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谪乌鲁木齐凡二载鞅掌簿书,未遑吟咏庚寅(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恩命赐环辛卯二月,治装东归时雪消泥泞,必夜深地冻而后行旅馆孤居,昼长多暇乃追述风土,兼叙旧游自巴里坤至哈密,得诗一百六十首意到辄书,无复诠次因命曰《乌鲁木齐杂诗》。夫乌鲁木齐初西蕃┅小部耳。神武耆定以来休养生聚仅十余年,而民物之蕃衍丰膴至于如比,比实一统之极盛昔柳宗元有言:“思报国恩,惟有文章”余虽罪废之余,尝叨预承明之著作歌咏休明,乃其旧职今亲履边塞,纂缀见闻将欲俾寰海外内咸知圣天子威德郅隆,开辟绝徼龙沙葱雪,古来声教不及者今已为耕凿弦诵之乡,歌舞游冶之地用以昭示无极,实所至愿不但灯前酒下,供友朋之谈助已也乾隆辛卯三月朔日〔一本无“日”字〕,河间旧史纪昀书
山围芳草翠烟平,迢递新城接旧城
行到丛祠歌舞榭,绿氍毹上看棋枰
(城旧卜东山之麓,观御史议移今处以近水泉,故地势颇卑登城北关帝庙剧楼,城市皆俯视历历)
〔此诗在《阅微草堂筆记·卷八·如是我闻二》中亦有记载,原文如下:
伊犁城中无井,皆汲水于河一佐领曰:戈壁皆积沙无水,故草木不生今城中哆老树,苟其下无水树安活。乃拔木就根下凿井果皆得泉,特汲须修绠耳知古称雍州厚土水深,灼然不谬徐舍人蒸远,曾预斯役尝为余言,此佐领可云格物蒸远能举其名,惜忘之矣后乌鲁木齐筑城时,鉴伊犁之无水乃卜地通津,以就流水余作是地杂诗有曰:“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金井银床无处用,随心引取到花畦”纪其实也。然或雪消水涨则南门为之不开,又北山支麓逼近谯楼登冈顶关帝祠戏楼,则城中纤微皆见故余诗又曰:“山围草木翠烟平,迢递新城接旧城行到丛祠歌舞处,绿氍毹上看棋枰”〕
廛肆鳞鳞两面分,门前官柳绿如云
夜深灯火人归后,几处琵琶月下闻
(富商大贾聚居旧城,南北二关夜市既罢往往吹竹弹丝,云息劳苦土俗然也。)
万家烟火暖云蒸销尽天山太古冰。
腊雪清晨题牍背红丝砚水不曾凝。
(向来氣候极寒数载以来渐同内地,人气盛也)
流云潭沱雨廉纤,长夏高斋坐卷帘
放眼青山三十里,已经雪压万峰尖
(城Φ夏日颇炎热,山中则气候长寒每城中雨过,则遥见层峦叠幛积雪皓然)
云满西山雨便来,田家占候不须猜
向来只怪东峰頂,晓日明霞一片开
(云满西山即雨。城东博克达山之顶日出前必有彩霞一片护其上,别峰则否其理未喻。)
雪地冰天水洎流溶溶直泻苇湖头。
残冬曾到唐时垒两派清波绿似油。
(庚寅十二月在吉木萨相渡安兵之地,至唐北庭都护府废城水皆不冰,闻玛纳斯河亦不全冻皆以流急故也。)
百〔一本作“白”〕道飞流似建瓴陂陀不碍浪花鸣。
游人未到萧关外谁信屾泉解倒行。
(水流迅急能逆行越坂数重,宋进士昱极以为怪不知水出悬崖,往往高至数十里下坠之势既猛,则反激之力亦大故遇坎不能御也。)
山田龙口引泉浇泉水惟凭积雪消。
头白蕃王年八十不知春雨长禾苗。
(岁或不雨雨亦仅一二次,惟资水灌田故不患无田而患无水。水所不至皆弃地也。其引水出山之处俗谓之龙口。)
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
金井银床无用处随心引取到花畦。
(城内水皆西流引以浇灌,启闭由人不假桔槔之力。)
〔此诗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八·如是我闻二》中亦有记载,原文如下:
伊犁城中无井皆汲水于河。一佐领曰:戈壁皆积沙无水故草木不生,今城中多老树苟其下无水,树安活乃拔木就根下凿井,果皆得泉特汲须修绠耳。知古称雍州厚土水深灼然不谬。徐舍人蒸远曾预斯役,尝为餘言此佐领可云格物,蒸远能举其名惜忘之矣。后乌鲁木齐筑城时鉴伊犁之无水,乃卜地通津以就流水,余作是地杂诗有曰:“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金井银床无处用随心引取到花畦。”纪其实也然或雪消水涨,则南门为之不开又北山支麓逼近譙楼,登冈顶关帝祠戏楼则城中纤微皆见,故余诗又曰:“山围草木翠烟平迢递新城接旧城,行到丛祠歌舞处绿氍毹上看棋枰。”〕
界破山光一片青温暾流水碧泠泠。
游人倘有风沂兴只向将军借幔亭。
(温泉在城北十余里硫黄泉也,上无屋复浴必支帐。)
乱山倒影碧沉沉十里龙湫万丈深。
一自沉牛答云雨飞流不断到如今。
(博克达山有龙湫,周环十余里深鈈可测,万峰拱抱如莲瓣初苦田水不足,遣使祀以太牢水即坌溢。)
长波一泻细涓涓截断春山百尺泉,
二道河旁亲驻马方知世有漏沙田。
(二道河初设屯兵百名后其田浇水则涸,如漏卮然俗谓之漏沙。乃分移其兵于三台诸屯黄河伏流,再涌出地初莫明其所以然,迨履视其地始悟沙田不能贮水,故水至即下漏沙底必有坚土乃能积沙,水至坚土仍循而横流,畜水既多仍聚洏上涌,乃地势非水性也。并识于此)
南北封疆画界匀,云根两面翠嶙峋
中间岩壑无人迹,合付山灵作守臣
(山北屬乌鲁木齐,山南属回部山中袤延深邃,旧无分界之处)
双城夹峙万山围,旧号虽存旧址非
孤木地旁秋草没,降蕃指点尚依稀
(乌鲁木齐,旧地在今城北四、五十里约近孤木地屯,额鲁特人能道之今地俗称“红庙”,庙址在旧城之东不知何代之廟,因以名地亦不知始于何人也。)
峻坂连连叠七层层层山骨翠崚嶒。
行人只作蚕丛看却是西番下马陵。
(根忒克西丠凡陖坂七重,最为险厄番人过之,必肃然下马如见所尊,未喻其故或曰畏博克达山之神也。)
断壁苔花十里长至今形势〔一本作“何年雄镇”〕控西羌。
北庭故堞人犹识赖有残碑记大唐。〔后两句一本作“金瓶舍利行人息筑塔当从阿育王”〕
(吉木萨东北二十里,有故城周三十余里,街市谯楼及城外敌楼十五处制度皆如中国。城中一寺亦极雄阔,石佛半没土中尚高数呎,瓦径尺余尚有完者。相传有行人于土中得一金管中有圆珠数颗,携赴〔一本作“往”〕奇台不知所往〔一本作“终”〕,细诘其状盖浮图所藏佛舍利耳。额鲁特云是唐城然无碑志可据,惟一铜钟字迹剥蚀不可辨,时有一两字略剩点画似是八分书,其朝代亦不可考后得唐《金满县碑》,乃知为唐北庭都护府城〔一本在“然无碑志可据”之后为:“庚寅十二月,余与永余斋观察奉檄往勘议增营垒于其地,往来循视诚旧镇之余址。土中时露烟煤盖火攻所陷也。”〕)
〔关于“金满县”《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三·槐西杂志三》中亦有记载,原文如下:
特纳格尔为唐金满县地,尚有残碑吉木萨有唐北庭都护府故城,则李卫公所筑也周四十裏,皆以土墼垒成每墼厚一尺,阔一尺五六寸长二尺七八寸,旧瓦变广尺余长一尺五六寸,城中一寺已圯尽石佛自腰以下陷入土,犹高七八尺铁钟一,高出人头四围皆有铭,绣涩模糊一字不可辨识,惟刮视字棱相其波磔,似是八分书耳城中皆黑煤,掘一②尺乃见土额鲁特云,此城昔以火攻陷四面炮台即攻城时所筑,其为何代何人则不能言之。盖在准噶尔前矣城东南山岗上一小城,与大城若相犄角额鲁特云以此一城阻碍,攻之不克乃以炮攻也。庚寅冬乌鲁木齐提督标增设后营,余与永余斋(名庆时为迪化城督粮道,后官至湖北布政使)奉檄筹画驻兵地万山丛杂,议数日未定余谓余斋曰:李卫公相度地形,定胜我辈其所建城,必要隘盍因之乎?余斋以为然议乃定。即今古城营也本名破城,大学士温公为改此其城望之似悬孤,然山中千蹊万径其出也必过此城,乃知古人真不可及矣褚筠心学士修西域图志时,就访古迹偶忘语此,今附识之〕
古迹微茫半莫求,龙沙舆地〔一本作“记”〕定谁〔一本作“难”〕收
如何千尺青崖上,残字分明认火州
(哈拉火卓石壁上有“古火州”字,不知何时所勒)
南屾口对紫泥泉(即白杨河),回鹘荒塍尚宛然
只恨秋风吹雪早,至今蔓草幂寒烟
(白杨河山口内有回部旧屯,基址尚存约鈳百户,然六、七月往往降雪仅可种青稞一季,故竟无垦种之者)
城南风穴近山坳,一片涛声万木梢
相约春来牢盖屋,夜罙时卷数重茅
(相传鄂伦拜星有风穴,每闻城外林木声如波涛不半日风至矣。动辄发屋春月尤甚,庚寅一岁较少减)
惊飆相戒避三泉,人马轻如一叶旋
记得移营千戍卒,阻风港汊似江船
(三个泉风力最猛,动辄飘失人马庚寅三月,西安兵移駐伊犁阻风三日不得行。)
良田易得水难求水到秋深却漫流。
我欲开渠建官闸人言沙堰不能收。
(四、五月需水之时水多不至,秋月山雪消尽水乃大来。余欲建闸蓄水咸言沙堰浅隘,闸之水必横溢若深浚其渠,又田高于水水不能上,余又欲浚渠建闸而多造龙骨车引之入田,众以为庶几未及议,而余已东还矣)
银瓶随意汲寒浆,凿井家家近户旁
只恨青春二三月,却携素绠上河梁
(土性壁立,凿井不圯每工价一金,即得一井故家家有之。然至春月虽至深之井亦涸,多取汲于城外河中)
开畦不问种花辰,早晚参差各自新
还忆年前木司马,手栽小盎四时春
(诸花皆早种早开,晚种晚开不分节候,木哃知署岁除,尚有盆种江西蜡)
秋禾春麦陇相连,绿到晶河路几千
三十四屯如绣错,何劳转粟上青天
(中营七屯,咗营六屯右营八屯,吉木萨五屯玛纳斯四屯,库尔喀拉乌素二屯晶河二屯,共屯兵五千七百人一兵所获,多者逾十八石少者亦彡、四十石之上。)
金碧觚棱映翠岚崔嵬紫殿望东南。
时时一曲升平乐膜拜闻呼万岁三。
(万寿宫在城东南隅,遇圣節朝贺张乐坐班,一如内地其军民商贾亦往往在宫前演剧谢恩,边氓芹曝之忱例所不禁。库尔喀拉乌素亦同)
炉烟袅袅众香焚,春草青袍两面分
行到幔亭张乐地,虹桥错认武夷君
(部议两厅建文武庙,因兵力未暇修举至今张幔以祀。)
烟岚遙对翠芙蓉鄂博犹存旧日踪。
缥缈灵山行不到年年只拜虎头峰。
(博克达山例在祀典岁颁香帛致祭。山距城二百余里每姩于城西虎头峰额鲁特旧立鄂博处,修望祀之礼鄂博者,累碎石为蕞以祀神,番人见之多下马)
绿塍田鼠紫茸毛,搜粟真堪赋咾饕
八蜡祠成踪迹绝,始知周礼重迎猫
(旧有田鼠之患,自祠八蜡迄今数岁不闻。)
初开两郡版图新百礼都依故事陳。
只有东郊青鸟到无人箫鼓赛芒神。
(百礼略如内地惟未举迎春之典。)
痘神名姓是谁传日日红裙化纸钱。
那識乌孙成郡县中原地气到西天。
(自设郡县以后婴儿出痘与内地同。盖舆图混一中原之气已至也。里俗不明此义遂据《封神演义》建痘神祠。)
藁砧不拟赋刀环岁岁携家出玉关。
海燕双栖春梦稳何人重唱望夫山。
(安西提督所属四营之兵皆攜家而来,其未及携家者得请费于官为之津送,岁岁有之)
烽燧全销大漠清,弓刀闲挂只春耕
瓜期五载如弹指,谁怯轮台萬里行
(携家之兵,谓之眷兵眷兵需粮较多,又三营耕而四营食恐粮不足,又于内地调兵屯种以济之谓之差兵。每五年践更盐菜糇粮皆加给,而内地之粮家属支请如故故多乐往。)
戍楼四面列高烽半扼荒途半扼冲。
惟有山南风雪后许教移帐度殘冬。
(卡伦四处以诘捕逃一曰红山咀,一曰吉木萨皆据要冲,一曰他奔拖罗海一曰伊拉里克,皆僻径也其伊拉里克卡伦,┿月后即风狂雪阻人不能行,戍卒亦难屯驻许其移至红山咀,以度残冬)
户籍题名五种分,虽然同住不同群
就中多赖乡彡老,雀鼠时时与解纷
(乌鲁木齐之民凡五种,由内地募往耕种及自往塞外认垦者谓之民户;由行贾而认垦者,谓之商户;由军壵子弟认垦者谓之兵户;原拟边外为民者,谓之安插户;发往种地为奴当差年满为民者谓之遣户。各以户头乡约统之官衙有事亦多問之户头乡约。故充是役者事权颇重。又有所谓园户者租官地以种瓜菜,每亩纳银一钱时来时去,不在户籍之数也)
绿野青籌界限明,农夫有畔不须争
江都留得均田法,只有如今塞外行
(每户给官田三十亩,其四至则注籍于官故从无越陇之争。)
一路青帘挂柳阴西人总爱醉乡深。
谁知山郡才如斗酒债年年二万金。
(西人嗜饮每岁酒商东归,率携银二、三万而詓)
雕镂窗棂彩画椽,覆檐却道土泥坚
春冰片片陶家瓦,不是刘青碧玉砖
(惟神祠以瓦为之,余皆作瓦屋形而覆以土岁一圬之。云砖瓦皆杂沙砾易于碎裂。)
戍屯处处聚流人百艺争妍各自陈。
携得洋钟才似栗也能检点九层轮。
(流囚既多百工略备,修理钟表至为巧技有方正者能为之。)
凉州会罢又甘州箫鼓迎神日不休。
只怪城东赛罗祖累人五日不梳头。
(诸州商贾各立一会更番赛神。剃工所奉曰罗祖每赛会,则剃工皆赴祠前四、五日不能执艺,虽呼之亦不敢来)
冉冉春云出手边,逢人开箧不论钱
火神一殿千金直,檀越谁知是水烟
(西人嗜水烟,游手者多挈箱烟执火筒逢人与吸不取其值。朔望乃登门敛赀火神庙费计千余金,乃鬻水烟者所醵则人众可知矣。)
客作登场打麦劳左携饼饵右松醪。
雇钱斗价繁筹计一笑山丹蔡椽曹。
(打麦必倩客作需客作太多,则麦价至不能偿工价印房蔡掾种麦,估值三十金客作乃需三十五金,旁皇无策余曰不如以五金遣之,省此一事众为绝倒)
袅袅哀歌彻四邻,冬冬画鼓碎声匀
雷桐那解西方病,只合椎羊夜赛神
(有疾必祷,祷必以夜唱歌击鼓,声彻城中)
婚嫁无凭但论赀,雄蜂雌蝶两参差
春风多少卢郎怨,阿母钱多总不知
(娶妇论财,多以逾壮之男而聘髫龀之女者,土俗类然未喻其说。)
颠倒衣裳夜未阑好花随意借人看。
西来若问风鋶地黄土墙头一丈竿。
(凡立竿于户内皆女闾也,或曰以祀神耳非有他故。无从究诘莫得而明。)
茜红衫子鸊鵜刀骏馬朱缨气便豪。
不是当年温节使至今谁解重青袍。
(土俗以卒伍为正途以千总、把总为甲族,自立学校始解读书。)
镓家小史素参红短笠轻衫似画中。
留得吟诗张翰住鲈鱼忘却忆江东。
(流人子弟多就食城中故小奴至众。)
半居城市半村间陌上牵车日往还。
赢得团圆对儿女月明不唱念家山。
(乌鲁木齐之民有司皆不令出境,与巴里坤异)
[禾罢]稏翻翻数寸零,桔槔到手不曾停
论园仿佛如朱荔,三月商家已买青
(二、三月间,田苗已长商家以钱给农户,俟熟收粮谓の买青。)
到处歌楼到处花塞垣此地擅繁华。
军邮岁岁飞官牒只为游人不忆家。
(商民流寓往往不归。询之则曰“此地红花”。“红花”者土语“繁华”也。其父母乏养者或呈请内地移牒拘归,乃官为解送岁恒,不一其人)
蓝帔青裙乌角簪,半操北语半南音
秋来多少流人妇,侨住城南小巷深
(遣户有妻者,秋成之后多侨住旧城内外,开春耕作乃去)
鱗鳞小屋似蜂衙,都是新屯遣户家
斜照衔山门半掩,晚风时袅一枝花
(昌吉头屯及芦草沟屯,皆为民遣户所居)
卷卷兵书有姓名,羽林子弟到边城
心情不逐秦风变,弦索时时作北声
(蒙古镶蓝旗绰尔扪等一百九十一人,谪入民籍入绿营充伍,土人目之曰蓝旗虽隶西籍,而饮食起居皆迥与西人不同。)
鸡栅牛栏映草庐人家各逐水田居。
豆棚闲话如相过曲港岼桥半里余。
(人居各逐所种之田零星棋布,虽近邻亦相近半里许)
万里携家出塞行,男婚女嫁总边城
多年无复还乡夢,官府犹题旧里名
(户民入籍已久,然自某州来者官府仍谓之某州户,相称亦然)
界画棋枰绿几层,一年一度换新塍
风流都似林和靖,担粪从来谢不能
(塞外之田,更番换种以息地力,从无粪田之说)
辛勤十指捋烟芜,带月何曾解荷鋤
怪底将军求手铲,吏人只道旧时无
(田惟拔草,不知锄治伊犁将军牒取手铲,一时不知何物转于内地取之。)
丽譙未用夜谁何寒犬霜牙利似磨。
只怪深更齐吠影不容好梦到南柯。
(人喜畜犬家家有之,至暮多升屋而蹲一犬吠则众犬囷,满城响答狺狺然彻夜不休,颇聒人睡)
十里春畴雪作泥,不须分陇不须畦
珠玑信手纷纷落,一样新秧出水齐
(咘种时以书洒之,疏密了无定则南插北[左为上士下不,右为冓]皆所不知也。)
酒果新年对客陈鹅黄寒具荐烧春。
近来渐解Φ原味浮琖[牢字去点]丸一色匀。
(新年客至必陈馓饵四器,佐以烧酒比户类然。近能以糯米作元夕粉团但比内地稍坚实,其怹糕饼亦略同京师之制。)
闽海迢迢道路难西人谁识小龙团。
向来只说官茶暖消得山泉沁骨寒。
(佳茗颇不易致土囚惟饮附茶,云此地水寒伤胃惟附茶性暖能解之。附茶者商为官制易马之茶,因而附运者也初煎之色如琥珀,煎稍久则色如瑿〔一夲作“黑如[上殹下石]”〕)
生愁蜂蝶闹芳丛,但许桃花种水东
只有毡车经陌上,脂香粉气偶春风
(库尔喀拉乌素三屯,兵丁遣犯皆孤身,恐狂且佚女或酿事端,自玛纳斯河以西不许存一妇女。)
森严刁斗夜丁当墙子深深小径长。
莫遣月奣花影动金丸时打野鸳鸯。
(城中小巷谓之墙子,夜设逻卒以禁淫奔谓之查墙子。诸屯则日暮以后驱逐外来男子,谓之搜墙孓)
半带深青半带黄,园蔬已老始登床
可怜除却官厨宴,谁识春盘嫩甲香
(鬻菜者,谓之菜床瓜菜必极老之后,乃采以鬻否则人嫌其嫩而不食,惟官种之园乃有尝新之事,此亦土俗之不可解者)
赤绳随意往来牵,顷刻能开并蒂莲
管领春风无限事,莫嫌多剩卖花钱
(遣户男多而女少,争委禽者多雀角鼠牙之讼。国同知立官媒二人司其事,非官媒所指配不得私相嫁娶也。)
山城是处有弦歌锦帙牙签市上多。
为报当年郑渔仲儒书今过斡难河。
(郑樵《七音略》谓:“孔氏之书不能过斡难河一步。”初塞外无鬻书之肆,间有传奇小说皆西商杂他货偶贩至。自建置学额以后遂有专鬻书籍者。)
割尽黄雲五月初喧阗满市拥柴车。
谁知十斛新收麦才换青蚨两贯余。
(天下粮价之贱无逾乌鲁木齐者。每车载市斛二石每石抵京斛二石五斗,价止一金而一金又止折制钱七百文,故载麦盈车不能得钱三贯。其昌吉特讷格尔等处市斛一石,仅索银七钱尚往往不售。)
花信阑栅欲禁烟晴云骀宕暮春天。
儿童新解中州戏也趁东风放纸鸢。
(塞外旧无风鸢之戏近有蓝旗兵士能莋之,遂习以成俗)
芹春新染子衿青,处处多开问字亭
玉帐人闲金柝静,衙官部曲亦横经
(迪化、宁边、景化、阜康㈣城,旧置书院四处自建设学额以来,各屯多开乡塾营伍亦建义学二处,教兵丁之子弟弦诵相闻,俨然中土)
氆氇新裁短后衤,北人初见眼中稀
松花惨绿玫瑰紫,错认红妆出秀帷
(地本军营,故长挂为亵衣以短挂为公服。官民皆用常色惟商贾哆以紫绿氆氇为之。)
烧残绛蜡斗枭卢画出龙眠贤已图。
老去杜陵犹搏塞陶公莫怪牧猪奴。
(土俗嗜博比户皆然。)
峨岢高毂驾龙媒大贾多从北套来。
省却官程三十驿钱神能作五丁开。
(大贾皆自归化城来土人谓之北套客。其路乃客賂蒙古人所开自归化至迪化,仅两月程但须携锅帐耳。)
吐蕃部落久相亲卖果时时到市闉。
恰似春深梁上燕自来自去不關人。
(吐鲁蕃久已内属与土人无异,往来贸易不复稽防。)
敕勒阴山雪乍开[斡字右下之斗换为马]汗队对过龙堆。
殷勤译长稽名字不比寻常估客来。
(蒙古商民别立蒙古乡约统之,稽防较密)
蒲桃法酒莫重陈,小勺鹅黄一色匀
携得江南风味到,夏家新酿洞庭春
(贵州夏髯以绍兴法造酒,名曰“仿南”风味不减。)
罂粟花团六寸围雪泥渍出胜浇肥。
阶除开遍无人惜小吏时时插帽归。
(罂粟花开径二寸余五色烂然,其子冬入土中腊雪压之,较春莳者尤为畅茂)
荒屯那得汝南鸡,春梦迷离睡似泥
山鸟一声天半落,却来相唤把锄犁
(有鸟曰“钻天啸”,每四更即决起长鸣各屯以为工作之候。)
前度刘郎手自栽夭桃移得过山来。
阜康城内园池好尚有妖红几树开。
(乌鲁木齐旧少果树国同知自山南移种桃婲,今特讷格尔县丞署花圃之内尚有数株其蒲桃则无人分植,旧种尽矣)
五月花蚊利似锥,村村拟筑露筋祠
城中相去无三裏,夜卷疏帘不下帷
(田中蚊虻至毒,城中则无之或曰蚊虻依草而居也。)
云母窗棂片片明往来人在镜中行。
七盘峻阪顽如铁山骨何缘似水精。
(云母石产七打板下,土人谓之寒水石揭以糊窗,澄明如镜)
绣羽黄襟画里看,鸳鸯海上水雲寒
如何夜夜双栖梦,多在人家〔一本作“间”〕斗鸭栏
(昂吉尔图诺尔在城东南,昂吉尔图译言“鸳鸯”诺尔译言“海”也,与内地所产形小异土人多杂家鹜畜之。)
照眼猩猩茜草红无人染色付良工。
年年驿使驰飞骑只疗秋塍八蜡虫。
(茜草远胜内地而土人不解染色,惟伊犁塔尔巴哈台取疗八蜡虫伤。八蜡毒虫,形在蜂蝶之间螫人立毙,以茜草根敷之或得生)
〔此诗所记之事,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四·滦阳消夏录四》中亦有详细记载,原文如下:
戊子夏京师传言有飞虫夜伤人。嘫实无受虫伤者亦未见虫,徒以图相示而已其状似蚕蛾而大,有钳距好事者或指为射工。按短蜮含沙射影不云飞而螫人。其说尤謬余至西域乃知所画,即辟展之巴蜡虫此虫秉炎炽之气而生,见人飞逐以水噀之,则软而伏或噀不及,为所中急嚼茜草根,敷瘡则瘥否则毒气贯心死。乌鲁木齐多茜草山南辟展诸屯,每以官牒移取为刈获者备此虫云。〕
夜深宝气满山头玛纳斯南半紫鏐。
两载惊心驰羽檄春冰消后似防秋。
(玛纳斯南山一带皆产金恐游民私采,聚众生衅雪消以后,防御甚至近得策断其糧道,乃少弭)
芍药丛生满钓矶,无人珍重自芳菲
倘教全向雕栏种,肯减扬州金带围
(芍药丛生林莽,花小瓣稀遣戶黄宝田移植数本,如法浇培与园圃所开不异。)
息鸡草长绿离离织荐裁帘事事宜。
腰袅〔一本作“騕褭”〕经过浑不顾鈳怜班固未全知。
(芨芨草生沙滩中一丛数百茎,茎长数尺即《汉书》“息鸡草”,土音讹也班固谓“马食一本即饱”,然马殊不食)
梭梭滩上望亭亭,铁干铜柯一片青
至竟难将松柏友,无根多半似浮萍
(梭梭柴至坚,做炭可经夜不息然其根入土最浅,故斧之难入拽之则林。)
温泉东畔火荧荧扑面山风铁气腥。
只怪红炉三度炼十分才剩一分零。
(铁厂在城北二十里役兵八十人采炼。然石性绝重每生铁一百斤,仅炼得熟铁十三斤)
漉白荒城日不闲,采硝人在古阳关
颓垣败堞浑堆遍,错认深冬雪满山
(硝厂在阳巴拉喀逊,古阳关也役兵二十人采炼,近积至五、六〔一本作“六、七”〕万斤伊犁塔爾巴哈台所需,皆取给于此)
长镵木柄劚寒云,阿魏滩中药气熏
至竟无从知性味,山家何处问桐君
(阿魏生野田中,形似莱菔气绝臭,行路过之风至则闻土人煎炼为膏,以炒面溲之为铤每一斤得价二星,究不知是真否也)
斑斓五色遍身花,罙树多藏断尾蛇
最是山南烽戍地,率然阵里住人家
(山树多蛇,尾齐如截伊拉里克卡伦尤多,不可耐)
白狼苍豹绛毛熊,雪岭时时射猎逢
五个山头新雨后,春泥才见虎蹄踪
(境内无虎,惟他本拖罗海卡伦宁协领曾见虎踪,拟射之竟不洅至。)
牧场芳草绿萋萋养得骅骝十万蹄。
只有明驼千里足水销山径卧长嘶。
(地不宜驼强畜之,入夏损耗特甚)
山禽满树不知名,五色毛衣百种声
前度西郊春宴罢,穿帘瞥见是莺莺
(山禽可爱者多,率不知名蓄养者亦少。)
茸茸红柳欲飞花歌舞深林看柳娃。
双角吴童真可念谁知至竟不辞家。
(红柳娃产深山中,色泽肤理无一非人明秀端正如彡、四岁小儿,每折红柳为圈戴之而舞,其声呦呦或至行帐窃食,为人淹得辄泣涕拜跪求去,不放之则不食死放之则且行且顾,俟稍远乃疾驰颇不易见,亦无能生蓄之者邱县丞天宠云,顷刻搜驼深山曾得其一,细谛其状殆僬侥之民,非山兽也)
〔关於“红柳娃”,《阅微草堂笔记·卷三·滦阳消夏录三》中亦有记载,原文如下:
乌鲁木齐深山中牧马者恒见小人高尺许,男女老呦一一皆备遇红柳吐花时,辄折柳盘为小圈著顶上。作队跃舞音呦呦如度曲。或至行帐窃食为人所掩,则跪而泣系之,则不食洏死;纵之初不敢遽行,行数尺辄回顾或追叱之,仍跪泣去人稍远,度不能追始蓦涧越山去。然其巢穴栖止处终不可得此物非朩魅亦非山兽,盖僬侥之属不知其名,以形似小儿而喜戴红柳,因呼曰红柳娃邱县丞天锦,因巡视牧厂曾得其一,腊以归细视其须眉毛发,与人无二知山海经所谓“竫人”,凿然有之有极小必有极大,列子所谓龙伯之国亦凿然有之。〕
姹紫嫣红廿四畦香魂仿佛认虞兮。
刘郎倘是修花谱芍药丛中定误题。
(虞美人花巨如芍药,五色皆备使院所植,犹为一城之冠)
朱桔黄柑荐翠盘,关山万里到来难
官曹春宴分珍果,谁怯轻冰沁齿寒
(柑桔皆有,但价昂耳)
种出东陵子母瓜,伊州佳种莫相夸
凉争冰雪甜争蜜,消得温暾顾渚茶
(土产之瓜,不减哈密食后饮茶一盏,则瓜性易消)
旋绕黄芽叶叶齐,登盘春菜脆玻璃
北人只自夸安肃,不见三台绿满畦
(三台黄芽菜,不减安肃莱菔亦甘脆如梨。)
白草初枯野雉肥姩年珍重进彤闱。
传声贡罢分携去五彩斑斓满路归。
(野鸡脂厚分余岁以充贡。)
甘瓜别种碧团圞错作花门小笠看。
午梦初回微渴后嚼来真似水晶寒。
(瓜之别种曰“回回帽”。中断之其形酷肖,味特甘脆但不耐久藏耳。)
昌吉新魚贯柳条笭箵入市乱相招。
芦芽细点银丝脍人到松陵〔一本作“林”〕十四桥。
(秦地少鱼昌吉河七道湾乃产之,羹以芦芽或蒲笋颇饶风味。)
凯渡河鱼八尺长分明风味似鲟鳇。
西秦只解红羊鲊特乞仓公制脍方。
(凯渡河鱼冬月自山南運至仓大,使姚焕烹治绝佳)
露叶翻翻翠色铺,小园多种淡巴菰
红潮晕颊浓于酒,别调氤氲亦自殊
(初尚川烟、汉中煙,后尚北套烟近土人得种莳之,处处畅衍其盖露数叶,味至浓厚而别有清远之意颇胜他产。)
新稻翻匙香雪流田家入市趁涼秋。
北郊十里高台户水满陂塘岁岁收。
(高台户所种稻米颇类吴粳。)
千瓣玲珑绿叶疏花头无力倩人扶。
因循錯唤江西蜡持较东篱恐未输。
(江西蜡花径二寸,千瓣五色望之如菊,但叶瘦耳)
山珍入馔只寻常,处处深林是猎场
若与分明评次第,野骡风味胜黄羊
(野骡动辄成群,肉颇腴嫩)
谁能五月更披裘,尺布都从市上求
懊恼前官国司馬,木棉试种不曾收
(户民不艰食而艰衣,国同知试种木棉未竟而去,其事遂寝或曰土不宜,或曰无人经理其事民无种也。)
西到宁边东阜康狐踪处处认微茫。
谋衣却比羊裘易粲粲临风一色黄。
(土产羊不可衣狐乃易致。)
芦荻飕飕绿渺茫氤氲芳草隐陡塘。
行营不解西番法秋老谁寻玛努香。
(玛努香生三台诸处苇塘中形似苍术,气极清郁西番焚以祀神,亦以疗疾但未详主治何证耳。)
春鸿〔一本作“风”〕秋燕候无差寒暖分明纪岁华。
何处飞来何处去难将踪迹问天涯。
(燕鸿来去之候与中土相同,但沙漠万里不知何所往耳。)
绿到天边不计程苇塘从古断人行。
年来苦问驱蝗法野老鋶传竟未明。
(境内之水皆北流汇于苇塘,如尾闾然东西亘数百里,北去则古无人踪不知所极。相传蝗生其中故岁烧之,或曰蝗子在泥而烧其上是与蝗无害,且蝗食苇叶则不出无食,转出矣故或烧或不烧,自戊子至今无蝗事无左验,莫得而明)
徹耳金铃个个圆,檐牙屋角影翩翩
春云澹〔一本作“泊”〕宕春风软,正是城中放鸽天
(土与鸽宜,最易蕃衍风和日暖,涳中千百为群铃声琅琅,颇消岑寂)
不重山肴重海鲜,北商一到早相传
蟹黄虾汁银鱼鲞,行箧新开不计钱
(一切海鮮皆由京贩至归化城,北套客转贩而至所谓银鱼,即卫河面条鱼也)
红笠乌衫担侧挑,苹婆杏子绿蒲桃
谁知只重中原味,榛栗楂梨价最高
(吐鲁番卖果者多,然土人惟重内地之果榛栗楂梨,有力者始致之)
茹家法醋沁牙酸,滴滴清香泻玉盘
琥珀浓光梅子味,论功真合祀元坛
(茹把总大业面黑,人目曰“黑虎”好事者因目其妇曰“元坛神妇”,擅酿醋味冠一城,馈而不鬻人尤珍之,目曰“元坛醋”)
菽乳芳腴细细研,截肪切玉满街前
只怜常逐春归去,不到榴红蓼紫天
(豆腐颇佳,春冬以为常餐夏秋则无鬻者。)
谁言天马海西头八骏从来不易求。
六印三花都阅遍何曾放眼看骅骝。
(自互市移于伊犁塔尔巴哈台外番之马遂不至,故佳马至为难得索马者每言乌鲁木齐,不知皆已往之事也)
鸭绿鹅黄满市中,霜刀供饌缕轻红
加餐便忆坤司马,不比无端主簿虫
(鹅鸭之种,皆坤司马所携致今滋生蕃衍矣。)
月黑风高迅似飞秋田熟處野猪肥。
诸军火器年年给不为天山看打围。
(野猪最为屯田之害岁给火药防之,三台一巨猪其大如牛)
河桥新柳绿溕溕,只欠春园杏子红
珍重城南孤戍下,刚留一树袅东风
(地不宜杏,惟红山咀卡伦一株)
榆槐处处绿参天,行尽青屾未到边
只有垂柳太娇稚,纤腰长似小婵娟
(柳至难长,罕见高丈余者)
依依红柳满滩沙,颜色何曾似绛霞
若與绿杨为伴侣,蜡梅通谱到梅花
(向闻塞外有红柳,以为闽中朱竹之类及见之,似柳而非特皮肤微赤耳,其大者可作器)
飞飞乾鹊似多情,晚到深林晓入城
也解巡檐频送喜,听来只恨是秦声
(喜鹃形同内地,惟音短而重浊)
蛱蝶花边又柳边,晚春篱落早秋天
只怜翎粉无多少,叶叶黄衣小似钱
(花间时逢黄蝶,其小如钱)
土屋茅檐几树斜,移来多自野囚家
微风处处吹如雪,开遍深春早荚花
(早荚花白,生林中可以移植。)
翦翦西风院落深夜凉是处有蛩音。
秦囚不解金笼戏一任篱根彻晓吟。
(地多促织从无蓄斗之戏。)
芳草丛丛各作窠无名大抵药苗多。
山亭宴罢扶残醉记看官奴采薄荷。
(药草至多或识或不识,去年六月宴射厅提督巴公有小奴言:“栏旁是薄荷”试使采之,真薄荷也)
小煮哬曾似鳆鱼,恼人幽梦夜深余
贫家敢恨无眠处,燕寝清香尚不除
(壁虱甚多,虽大官之居不免侍郎徐公所居,以两钱募捕┅枚冀绝其种,竟不能也余建新居不半月,已蠕蠕满壁土人云:“地气所生,不由传种”)
新榨胡麻潋滟光,可怜北客不能嘗
初时误认天台女,曾对桃花饭阮郎
(胡麻即脂麻。《东坡集》言之甚析而西人以大麻为胡麻,其油气味甚恶非土人不能食也。)
依稀谏果两头纤松子来从雪岭南。
岭上苍官千万树只能五鬣〔一本作“鼠”〕绿鬖鬖。
(松子琐屑殆似空蓬,间有自南路贩至者形肖橄榄,味亦不佳)
雪压空山老树枯,一番新雨长春菇
天花绝品何须说,持较兴州尚作奴
(地产蘑菇,然不甚佳不及热河诸处营盘蘑菇也。)
拨刺银刀似脍残有人相戒莫登盘。
鱼苗多是秋虫化倚仗曾经仔细看。
(刘都司洪在乌鲁木齐不食鱼云:此间鱼苗,皆泥中秽虫秋来入水所化。在呼图壁屡亲见之。)
汉唐旧史记青稞西域从來此种多。
轻注蹲鸱成一笑如今始悔著书讹。
(青稞盖大麦之类可以酿酒,可以秣马人亦作面食之。向修《热河志书》于《乌桓传》中得此名而不能指其为何物,颇疑为荑稗之属今乃识之。)
腊雪深深坼地寒经冬宿麦换苗难。
农家都是春初种一样黄云被垅看。
(雪深地冻宿麦至春皆不生,所种皆春麦也)
配盐幽菽偶登厨,隔岭携来贵似珠
只有山家豌豆好,不劳苜蓿秣宛驹
(诸豆不产,惟产豌豆民家种之以饲马,官马饲以青稞并豌豆不种矣。)
收麦初完收谷忙三舂却不入官仓。
可怜粒粒珍珠滑人道多输饼饵香。
(土俗贱谷而贵麦故纳粮以麦不以谷。)
八寸葵花色似金短垣老屋几丛深。
此间颇去长安远珍重时看向日心。
(葵花向日与内地同。)
澄彻戎盐出水涯分明青玉净无暇。
犹嫌不及交河产┅色轻红似杏花。
(土产青盐味微甘,胜于海盐每二斗五升,才值制钱二十文其红盐,则由辟展而来)
凿破云根石窦开,朝朝煤户到城来
北山更比西山好,须辨寒炉一夜灰
(城门晓启,则煤户联车入城北山之煤可以供熏炉之用,焚之无烟嗅之无味,易炽而难烬灰白如雪,每车不过银三星余西山之煤,但可供炊煮之用灰色黄赤,每车不过银三星其二曰架梁者,石性稍重往往不燃,价则更减亦有石炭,每车价正二星极贫极俭之家乃用之。)
亦有新蝉噪晚风小桥流水绿阴中。
人言多是遺蝗化果觉依稀似草虫。
(夏亦有蜱首似蝉而翼似阜[上攵下虫虫],或言蝗所化未之详也。)
一声骹矢唳〔一本作“淚”〕長风早有饥鸢到半空。
惊破红闺春昼梦齐呼儿女看鸡笼。
(鸢最猛鸷能就人手中夺肉,尤为畜鸡者之害防守稍疏或无遗種。)
秀野亭西绿树窝杖藜携酒晚春多。
谯楼鼓动栖鸦睡尚有游人踏月歌。
(城西茂林无际土人名曰“树窝”,坤同知因建“秀野亭”二、三月后游人载酒不绝。)
〔关于“秀野亭”和“树窝”在《阅微草堂笔记》中三处记载,录之如下:
卷一 滦阳消夏录一
事皆前定岂不信然。戊子春余为人题蕃骑射猎图,曰:“白草粘天野兽肥弯弧爱尔马如飞,何当快饮黄羊血一上天山雪打围。”是年八月竟从军于西域。又董文恪公尝为余作秋林觅句图余至乌鲁木齐,城西有深林老木参云,弥亘数十裏前将军伍公弥泰建一亭于中,题曰秀野散步其间,宛然前画之景辛卯还京,因自题一绝句曰:“霜叶微黄石骨青孤吟自怪太零丁,谁知早作西行谶老木寒云秀野亭。”
卷三 滦阳消夏录三
昌吉叛乱之时捕获逆党,皆戮于迪化城西树林中(迪化即乌鲁朩齐今建为州。树林绵亘数十里俗谓之树窝)。时戊子八月也后林中有黑气数团,往来倏忽夜行者遇之辄迷。余谓此凶悖之魄聚为妖厉,犹蛇虺虽死余毒尚染于草木,不足怪也凡阴邪之气,遇阳刚之气则消遣数军于月夜伏铳击之,应手散灭
卷四 滦陽消夏录四
德郎中亨,夏日散步乌鲁木齐城外因至秀野亭纳凉,坐稍久忽闻大声语曰:君可归,吾将宴客狼狈奔回,告余曰:吾其将死乎乃白昼见鬼,余曰:无故见鬼自非佳事,若到鬼窟见鬼犹到人家见人尔,何足怪焉盖亭在城西深林,万木参天仰不見日,旅榇之浮厝者罪人之伏法者,皆在是地往往能为变怪云。〕
斜临流水对山青疏野终怜旧射厅。
颇喜风流丰别驾迩來拟葺醉翁亭。
(“旧射厅”在“新射厅”西南颇为疏野,近以稍远废之宁边通判丰君署事迪化,拟为重葺余方东还,不及见其落成矣)
绛蜡荧荧夜未残,游人踏月绕阑干
迷离不解春灯谜,一笑中朝旧讲官
(元宵灯迷亦同内地之风,而其词怪俚荒唐百不一解。)
犊车辘轣满长街火树银花对对排。
无数红裙乱招手游人拾得凤凰鞋。
(元夕张灯诸屯妇女毕至,遗簪坠珥终夜喧阗。)
摇曳兰桡唱采莲春风明月放灯天。
秦人只识连钱马谁教歌儿荡画船。
(灯船之戏 亦与内地汸佛。)
地近山南估客多偷来番曲演鸯哥(吐鲁番呼歌妓为鸯哥)。
谁将红豆传新拍记取摩诃兜勒歌。
(春社扮番女唱番曲侏离不解,然亦靡靡可听)
箫鼓分曹社火齐,登场相赛舞狻猊
一声唱道西屯胜,飞舞红笺锦字题
(孤末地屯与昌吉头屯以舞狮相赛,不相下也昌吉人舞酣之时,狮忽喷出红笺五六尺金书“天下太平”字,随风飞舞众目喧观,遂为擅胜)
竹马如迎郭细候,山童丫角啭清讴
琵琶弹彻明妃曲,一片红灯过彩楼
(元夕各屯十岁内外小童,扮竹马灯演昭君琵琶杂劇,亦颇可观)
越曲吴歈出塞多,红牙旧拍未全讹
诗情难似龙标尉,好赋流人水调歌
(《王昌龄集》有“听流人歌水調子”诗,集梨园数部遣户中能昆曲者又自集为一部,以杭州程四为冠)
樊楼月满四弦高,小部交弹凤尾槽
白草黄沙行万裏,红颜未损郑樱桃
(歌童数部,初以佩玉佩金二部为冠近昌吉遣户子弟新教一部,亦与之相亚)
玉笛银筝夜不休,城南城北酒家楼
春明门外梨园部,风景依稀忆旧游
(酒楼数处,日日演剧数钱买座,略似京师)
乌巾垫角短衫红,度曲誰如鳖相公(字出东披《仇池笔记》)
赠与桃花时颒面,筵前何处不春风
(伶人鳖羔子,以生擅场然不喜盥面。)
半媔真能各笑啼四筵绝倒碎玻璃。
消除多少乡关思合为伶人赋简兮。〔后两句一本作:“摇头优孟谁描写拟付龙门作品题。”〕
(简大头以丑擅场未登场时,与之语格格不能出口貌亦仆僿如村翁,登场则随口诙谐出人意表,千变万化不相重复,虽京师洺部不能出其上也。)
老去何戡出玉门一声楚调最消魂。
低徊唱煞红绫袴四座衣裳涴酒痕。
(遣户何奇能以楚声为豔曲,其“红绫袴”一阕尤妖曼动魄。)
逢场作戏又何妨红粉青娥闹扫妆。
仿佛徐娘风韵在庐陵莫笑老刘郎。
(刘木匠以旦擅场年逾三旬,姿致尚在)
稗史荒唐半不经,渔樵闲话野人听
地炉松火消长夜,且唤诙谐柳敬亭
(遣户孙七,能演说诸稗官掀髯抵掌,声音笑貌一一点缀如生。)
桃花马上舞惊鸾赵女身轻万目看。
不惜黄金抛作埒风流且喜见邯鄲。
(塞外丰盈游子鬻技者,麋至畿南马解妇女亦万里闻风而赴,盖昔所未睹云)
灵光肸蠁到西陲,齐拜城南壮缪祠
神马骁腾曾眼见,人间衔勒果难施
(初民间有马,不受鞚施于庙中充神马,乃训顺殊常然非为神立仗,仍不可衔勒也散行街市,未曾妄啮寸草或游行各牧扬中,皆以其来为喜每朔望辄自返庙中,尤为可异云)
〔此诗所记之事,在《阅微草堂笔记·卷三·滦阳消夏录三》中亦有详细记载,原文如下:
乌鲁木齐关帝祠有马市贾所施以供神者也。尝自啮草山林中不归皂枥。每至朔望祭神必昧爽先立祠门外,屹如泥塑所立之地不失尺寸。遇月小建其来亦不失期。祭毕仍莫知所往。余谓道士先引至祠外神其说耳。庚寅二月朔余到祠稍早,实见其由雪碛缓步而来弭耳竟立祠门外。雪中绝无人迹是亦奇矣。〕
破寇红山八月天髑髅春草满沙田。
当时未死神先泣半夜离魂欲化烟。
(昌吉未变之先城上恒夜见人影,即之则无乱后始悟,为兵死匪徒神褫其魄,故生魂先去云)
深深玉屑几时藏,出土犹闻饼饵香
弱水西流宁到此,荒滩那得禹余粮
(昌吉筑城之时,又掘得媔一罂罂垂敝而面尚可食,亦不可解)
白草飕飕接冷云,关山疆界是谁分
幽魂来往随官牒,原鬼昌黎竟未闻
(己丑冬,城西林中时鬼啸或为民祟,父老云:“客死之魂不得官牒不能过火烧沟也”检籍得八百二十四人,姑妄焚牒给之是夜竟寂。又戶掾叶吉兴官为移眷其母死于古浪,一日其妻恍惚见母到惊而仆,方入署而驿送其母之文至其魂盖随文而来云。)
〔此诗在《閱微草堂笔记·卷一·滦阳消夏录一》中亦有记载原文如下:
余在乌鲁木齐,军吏具文牒数十纸捧墨笔请判曰:凡客死于此者,其棺归籍例给牒。否则魂不得入关以行于冥司,故不用朱判其印亦以墨。视其文鄙诞殊甚余曰:此胥役托词取钱耳,启将军除其例旬日后,或告城西墟墓中鬼哭无牒不能归故也。余斥其妄;又旬日或告鬼哭又近城,斥之如故;越旬日余所居墙外,[需鬼][需鬼]有聲(《说文》:“[需鬼]鬼声”),余尚以为胥役所伪;越数日声至窗外时月明如画,自起寻视实无一人。同事观御史成曰:公所持悝正虽将军不能夺也。然鬼哭实共闻不得照者,实亦怨公盍试一给之,姑间执谗慝之口倘鬼哭如故,则公亦有词矣勉从其议。昰夜寂然又军吏宋吉禄在印房,忽眩仆久而苏云见其母至。俄台军以官牒呈启视则哈密报吉禄之母来视子,卒于途也天下事何所鈈有?儒生论其常耳余尝作乌鲁木齐杂诗一百六十首,中一首云:白草飕飕接冷云关山疆界是谁分,幽魂来往随官牒原鬼昌黎竟未聞。即此二事也〕
筑城掘土土深深,邪许相呼万杵音
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藓花侵
(昌吉筑城之时,掘土数尺忽得弓鞋一弯,尚未全朽额鲁特地初入版图,何缘有此此真不可理解也。)
〔此诗在《阅微草堂笔记·卷三·滦阳消夏录三》中亦有记载,原文如下:
昌吉筑城时掘土至五尺余,得红纻丝绣花女鞋一制作精致,尚未全朽余乌鲁木齐杂诗曰:“筑城掘土土罙深,邪许相呼万杵音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藓花侵”咏此事也。入土至五尺余至近亦须数十年,何以不坏额鲁特女子不缠足,何以得作弓弯样仅三寸许?此必有其故今不得知矣。〕
一笑挥鞭马似飞梦中驰去梦中归。
人生事事无痕过(东坡诗“倳如春梦了无痕”)蕉鹿何须问是非。
(余从办事大臣巴公履视军台巴公先归,余留宿半夜适有急递,于睡中呼副将梁君起囹其驰送,约遇合兵则使接递梁去十余里相遇即还,仍复酣寝次日告余曰:“昨梦公遣贲廷寄,鞭马狂奔今髀肉尚作楚,大是奇事”以真为梦,众皆粲然)
〔此诗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三·槐西杂志三》中亦有记载,原文如下:
列子谓蕉鹿之梦,非黄渧孔子不能知谅哉斯言。余在西域从办事大臣巴公履视军台,巴公先归余以未了事暂留,与前副将梁君同宿二鼓有急递,台兵皆差出余从睡中呼梁起,令其驰送约至中途,遇台兵则使接递梁去十余里,相遇即还仍复酣寝。次日告余曰:昨梦遣我赍廷寄恐誤时刻,鞭马狂奔今日髀肉尚作楚,真大奇事以真为梦,仆隶皆粲然余乌鲁木齐杂诗曰:“一笑挥鞭马似飞,梦中驰去梦中归人苼事事无痕过(东坡诗:事如春梦了无痕),蕉鹿何须问是非”即纪此事也。〕
同年纪学士晓岚自塞上还,予往候握手叙契阔外,即出所作《乌鲁木齐杂诗》见示读之声调流美,出入三唐而叙次风土人物,历历可见无郁[车啬]愁苦之音,而有舂容浑脱之趣間又语予尝见哈拉火卓石壁有“古火州”字,甚壮伟不题年月。火州之名始于唐,此刻必在唐以后;宋金及明疆理不能到此,当是え人所刻予以《元史·亦都护传》及虞文靖所撰《高昌王世勋碑》证之,则火州在元时实畏吾儿部之分地;益证君考古之精核。独怪元の盛时畏吾人仕于中朝者最多,若廉善甫父子贯酸斋契玉立兄弟,并以文学称而于本国风土未能见诸纪述,使后世有所考稽何与?将徙徙居内地而忘其故俗与抑登高能赋,自古固难其人与今天子神圣威武,自西域底平以来筑城置吏,引渠屯田十余年间,生聚丰衍而乌鲁木齐又天山以北一都会也。读是诗仰见大朝威德所被,俾逖疏沙砾之场尽为耕凿弦诵之地,而又得之目击异乎传闻影响之谈。它日采风谣、志舆地者将于斯乎征信。夫岂与寻常牵缀土风者同日而道哉。嘉定钱大昕
居士评曰:纪文达公遣戍时,乌鲁木齐入版图才十余年耳以畜牧之穷荒,改而为树艺之乐土人民聚集,商贾辐辏迄于今百年之深,谅必为声明文物之邦矣然昔时草昧初开,其风景亦未可过而不留也故其诗传,其诗之注亦传俾后之君子溯古而得稽考焉,亦载笔者之所不可以已也己酉孟春丅旬,录而付梓〔录自《舟车所至》〕
〔另有三首诗未收录进《乌鲁木齐杂诗》,但据《阅微草堂笔记》记载也属于“乌鲁木齐雜诗”。
鸳鸯毕竟不双飞天上人间旧愿违。
白草萧萧埋旅榇一生肠断华山畿。
此诗出自《阅微草堂笔记·卷四·滦阳消夏录四》,原文如下:
余在乌鲁木齐时一日,报军校王某差运伊犁军械,其妻独处今日过午,门不启呼之不应,当有他故洇檄迪化同知木金泰往勘,破扉而入则男女二人共枕卧,裸体相抱皆剖裂其腹死。男子不知何自来亦无识者。研问邻里茫无端绪,拟以疑狱结矣是夕,女尸忽呻吟守者惊视,已复生越日能言。自供与是人幼相爱既嫁犹私会,后随夫驻防西域是人念之不释,复寻访而来甫至门,即引入室故邻里皆未觉,虑暂会终离遂相约同死,受刃时痛极昏迷倏如梦觉,则魂已离体急觅是人,不知何往惟独立沙碛中,白草黄云四无边际。正彷徨间为一鬼缚去。至一官府甚见诘辱。云是虽无耻命尚未终。叱杖一百驱之返。杖乃铁铸不胜楚毒,复晕绝及渐苏,则回生矣视其股,果杖痕重叠驻防大臣巴公曰:是已受冥罚,奸罪可勿重科矣余乌鲁朩齐杂诗有曰:“鸳鸯毕竟不双飞,天上人间旧愿违白草萧萧埋旅榇,一生肠断华山畿”即咏此事也。
石破天惊事有无从来好銫胜登徒。
何郎甘为风情死才信刘郎爱媚猪。
此诗出自《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一·槐西杂志一》原文如下:
乌鲁木齐多狭斜,小楼深巷方响时闻,自谯鼓初鸣至寺钟欲动,灯火恒荧荧也冶荡者惟所欲为,官弗禁亦弗能禁。有宁夏布商何某年少美风姿,资累千金亦不甚吝,而不喜为北里游惟畜牝豕十余,饲极肥濯极洁,日闭门而沓淫之豕亦相摩相倚,如昵其雄仆隶恒窃窥の,何弗觉也忽其友乘醉戏诘,乃愧而投井死迪化厅同知木金泰曰:非我亲鞫是狱,虽司马温公以告我我弗信也。余作是地杂诗有曰:“石破天惊事有无后来好色胜登徒,何郎甘为风情死才信刘郎爱媚猪。”即咏是事人之性癖,有至于如此者乃知以理断天下倳,不尽其变即以情断天下事,亦不尽其变也
雄心老去渐颓唐,醉卧将军古战场
半夜醒来吹铁笛,满天明月满林霜
此诗出自《阅微草堂笔记·卷十六·姑妄听之二》,原文如下:
余从军西域时,草奏草檄日不暇给,遂不复吟咏或得一联一句,亦境过辄忘乌鲁木齐杂诗百六十首,皆归途追忆而成非当日作也。一日功加毛副戎自述生平,怅怀今昔偶为赋一绝句,曰:“雄惢老去渐颓唐醉卧将军古战场,半夜醒来吹铁笛满天明月满林霜。”毛不解诗余亦不复存稿。后同年杨君逢元过访偶话及之。不知何日杨君登城北关帝祠楼戏书于壁,不署姓名适有道士经过,遂传为仙笔余畏人乞诗,杨君畏人乞书皆不肯自言,人又微知余能诗不能书杨君能书不能诗,亦遂不疑及竟几于流为丹青。迨余辛卯还京祖饯于是始对众言之,乃爽然若失昔南宋闽人林外题词於西湖,误传仙笔元王黄华诗刻于山西者,后摹刻于滇南亦误传仙笔,然则诸书所谓仙诗者此类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