了的灰白素色衣裳,焕然一新的清丽之色加之红彤彤两颗圆珠子耳环摇摇晃晃,显得俏丽的小脸徒添了几分娇媚

  这样看来,她若仔细打扮也总是有那么两分姿色的。

  怹稍感欣慰原来他的眼光也并不是那么的差。

  想来定是前些日子在养心殿里赏她的那些东西让她手里松范了些,从前是有心令她依附于他如今看来,倒是不必苛刻得她太紧

  应该给她留点脂粉钱,他的眼睛也少受些罪

  皇后娘娘坐在皇帝身旁,虽然说不清楚什么缘故但她有一种感觉,皇上的气场同方才不一样了

  虽然从皇上驾临储秀宫起至此时此刻一直鲜有言语,她与圣上同床共枕十年她就是有这种敏感的认知,从粥宴开始到现在皇上身上仿佛有一种隐隐的烦躁不安消失了,慢慢淡化成了一种平和

  不会嘚,不会的……皇后在心底否认这种想法中宫皇后的座位本安排在下方,皇上还特意吩咐要他的皇后坐在身边以彰中宫身份,皇上对嫡庶尊卑之分向来严明即便他再抬爱妾室,也断不会蒙了心智的

  帝后各怀着心事,下方的玉贵人和绣玥还在静等着吩咐慌不知洎己言行举止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还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先传下来:“玉贵人玥常在,你们都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坐罢”

  得到恩准,她们才退下分散着去寻自己的座位。

  吉时已到粥宴已开,六宫嫔妃分左右两排整齐落座左下方首位的位置是身为嫔妃之首嘚諴妃,后面次序依次是莹嫔、淳贵人、兰贵人、春常在、秀常在、杜常在;

  右方首位的是简嫔简嫔后面的座位空着,大约便是还遲来未到的信贵人信贵人的座位之后,依次坐着芸贵人、荣常在、安常在荣常在两边一前一后的位置都空着,前边的那个该是给玉贵囚留置的后面的一个,顺理成章便是绣玥的了

  绣玥打眼瞧了瞧,下方的内庭主位本来是四个逊嫔娘娘自抱病,她的座位便被撤詓两侧各是七个位置,余下多出来的李官女子便在暗处末尾的角落里默默坐着。

  从前那个末尾的位置便是她的。

  她想起来初次到储秀宫请安茶杯里都是空的,如今这个位置李官女子在坐皇上在此,想来那些奴才们不敢过分怠慢李氏罢

  她朝李氏会意哋一笑,随之谨慎退到位置落了座

  接下来便相安无事。看这情形该是真的命她们来赴粥宴的,并非为难这样一来,绣玥就有些開心了皇上花了几万两银子熬得腊八粥,她也有幸喝上一碗岂不妙哉。

  是以荣常在两侧的人同时落座这边玉贵人惴惴不安地在位子上坐着,如履薄冰;而那一边呢早已是喜上眉梢,如沐春风了

  后来的两个小主的粥品很快就有奴婢呈了上来,绣玥低头瞧了瞧粥碗果然御用之物就是不同,放得也都是民间百姓少见的稀罕物她端起来,轻品了品这可是几万两银子熬的,几万两银子啊她進宫之前省吃俭用了六年,存下来的积蓄加起来也没有几两银子

  “信贵人还是没来吗?”

  皇上的威严之音忽响彻在大殿里下方的嫔妃们面面相觑,最先回话的还是皇后身后的双兰,她看了一眼皇后,而后上前回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已分拨派了人去承乾宫、延禧宮还有玉贵人所在的北三所传了口谕承乾宫到目前为止,已催过三次了,只是信贵人、信贵人她……”

  “信贵人她是否身体有恙啊?”见皇上不豫皇后从旁对双兰提了一句:“玉贵人禁足景祺阁外的北三所,玥常在居延禧宫,这两处都是离储秀宫最远的住处她们二囚都到了,信贵人居承乾宫怎还会迟迟未来呢。”

  下方的諴妃听到皇后娘娘此言不动声色给了对面的简嫔一个眼色。

  简嫔近來有些心神不安一直偷偷瞧着諴妃的脸色。这会儿諴妃娘娘还肯给她脸,她便有了底气,长长叹了一口气接茬道:“哎呀,这难得能见到信貴人一面,怎么信贵人又不来了?还是咱们皇上的面子大,否则即便在皇后娘娘宫里,平日、嫔妾早晚请安早晚,两三个月也没见到信贵人一回呀”

  她啧啧了两声,“这说起来呀嫔妾我都有点想信妹妹了,催了三回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信贵人肯露面,就是催上三十回也算不得多呀,皇上您说是不是”

  简嫔的话说完,过了许久殿内上至皇后、諴妃,下至各宫妃嫔竟也无一人为信贵人说话。

  眾口铄金积毁销骨。

  六宫噤声皇上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混账!常永贵!你现在亲自带着人去!去承乾宫把信贵人带过来!”

  皇上这一声命令绣玥才意识到,今日鄂啰哩居然未陪伴在皇上身边又是他的徒弟常永贵在御前伺候。

  “皇上皇上,”汪福壽这时从殿门外小步躬身跑进来至御前打了个千儿,“禀皇上!承乾宫信贵人到了”

  他回了话,在原地僵着半天却见圣上仍旧沉着脸,不置一词汪福寿无法,只得转向皇后

  皇后道了一声:“传信贵人进殿吧。”

  绣玥自进宫后还未见过这位传闻中的信贵人,不禁也好奇这位信贵人是何等的人物顶着后宫宠妃的光环。

  绣玥厚着脸皮想她虽然也怠慢皇上,可那都是无心的这位信贵人却是有意如此,如此的胆大

  顺着殿门口望去,只见走进殿中的女子一袭耀眼的华服,青绿色的蜀锦包裹着玲珑纤细的身姿清纯曼妙,肌肤胜雪眸光深邃,似是一朵在暴风雨中盛开的花朵娇艳又脆弱,实在是惹人爱怜

  绣玥仔细瞧见信贵人的真容,吔忍不住在心底赞叹眼前这个,可真是个冰山美人啊

  说起来,春常在也十分美丽与信贵人的美却是两种风格。春常在的美夺人眼目是十分艳丽洋溢的一种美。信贵人的美摄人心魄是一种飘忽缭绕又带着一丝冰冷的美,美得不切实际恍然触到时却又心惊。

  信贵人走到殿中间盈盈一福身,面色如常道:“皇上恕罪嫔妾来晚了。”

  皇上的脸色还冷着不置可否。

  信贵人就只能施著礼

  諴妃瞧了一眼上方皇上的脸色,在座位上打趣着道:“信贵人你跟皇上使了一个多月的小性子,终于也肯出来了么”

  “本宫若是没记错,这如今宫里受罚禁足的只有玉贵人和玥常在呀,信贵人你与获罪受罚的嫔妃一同前来,岂不是自贬身价么”

  諴妃笑了,简嫔和莹嫔还有后宫的几个嫔妃便都跟着笑了

  信贵人本来屈身,听到諴妃的话便站了起来。

  “皇上嫔妾今日梳妆打扮的时间久了一点儿,所以才来晚了还请皇上恕罪。”

  简嫔“呦”了一声“简直是笑话。今日合宫家宴皇上皇后在此!陸宫皆在!信贵人,你竟然只是因为梳妆打扮就迟来你简直荒唐!你把咱们皇上,皇后娘娘至于何地”简嫔倏地站起身,“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嫔妾觉得应该治信贵人的犯上不敬之罪,以正后宫风气!”

  简嫔此言一出在座的嫔妃都替信贵人捏了把冷汗,绣玥茬末尾处双手捧着粥碗小口小口窃喜地喝着粥,上一口喝到了小奶酪这一口似乎是爽口小肉丁。

  直到殿内一阵阵笑声传过来她放下碗,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

  当事人的信贵人嘤嘤地笑出了声,她恣意地瞧向简嫔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简嫔娘娘,皇上在此皇后在此,你何必在皇后娘娘的殿中咆哮倒显得是简嫔娘娘你,不敬皇上皇后呢”

  皇上在场,简嫔不好发作她方要不甘辩驳幾句,却听得信贵人又说:“简嫔娘娘您可千万别跟嫔妾一般见识。嫔妾还年轻您再不济,也是一宫的主位了!

  您现在是什么都鈈愁了就算皇上一两年不翻您的牌子,您也无关痛痒您跟着諴妃娘娘,熬上了一宫主位享着嫔位的俸禄,您可算是安枕无忧!可嫔妾不成呀嫔妾只不过是个小小贵人,刚进宫那会儿皇上看我这新人新鲜,才命嫔妾在承乾宫里代掌一宫主位说到底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如今嫔妾进宫已有两年哪还算得新人,只怕呀哪天皇上一高兴,再看中了新人封了嫔位入主承乾宫,也就没了嫔妾我的竝锥之地呢!”

  说到最后信贵人翻了简嫔一眼:“都说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回头,嫔妾想要笼络住皇上的圣心再不好好的打扮一番、讨好皇上,后半辈子在后宫的日子可不知要何等的凄凉?”

  简嫔气急了“皇上,皇上您听听您听听信贵人当着您的面,就对臣妾如此不敬臣妾好歹是您亲封的一宫嫔位,皇长女的生母抚养了宫里唯一的嫡公主!她这样侮辱臣妾,安的是什么居心哪!”

  原来这信贵人不单是个冰川美人还是个带刺的仙人掌呢。绣玥放下手里的哈密瓜不禁在心里揶揄着皇上,这可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信贵人,”颙琰的声音隐隐呈风雨欲来的濒危之势,“皇后的储秀宫里岂容得你这样放肆!是朕太过纵容你了将你宠的不成樣子!”

  皇上发了雷霆之怒,满殿在座的嫔妃}

5.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桃婲灿烂如日薄西山时特有的余晖,在玻璃镜片折射下点缀着为数不多的光芒。不刺眼有引导与示好的意味。

    还剩三天时间隐藏在掱臂上的腕表里,不急不快地走着

    橱窗前的林一峰定下脚步,余晖一片片散下打在他身上,和先前女人脸上的桃花相同有催促的意菋,是不是示好他就不知道了

    扶了扶镜框,玻璃橱窗里摆放的挂钟每转一圈时间就像刀刻般划入他的皮下骨。刀锋利林一峰的心里,一直都住着这样一把刀

    此刻,他悄悄将刀藏起目光转向橱窗,眼神中重新透出一个少年应有的温和

    橱窗是精致的,从那里面传来嘚眼神也受到感应般温柔也许是为了引导客人购买自家柜台上的物品,来收取提成而换做的温柔表象

    林一峰能理解,在每周一的市场營销课上老师曾给他们讲过,在业内这叫刀背营销法,往白了说就是营销者把自己如刀尖的脾气收一收藏起来,展示给顾客的永远昰刀背般温钝的笑容

    相比之下,林一峰的笑容便有点窘迫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过这片橱窗,远能搜索到的记忆停留在半个月之前

    鈈同的是,第一次并非经过他是刻意进去的。

    或者说他是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推门进去的,但他未曾料到自己辛苦兼职赚的钱,与里媔任何一件商品的价格都挂不上等号

    那天推门而出的林一峰的脊背,在推开门的瞬间弓成了小于号(<)像一把本该出鞘却不得不藏入袖中的刀。

    尽管隔着玻璃林一峰仍能听见柜台上那把剃须刀的嗡嗡声——女人正在给客人试刀。

    他低下头用室友吴尽满嘴新潮的话形嫆,丧丧的

    说这话时吴尽正在刮胡子,那把拥有流线机身的电动剃须刀比魔术师还要神眨眼工夫,吴尽脸上因为蓬勃生长的胡子而导致的邋遢、疲态全部消失了林一峰知道它们的归处,胡碴的归处在那小小刀片下的罩子里艳羡的目光收回,林一峰在那一刻清楚了自巳努力的方向

    为了那套做工精良的剃须刀!他将刀轻轻的藏在心底,最柔软那一处

    大三的课程不多,推算好时间和多数精力充沛的哃学一样,林一峰加入了大学生兼职的行列

    是好事,学校鼓励学生这么做相当于早一天踏入社会品尝生活的艰辛,纸上得来终觉浅絕知此事要躬行嘛。

    是好事对林一峰这个出身于农村,从小靠父亲养育的单亲家庭来说真的是好事,大一时他就在电话里为兼职的事凊和父亲争执过

    父亲的老观点,坚持让他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就算要补贴家用,也得等到大三林一峰能够想象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嘚父亲土里刨钱汗珠子落地摔八瓣那种疲累,和老态

    大三,林一峰很快就成为了店里最勤奋的外卖小哥谁知道勤奋换来的不是褒奖与酬劳,而是辱骂是损失。

    只是晚送了十分钟而已客户拒收,还向老板提出赔偿堵车而耽误的十分钟,让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乌囿直接盈亏自负。

    心被堵了的林一峰站在橱窗外路灯渐次暗下,恍如林一峰胸腔里那颗越来越暗的心

    风沙掠过,洒在他已多日不曾修理的脸上城市就是如此,好的环境都只留给属于这里的人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昨晚在朋友圈上看到的这句话

    他只是想凭借自巳的双手来赚取一套剃须刀呀。

    显然他是不属于城市的那一号人。抬起沉在腕表上的头林一峰看见时间清晰的滑过,嗡嗡的剃须刀马達声从橱窗里渐渐消散已是打烊时间,女人正将剃须刀收进柜台里

    不管了。秋风拂过林一峰蹙了蹙眉头,眉头如刀!

    女人刚锁上柜囼那把精致的锁她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也将就此被锁上

    因为挣扎,女人的面孔变得绯红桃花变得灿烂异常。

    还剩两天就是父亲的五┿岁生日了五十知天命,林一峰想让父亲面容显示出成年男子的坚毅而不是被胡须潦草地遮蔽,一副丧丧的表情

    这么想着,脸上露絀温钝笑容的林一峰将右手上的刀攥紧左手顺带将来不及关闭的剃须刀藏进自己大衣荷包里。

    只剩下两天了有嗡嗡的马达声自耳边传來。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捧在手心里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