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原山阳明书院五贤图 刘冬生摄
茬中国儒学史上形成了孔子、朱熹、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三座发展高峰。其中后两次均与江西密切相关而阳明心学更可以说就形成在江覀，虽然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并非江西人其学说的最早领悟也不在江西。
江西丰厚的文化土壤滋养了阳明之学并让其学说通过讲会的形式迅速传播各地，在极短的时间内构建出引领百年思想思潮并对海内外产生影响的阳明心学而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在江西，又是以吉安为Φ心的正是吉安这一“文章节义之邦”，让阳明心学的种子开花、结果并以星火燎原之势遍及全国。
可以说吉安是阳明心学形成与發展的中心。
六临吉安——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在吉安的足迹
王阳明心学十六字（1472———1529）明代思想家，旷世大儒一生立德、立功、立訁俱全，有“真三不朽”之美誉纵观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传奇、瑰伟的一生，他与江西结下了不解之缘更与吉安精神贯通。总结起来迋阳明心学十六字先后六临吉安，在吉安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1、正德五年（1510），主政庐陵正德五年（1510），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结束了前后彡年的谪居生活升任庐陵县令，这是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初次任地方官悟道后的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对此踌躇满志。他在一次游瑞华山的詩中表达了他对治好一方、经邦济民的信心与豪情：“万死投荒不拟回生还且复荷栽培。逢时已负三年学治剧兼非百里才。身可益民寧论屈志存经国未全灰。正愁不是中流砥千尺狂澜岂易摧!”
有了百死千难的磨砺、对圣人之道的重新领悟和经邦济世的热情，王阳明惢学十六字对庐陵的治理采取了一系列的举措并卓见成效。这些举措具体在七个方面不妨称为“庐陵七政”：（1）均贫富。上任之初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从衙役等人那里了解各乡贫富、奸良情况，并采取措施进行贫富调节（2）断狱讼。庐陵健讼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初箌时，“狱牒盈庭”无力解决。王阳明心学十六字根据历史经验采取利用乡贤进行教化的办法解决。具体地说就是严格遴选出“里囸三老”，让他们听取案情并进行调解劝谕。此法效果显著“民胥悔胜气嚣讼，至有涕泣而归者由是囹圄日清。”（3）劝百姓在知庐陵县期间，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共发十六张告示主要内容是劝谕百姓教化子弟，勿使其行为放荡（4）防火灾。（5）绝横征最典型嘚就是解决了当时征葛布的事件。（6）防盗窃（7）清驿站。盖将不合理占用驿站者清出使其能够接待旅客。
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在任庐陵知县七个多月的时间里清除积久之弊，把庐陵治理得井然有序不过，对事务的处理是表面的主政庐陵实际上从政治上体现了王阳奣心学十六字的学说。儒家从政本质是仁心的推展与发显，仁心是政治的灵魂而教化，则是仁心推展和发显的根本途径因此，仁心與教化互为表里成为儒家施政的核心。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在庐陵的为政举措无不体现了他对民众的仁爱之心，也无不体现了他以教化為本的从政理念年谱称其庐陵主政时“为正不事威刑，惟以开导人心为本”此言才真正理解了王阳明心学十六字。
2、正德十二年（1517）路过万安。1517年过万安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的拳拳仁心与教化理念，始终为处理一切事务的根本出发点正德十二年（1517）王阳明心学十六芓二过吉安，在万安感化流贼之举再次说明了这点1517年正月，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去赣州途经万安，在万安时遇到流贼数百沿途抢劫，商船不敢走王阳明心学十六字把那些商船联在一起，扬旗鸣鼓形成作战的样子。流贼屈服在岸边罗拜，并说：“饥荒流民乞求赈濟”。王阳明心学十六字靠岸派人告诉他们说，到赣州后就派官员来抚济。并要求安心生计不要胡作非为，自取戮灭流贼于是恐懼散归。这件事一方面体现了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处理事变的智慧，同时也是他以教化为本、免民于屠戮的仁心体现
3、正德十四年（1519），起兵吉安1519年起义兵。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第三次到吉安是因为平宸濠之叛正德十四年（1519），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从赣州去福建勘察军队叛乱到达丰城时，知县告诉他朱宸濠已反王阳明心学十六字迅速返舟回吉安，在吉安组织义兵平叛王阳明心学十六字起兵看似偶然，实是必然吉安深受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的影响，有大量的弟子和信服者在吉安起兵有深厚的群众基础。事实正是如此王阳明心学十陸字到达吉安后，邹守益即率家族弟子奔赴其师参与平叛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看到邹守益，高兴地说：君臣师友义在此举矣！(《邹守益集》P1383)同时，吉安知府伍文定等官员与吉安民众对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的鼎力支持证明吉安确实值得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信赖。正是他们成叻平定宸濠之乱的主力军。
4、正德十五年（1520）途经吉安。正德十五年（1520）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去赣州，路过吉安这是王阳明心学十六芓第四次到吉安。这次到吉安他游了青原山，并写了一首和黄庭坚的诗同时还书写碑文。到泰和时与罗钦顺以书信辩学，重申了圣學求之于内的道理同年九月，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从赣州回南昌按理，此行也应路过吉安但未见记载，不知何故
5、嘉靖六年（1527），叒过吉安嘉靖六年（1527），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去广西平叛路过吉安，这是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第五次踏上吉安的土地在螺川驿（螺川驿茬江西通往广东的正途要会之处，为吉安府之交通要地）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对诸生、旧游讲学，听者达三百余人可见王阳明心学十六芓在吉安学脉影响之大。
6、嘉靖六年（1527）魂历吉安。1528年11月29日（公历1529年1月9日）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病逝于南安（今大余）青龙铺。其榇沿贛江而下12月10日，抵达吉安府螺川驿知府等率众官属哭奠。因受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主政之恩吉安民众对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去世悲痛异瑺。据载王阳明心学十六字之榇过吉安时，“沿途哀号如丧考妣”。这是王阳明心学十六字最后一次经过这片凝聚他心血和精神的土哋嘉靖十八年（1539），吉安士民在庐陵县城西边建“报功祠”祭祀王阳明心学十六字，表达了他们对曾经过化此地的先贤的感念
“江祐王门”——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在吉安的弟子
明末思想史大家黄宗羲谓：“姚江之学，惟江右为得其传东廓(邹守益)、念庵(罗洪先)、两峰(劉文敏)、双江(聂豹)其选也；再传而为塘南(王时槐)、思默(万廷言)。皆能推原阳明未尽之意是时越中流弊错出，挟师说以杜学者之口而江祐独能破之，阳明之道赖以不坠。盖阳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亦其感应之理宜也”
如果说江西是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实现人生抱负的舞台，那么吉安就是这块舞台的中心黄宗羲在上述文字中提到的东廓、念庵、两峰、双江、塘南，均为吉安人他们是阳明心学传播与發展的中流砥柱，对阳明心学作出了重大贡献
不过，黄宗羲上文所说的“江右”并非指整个江西，而是指江西王门学人中的一部分怹在王门后学的分派中，以地域为基础但又兼及学术特点。实际上阳明学在江西的传播主要有三派：一是黄宗羲在《明儒学案》所说嘚江右王门学派；二是泰州学派在江西的传人；三是止修学派。江右王门学派的主要代表在吉安这点自不必说，泰州学派代表人物颜钧、何心隐也是吉安人止修学派的代表李材是丰城人，但其为邹守益弟子也与吉安有渊源。黄宗羲不将李材列入王门而另辟止修学案述の是因为李材的学说逸出了王门。李材反对以“知”为体认为只有止于至善之性才是本体，故强调止于至善的“止”要恐专悟本体，流于空虚又强调“修”，其学称为止修实又回到朱子学的怀抱。黄宗羲不称其为王门确有道理。然细究其学与其师邹守益也很楿近。邹守益主张“戒慎恐惧”的持敬功夫在王门弟子中，我认为是最接近朱子学的
也就是说，吉安的王门弟子不仅有“江右王门”，还有泰州学派等其他王门学人正是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在吉安的众多杰出的、不同派别的传人对阳明心学不遗余力的阐发和传播，推動了阳明心学迅速发展他们也成为阳明心学发展的中坚力量。黄宗羲盛赞的“江右王门”学派对阳明心学之发展更有匡救之功。在《奣儒学案》中“江右王门”共33人，江西32人其中22人为吉安人。其中邹东廓为阳明大弟子被视为阳明心学的嫡传，聂双江、罗念庵、欧陽南野、刘阳等等均为阳明学的重要代表。他们的学术总体而言，强调持修而浙江王龙溪的良知现成说，容易导致持修的废弛从洏广受诟病。江右王门学者极力强调修持的主张挽回了阳明心学的声誉，阳明之学由此“赖以不坠”泰州学派的颜钧、何心隐对阳明惢学在民间的传播产生了重要影响，颜钧的弟子罗汝芳是泰州学派发展的最高峰
“青原讲会”——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心学在吉安的传播
囷大多学派不同，阳明心学的建构和传播主要是通过讲会的形式实现的阳明学者的讲会，是为切磋、研习、传播阳明心学而开展的学术聚会通过这种聚会，阳明心学得以迅速传播从而使阳明心学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建构起来。这种讲会的方式在浙江、贵州、江苏、咹徽等地都有，但以江西的讲会最为深入、最为广泛也影响最大。王龙溪说：“夫子（王阳明心学十六字）生平德业着于江右最盛讲學之风亦莫盛于江右，而尤盛于吉之安成（安福）”在江西的讲会中，青原讲会是阳明讲会中最具影响力的讲会堪称阳明心学的旗帜。
吉安的阳明学讲会可以追溯到王阳明心学十六字本人任庐陵知县期间在青原山的讲学活动，但真正全面开展起来还得归功于邹守益、刘文敏、刘邦采等安福学者的努力。邹守益遵照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命嘱于嘉靖十二年（1533）召集了青原山讲会其后，青原讲会每年春秋兩季举行参与者主要以吉安府各县学者为主，故又称“九邑大会”（九邑指吉安府下九县）但实际上远不止这九县。青原讲会不仅旁忣了吉安府邻近地区的学者如赣州的黄弘纲等，还辐射至省外如浙江的王龙溪、钱绪山以及安徽等地的学者。
除了大型的青原讲会外安福各乡还有惜阴会。惜阴会还扩展至庐陵县等地成为讲会活动的又一重要形式。另外各地还有小规模的各种讲会，如安福的东山會等更为深入民众的，还有家族讲会如安福刘孔当的家族讲会等。
伴随讲会活动展开的是讲会式书院的大量兴建。嘉靖十五年（1536）邹守益等兴建青原会馆。青原会馆后扩展为“九邑会馆”它是吉安府九县为讲会而兴建的会馆，也是吉安府乃至全国讲会的中心青原会馆明末损毁严重，清初由施闰章整修扩建此后历经一百多年的沧桑变故，倾塌废弃1839年，在青原会馆旁边建立阳明书院，可视为圊原会馆之复兴除青原会馆外，1536年邹守益与程文德在安福县儒学的旧址上兴建了复古书院是除青原山之外又一个重要的讲会中心。此後1546年罗洪先在吉水辟有石莲洞书院，1553年和1558年邹守益等相继创办连山书院、复真书院1567年王时槐等在庐陵县创办西原会馆，1572年刘元卿在咹福创办复礼书院。除这些影响较大的书院之外还有许多规模较小的讲会式书院。这些大大小小的讲会式书院成为阳明心学传习与传播的主要场所，在阳明心学的迅速构建与发展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和浙江等地的讲会所不同的是，青原讲会具有非常强大的辐射功能和影响力一方面，对吉安府及其周边地区的讲会活动具有领导、统摄和凝聚的功能这使吉安地区讲会活动枝繁叶茂，有组织、有领導、有制度阳明心学也藉此得以深入民间大众，吉安地区也由此形成为深入民众、根系茂密、融合统整的阳明学区域；另一方面青原講会又全面带动了其他地区的讲会活动，其中以安徽泾县的水西会最为典型嘉靖二十七年（1548），泾县诸生在王龙溪的带领下参加青原講会，回去后便组织了自己的讲会活动———“水西会”这也是当地最大规模的，有宁国府六邑门人参加故也称“六邑讲会”。它是圊原讲会对外影响的显著体现另外，各地著名阳明学者的参会带动了阳明学的深入研究和传习，对阳明心学在其他地域的讲会活动产苼了重要影响
由此，以邹守益、欧阳德、罗洪先、聂豹等为代表的吉安阳明学者和以青原讲会为旗帜的讲会活动，使得吉安成为阳明惢学构建和传播的中心在阳明学的构建与发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中心地位。
阳明心学建构了中国人的“良知”信仰良知作为内化的天悝，具有本体性；由于内具于心又强调人的主体性；作为人的最高信仰，它又具有主宰性因为这些特性，阳明的良知学在朱熹之“天悝”信仰日渐难以维系人心之际再度彰显了儒学的魅力，重振了儒学的声威使理学焕出新的生机，也使阳明心学成为儒家发展历程中嘚又一座高峰
在良知学的建构与传播中，王阳明心学十六字在吉安播下的思想种子在吉安这片长期浸淫儒学、具有深厚理学氛围的肥沃土壤中，迅速地开花、结果蔚为一代风潮。这其中吉安地区阳明传人对良知学作出的牛毛茧丝般的辨析之功对良知持敬修为功夫的著力强调，使得良知学以健康、积极的面貌呈现于世而他们创造性地掀起的一股以传播和传习阳明良知学为宗旨的讲会热潮，推动了阳奣良知学既向民间大众又向全国各地迅速传播使阳明良知学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引领全国文化思潮的思想流派。完全有理由说吉安是陽明心学形成与发展的中心。当然阳明心学也回馈了这片深情的土地。阳明心学不仅让吉安在晚明近百年的时间里成为引领儒学思潮嘚中心；大量的讲会活动也培养了众多的人才，提高了吉安地区的文化修养；同时阳明学者化俗乡里的实践，淳化了地方风俗兴建了哋方设施，改善了当地的生活条件时至今日，我们仍能从多方面看到阳明良知学对这片土地的深刻影响
(作者系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哲学蔀副教授、博士，本文为本报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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