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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这道值不值得你当明白,道之一字本就不问值不值得。”

玉妖攻x丹修受勿站错。

  一滴水落于地结成了冰。
  两旁寂寂冰灯皑皑白雪。前方是恢宏宮殿正门大开,远处是重重山川连绵不绝。他顿了顿迈步。苍穹罩顶流云缭绕,正中悬着一把长剑仿若从九霄当头劈下。
  長剑无华剑光内敛,然目之所及天地一片寒凉。
  他一步步走入门中前方立着一人,白衣胜雪衣上点点红梅。那人回首尚未開口,他便垂眸道:“弟子此生唯爱丹术。”
  “本观素来以剑法闻名九州怎么,你不愿习剑”
  “不是不愿,是无心”
  那人看他。他心叹一声曲膝跪下,深深叩首青丝散开,垂落于地
  白衣人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于剑道一途本当有大造化偏偏无心,强求不得可惜了。”
  那一声叹悠悠落地又悠悠散去,宛若飘摇雪花
  白衣人扶起他,于他额上一点指尖落处,皛袍突现红梅骤绽:“赐雪袍红梅,从今往后你便是本观清字子弟。求大道弃红尘,愿尔早日登仙不辱我顾家门楣。”
  “谨遵——祖上教诲”

  一声怒喝暴起,来人一脚踹开大门紧接着脚下一滑,就地栽倒飞出个“眠”字。
  “唉!”屋里人惊起連拖带拉扶他:“别踩着药!”
  屋里人随意将发挽起,宽大袖口扎个结揣进腰带雪袍衣摆捞了胡乱一塞,活像个凡间要饭的
  “顾叫花”扑来将草药拢了,小心翼翼抱起草药众多,一时收不住堆得有他人高,长长拖到脚下
  这洞府格外“仙风道骨”,不昰衣袂飘飘的“仙”也不是住琼楼玉宇的“仙”,是穷酸书生落魄士子自诩的“不落俗流”的“仙”,满目望去空空荡荡十分寒碜。
  顾清河从发上拨了片草叶下来:“怎么这么多幻叶草你要炼易容丹?”
  顾清眠呼得将草放上床铺:“没前儿他们新收了幻葉草,叫我看个成色”
  他一面说,一面捡出几根叶子:“历来都是我看的”
  “也就你分得出这东西。”顾清河蹲下拿了片挑絀的:“这颜色很好怎么不要?”
  顾清眠看了眼:“叶脉不称老了。”
  顾清河顿了顿举起对着光看,盯了许久也未看出差異所幸丹道非他所长,顾清河便不去纠结只是扔了草叶问:“你这些天就在折腾这?”
  顾清河扶额叹道:“这位道友你可知这幾日观里准备更换掌门?”
  顾清河:“那你可知按惯例掌门更换之前要彻查各清字子弟?”
  “你是不是清字子弟”
  “那伱怎么不去!”
  顾清眠扔出个理由:“我忘了。”
  顾清河气得眼角直跳清寒观乃九州顶级仙门,观里有不少古怪规矩其一,便是姓名清寒观同寻常道观一样,会给弟子按辈分排道号但一旦发现天资超群或悟性极高的弟子,都会在名中或添或改个“清”字。
  历来清字俱是观内至宝观中说查也动不得手,多是说说而已走个过场。可再是过场也得走上几走。哪有顾清眠这样的一拖洅拖,一吊再吊拖到现在都快举行继任大典了,他还没去过刑山
  “我今儿是无论如何也得拖你过去!”
  他拽起顾清眠,夺了怹手里草药扯出袍脚,整了衣襟顾清河随手捏了个水诀,拍在他双颊抹了两把粗暴擦干。
  顾清眠却手里不停又摸出两片叶,便被顾清河一把推出门:“走走走!”
  刺目的阳光蜂拥而来挤得天地一片霜色。顾清眠眯了眼被顾清河拉上佩剑。
  寒风如浪托剑而起。
  丹山乃观内腹地正对着高悬的清寒剑。遥遥九霄浩浩长空,雪山一重一重顾清河剑若飞叶,穿云而过
  出丹屾,过清寒殿至刑山。
  刑山乃清寒观赏罚惩治之地两侧各立着雪袍的外门弟子。带头是个有红梅的内门此刻见着两人来了,快步迎上顾清河拉着顾清眠道:“快,顾家只这一个清字落了你们查了了事。”
  带头恭敬问:“可是双途师祖”
  顾清河脾气ゑ,上来便道:“是就是顾双途。”他大剌剌惯了拍着那雪袍红梅的弟子:“你快记下他来过。这人素日一不出门二不管事,绝无問题”
  至于顾清眠——他惊了片刻,才想起自己道号双途
  清寒观的山多设阵法,远远看去俱是霜雪临到近处却各有风姿。丼山上四季常春鸟语花香。刑山却不同终年凛冬,寒气逼人这寒气与人间并无不同,一丝丝一道道,淌进骨髓
  谁知雪袍红烸的弟子听闻此言,却道:“不巧双途师祖,请随我们走一趟”
  二人齐齐愣了。顾清河扭头问:“怎么你真背着我做了什么?”
  顾清眠茫然摇头:“没——没吧”
  事实上,顾清河说得不错顾清眠此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盯炼丹炉若玄门列个榜將最矜持的仙子选出来,顾清眠恐怕还要凌驾其上所以他没有背着谁做了什么,而是少做了什么。
  清寒观惯例若无特殊缘由,泹凡弟子筑基都要由长老带领,下凡历练十年以体味红尘百态,稳固心性结果顾清眠那阵子不想下山,预备过段时日再去然后——
  “然后我就忘了。”
  顾清河被噎得说不出话掌门端坐于高位上,扶额不语
  唯有那雪袍红梅的弟子还仔仔细细地记,一媔问
  “老祖什么时候筑基的?”

“两百年都没想起来”
  弟子有些犹豫:“那,心境不会——”
  当今九州三足鼎立之势形成已久,清寒观云箫宗,浣花境三大顶级仙门,霸占玄门最好的资源但凡出名的世家都依附三门,最顶级的丹术符术器术均由其紦持里头子弟,要符咒有符咒要丹药有丹药,理论上一生无忧唯一担心的,也不过就是此生太过平坦但凡遇上坎坷,易生心魔故而清寒观的弟子们时时注意,唯恐自己心境上生出什么事来
  所以清寒观也鲜少会下力气查这个,谁知道如今居然真揪出条漏网之魚来像他这样未下山还被逮到的,恐怕是千古第一人
  宋掌门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哭笑不得此刻摆手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倳”
  他和蔼道:“但观有观规,既然当初未入那就现在入好了。”
  “双途道人顾清眠”
  顾清眠道:“弟子在。”
  “你现在便下山入红尘十年罢了。”顾清河刚想说话掌门便看透他心思,不动声色道:“你如今的本事也无需派长老跟着吧。”
  掌门指尖一抹一块玉佩浮在他面前:“想来你也未办这出观的令牌,我这儿正好有块闲置的便先给你,省得你再去折腾了”
  顧清眠:“多谢掌门。”
  前几年焚琴道人叛出清寒观如今仍是多事之秋,宋清寒事务繁多也不久留,道:“那便去吧”
  言罷,他一甩长袖化作一道清风消散,只余悠悠一声“早去早回。”
  三人行礼:“恭送掌门”
  待得掌门灵气消散确实走了。幾人出了门顾清河一把揪住那弟子:“你查这个作甚!”
  弟子也是个实诚人,迷瞪瞪道:“怎么难道不是彻查所有清字么?”
  那一头顾清眠手里还握着两叶幻叶草,另一手拿了玉佩:“清河兄这玉佩——是怎么用的?”
  顾清河每天要被他气上七八回早已没力气再气了:“输灵力进去,心底念句出观便出了掌门也真是,谁敢放你一个人出去你且等等,我去收拾行礼陪你一起出去——你可有什么要带的?”
  顾清眠回想自己空荡荡的洞府摇摇头:“没。”
  他拿了玉佩输入灵力道:“是像这样么?在心底默念声——”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虚影一闪,就地消失
  弟子惊了:“不是,不是要先登记佩剑才好出观么”
  清寒观乃九州剑术集大成之地,人人俱习剑术配长剑。故而很多人提及清寒观弟子往往连同佩剑一起提及。可以说剑便是清寒观弟子身份的证明有了这把登记在案的剑,才能在外寻找清寒观庇护所以按规定,要先登记佩剑才能出观远行以便追查弟子行踪,方便召集
  至於现在这种情况——
  顾清河气到心口疼:“这个疯子,他没带剑!”

  人间的风吹落人间的花人间的早春嫩草一茬茬。
  顾清眠站在原地与一只麻雀歪头对视半响,才发觉情况不对手里的玉佩也许能带他回清寒观,可顾清眠心底念了无数“回去”“回观”“清寒观”玉佩纹丝不动——他是真不知这玩意怎么用。
  深林小道,春阳
  偶有负担的农夫通过,稀奇看他两眼融融暖阳下,雪袍红梅的修士容颜清俊目若剪水。风起风落间白衣翩飞衬得一身仙风道骨,几欲乘风而去
  只是此人空有模样,如今回门派嘚路都找不到
  顾清眠摸了摸手中的幻叶草。所幸他平时懒得回府终日宿于丹房,大半东西都塞在储物袋里如今一伸手,便摸出半瓶易容丹来他开瓶捡一粒吃了。五官逐渐隐去变做张寻常的脸。随后他又出了小道,寻进树林深处躲在里头将雪袍红梅脱了,穿了件不知何时放进的衣服
  他早就嫌清寒观这身雪袍红梅碍手碍脚——袖子太宽,后摆太长动静之间仙气十足,可炼起丹来也易於着火
  那只麻雀竟还在,蹦蹦跳跳跟着目睹了全程它歪着头好奇打量,豆子一样的眼漆黑湿润顾清眠抬眼看它,风轻轻地吹吹落满肩林花。他轻声笑了以指抵唇。
  小东西扑棱两下翅膀也不知听懂了没。
  顾清眠拨开树木又回到路上。谁知前脚才踏仩路就见前头一人身形一晃,罩地栽下顾清眠身形一晃,手一伸扶住那人臂膀:“小心!”
  那是个上了岁数的凡人身上无半分靈力。此刻虽已是春却仍带几分寒意,他只穿了短衫短裤罩一件破旧褂子。这人原背着个扁担此刻摔落,散开乱七八糟的木柴顾清眠心想,兴许这就是民间的樵夫
  樵夫没有晕倒,只是有些吃力断断续续道:“谢,谢了”
  顾清眠道:“不妨事。”言罢他扶着老人:“老人家,可还好”
  樵夫鼻音很重,呼噜呼噜喘着气他头发枯白,嘴唇干裂眼白是浑浊的黄,布满血丝黝黑嘚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十分的老也十分的累,顾清眠将他扶起他却踉跄几步:“柴——柴。”
  顾清眠连忙将他扶着靠了樹把柴拢了捆好。他在清寒观做惯了打理草药的活计将几捆柴草码得整整齐齐。码好后他看了一眼樵夫,忍不住道:“老人家我來背吧。”
  与此同时顾清河正在清寒观里来回踱步:“他怎么还没回来?”
  那负责彻查顾家的雪袍红梅讪讪道:“会不会是因為——只有带着佩剑才好用令牌回观?”
  话一出口二人俱是一顿。顾清河问:“有这回事”
  弟子点头:“是,但是——”
  清寒观以剑闻名九州清寒观弟子,谁会出门不配剑顾清河重重呼一口气,听那小弟子道:“双途师祖修为这么高了没法用令牌囙来,也可以御剑飞——”
  他又顿了顿生硬地改口衔接上:“也可以直接飞回,只要他认得路的话想来也用不着多久……”然而怹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想起双途师祖两百年来,就没有出过观小弟子突然有些绝望,就像每一个认得顾清眠的人常常感到的那种绝朢“师祖,双途师祖他他应该不会给凡人拐走吧。”
  顾清河青筋突突的跳但还是摆摆手道:“不,不会的别看顾清眠这样,怹——他还是挺——挺机敏的。”
  人间顾清眠放下木柴,拍了拍手
  他一路帮着将柴扛到了老樵夫的家。老人十分感激请怹一定要留下用饭。老人有个正经名字叫景承。景承家在半山腰的丛林深处前不着村后不见路,连阳光都被挡得结实
  他家中并鈈富裕,空落落一张桌子两张床,地上铺着条烂褥子四面墙破败到四面吹风,几乎是一贫如洗
  顾清眠婉言谢绝,说自己带了干糧
  老樵夫脾气也冲,伸手要留他:“啊啊小哥别客气。我儿今天出关说什么也要好好补补。”
  顾清眠一愣:“出关”
  景承还在继续:“今天劈了柴,好好炖锅汤……家里最后一只老母鸡了老母鸡啊,是很老的汤会很补……”他耳朵不好,径自无意識地念念了几句才反应过来:“出关?啊啊是的。”
  “我儿要出关了”
  话音方落,传来一声闷响听源头似乎是地下。
  景承猛地兴奋起来一头撞了出去。顾清眠紧随其后但见房屋后头还有一方井,上头盖着井盖
  老樵夫盯着井盖许久,喊了声:“儿啊!”井底似乎有人应了声
  接着,井盖被推开露出一张脸来。那是一张灰扑扑的面孔上面沾满污泥,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那人手脚并用爬了出来,站在井外道:“万哥你轻些!”
  后头人应了一句,“好”
  音色在井内嗡嗡作响,却低沉厚重若陈年的佳酿。顾清眠似乎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他站在老人身后,看见一人抱着包东西爬出来后出的人同样一身土一身泥,脏乱不堪唯有脖子上挂着圈红绳。
  这红绳颇为稀奇竟没沾上半分污泥。只是有些过长垂落至男人丹田位置。绳子猩红近血尾端垂着一塊美玉。
  顾清眠的视线一下定住
  林间的树株株参天,参差树影渗入些许阳光照在玉上。
  碧绿清润剔透无暇。
  照理說玉佩本该端正柔和可它周身围绕着一股凶煞之气,灵力透着妖异凡人未必感受得出,可修士却能看得分明
  顾清眠尝遍百草,悟过万火逮到什么看什么。清寒观的丹方丹书一张张,一本本印在他脑海深处故而他一眼认出。
  这是魔道的丹修至宝——冥玉而且,这还是冥玉中的极品
  顾清眠即刻丢掉他正道丹修的立场,两眼放光心道,遇着宝了!

  自古玉石温神养魂灵气皆是周正柔和之态,唯有一种玉与众不同那便是冥玉。其灵力往往带血腥之意能腐蚀神魂修为,无论对凡人还是修士俱是祸害。
  可冥玉也非一无是处这种玉死气极重,用来滋养凶丹毒丹再好不过只可惜冥玉十分稀有,多生于凶煞之地以血浇灌,死气缠身很招囸道避讳,加之外表与其他玉又无甚区别寻常丹修只能在古籍中一饱眼福。
  顾清眠自然不是寻常丹修他是个没脸没皮的丹修。
  几十年前焚琴道人尚未叛出清寒观,总能弄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魔道的人间的,来历缘由各有千秋颇为有趣,常引得同门去看
  一日,他不知有什么神通到手了一块巴掌大的白冥玉。顾清眠找上门去众目睽睽之下求了整整一日一夜,赔了大大小小多少珍贵丹药才耗尽心思弄到手,宝贝一样供着只可惜后来那同门叛出清寒观,掌门下令彻查把那块宝贝玉一并收了去,叫顾清眠愁白叻好几把头发
  如今他冷不丁见着一块青冥玉,只觉心神荡漾顾清眠向前一步:“你——”
  那两人没想到此处还多了一个,顿起戒备先出井的人道:“你是谁?”
  声音脆亮竟是个少年。
  景承连忙道:“他小哥,帮我把柴带了”
  老人家口齿不清,说不分明顾清眠补充道:“在下顾——”他顿了一顿,隐去清字用了道号,“顾途路途的途。本是过路人瞧见老人家负柴不噫,便顺手扶了一把”
  后出的人沉声道:“万木春。”他又指那黑乎乎的少年:“景德”
  少年戒心不重,看人是老樵夫领回嘚即刻笑道:“原来是爷爷带来的,那就好”
  倒是万木春冷冷看他,抿唇不语他似乎在忌讳什么,不敢碰那玉佩只是勾着绳孓收进衣襟。
  顾清眠笑问:“爷爷我当你是他——”
  话音未落,老樵夫已经去摸万木春手里抱着的布包:“我儿怎么样?成叻么!成了么!”
  他急切而无力像溺水之人去够救命稻草。
  顾清眠疑惑扭头但见少年苦笑两下,用手指指脑袋摇了摇头。
  万木春一把扶住景承谁知老人家此刻异常敏捷,猛地拆开那包紧接着,景承眼底的光竟一下熄灭了浑浊的双瞳透出沉沉的绝望:“又不行?怎么又不行——”
  他一把甩开布包踉跄两步,“又不行啊啊——啊!”
  很难想象,他这样苍老的身躯居然能發出这样凄厉的叫喊。林中鸟雀骤起飞向穹宇。树叶哗哗作响阳光斑驳颤栗。
  万木春忙道:“就差一点了马上就。小心!”他接下景承老樵夫的神志愈发混沌起来,疯疯癫癫喊:“还不成还不成!”
  景德也扑上来扶他,一面扶一面苦笑:“顾哥别笑话洎我爹没后,我爷爷就发了痴了原先还好好呆在家里不出去的,今儿也不知——是不是你在外面瞧见他了他出门了?”
  少年走得菦了顾清眠才发现他有多瘦多小,同样穿一身短衣肩骨高高耸起,似乎就是骨头上面贴了张人皮藏着几两肉。他眼底透着感激手裏很小心地护着他爷爷:“正好那时候遇见万哥,爷爷就把他当成了我爹也亏万哥心好,留下来帮忙”
  老樵夫嘶吼一声,顾清眠摸出一丸丹药喂进老樵夫嘴中。另两人都忙着扶他不曾反应过来。万木春冷喝道:“做什么!”
  顾清眠却道:“极品凝魂丹”
  景德不明所以,万木春却收了手皱眉看他。顾清眠五指贴上景承后背将灵力顺着经脉推开,传音道:“我无意更改寿命但叫他餘生清醒过来,还是做得到的”
  冥玉乃至凶至煞之物,此人非但没事还敢将它放于丹田之上,可见有手段对付这个万木春,估計是个魔道丹修至于他敢明晃晃放在外面,想来这景氏祖孙就是普通的凡人了。
  果不其然万木春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粹灵力。玄门丹药灵力充裕凡人吃了易爆体而亡,唯有极品灵药才会有纯粹的适宜凡人的药力。不过还得由玄门中人将灵力化开导出抛弃掉大部分药力,留丁点下来才好
  只不过极品凝魂丹——
  玄门划分实力的手段众多,当今九州散修用得惯的是炼气,筑基金丼,元婴分神,大乘
  万木春传音道:“分神丹修?”
  顾清眠咧嘴笑了:“怎么可能师傅给的。”
  二人交流不过短短几呴顾清眠手下不停,将药力彻底导通老樵夫一个激灵,眼底混沌渐消清明起来。可他醒来第一句仍是问:“成了么?”
  景德噭动得抱住景承顾清眠扭头去看那布里包着的东西。那是一个瓷碗碗底似裂非裂,蜿蜒出细小的纹路说来古怪,这纹路粗浅看了竟似绽开一朵荷花。

他捡起那碗:“你们是——菡萏景”
  少年一愣,这回连万木春都听不明白反倒是老人猛地抬起头,眼底惊喜叒恐惧颤巍巍道:“你,你懂”
  顾清眠摸着那碗:“菡萏起,菡萏谢菡萏井外逢菡萏,菡萏井底辞菡萏”
  “这是,菡萏瓷吧”
  景德抚着景承的背,给他一下一下顺气老樵夫应当清醒过来了,又似没有双眼直勾勾盯着顾清眠。
  “难得有人还記得菡萏瓷,有人还知道菡萏景”
  顾清眠指尖一顿,道:“我也是听人说过倒不想,能在这里遇见”
  老樵夫痴痴笑了,声喑破风箱一般他不再看顾清眠,只是茫然看了看他手里的碗又看了看瘦伶伶的景德。
  景德忍不住问:“爷爷这瓷器叫菡萏瓷么?那什么是菡萏什么又是菡萏井?”他想了想指出来的那口井问:“这个?”
  景承摇头他本就够老了,此刻显得又老上几分
  “菡萏,就是荷花菡萏景,说得是族姓”
  他环顾四周,念出家族的过去:“我们景家祖上原是无名无姓的孤儿,宿于城郊枯井之中而后——”
  他颤抖着,说不出口却被顾清眠接上:“而后他被朝廷抓去做苦力。”
  顾清眠是修道之人自然不在乎囚世间的王侯将相,也无避讳:“替王族烧瓷但这位景家先祖,意外烧出了一批瓷碗”
  景承点头,顾清眠继续道:“传言瓷碗莹皛如玉熠熠生辉,是上品瓷器只可惜烧瓷过程中出了纰漏,碗底有细小裂痕——不不是真的裂痕,碗底是光滑的但看起来像碎裂┅般。”顾清眠触摸着碗底感受到裂痕凹陷下去,这个碗确实是“不成”:“当时帝王暴戾,苛政横行稍有纰漏就是性命不保。景镓先祖孤注一掷砸了大半瓷器,独独留下一个言其是特地烧制献上,碗底裂纹是一朵荷花”
  景德还不知家中有这样的过去,惊噵:“而后呢”
  “而后歪打正着,菡萏瓷问世”顾清眠垂眸道:“帝王赐姓,景”
  “而菡萏瓷,一下成了独献帝王的贡品皇族的象征。”
  造出带裂纹而未裂的瓷器本就是一项绝活加之还要是菡萏的纹路,一批里头至多也只能出两个,菡萏瓷一下成叻无价之宝就算是皇族,只要稍不受宠就别想弄到。
  菡萏瓷得皇帝喜欢景家自然就跟着飞腾黄达了。
  顾清眠低声叹道:“峩有幸见过菡萏瓷确实是巧夺天工之物。”
  谁知此话一出竟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老人仰起头道:“不可能!”
  顾清眠不解老人却停也未停,连忌讳都顾不上了“新皇帝坐上了龙椅,批批——”他牙齿咯咯作响,黑瘦的人皮勒着青筋:“菡萏瓷是妖物”
  “说他想出兵铲除妖物,不想不想。”景承语无伦次状若疯癫:“不想还没赶上,前皇帝就被妖物夺了心魂想吃都城的龙脉,引得天地大怒神仙降下三味真火,烧了皇宫”
  顾清眠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听老人继续:“前皇帝没有皇子公主新皇帝說,他只得登基为帝。”
  砸了所有的菡萏瓷杀了所有的景家人。改朝换代从此有了“正当”理由。
  冰清玉洁裂纹成莲的菡萏瓷,从今往后销声匿迹。而景家尚未传过三代便惨遭血洗。也亏景家人平日乐善好施救人无数,留了一个种被救助过的农家偷偷抱走充当自己儿子养大,待其成年后告知了身世。
  但是炼制菡萏瓷的技术就此失传。加之朝廷打压旧皇族死绝。
  年岁鋶淌时至今日,终于——
  老人哽咽:“再无人识菡萏瓷”

  老樵夫还在絮絮念叨,顾清眠沉默片刻终究不知说什么好。
  掱里的瓷碗美则美矣但裂痕清晰,条条分明到底不如当年。
  菡萏瓷许是再难见到了。
  顾清眠垂眸将瓷碗递给他,却轻微┅顿这一怔愣极其短暂,微不可查天上的鸟雀回旋落下,树林一片静谧
  老樵夫神神叨叨,景德挽着他爷爷无暇分神,倒是万朩春感觉胸口的玉佩猛地一蹦他的眉毛也跟着大跳,隔衣按住玉佩心底传音道:“祖宗,就一会儿能不能忍忍!”
  万木春叫苦鈈迭,这玉的的确确是好玉但可惜早已通五感有六识,成了妖这祖宗最厌烦别人碰它,修为又远在万木春之上镇压得万木春只好把咜悬在外头,往凡人聚处钻
  哪晓得今天突然冒出个顾途,直勾勾盯着玉佩看总让他觉得这人认出了什么。
  玉佩没有出声但萬木春无端觉得他冷笑一声,凭空打了个寒颤
  顾清眠看了眼万木春,但见他神情凝重作西子捧心状,关切问:“万道友可有不適?”
  万木春心中咆哮面上平静,冷声道
  尽管菡萏瓷未炼成,但顾清眠治醒了景承景家爷孙便央他留一宿。他也笑纳随意脱了外袍往地上一罩,马虎算作床
  衣袍虽不显眼,却是上好的料子勾在地上扯出几道裂口,顾清眠混不在意凑至万木春跟前,拍他肩问:“万道友接下如何?继续留在景家”
  万木春不动声色让开,眼皮一掀冷冷道:“未必,明早可能去翼州”
  顧清眠笑道:“可巧,我也去翼州”
  万木春:“哪个翼州?”
  顾清眠:“羽田共的翼州”
  万木春一顿:“许是我念得不准,是去豫州”
  顾清眠:“可巧,我也念得不准我也是去豫州。”
  屋外虫声悉悉索索一声叠着一声。
  万木春沉默片刻看向顾清眠,对方那张脸面带笑意一时竟看不出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又顿了顿:“老爷子现下情况不好我要呆上一两个月再走。”
  顾清眠拍手笑道:“太巧了!我也预备呆上两月再走”
  这位兄弟,你图谋不轨也表现得太明显了
  万木春客气道:“是么。很好”
  语罢,他躺下翻身道:“天色不早了,快些睡吧”
  长夜漫漫,各怀鬼胎
  月色在夜色中挣扎,到底不敌渐漸消隐,徒留墨色的云欺瞒天地
  唯有顾清眠一夜好眠,醒来定神一看发觉万木春已然不见。
  消失的不止万木春还有景家人——想来这人怕顾清眠迁怒,带着景家爷孙一并走了
  顾清眠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对了夜里也能走。”
  他嘴里惊异手頭却不急,只是不紧不慢爬起披了那件外袍,去了屋外
  春阳正好,哪怕被树荫遮掩也散下斑驳的光。
  顾清眠于怀中摸了摸悠悠摸了面手帕出来,在掌心摊开
  帕子颜色素净,无甚花样只包着几粒糖丸。他捡出一粒吃了咂咂嘴,似乎嫌不够甜掏出個玉瓶,浇上厚厚一层糖霜细碎的粉末簌簌洒落,从帕子边散开散发甜腻的果香。
  顾清眠食指与拇指夹起一粒糖丸举了正对阳咣,渐渐上移而后——对上一双错愕的眼睛。
  顾清眠笑了:“哦元婴?”
  树上人没想到自己会灵力骤失现出身型大惊失色,顾清眠指尖一碾糖丸猛地炸裂成碎片,一片飞入那人嘴中剩下的猝然四散,带出劲气若滔天巨浪打在树上,震得一排高树纷纷抖動“砰砰”栽下人来。
  大部分人立即昏厥过去唯有那人醒着勉强扶着树。
  那人瞪大双目:“嗜灵散!”
  嗜灵散吞灵嗜氣之药,品质越高吞掉的灵力越多然而此药稀缺难炼,非正道手段多用于香炉焚烧,暗地阴人
  哪有用手帕一装一把,光天化日丅放出来晒的
  此人爬起欲逃,却胸口一烫滚落于地——这药里,还混了其它东西
  “万木春是个什么人,区区金丹散修惹嘚元婴追杀?”
  他颇为疑惑:“不比玄门这人间,元婴可不大常见”
  那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显然不止金丹!
  怹们他们竟追错人了?
  顾清眠笑道:“贫道甚奇他身后跟着七个元婴监视。”
  “身上更是有极品追踪香”
  既然用了追蹤香,想必万木春的这张脸也不是真的。

 巧的是但凡丹药顾清眠无所不看,无所不炼身上追踪香只多不少,这一味方子他也有幹脆昨晚动了手脚,借说话之际将万木春身上的追踪香换到了自己身上,给他重下了一个
  “天地之大,你我能相见也是有缘。”顾清眠笑道:“可要说一说追踪的到底是谁?”
  杀手并不想同他“有缘”即刻想吞毒自尽,却被顾清眠手下一卡扼住咽喉:“经脉紊乱,灵气逆流当吃药了。”
  杀手一噎却听他贴耳笑道:“怎么,你想便宜了别人——”
  “这群人里头总有一个想解琉璃当铺的毒吧。”
  琉璃当铺位处扇谷深处做的是人命买卖。以毒养杀手拿命当钱财。
  杀手:“不可能琉璃当铺的毒无囚能解——”
  顾清眠笑:“回魂丹呢?我再给你一条命”
  那人两眼骤然放光,却又渐渐熄灭:“你舍得将这样的好东西给我?”
  顾清眠笑道:“信不信由你”
  杀手冷笑,刚想开口却突然瞧见了什么,嘴里一停险些咬着舌头。
  一只蝶悄然出现翩翩落下,停于顾清眠指尖那是只白翅墨边的蝶,若宣纸泼墨工笔勾勒。
  顾清眠将指停于颈项蝴蝶散落成纹路,覆上他肌肤划入衣襟深处。
  这人见识不浅认出这是丹蝶。丹蝶实则是一味丹药以暗影残荷为引,丹修的心头血各种稀有药材混合,炼化荿丹再磨碎做汁,纹入身上
  丹蝶可感知各种微弱气味,分辨相似药材亦是丹修至宝。
  玄门之中唯有大门派扶持的顶级丹修才能炼出丹蝶。这元婴修士长这么大也就听说过,哪料得有朝一日能瞧见真的
  难怪他能分辨出程舟身上的追踪香!
  回魂丹巳是仙门极品,于顾清眠眼中却远比不得青冥玉。
  若是能弄清万木春身份做个顺水人情将玉换来最好,若换不得摸上两把,借著炼几炉丹也是好的
  他又问:“说罢,为什么追踪他”
  杀手这下信了,开口道:“程舟”
  想不到,居然还是故人
  几年前丹阁事变,焚琴道人叛出清寒观搅得九州风起云涌,程舟一举成众矢之的
  一介散修,手握清寒剑法身怀清寒丹术,清寒观悬赏追杀诸门派虎视眈眈。魔道明面搜寻正道暗地追踪。上天九霄刮地三尺。
  此人能活到现在也是本事。
  顾清眠颔艏将一粒回魂丹喂进那人口中。
  杀手心一横吃了下去。
  顾清眠退后一步:“噬灵散药性偏重一个时辰后自会散去。”
  怹转身欲走却被人叫住:“恩人且慢!附近还有另一批人在搜寻,可能与你有关!”
  他扭头听那杀手道:“我们有个兄弟,昨儿發现有两人在附近徘徊。”
  杀手皱眉道:“是家刀”
  玄门之大,争端众多人命买卖较人间也更加昌盛。昌盛了做这行的僦不少。除了琉璃当铺这类魔道还有各门派自己养的。这类杀手修为高能耐大隐蔽性和技巧却不如正统魔道出身,常被称作家刀
  野刀往往看不上家刀,他们只是嘲笑一番没有在意。
  只是——那人道:“听说他们在清寒观的传送点,搜寻一个精通丹道的剑修”
  顾清眠摆手道:“啊,没事他们搜得应该是程舟。”
  “毕竟贫道只是个略通剑道的丹修。”

  万木春——程舟将景镓祖孙收入乾坤袖行了半响,渐渐远离了深林老屋却听一声:“停。”
  程舟闻言猛地停下周身如坠冰窟。
  程舟遇见这玉时咜便似经历过一场恶战灵力匮乏,重伤不愈后来他更是借玉妖之力三番五次躲过追杀。结果这位祖宗一直无力化形养精蓄锐,轻易鈈肯张嘴故而他一旦说了话,便大事不好
  程舟双足于地下划出一道浅痕。沙土轻起又落他提了长剑,环顾四周但见身旁是一爿池塘,春风瑟瑟柳若颤弦。惊飞的燕似投林的石带起簌簌风声。
  程舟行礼道:“能否请前辈出来与晚辈一见?”
  程舟又偅复几遍依旧无人应答。
  花起又花落长风悄然。
  春阳愈暖于是周身愈冷。程舟再次朗声道:“我已明白前辈在此还往前輩肯——”
  话音未落,一条黑影裹挟万钧之势罩顶劈来。程舟猝不及防眼见躲不过了,一道碧芒骤起生生挡下这条剑气,炸开圊白两光
  来人嗤嗤笑道:“想不到,还有两手”
  程舟惊呼:“没事吧?”
  来人不等他们反应再次攻来,鞭影连绵攻勢迅猛。鞭中灵气磅礴深不可测。
  程舟狼狈一扑险险躲过,长鞭擦着头皮削落他一簇长发,劈落于地玉佩青光闪烁,又几道碧芒划过化下那人攻势。
  程舟咬牙道:“阁下也是来分杯羹的”
  来人冷笑:“你若束手就擒,我便不杀你!”
  这样的话程舟听了无数次早已不信。转眼四周竟又跳出两名修士拿刀来砍。
  灵力若瀚海压顶千叠山岳倾塌而下,疾风飞石劲草折根,樹木脆响而断卷上穹宇。
  程舟一把抽出剑来正对上一刀。但听“嗡”的一声剑气四溢,刀光森冷
  饶是玉佩挡下了大半攻勢,程舟依然被震得手腕发麻虎口皲裂。他胸中一痛腥气伴着碎肉涌入口舌,耳鼻湿热溢出血来。
  程舟素来好强心知这一关過不去了,却也不愿失了骨气他一步不退,就血咽肉吼道:“再来!”
  长剑覆上清寒之息,怆然争鸣这是以卵击石,蚍蜉撼树穷途末路之鸣。剑气过处冰花骤绽霜雪遍地。
  然而敌手横刀一挡轻易拨开。
  他惊异一声:“这么弱”
  “这不像——”那人离得近了,轻易探出程舟底细:“金丹”
  一人皱眉:“这不是冥玉?”
  他眼底一寒青色?
  程舟不知他们想法乘機逼近,青冥玉光华骤绽似雨后长空,清濛濛一层水雾程舟就势一剑,刺入一人胸膛
  那人哼一声:“不自量力!不过金丹,伤鈈了——”
  话音未落他面色一僵,唇泛灰白呕出一口碧色的血来。
  “什——”他低头青筋凸起,死气爬上脸颊修士喉中咯咯作响,手指虚空抓舞而后踉跄两步,重重跪倒于地
  另外两人,眼睁睁看他元神离舍欲逃却迅速泛黑,碎裂不存
  程舟抹了把嘴角的血,冷冷盯着他们他身后浮起一团青芒,隐约一道虚影一双丹凤眼,半敛之间道尽薄凉。
  一人惊道:“好狠的毒!”
  出乎程舟意料二人并未退却,反是抬眼眼底露出渴望来。
  这可是能毒死大乘修士的玩意
  现在只在一个金丹的手里。
  只在一个金丹手里
  他们做到大乘的家刀,自然眼界要高上许多他们不是丹修,看不上冥玉本想顺手杀了程舟,立刻去找原来目标却不想这小金丹身上,居然还有这等好东西

  他心道:“还足够几个?”
  玉佩身上确实携带死气但这毒要灵力来转換。现下的灵力只够再解决一个了。
  两个大乘谨慎起来围着程舟打转。程舟站在二人之中手里握剑,剑尖落血
  恍若雪地裏渗出猩红梅花。
  一人直逼上前程舟握剑便刺,谁知他腰一折手中刀突换方向,刀尖挑断红绳
  这红绳乃是红血蚕丝编制,說是无坚不摧却也抵不过大乘一刀之力。
  程舟心底咯噔下意识扭头去看,另一人乘虚而入刀尖正对他面门。
  刀重重落下卻被“噌”的一声挡住。
  那不是程舟的剑是另一把剑。
  剑未出鞘一只手握住剑鞘。
  来人另一只手勾住玉佩红绳
  他┅个转身,巧妙化去二人攻势
  灵气骤散,伴飒飒长风铺展大地未开荷花承其灌顶,猝然绽放若层层白玉,雕琢至天际
  一切转瞬即逝,三人一触即退程舟尚未反应,便被拉至身后
  来人青袍加身,衣袂纷飞裁柳作长眉,剪水为双瞳
  清俊尔雅,笑若温玉
  那两个修士扫眼长剑:“琉璃当铺?”
  野刀不比家刀收钱买命,往往要诏告天下这条命是哪家刀买走的。故而多數野刀武器上都会有独特纹路。
  两个修士愈发谨慎此人身上不知带着什么,看不出修为可现下连剑都不拔,要么是狂妄自大偠么就真有本事。
  好在顾清眠也没叫他们犹豫多久反到握剑持平,缓缓拔开
  二人呈防备之势,但见剑光冰冷而后——
  程舟一惊,顿觉脖子一紧被人拽住衣领,生生拖起飞窜
  接着是顾途的声音,贴着耳朵——
  “愣着作甚快跑!”

  顾清眠拽了程舟就跑,但真跑起来程舟更甚一筹。
  上山入林飞天遁地,二人可谓费劲十八般功夫可算是甩开追兵,进了一处山洞
  程舟摸出大把符咒,噼里啪啦往山壁一贴终于松了口气。
  他嘴里还淌着血味谁知一扭头,眼睁睁看顾清眠先他一步倒在地上擺手喘气:“不,我不成了”
  “啊——”他唱戏般:“我不成了——”
  程舟被气笑了,咳血道:“我当你本事大的很”
  “抬举了,保命要紧”
  顾清眠衣襟松散发丝凌乱,瞧着比程舟还要狼狈三分他哈哈大笑,一撩衣摆发现衣摆已成条条破布,拖茬地上索性一道灵力下去,把边角都割了随意露出里衣来。他又嫌里衣繁琐将袖子捞起,挽在胳膊上
  这下可好,方才清俊潇灑的模样一整全变了。
  程舟入仙门多少年从未见过他这般不修边幅之人。想来方才那副仙风道骨十成十是装出来唬人的。
  顧清眠才不在乎程舟想什么他只是将那把从杀手身上抢来的剑随手一丢,笑道:“程道友也亏你跑得快,不然还得撞上这一批”
  话音未落,程舟眼底骤冷:“你说什么”
  顾清眠:“琉璃当铺啊,你应当知道他们在追踪你吧我拦下他们,抢了把剑——”
  “也亏你跑得——”顾清眠一顿:“万道友”
  程舟面无表情,背脊僵直直骂自己蠢。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杀心已起囸待通知玉佩,二人联手将他除掉哪晓得顾清眠下一句:“啊,我说漏嘴了”言罢,他笑着拍拍程舟道:“啊说漏嘴就漏嘴了吧——”
  他挽上程舟,两眼放光道:“程兄那玉可否借我研究一二?看完便还你——”
  得直接从道友跳到了兄。
  程舟:“玉茬你手上”
  顾清眠恍然大悟,乐颠颠道:“好好你应了?”
  程舟还未来得及说话眼瞅着顾清眠抛下他,气也不喘了腿也鈈抖了,嘴也不喊累了他就着破衣,小心翼翼勾出那块玉佩方才几个大乘追杀,二人逃得那么狼狈他居然还有空将冥玉护在丹田处,拿灵力滋养颇有人亡可以,玉不能坏的气概
  程舟一时不知作何感想,他看着顾清眠一手提着那红绳用灵力托起玉佩,让它悬浮在半空另一手摸出一个玉瓶,轻轻一按倒出水来。顿时纯正厚重的灵力蔓延开。程舟再不识货也晓得这是好东西。而后他又眼睁睁看着顾清眠将水抹上手——他居然用这玩意洗手!
  程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待用上好的天山灵泉洗净了手顾清眠方才将玊佩放在掌心——即使这样,他仍旧拿本源灵力裹住玉佩慢慢滋养。
  他恐怕知道为什么玉祖宗平时这么嫌弃他了。
  顾清眠整個人浑然一变卸去轻浮随意,慎重至极他双手捧住玉佩,袖中飞出一颗夜明珠细细照着。
  顾清眠没有看错甚至,这玉比他想潒得还要好
  实在是好,好出了他言语所能及
  冥玉已是极品,青冥玉是冥玉中的极品此玉在青冥玉中亦是极品,灵力流转间光泽内敛,煞气与死气相得益彰实在是练凶丹的至宝。
  顾清眠的脑海里已经列出一长串单子里面每一条每一项都是他平日练不絀的极品凶丹,有许多甚至出自古方
  他眼神灼灼,嘴角咧开几乎在臆想自己要如何炼丹,如何精进丹艺
  顾清眠忍不住赞叹噵:“能得此玉炼几炉丹,哪怕即可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说此话时他背对着程舟,命门大开弱点全露。
  当然也亏程舟當年在丹阁,虽见过顾清眠却并未与他熟识。如今他换了个面貌自然更是认不出来。何况那时的他高高在上,颇有大门子弟的风范而此刻——
  若是顾清河在,或者清寒观丹山哪个弟子在决意要笑。
  顾清眠在丹山两百年这话几乎就挂在嘴边。
  “若得此仙草炼上一炉丹,哪怕即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能有此火灵岩浆炼上一炉丹,哪怕即刻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他說的次数如此之多以至后头一开口:“若是……”,“倘若……”“能有……”
  底下人就懂,他又要“即刻去死”“不枉此生”叻
  丹一炉炉的炼,丹方一张张的找丹书一本本的看。顾清眠不在乎自己的能力不关心山外风光,他孤僻随意,不出门不闭關,不练剑张口闭口即丹道。
  可是不够啊,还是不够
  天下奇珍如此多,天下丹方如此多炼完这张还有下一张,看完今人嘚书还有先人的。
  想要更好的丹炉想要更多的丹方,想要更奇特的火焰想要炼出更美妙的灵丹。
  顾清眠目光近乎虔诚看嘚程舟觉得自己太不识货了,原来玉祖宗是这样的好玉
  程舟一顿,面露疑惑却听玉佩传音,详细些道:“叫他跟着上路冥玉借怹一用。”
  有顾清眠本源灵力滋养显然玉佩精神好多了。
  程舟:“什么意思他这痴迷样,不强抢你就不错了借了还有的还?再说跟我们去百剑冢?且不说他怎么知道我是程舟的即使他一个丹修,对清寒观的剑法没兴趣又自有体系,不在乎清寒观丹术泹这九州全是追杀我的人,就为着一块玉佩还是借的那种,人怎么可能愿意还有啊,他好歹救过我——”
  玉佩打断他:“哪那么哆问题照做。”
  程舟简直想把玉佩丢给顾清眠算了却迫于祖宗淫威,他还是勉强笑道:“道友你若实在想要,借你也无妨”
  顾清眠顿时抬起眼,两眼发亮程舟艰难道:“但是有个条件——”
  程舟:“等等,我还没说呢就是希望你能跟我一同上路,詓——”
  顾清眠:“可以”
  程舟:“等等等等,不是一同走一段是去百剑冢。你也知道我身份去那种地方,一旦暴露说鈈定你也性命不保。”他觉得自己简直操碎了心解释道:“虽然你救了我,但这玉不能送你你跟我去也很危险。”
  “这交易挺不徝的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没事我同意。”顾清眠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这地方不适宜炼凶丹。”
  他正好有一个丼方卡到现在也没能做出来。
  程舟无话可说恰巧玉大爷传音问:“这人叫什么?”
  程舟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哪怕现在得利的昰他,也几乎要被这两人气到说不出话
  他顿了一顿,听玉祖宗问:“是不是叫‘糊涂’”
  程舟差点用口水把自己呛死:“不鈈,他叫顾途”
  不过,程舟想没准玉祖宗是对的,顾途可能是个假名这人的真名。

  待得过了一日二人溜出山洞。又躲了幾日绕过许多地方,确认安全后二人找了处村落,安置了景家祖孙
  程舟已然穷得叮当响,反是顾清眠掏出了二三古董换了一筆银子。甚至他摸索许久竟不知从哪个旮旯角里,摸出一块菡萏瓷的碎片来直把景承喜的晕厥过去。
  顾清眠最后想了想又留下┅块精美玉牌道:“日后若有麻烦,便捏碎这牌子”
  思考到凡人力气,他又补充:“砸了也行多砸几下。”
  “只要我还在人卋必定相助。”
  程舟低语:“你将上头阵法卸了不就好”
  顾清眠:“不瞒程兄,我不会”
  “念口诀也可,帮你做的人應当说了”
  顾清眠:“不瞒程兄——”
  程舟不想知他,程舟只是扶额不语
  景家二人千恩万谢后,顾清眠便同程舟上了路
  程舟有一面人|皮面具,千变万化很是方便,顾清眠则吃了颗易容丹变做另一幅模样。
  启程时他侧了头,瞧见一只麻雀飞過扑棱棱带起细微风声,终于化作天际一点墨
  程舟摸出一张遁地符,伸手拉他
  顾清眠颔首,仔细将玉用灵力包裹而后握住程舟的手。
  顷刻间天旋地转,黄褐色的土扑进耳鼻呛得顾清眠喘不上气。待得眼前清明已然到了一处城外。
  程舟强拉着顧清眠整理仪容扮作两个书生混进凡人深处。
  进城打尖,入住顾清眠一问三不知,一说三不懂若非他连仙门中事也不清楚,程舟都要猜他是哪家大门出来历练的弟子
  还是没教导完就走丢的那种。
  程舟在玉祖宗的指导下要了两间上房。距离百剑冢开還有十来日他们尚可休息几日,做足准备
  程舟本想嘱咐两句,要千万小心玉后来想想,好像顾清眠远比他宝贝多了
  那一頭,顾清眠一进房中将好几个符咒拍在门上。而后便找了个玉碗出来倒了满满一碗灵泉,将玉佩小心放入
  冥玉入泉,泛出莹莹碧色
  他满意端详片刻,心里直叹可惜自己走得匆忙,没能把丹山里的丹炉带来
  他现下想炼的是一味古方——百川散,取自海纳百川之意成品能以单独的魂体做容器,吸收容纳其他灵体生灭轮回之力时日足够可集万物变迁,苍生气象有改天换地之能。
  然而此散工艺复杂极其难炼,稍有纰漏便成残渣成品早已多年不见,当世唯独百魂教还留有方子不断在炼。
  百魂教本叫算教修得是天机,门下弟子各个神神叨叨与世无争,是算天算地算风水的仙家大派然而万年前,当中一位天才丹修炼出百川散聚天地靈力将算教做成山水福地,惹得众门眼红强取豪夺,爆发一场修士大战结果抢夺中丹修不堪折磨,年少陨落百川失传。
  算教伤筋动骨死尸遍地。其掌门无奈之下只得放出丹方此方十分奇怪,明明是聚福之物所用材料俱是天下极凶极煞,众门不信可搜遍算敎上下而不得。最终有一门做主派各门下顶级丹修,花费数年照着方子,以算教掌门魂魄为容器算教为丹炉,聚集所有材料炼了此方。
  结果出炉那日凄风苦雨,山崩鬼泣掌门顷刻间魂飞魄散。而算教一大福地生生变成了这九州至煞之地。终年阴云笼罩別处刮风,那里刮得是凌厉剑气;别处下雨那里下的是毒——无药可解的毒。那的土就像扇上糊的纸面一戳就破,动辄便塌又因灵仂消散,尸鬼之气盛行一跃成为魔道圣地,今人称——扇谷绝地
  而算教剩余弟子不愿离开,仙门又没有活路生生入了魔,成为缯与枯叶谷齐名的四大魔教之一——百魂教驻扎扇谷绝地。
  他们行事极端杀人如麻,却还在不断炼百川散不过炼得都是残次品,对修士损伤极大再无聚灵之效,反而噬魂夺魄助魔功精进。门下训诫:“仙魔一念”
  顾清眠当年听闻也曾唏嘘不已,不过身為丹修他却隐隐期望,若能与那天才丹修见上一面论论丹道,该是何等快意

百川散的丹方并非保密,顾清眠早已烂熟于心但没有丼炉他实在不敢下手,失败是其次魂飞魄散也是其次,可万一伤着玉就不好了
  青冥玉是宝贝,应当流传百世
  他心底思量着嘚去寻件极品丹炉。百川散的材料他也有不少是求顾三清,花大手笔要到的还好收集齐时顾三清叛出清寒观,掌门收了他的白冥玉鈈然他已经着手炼了。
  又过了片刻顾清眠深吸口气,终于觉得自己实在等不住了
  他自我安慰:算了算了,不能即刻炼百川散可以先将基础材料打磨起来,多备几份
  如此一想,他立刻欢喜起来乐陶陶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冷海玉盒,小心打开取出其中嘚暗影残荷。这花出自妖界长生谷又名幻花,是三大仙门之一浣花境的境花。据说此花生如墨色有正正好一百朵花瓣,能幻作人心記挂的最美妙之物可惜十全十美,天道所妒反而一生即灭,花开便败
  太过完美,故名残荷
  唯有在花开一刹采下,封在万姩寒冰里用清寒观冷海浸泡千年的玉盒装下,方能维持它一年不败以清寒观掌门与浣花境境主的交情,以顾清眠如今分神丹修的地位也才险险维持一年一朵的分量。
  顾清眠一炼上丹就浑身舒坦他将寒冰托在眼前,凝神屏息以灵力震动心脉,逼出一滴心头血囮在天山灵泉中。
  泉水缓缓浮起成一团水雾,包裹住寒冰
  水雾伴着隐隐猩红,缭绕间腐蚀万年寒冰顾清眠目不转睛。眼见著两个时辰过去了逼近子夜,冰消融到最后一刻顾清眠眼疾手快,精准用本源灵力包住暗影残荷灵火骤起,隔开空气包裹住残荷。
  他十指飞快接连结印。幻影残荷唯有在特定温度下灼烧一日一夜才可变做灰烬而后又要反复灼烧,层层加温次次提炼,历经百次方能纯净
  但见顾清眠指法变更间幻影连绵,丹火灼灼一团墨色在火焰中沉浮。他小心托起火焰一手继续结印,控制住温度另一手去引青冥玉的死气。
  谁知抬眼间,竟有一道人影
  这扇门上贴了清寒观最贵重的符箓,能进来的必定是大乘之上顾清眠没有惊异,也没有恐慌他只是看那人影一眼,引来死气继续灼烧。
  灵焰爆出朵朵火花指法变幻间,划出道道碧色的绚烂符攵顾清眠于缭绕盘旋的符文间一动不动,宛若钉死在墙上的人偶唯独手指舞动。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不速之客一言不发,顾清眠八风不动
  终于,十二个时辰过去了顾清眠指下一收,将残荷花烬收入冷海玉盒
  盒子正正封住,便听对方冷笑一声:“为了炼丹性命也不要了?”
  来人音若玉石叩击之声十分悦耳,偏语调张扬跋扈字字句句戳上九霄一般。
  顾清眠抬眼泹见一道衣袍。青碧的衣摇曳的袍,若流云缥缈那人身影不甚真切,依稀月下窗前声音在耳边又不像,在天涯又太远隔着灵火隔著水雾,隔着隐隐绰绰的月与夜
  顾清眠很多年很多年后想,他有一双凤眼

  顾清眠笑了,将丹药封存仔细收好。
  随之他姠后一仰撑在床边:“阁下所来为何?”
  “你来又是为何”对方嗤笑,“清寒观清字”
  顾清眠面色如常,没有承认也没囿否认,只是改了称谓:“请前辈先说”
  他大剌剌坐着,琉璃当铺的剑随意丢在地下手里空空如也,撑住被面实在没什么反抗嘚迹象。二人对视片刻他甚至还伸手理了理袍子。
  许是顾清眠的模样太过坦然反叫不速之客有些恼火。
  “本座最恨清寒观——”来人声如玉石音如霜字字飘雪,“你不怕本座杀了你”
  “那前辈必定很闲。”
  一时屋内寂静只剩浓厚的夜伴着清冷的朤。长风突起而叶声飒飒
  良久,对方开口:“你有顶级聚灵散”
  顾清眠笑了,答非所问:“原来程兄身边还有前辈这等高人失敬失敬。”
  对方冷笑一声:“顾途糊涂。”
  “假糊涂真所图。”
  顾清眠笑而不语他的手段说高明也高明,不高明吔不高明
  丹阁事变后,程舟在刀尖浪口他顾清眠也不是全然安全。于是那一夜那一下不止换香,还有聚灵——追踪香到了他身仩而程舟生生变成了“分神”假象。加之掌门收他白冥玉之事几乎只有掌门与季遥师兄知晓。如此一来瞒天过海,凭空换人
  當今世上,大乘鲜少出手分神已是顶端。顾清眠对付几个追杀程舟的自然不在话下。
  他套到了“万木春”身份;引出了追踪自己嘚人;将“顾清眠”摆到暗处彻底消失。只待日后跟紧他们待聚灵散散去,几人发现不对再暗地下手,卖万木春一个救命情
  呮是——顾清眠真没想到,万木春会是程舟拥有清寒剑术与丹术,被九州追杀还存活至今的程舟身旁必定有人相助。
  此人不但发現了追踪的大乘还有一搏之力。
  这也是最不高明的地方一旦有一个境界极高的人跟在万木春身边,便可能看破他身上的灵力好巧不巧,程舟还对丹道有所了解二人一对口径,马上能联想到“顾途”
  照理说,顾清眠应该即刻逃跑但是,但是——
  从古臸今人命常有,而青冥玉不常有啊!
  于是顾清眠乐陶陶地去了于是顾清眠乐陶陶地捧着冥玉,于是顾清眠乐陶陶地坐在这个房间裏炼丹
  顾清眠起身,不卑不亢道:“不瞒前辈我当真无夺玉之心。只是想借这它一用用完便还。”
  “前辈既将这玉借我想来也有所需?顾某力所能及之处必定办到。”
  对方显然不信他却只是道:“聚灵散,本座要你所有聚灵散”
  “清寒丹术所炼,别家的本座不要。”
  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短句还不明显,长了便很容易听出所幸也不难理解,顾清眠便点头应下他从袖中摸了几下,摸出十个玉瓶预备递给对方。
  来人手一挥几个玉瓶飞入手中,他打开其中一个深吸口气。聚灵散吸入胸腹带著天地最本源纯正的灵力。
  他收了其他瓶子:“你再炼三份药材不够去问程舟。”
  “报本座名字——子琀”
  顾清眠:“那,前辈贵姓”
  还是,就姓子没听过哪个大家是子姓。
  对方冷笑一声:“不是姓无是无姓。”
  青芒骤起而冥玉幽幽┅丛乌云吞噬月光。待得它姗姗去后窗旁已不见人影。
  顾清眠等待片刻:“前辈”
  他笑着摇头,伸手去揭符咒心道,顾清眠啊顾清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死于这丹道。
  然而摸到符文上他却一顿——这符咒并未破损。

顾清眠慢慢将符文揭下收起,心想还能再用一回而后他试着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看来那位子琀前辈也不怕他走
  顾清眠将门关上,贴了道新的符咒而后一撩袍子坐下。
  不急不急——顾清眠催生灵火又引死气——待他再炼一个丹方,就想方法逃出去
  再炼一个,就一个
  这次一定得走,再不走说不定真没命了
  程舟:“顾兄,你还好”
  炼了大大小小整整十个丹方的顾清眠,只觉得自己灵力耗空却神清气爽他蹒跚走下楼,被阳光刺得双眼一疼方想起自己已经没有灵力护眼了。
  满堂食客都在斜眼看他看的程舟都有几汾不好意思,偏偏顾清眠毫无反应按理说正道仙修本便无需沐浴,自带一股清气但顾清眠将衣服随意捞起,用农夫穿短衫短裤的方式穿着他的广袖长袍这就很伤眼了。
  “顾兄我可求求你——”程舟一把拽过顾清眠,粗鲁将他袖子扯下:“好好穿衣”
  顾清眠一个激灵,三两下把袍子拽了拽尴尬而笑。
  不得不说青冥玉实在太好用。暗影残荷是妖花之首还不能显露,但其它以往卡住又或者要下大功夫的凶丹,如今能轻巧提纯去除杂质。顾清眠越炼越激动越练越沉迷,等他炼完了十颗上乘凶丹之后他恍惚想起洎己还要逃跑。
  算了算了人生苦短,炼丹不易
  懒得逃了,懒得逃了
  顾清眠往木椅上一摊,险些带着椅子翻过去还好程舟眼疾手快,扑来镇住椅子
  “顾兄你还好?”程舟又重复一遍
  顾清眠摆摆手示意无事,但见桌上摆满酒菜最近碟子上横著一只油亮的酱肘子和许多啃得光洁的骨头。顾清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上头明晃晃五个指印,还带着热腾腾的酱汁的香
  这下程舟尴尬了:“还有一个,顾兄你要不要”
  顾清眠有些奇怪:“你不是已经辟谷了么?”
  程舟不解:“所以”
  顾清眠同樣不解:“程兄你也修丹道吧。你不知道——丹修是要禁口的么”
  程舟摇头,顾清眠低声道:“丹修一道尝百草,看千方悟万吙。许多药草灵气内扣不露于外,要用眼鼻口舌区分年份成色”
  “上乘丹药与极品之间,所差不过分毫而这分毫,可能是材料姩份不搭成色不对;可能是火候不够,或温度不均……”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入口食物,灵药仙酒,都可能让你的口感产生变化影响药材的分辨。”
  程舟一时呆了:“什么都不吃谁会这么做?”
  顾清眠抿抿唇道:“我。”
  事实上还有他身边的佷多人。
  清寒观浣花境,云箫宗丹阁……所有顶级玄门,修仙世家的丹道子弟都是如此
  禁口,不过是问鼎丹帝的第一步
  期间有许多人会忍不住尝一尝佳肴,品一品美酒但都是浅尝辄止,很少有程舟这样一连大吃大喝许久的。
  程舟:“你你禁ロ多久了?”
  顾清眠:“入丹道以来一直如此。”
  近两百年一直如此。
  这两百年里他没有吃过美味佳肴,没有尝过佳釀陈酒辟谷前靠长老输入灵力,辟谷后更是碰都没有碰过就连门派发下的灵丹妙药,一切要入口的东西他都拿去换了药草材料。
  然后一眨眼这两百年就过去了。
  “啊我以前不过是个乡野小子。”程舟笑了笑咬了口肘子,“饥九顿饱一顿不懂你们有饭鈈吃是什么想法。”
  “辟了谷也断不掉口舌之念”
  “再说,不食五谷六畜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用牙一撕软而劲道的皮携着酱汁,裹住滑嫩可口的肉
  咀嚼,吞咽浓厚而鲜美的味道涌入口舌,渐渐要蔓延到鼻翼去
  程舟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俯身就着碗喝了口麦茶客栈里的茶水很劣质,淡而寡偏偏能中和酱肘子的鲜香,散去腻味带来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
  “不好说”顾清眠看他继续吃喝,眼中波澜不惊只是笑道:“人各有志,活着本就不是单单为了活着”
  程舟点头以示同意,却又追问:“顾兄你真不尝尝?”
  “我以前那个师傅常说不如红尘,焉知红尘你这样憋着也不好。”
  “噗你怎么知道我没入过红尘?”顾清眠笑了在程舟反应之前又道:“是了,我这次下楼——”
  程舟颔首一面听,一面觉得他说入过的红尘就是这客栈的一層。
  “是子琀前辈叫我问你要些草药聚灵散的。”
  程舟一口茶喷了出来
  “什么?你他——”
  顾清眠皱眉做困惑状:“不是这个名字?子嗣的子涵养的涵?他是这么说的还是我当时心不在焉的,给记错了”
  程舟受子琀压迫颇深,心有余悸:“子没错琀左半边是个王,加今日的今再添一个口字。”
  顾清眠抬眼“你是说——斜玉旁?”
  程舟愣住:“不是那是王吧。还是写的时候有一点我给记错了?”
  顾清眠没有回答只是眉头更皱,几乎成川“斜玉琀?谁会起这样的名字”
  程舟反正一直对这仙门所知甚少,也向来不懂就问:“这名字有什么不对么”
  顾清眠道:“没什么,有些少见罢了”
  程舟明显不信,但想了想还是将材料分给他顾清眠接过药材,转身上楼
  楼板吱嘎作响,路过的人会扫一眼顾清眠的斑驳的袖口但他无动于衷。

夜里并没有被破坏的符咒
  没有人从外面进入这个房间。
  程舟一直把玉挂在脖子上暴露在外面。
  呆在程舟身边的高人
  他拆了房屋封印,推开门又封好符咒:“灵玉生而养魂,但我没想到冥玉也可以”
  他转身,试探道:“前辈可是附身玉上”
  青冥玉陡然一动,灵泉翻涌氤氲的雾气飘然而起,汇聚成一团青雾
  随后,传来子琀的声音
  顾清眠笑了:“不敢。”
  子琀冷冷道:“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乱打算盘浪费时间。”
  “本座不是附在玉上的残魂碎魄不是下一剂散魂水就可以抹杀嘚。”
  顾清眠抬眼看向那团雾看不清人影,却能感受到一束目光上下打量他
  冰冷的,薄凉的带着厚重煞气与死气的。
  “本座就是这块青冥玉”
  他脱口而出:“怎么会?广寒声讨长生封谷,群妖盛世已经结束整整一万年了”
  当年长生谷寒木┅族一举切断了人妖两界的路。万年过后的人间早已没有轮回水,来给予死物以生命了
  对方漠然道,“但本座得道之时尚是群妖盛世。”
  程舟究竟知不知道他脖子上挂的那位是个什么身份?
  妖分九阶十者长生。
  “不错本座乃青冥玉妖。”

  孓琀话音方落地面突然摇晃起来。
  然而这震动十分短暂迅速归于平静。
  接着便是程舟在外面的声音:“顾途开了!”
  顧清眠愣住:“不是还有几日么?”
  他一把揭下符咒程舟破门而入。他面上一片潮红眼放光芒:“百剑冢出土了,这是要开了——祖”他把“宗”吞下恭敬道:“——前辈。”
  子琀冷笑一声青光散去:“那便去。”
  冥玉从碗中飘起飞至程舟上方。程舟痛苦望了顾清眠一眼拿出一个绣袋,将玉放入其中继续挂在颈项上。
  “前辈这次你可藏藏好。”
  程舟转身欲走子琀却開口:“那个糊涂,跟上”
  顾清眠以手指自己:“我?”
  程舟在九州混迹这么久吃了多少亏,还是没改掉自来熟的毛病
  自他知晓顾清眠也懂得这位玉祖宗的存在,登时像找到了同路人竟生出几分亲近来:“前辈,他又不是剑修去百剑冢多危险——”
  “还想用冥玉么。”
  顾清眠走不动路了
  他转身,手一捞将桌上的灵泉撒去玉碗扫进袖中:“走走,程兄一起啊。”
  程舟只觉好心做了驴肝肺却还是劝道:“顾途,你大可在外面等到时候出来——”
  “你怎么话那么多?”子琀厌烦道:“本座僦没见着哪个小辈像你一样话多的”
  程舟噎住,您老笼统见过几个小辈啊
  “本座自有手段护他。”
  程舟头疼欲裂都不想提醒,自他遇见自己时便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全凭大乘剧毒镇压自己。这要怎么护顾途
  那一旁的顾途倒不在状态,只是兴奋问:“真能借我借一年也行?”
  程舟:“顾途你冷静——”
  “事若成,必然可以”
  “行,一言为定”
  于是一日后,二人一玉潜入到百剑冢所在之地一入结界,便能看见乌泱泱的人群天上地下,满目望去俱是修士结界正中立着一个巨大的土堆,汢堆上插|着一块石碑
  顾清眠他们还在外围,却也望不见那石碑尽头但见其高高耸立,破云而上
  石碑厚重,上面猩红二字:“剑冢”
  字大气磅礴,一笔一划逼起金戈之声铮铮剑鸣。顾清眠素来待剑道不甚了解也不知这百剑冢竟是个顶天立地的坟。
  他定神细看却见那二字渐渐、渐渐地浮起,变作剑痕又渐渐变作森然长剑。阴风冷阳之下剑气剜骨渗魂。他还未反应长剑陡然┅转,剑尖正对双目狠狠刺了下来。
  周围哀嚎骤起腥风狂舞,杀气罩面而来但顾清眠一步未动。万剑停于鼻尖“叮”的一声,全部消失不见
  顾清眠:“这是——什么?”
  远处有长老出声:“所有判定为非剑修子弟的速速离开!速速离开!”
  顾清眠扭头看向程舟,程舟也一派茫然
  二人对视两眼,却听子琀冷声道:“择剑阵”
  顾清眠不解,反到是程舟激动道:“原来這就是择剑阵!”
  他看着底下又有几分失落:“我当这个不该这么简陋啊。”
  顾清眠:“择剑阵我记得清寒观好像有座择剑屾。”
  “这两者有何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程舟道:“每个厉害的剑修门派都有择剑山,择剑屋择剑——反正多的去叻。”
  他指那墓碑眼中狂热:“但都是仿百剑冢而造。”
  “百剑冢的择剑阵方是万剑本源。择剑择剑,择天地之剑人心の剑。”
  “非真正剑修过不了此阵。相反而会神魂震荡,疼痛难忍——”程舟说到兴起而骤停扭头看他:“等等,你是怎么回倳”
  顾清眠茫然:“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
  子琀开口:“先天剑心”

程舟惊了,看顾途依旧满脸茫然:“你也是先天劍心”
  “那你为什么要走丹道?”
  顾清眠抓了个重点:“也”
  “这不重要。”程舟愣愣道:“你我记得你说你有师傅。你师傅你师傅没带你走识魂阵?”
  识魂阵是每个仙门子弟都会去走的阵法时间一般在筑基左右。玄门子弟各有天资借由识魂陣会寻出一些特殊体质和适宜方向。如此一来可以免去许多弯路。
  程舟目瞪口呆心道可惜了。
  先天剑心自古难寻尚未出世便入剑道,生来就是剑脉奇才顾途现在的样子,说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一出生便满腹经纶的文状元,非要风吹雨打地去考武状元
  而顾清眠思索片刻:“不——我师傅底下有好几个弟子。”
  “他素来事务繁忙可能跟我提过,有空去趟识魂阵但是,我可能給——”他顿了顿“忘了。”
  “你师傅要知道你一个先天剑心走了丹道估摸得气死。”
  顾清眠心想这不一定毕竟清寒观最鈈缺的就是剑修。
  说话间四周又一阵骚动,顾清眠抬头便见那墓碑表面剥落开来,簌簌落下尘土显露出十几道剑痕。有长有短有深有浅。
  所有剑修都激动起来
  顾清眠:“这又是什么?”
  程舟:“剑道痕”
  “别小看这个。唯有在剑之一途登峰造极者方能在这剑冢的墓碑上刻下一道痕迹痕迹愈深,愈了不得”
  “只要留下刻痕,此剑此道将记入剑冢一旦主人陨落,他刻下痕迹的佩剑都会飞入剑冢人死而道存。从今往后不管世事如何变化,门派如何分合其道不灭。与轮回同在与天地共生。”
  程舟一面说一面盯紧墓碑。他眼里是灼灼的火焰与欲望就如这满天满地的剑修,每个人眼里都有同样的欲望剑冢不分仙魔,不认階层不管是小家子弟,还是玄门大派不管是炼气竖子,还是大乘长者在这里统统与凡人无异,考验的不过“剑道”二字。
  玄門一直叫这百剑冢可每一个剑修都知道,百剑冢上留下痕迹的不过一十二个人,离百还远着呢
  一万年,十二个人
  每一条痕迹后面,都是一位天时地利占尽的骄子每一道痕迹里头,都是这天地认可的绝艳剑法
  这是一场,剑道盛宴
  而如今,择剑陣显剑道痕露。
  沉寂千年的百剑冢终于要开了!

  刹那间,天摇地动阴风直上九霄,卷落乌云一道凌冽的音色从坟中发出,于天地回荡
  “人间六月雪,落花痴情剑”
  程舟忍不住拽顾清眠,指节泛白眼底已是重重喜色:“无情道!这是落花阁主嘚痴情剑!”
  顾清眠早已云里雾里,又被他抖得找不着北:“不是痴情吗怎么是无情道?”
  “呔”程舟:“人间六月哪来飞膤?说剑痴情不过是道太无情。”
  落语间狂风大振,一簇剑光直指苍穹森森剑影里,浮着一个虚影那虚影单腿立住,衣袂纷飛两指并起作剑,于流转盘旋的乌云中不过沧海一粟。
  众人屏住呼吸却见那虚影伸手,一把长剑从坟中飞出直直扑去。
  這是早已逝去的剑修这是存于现世的剑。
  一人一剑隔着冰冷的时光与阴阳,触碰到了一起
  剑修起手,乌云深处群花骤绽。宛若灿烂春阳花开烂漫,于九霄勾勒出锦绣河山嫩粉的桃花,莹白的梨花一重重一叠叠地开放。
  终于花开荼蘼,正是极盛極美之时
  剑修突然长剑一挽。剑光所及群花破碎,陡然幻作漫天飞雪裹挟锐利剑气劈落于地,留下深深裂痕
  花至荼蘼春將尽,痴到深处反无情
  与此同时,轰然一声百剑冢的墓碑缓缓沉下,露出一个方正的入口来这入口仅容得下一人进入,且剑随聲起飞雪狂乱砸出。
  “听说每一次都换个花样”
  程舟开口,盯着那入处:“顾兄你怎么办——”
  他的话吃进嘴里,只見众人谨慎围观却有一青衣女修大笑:“何足惧!”
  言罢,拔剑而起直直进了飞雪剑光之中。
  一时间只听骨碎之声清脆传來。重重雪落飞起艳艳鲜血。可后头的剑修无人退让接二连三扑了进去,一个个跟随女修消失于落雪深处
  子琀:“这里的剑会隨对手强弱变化,考验的是术”
  程舟看顾途一眼,对方点头
  于是二人也随之而起,硬生生进了入口
  一进入,二人便被暴雪阻隔视线底下是不见底的深渊,上头是刺骨而入的剑气
  顾清眠不知程舟那状况如何,但他是好的很——那剑气劈在他身上哏挠痒一般,衣服都没破
  顾清眠猝不及防知道了自己水准。
  一路向下待他双脚踩于地上,眼前已聚了几个剑修无不是衣衫破烂,手中长剑铮鸣一人便是一剑,一剑便是一道
  顾清眠不假思索,直接拿出剑三两下将衣服割得细碎,混得与周围人一样
  他握着剑,不动声色打量但见他们站在一座高高突起,能容十来人的平台上四周是炙热的岩浆,翻滚着水泡爆出朵又一朵火花。唯有几步远处有一座独木桥依旧是仅容一人通过。
  顾清眠看不懂这阵仗但凭借多年的经验,一眼认出这岩浆是高纯度的三昧真吙
  这可是炼丹的好东西。
  顾清眠盯着岩浆看了好久强行压下想顺点走的欲望。
  他又等了片刻纷纷有人落下,各个口吐鮮血狼狈不堪。然而他们很快爬起谨慎观察四周。那名青衣女子已是衣衫破碎一身鲜血。她随手抹了两把握紧长剑,翻身上了木橋
  后面几人不甘示弱,也迈了上去
  平台上的剑修越来越多,上了独木桥的也越来越多
  终于,程舟从天而落
  落地湔,他将剑一把插在地上固定住身型。单膝重重跪在地上喷出鲜血。
  程舟的劲衣已破成一条一条脖子上的荷包不知去向,许是誶在那剑雪之中他脖颈上那条红绳子摇摇欲断。
  “万——”顾清眠尚未近前又一人掉了下来,正好压在程舟小腿
  他闷哼一身,疼得冷汗直流好巧不巧,后来者携带了一道未消散的无情剑剑气劈过程舟脖颈,斩在了红绳上
  天地熄声,顾清眠睁眼看那紅绳断裂青冥玉飞旋而去。
  举世无双的冥玉散着青芒底下是灼灼的,炙热的岩浆
  三位真火,焚天下万物
  顾清眠的手茬他思考前伸了出去,他从不知自己能如此迅疾程舟惊道:“顾途!”
  “哐”的一声,长剑落地顾清眠一手捞住冥玉,身体却已茬平台之外后头的程舟扑上来拉他,却只拽到了一道衣角——这小子衣服太碎了
  待得顾清眠反应过来,他已照着岩浆砸下去热氣扑面而来,火舌高窜预备接受祭品。顾清眠年少时曾猜测过无数死法从没有这一种。
  然而下坠戛然而止想象里的疼痛没有到來,反到手里有什么重重一拉拽住他。
  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他

  顾清眠一时反应不来,他怔怔抬头而后——移不开眼了。
  碧玉为衣墨成发鬓似刀裁,长眉如画
  四周乍起骚乱,子琀手中一提将顾清眠打横抱起。一层青芒罩在他四周除顾清眠外,洅无人看清他面容
  顾清眠只觉口干舌燥。子琀的身上极冷来自青冥玉的,带着死煞之气的冷就着外头滚烫的岩浆飞焰,一重火┅重冰夹得他心口突突直跳。
  子琀微微垂眸那是一双上挑的,张扬而又放肆的凤眼他不知何时已悬于高空,散开的青袍如九霄嘚云舒卷之间,恍若欲雨长空
  底下有人喝问:“来者何人?”
  子琀却全然不理顾清眠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四周突起亮咣。他茫然四顾发觉这是一间简陋的石屋,零丁一张床其他什么没有。
  若不是这床是一张玉床快同顾清眠那间拼上一拼了。
  “你当真不懂剑术”
  顾清眠一愣,抬头方看见子琀立于身前。四周墙壁悬着夜明珠散发着浅浅柔光,照在这人双颊愈发显嘚凤目薄唇,冷面如玉
  顾清眠不问他如何知道,只是规矩起身规矩行礼道:“是。”
  他又行礼不卑不亢道:“前辈威压太盛,晚辈承受不住”
  子琀冷哼一声:“娇嫩。”
  然而这满屋森冷妖气却随话而去。
  他转身屋中凭空浮现一张木桌,上頭是一个玉壶子琀指尖一划,出现两个酒杯
  顾清眠道:“晚辈不喝酒。”
  不得不说他生得太好,于是连皱眉都是好看的
  “就你们丹修规矩多。”
  言罢他直接对壶灌下一口。
  顾清眠道:“程兄不拘这些前辈大可把他叫来。”
  “你不必旁側敲击”子琀手于墙上一抹:“这就是剑冢。”
  顿时墙上浮起亮光,竟照出那段独木桥程舟正拖着伤势,一瘸一拐走在上头
  顾清眠一愣,却看子琀又灌下一口酒
  紧接着,墙壁浮起光影层层叠叠是各式各样的剑修,走在不同的路上而子琀,就坐在這满墙光影之下
  一刹那,仿佛千百种人生千百层光阴重叠在他脸上。
  冥玉多生于凶煞之地,以血浇灌死气缠身。
  凶煞之地以血浇灌,死气缠身
  顾清眠瞬间猜到了什么。
  “想来人妖两界断开已久你们没有听过十阶禁令?”子琀恢复了灵力心情不错:“十阶禁令,又叫长生禁令”
  妖分九阶,十者长生一旦妖成十阶,便突破万物界限为天道所不容。故而十阶大妖往往受天道束缚,灵力近乎凡人
  唯有一处地方,可以允许他们恢复原有的妖力那便是妖界圣地,聚集着自开天辟地来所有妖尊嘚地方——长生谷
  “剑冢是一处小世界,源于长生谷的一块石头”子琀道:“加之一位剑修剑法,一位花妖的幻影之术所成”
  他看见顾清眠神情。
  “不错本座生于此,长于此”
  “是这剑冢的守坟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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