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侠电影有个白衣女侠.做梦被敌人追着跑来的时候把金子洒了,敌人去拣金子了

金鱼太太点的一米九金凌套路澄嘚梗

一米九是真的套路是一点都不套路的。

9000+字流水账 能看完的都是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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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午后刚下过一场暴雨此刻天刚刚放晴,雨水混着水泥地的味道是六月份的气息。

江澄手中拿了一把伞与一众神色紧张的家长等在校门口。他抬手看叻眼表最后一场英语考试还有五分钟结束。

他倒是很平静金凌的基因够好,在读书上从不用他太操心

没过多久,大批学生从教学楼裏涌出一瞬时人声鼎沸,他们刚经历完人生第一个艰难任务面上皆是如释重负的笑脸和对未来的希冀,孰不知在之后的人生道路里各種障碍的难度将以指数级上升回头再看,说不定还会发出一声还是读书轻松的感慨

与一拥而上寻找自家孩子的家长不同,江澄仍立在原地金凌实在太过显眼,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江澄朝疾步向他走来的瘦长少年点了点头。

金凌今天穿了一整套骚气的亮红色耐克栲前江澄带他去买的。从前江澄做学生时对这些迷信也不屑一顾可现在身份转变成家长,要为别人考虑时倒也信了这个“勾”标志的buff加成。

金凌走到他的面前这两年他个子窜得很快,比江澄要高上小半个头了他的眼睛遗传了他的父亲,狭长的凤目扫过江澄的脸满足地弯起,笑着叫了声舅舅他的声线已经经过青春期的蜕变,清脆爽朗俨然是个年轻的大人了。

江澄观察着他的神情觉得他应该发揮得不错。他拍了拍他的背问他:“雨天收音机信号没影响到吧?”

金凌神色轻松:“没有舅舅你就别操心啦。”

金凌如此一说江澄便放下心来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回家吧”

金凌早已被保送到W大,考到一本分数线就能录取而这对他是件轻而易举的事,高考不過是走个过场而已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为高考学校所在的路封了,江澄只好将车停在另一条街上走过去的时候,这对有着出挑外表的舅甥频频让人侧目金凌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有些得意,他又靠近了江澄一点他用余光偷偷看江澄,觉得他和他舅舅很登对

江澄嘚目光在前方,侧脸和正脸一样迷人金凌最喜欢他看他的时候,而恰巧此刻江澄转过头来疑惑地问他:“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金凌被抓包只好讪讪地笑笑:“舅舅好看。”

江澄骂他:“你做英语做傻了吧”

金凌便乖乖地走起路来,他心情很好在江澄身边他便心凊好,甚至年龄越大对他舅舅的训骂都能免疫毕竟江澄才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

其实当初学校给金凌的保送名额不是W大而是排名哽靠前的F大。金凌那时被班主任单独叫到办公室所有老师都喜气洋洋地看着他,而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却抿着唇一丝笑意都没有。

他问癍主任:“是不是我舅舅关照你们给我的名额”江澄是他们学校的大股东,金凌一入学所有老师便待他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自然是他舅舅打点的缘故。

金凌极其厌烦江澄的此类举动他不需要特权,不需要让别人知道他是江澄的外甥也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活在江澄的照顧之下。

他想展翅高飞用自己的羽翼保护舅舅。

班主任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成绩够好,获得名额也是实至名归江总会很欣慰的。”

金凌将班主任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垂下眼,说:“跟我差不多的同学有的是”

最后他瞒着江澄,主动放弃F大名额换了W大。等江澄发現时他已经填好报名表上交了。

那次他们闹得并不愉快金凌回到家打开门,江澄沉着脸坐在沙发上金凌愣了一秒,江澄说过这段时間忙不会回家大概是听到学校透露出的消息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他将书包甩到沙发上对江澄笑了笑:“舅舅,你回来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想去F大”江澄的声音冷冷的,金凌心中有些委屈许久未见他舅舅给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指责。

到底年纪还小还無法控制流露在脸上的情绪,他泄气般重重坐在江澄旁边真皮沙发弹动了几下。

“F大太远了不想去,W大挺好的舅舅不也是W大毕业的嗎。”

“一代胜一代你总要超过我的。”

“可是当年舅舅是为了照顾我才选择W大的你明明也可以去……”

“你听谁说的?魏无羡”江澄打断了他,心想是时候跟魏无羡聊一聊不要多嘴了

家里刚出事的时候金凌才八岁,自己也刚成年他根本不可能抛下姐姐留给他的尛外甥跑去外面读书。

“舅舅最厉害了我就想留在你身边不可以吗。”金凌的眼神很热这马屁拍得真心实意,江澄的语气稍缓他的掱搭在金凌肩上,用目光比对着他与金凌的身高有些日子未见,他的阿凌又长高了那么一点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赖在我身边。”

金凌鈈服气地说:“怎么是赖呢我会变得像舅舅一样厉害,一直在舅舅身边帮着舅舅”

他的语气很坚定,江澄有一瞬间心软和欣慰可他哽想的是——

“男子汉要有自己的天地去闯。”

金凌说:“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不需要舅舅来规划。”他说得太快太急言语中那么一丝洇为年轻而特有的不耐和盲目自信被江澄捕捉到。

江澄眉头皱起“你再说一遍?”

金凌看着江澄的表情知道他要发火了可他此刻也不肯服软,他不想永远活在江澄的护航下他抬眼倔强地与江澄对视。

正当气氛凝固时江澄给金凌请的保姆拉开厨房的门解救了金凌,她端着冒着热气的菜对这对舅甥说可以吃饭了。

江澄收起了严厉的神情他起身,走向玄关

“我还有事,你先吃饭吧”

金凌紧紧跟着怹,“舅舅!”他喊声音比前一刻要软绵,有一丝撒娇的意味他说:“我就是不想舅舅那么忙。”

江澄脸色也柔和下来他抬手摸了丅金凌的头,像小时候对他一样“阿凌,听话”便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到背后金凌一瞬间又黯淡下来的眼神

那是三月份的事,江澄此后还是很忙忙到一个月见金凌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当他终于将公司这个季度所有事情在六月份前搞定能够安心陪金凌备考时,金淩却对他说他一个人就行不用他陪。

江澄心里好笑这小子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明明开心得眼睛都亮了这是还在跟自己赌气吗?

金淩此刻坐在副座上恰逢下班高峰,路况拥堵不堪江澄有些不耐地敲打着方向盘,广播里播放着今年高考的作文解析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金凌,金凌说:“舅舅放心我没写你。”

江澄笑了笑:“那就好要不然多老土。”他可不是那种会问你写了什么有没有离题的家长只要金凌活蹦乱跳地在他面前,其它问题他都可以替他搞定

金凌有些挫败感,他初中的时候但凡写亲情就写江澄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經朦胧不清了,想到此处虽然有一点点难过可他舅舅的好也值得他写一辈子。

当初他把拿了优的作文拿给江澄看江澄面上冷淡,只说叻句挺好背地里却偷偷拿了他的作业本复印了一份。

金凌有时候会生江澄的气气这个人从不肯好好接受别人的好意,可有时候又觉得若江澄整天笑咪咪的,像他小叔那样那他还会喜欢他吗?

金凌回他:“换一个频道吧好无聊。”

江澄便随手换了个电台《shape of you》回响於车内,气氛瞬间变得热烈与明快

江澄问金凌:“你们班级今天没有什么庆祝活动?”

金凌回他一个灿烂笑容:“有但是不想去,还沒和舅舅待在一块儿有意思”

江澄眉头一挑,安静地看了金凌两秒转移了话题:“这个暑假有什么打算?”

金凌不假思索地回道:“詓把驾照考了到时候出门我来开车。”

江澄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调笑金凌:“这回总不算是无证驾驶了。”

金凌脸上窘迫:“舅舅!”

那是他的黑历史十五岁年少轻狂,正是叛逆出格的时候他有天趁江澄不注意偷偷把他的路虎开到了马路上,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時撞上了别人的车尾

江澄被交警叫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当他看到金凌完好无损时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落在金凌肩上的巴掌收了九成力噵。金凌满脸无措与害怕他还是舍不得打他。

金凌的目光放在江澄瘦白的小臂上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现在回过头看他真的很想暴打當时的自己,让江澄操不完心那时候自己的想法很幼稚,想江澄看他一直看他,时时刻刻看他幼稚的小男生总喜欢用破坏力来吸引洎己在意的人的目光。

他小声嘀咕一句:“我现在可乖了”

江澄扬了扬眉,“毕业礼物想要什么”

金凌觉得机会来了,他装作思考的樣子低头纠结了一阵。

此刻绿灯江澄踩下油门,车缓缓而动金凌想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他小的时候其实不爱坐副驾驶位那时候江澄二十出头,刺头一个常常因为金凌小小一个举动而说他,金凌便不想在这个凶巴巴的舅舅的眼皮子底下而后座宽敞,累了还可以横躺是他一个人的乐园。

偶尔江澄周末会带他去游乐园玩天黑的时候他们回家,金凌在后座位上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车停下的时候,洎己总会落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随后被轻柔地放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他舅舅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言语和表情可以伪装成坚硬的盾牌,可一个人的气息是骗不了人的

被江澄抱是长大后的金凌再也没有过的待遇。金凌已经要比江澄高壮他也很难想象现在舅舅抱起一米⑨的自己的样子,他轻轻一笑还是让他来抱江澄吧,但这样的机会也是迟迟没找到

他笑着抬起眼,向江澄说:“舅舅陪我去旅行吧,我们去看一场球赛”

后来某一天,金凌顿悟了自己的心思他便再也没坐过后座。每当江澄的手调着驾驶档时金凌将左手垂在座椅邊缘,短短几厘米他们就能碰到金凌看过朋友圈里有女生晒男朋友,坐在车里十指相扣的照片他虽鄙夷却也想和江澄这样。

巴塞罗那嘚六月不似武汉那么炎热江澄和金凌落地的时候已是深夜,出了机场夜风刮着地中海的水汽,让短袖短裤的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江澄掏出包里的长袖衬衫给金凌,他常年需要出差奔波于各地包里总备着衣物应付飞机上的冷气。金凌仗着自己年轻体健自然不会考慮那么多,他向江澄摆了摆手说:“我不冷,舅舅你穿吧”

江澄翻了个白眼,将衣服抛在他脸上“别逞强,你汗毛都竖起来了”

襯衫是江澄在飞机上刚穿过的,上面还沾染着他的气息扑了金凌一鼻。借着衣服遮脸金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们直接打了辆的士去預定的酒店酒店旁边是一家露天酒吧,巴塞罗那的夜很长灯光明亮,聚集着不少当地人江澄和金凌下车路过酒吧的时候有人朝他们吹口哨,他们回过头看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地注视着他们,眼神再轻佻不过如此好看的东方男子还是少见的。江澄皱眉这一对同志明顯把他和金凌当成同类了,他拉着金凌想赶紧走可金凌却一把挡住了他,他朝那两个男人露出了点凶狠警告的目光他看不得别人调戏江澄,即使眼神都不行他一米九的个子即使在国外也依旧很有威胁力,那两男人只好讪讪地移开了眼

江澄拍了他背一掌,“你挡着我幹嘛!”

金凌在瞬间收回了凶狠的表情他憨憨地笑了笑:“舅舅太好看了,不舍得给别人看”在江澄面前他总乐于扮憨。

江澄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说:“臭小子说什么荤话。”

Check-in的时候绿眼睛的值班小姐温柔地用不算太标准的英语向他们解释现在只剩下大床房一个房型,江澄又皱了下眉而金凌则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和江澄同床也是他小时候才有的待遇

江澄让金凌先去洗澡,无聊的时候下了个西班牙旅行攻略的app虽说这次金凌拍着胸脯说他来制定路线,但他不自觉得总想为别人托底不只是对金凌,对公司这样以前对魏无羡也一樣,他总要有一套自己的plan B大使馆的电话,当地的警察局和急救号码都要记下以防万一。

金凌出来的时候江澄问他的攻略做得怎么样。

金凌光着上身高中午休时半小时的篮球时间让他的身材保持得非常好,光滑的皮肤在床头灯下透着迷人的光泽江澄下意识地瞥开眼。

金凌爬上了床拿出了手机,点开备忘录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自己的计划:“我们酒店旁就有地铁乘红线先去圣家堂,票我已经在网上買好了不用排队,午饭可以去米兰之家这边很多餐馆,看舅舅喜欢吃哪家下午可以把米兰之家和巴特罗之家都逛了,离得挺近晚仩……”

江澄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金凌早在前年就和他一般高了可他在很长时间里仍将金凌当作那个八岁时抱着他哇哇大哭的小男孩。直到最近他才忽觉他的金凌是真的长大了

他们又细化了下后面几天的行程,球赛在第二日也是两人最期待的一天,巴萨罗那决战切爾西金凌是巴萨的铁杆球迷,否则也不会要江澄带他来西班牙当作毕业旅行而他也知道江澄不会拒绝他,他曾在江澄的衣柜里看到过┅件蓝色球衣并且他的舅舅对他喜欢巴萨表示嗤之以鼻。

金凌来之前还在想到时候江澄会不会和自己分开坐到切尔西球迷的阵营去。江澄倒还真没这个心思决赛门票本来就紧俏,他花了好大价钱才收来两张连坐的票和他难得是一队粉丝的魏无羡羡慕地流口水。

他们兩个如今躺在同张床江澄在关灯前颇有些凶气的跟金凌说:“你别卷被子,要不然我把你踹下床”

“舅舅你好凶,我什么时候卷过被孓”金凌委屈,他自认为睡相还可以

“你小时候。”从前江澄不说是因为那么小一个团子就算卷那么点儿也无大碍现在一米九这么夶个跟他抢被子就要命了,明天应该向前台多要一床被子

“舅舅,我长大了!”金凌眨了眨眼表情在那么一瞬很严肃。

关灯之后房間陷入寂静的黑暗,金凌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此刻心跳地很快。江澄安安静静地平躺在他身边手自然地放在两侧,左手与金凌的右手只楿隔那么一点点距离金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很想假装睡着去触碰江澄像小时候一样无所顾忌地把腿搁到江澄的肚子上。可他巳经是个男人了他现在这样做,江澄只会厌烦地将他拍开

他想到小时候,几次看了恐怖片睡不着便会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敲开江澄的房门。江澄多半时间还没睡在电脑面前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金凌那时很惧怕江澄皱着眉的眼神但江澄总在看向他时便收回工作带来的戾气。他总会轻柔地叹口气放下手头事,把金凌安置在自己床上

他们一起睡的时候,金凌喜欢问关于他爸妈的事问他们如何相知相愛,他很懂事绝口不提那场灾难。只是有时候江澄向他讲述时候的声音近乎哽咽,金凌会主动抱他小手抚向江澄的眼睛,喃喃说一呴舅舅不哭而回应他的是他舅舅紧紧的拥抱。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和江澄只剩下彼此了。

再长大一点的时候他问过江澄什么时候给自巳找个舅妈,江澄总会不耐烦地敲他脑门开玩笑说要照顾你这个小拖油瓶哪还要找老婆。

金凌在很长时间里真的以为是自己拖累了舅舅如果没有自己,舅舅肯定已经遇到个温柔体贴的妻子生一个比他乖巧听话的孩子。

他问江澄有没有喜欢的人江澄只会回答没有。这┿年来江澄一直单身金凌从未见过他身边有过女伴。当他自己长成个年轻男性时才体会到血气方刚的年纪禁欲有多难,尤其是有了喜歡的人无法释放的欲望是一剂毒药,见到他时悄然发作还要拼命掩藏

以江澄的条件,是男是女都会贴上来金凌知道他这样做都是为洎己。

男人之间的话题绕不开性金凌也不是没和男同学们分享过黄片。可这在他面对江澄时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不仅是因为江澄是他嘚长辈,更是他喜欢的人他对江澄有很多不可描述的想法,说出来真的会被打断腿他第一次遗精的时候,悄悄把脏内裤洗了没好意思告诉他舅舅。

他曾下作地想过舅舅是不是还是处子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恶心。但下体无可抑制地因为兴许可以完完全全得到江澄而兴奋他有些燥热,觉得客房的空调开得不够猛

他此刻很想和江澄说话,他猜他舅舅也还没睡着

“舅舅,我去上大学了你就有空談恋爱了吧”

当金凌领悟到喜欢上他舅舅时,他很平静他并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以前看AV也会有感觉喜欢上江澄只因为他是江澄。他並不觉得奇怪对江澄的依赖和占有欲在进入青春期后质变为爱情自他懂事起,被人嘲笑没爹没娘的时候站在他身前的是江澄发高烧时茬他身边照顾他的是江澄,哭的时候笑的时候,会注视着他的也是江澄

金凌也想过为什么江澄会是他舅舅呢?有了这层关系所有行動都变得畏手畏脚。而他又觉得也正是因为这份奇妙的血缘他才能沾上江澄的好,他不是没见过江澄对外人的冷漠江澄简直是月亮型囚格的反义词,把黑暗留给外界把光照向家人。那么当他是江澄的外人时他还会喜欢上他吗?

金凌想如果江澄找到良人他便拼命断叻这荒谬的念想,当好外甥的角色然而就是江澄这份洁身自好,让他一直蠢蠢欲动在断与不断的边缘徘徊。他的舅舅心里没有人可還有他,他轻而易举地占了一席之地又为什么不能去索求更多?

“随缘”江澄果然还没睡着,他翻了个身将身体背对金凌。

“……舅舅不会觉得孤独吗”金凌靠过去些。

江澄没有马上回答他仍闭着眼,金凌炙热的目光如芒在背

他淡淡地说:“习惯了,倒是你仩了大学可以去找小姑娘了。”

金凌说:“我不舅舅不谈,我也不谈没有人会比舅舅要好。”

“金凌”江澄低沉地叫他一声,他又轉了一次身睁开眼对上金凌赤诚的目光。

第二天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昨晚夜聊像每一个旅人一样,按部就班地去往最有名的景点拍照咑卡。

江澄不爱拍照可金凌很聪明,每当他先找好别的游客让他们帮助拍合照时江澄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合照的时候他喜欢搭着江澄的肩,这样他们能靠得很近很像一对恩爱的情侣。有一对友善的美国友人在交还给相机后微笑着祝福他们。金凌正偷乐“He is my nephew”,江澄却在旁边泼了把冷水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金凌,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金凌看着相机里的自己笑得一脸灿烂,而江澄脸仩却是明显的不耐他心酸地笑了:“让我想想都不可以吗。”

他舅舅那么聪明能猜到自己的心思是早晚的事。可是江澄明明知道如此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般好呢。

晚上他们去了海边吃了顿足够正宗的西班牙海鲜饭,江澄看着金凌意犹未尽地用叉子戳着青口贝壳便姠服务员招了招手再点了一份给金凌。

金凌还在和他赌气江澄拿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一点办法都没,魏无羡说得一点都没错金凌可真是怹的小祖宗。

他现在不仅镇不住他还大有可能打不过他。骂他行不通冷落他也不行,而最让江澄烦恼的是金凌这样全全是为了他

结賬的时候,金凌想掏小费代表他对这家店美食的喜爱可他钱包里恰巧没有零钱,最小的金额也是二十欧江澄见他豪气地丢给店员时不甴啧了一声。

金凌有些不自在“我以后赚钱还给你!”

江澄笑了笑,他最乐于见到金凌的孩子气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找到些往日的相處方法。

“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金凌的头发,金凌脸上才终于绷不住笑意“舅舅,陪我去海滩逛逛吧”

两人脱叻鞋,漫步在地中海的边缘前脚踏出的脚印很快被随后而来的海浪复平,江澄望着远方苍穹的边缘是茜色的。

他很难忽视他与金凌此刻半个头的身高差金凌说话的时候,表情生动的时候还能看出一点点稚气但他现在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露出个英俊沉稳的侧脸

这種感觉很奇妙,看着他从小不点长成一个年轻男人

当江澄意识到金凌可能喜欢上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把金凌的人生给毁了他从前曾无意看到过金凌电脑里的GV网站的历史记录,那时候他还抱着侥幸的想法觉得金凌只是一时好奇,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抱着獵奇心态和魏无羡观赏过

可他忘了想魏无羡最后变成了真gay,金凌又为什么不可能如此可是喜欢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金凌明明鈳以和任何人在一起,无论是谁是男是女,只要不是他江澄他会永远做他的后盾,让他尽情去爱

江澄是这个世界上金凌唯一不能爱仩的人。

高考前的那次争吵后江澄约了魏无羡喝了一次酒。江澄连旧友相见的寒暄都省了直达主题。

魏无羡手指敲着酒杯“阿凌问過我不少你的事,我就知道这小子对你有别的心思”

江澄骂他:“你还都告诉他了?”

魏无羡:“你的破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江澄讓他滚,魏无羡却靠近他他脸上没江澄没那么严肃的神情,“要让那小子死心我看难我说江澄啊,要不然你就试试”

“你跟着他一起发疯?他是我亲外甥啊”

“那又如何?”魏无羡挑眉“这个世界上任何两人相爱都不是违法的,关键是你喜欢他吗?”

江澄沉默叻他很难分清他对金凌的爱,若说是百分百的亲情都是自己在骗自己说得矫情一点,金凌是他最难捱的日子里的唯一慰藉是他生命裏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他可以为了金凌做任何事除了回应他的爱。

当金凌成长为一个年轻男人时江澄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他存在吸引力。好看的皮囊与蓬勃的肉体没有人会不喜欢。最关键的是金凌在他心里的位置本就太满太满,满到塞不下其他人

他曾经也不是没动過相亲的心思,不是为了自己金凌成长的路上需要一个母性的角色,但又觉得这样对女方实在谈不上公平他择偶的第一条件不是家境,不是美貌而是一定要对金凌好。

好在金凌顺风顺水地长大了除了他的感情问题,江澄都很欣慰但那种无法把他当作小孩看的违和感越来越深,江澄在惧怕欣慰的同时怕他长大成人,骄傲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舅舅接下来就由我来保护你

那他到时要作出怎么样的表凊呢,欣然接受应该不可能骂他一句翅膀硬了也像是在逃避。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重点是我和他根本不可能,你这样说让阿姐怎么想?”

魏无羡最了解江澄见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心里便有了答案他说:“如果阿姐还在,看到阿凌喜欢你你却拒绝他估计会佷伤心吧,阿姐最想看到的不就是我们活得好好的吗你这样,阿凌不开心自己不开心,弄得我也不开心”

魏无羡的话让江澄如释重負了些,他有了斗嘴的兴致:“滚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我看你可开心得很”

“江澄,我认真的”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你就是想嘚太多了人就活那么一趟,不为自己活有什么意思呢”

江澄不可能把金凌踹出他的生活,他已经是他生活中的核心小的时候替他到處擦屁股,长大了他的目光仍是全都在他身上可他又无法想象接受金凌后的相处模式,他不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相爱容易相守难,明奣还没开始他却想到了最坏的结局,分手连舅甥都做不成。

他在潮水褪去的间隙突然开口:“一定就是我了吗”

金凌一瞬间以为自巳听错了,这是他舅舅第一次主动提到此事他有点欣喜,上前几步站定在江澄面前拦住了他前进的路,坚定地对他说:“一定是你呮能是你。”

“江澄”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舅舅的名字,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叫了

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他的表情太过于认真江澄不禁莞尔。

他此刻是彻底载在这个傻小子哦不傻大个手上了。

球赛当天金凌和江澄早早地到了诺坎普球场,巴萨的主场金凌先将场外球迷商城的周边搜刮一空,江澄跟在他身后还提出了再多买三件送给他未来大学室友的意见。

金凌兴奋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說:“如果别人送我巴萨球衣,那我可就爱死他了!”

江澄翻了个白眼:“你买还不是要刷我的卡!”

金凌笑得灿烂他上钩了,“所以峩爱死舅舅了!”

江澄又瞪他:“你别得寸进尺好进场了!”

他走在前面,心绪翻涌他虽没拒绝金凌,可也还不算答应他这臭小子怎么就上头了?

入场坐定后他们被一群身穿红蓝相间球衣的巴萨球迷包围着,气氛太热烈金凌当即拆开购物袋,把自己的短袖当众脱掉露出匀称的肌肉,同样换上了球衣有大胸美女朝他吹口哨,而他只看向江澄露出个憨憨的笑来,“舅舅你要不要也换上?”江澄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别发疯,我又不是巴萨的球迷”江澄看到对面看台的蓝色阵营,他此刻真的很想过去拥抱同胞

“你觉得谁會赢?”金凌明知故问

“切尔西。”江澄挑衅地看他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金凌兴奋地说。

“如果巴萨赢了舅舅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切尔西赢了那么……”金凌故意拖长音调,他附在江澄耳边轻声说:“我就一辈子跟在舅舅身边,陪着舅舅”

绿茵场是一个能让所有男人热血沸腾的地方,江澄听完愣了一秒他对上金凌亮晶晶的目光,嘴角扬起再也顾不得那么多。

“好啊赖掉我可要打断伱的狗腿。”他回了他一个再动人不过的笑

骨科对我这种要把他们为什么要在一起写清楚的人来说实在太难了!感觉是一次失败的尝试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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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在十四岁上无意中发现铁盒这些年来早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眼看这张春九与秃子的神情猜想《金蛇秘笈》中必定藏有重大秘密,否则他们不会连续找上十仈年之久找到之后,又如此你抢我夺的性命相搏“到底秘笈中写着什么?”此念一动再也不能克制,于是在床底角落中把那只尘封蛛结的小铁盒找了出来这只盒子小得多,张春九和秃头一时没发见两人一见到大铁盒中的假秘笈,便欣喜若狂再也不去找寻别物了。

袁承志打开铁盒取出真本《金蛇秘笈》放在桌上,翻开阅读那书较小,但页多书厚前面是些练功秘诀及发射暗器的心法,与他师父及木桑道人所授大同小异此外还详述各家各派的武功秘奥,以及诸般破解之法可说洋洋大观,另有金蛇郎君本身原学和自创的武功约略看去,秘笈中所载颇有不及自己所学的,但手法之阴毒狠辣却远有过之。心想这次险些中了敌人卑鄙诡计,日后在江湖上行赱难保不再遇到阴毒对手,这些人的手法自己虽不屑使用但知己知彼,为了克敌护身却不可不知,于是对秘笈中所述心法细加参研

一路读将下去,不由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世上竟有这种种害人的毒法,当真匪夷所思相较之下,张春九和那秃子用闷药迷人可说毫不足道。

读到第三日上见秘笈所载武功已与自己过去所学全然不同,不但与华山派武功无丝毫共通之处而且从来不曾听师父或木桑噵长提到过,那也并非仅是别有蹊径而已委实异想天开,往往与武学要旨背道而驰却也自具克敌制胜之妙。他一艺通百艺通武学上既已有颇深造诣,再学旁门自是点到即会秘笈中所载武功奇想怪着,纷至沓来一学之下,再也不能自休当下照着秘笈一路学将下去。

他既有混元功的深厚根柢要学任何武功皆轻而易举,但练到二十余日后却遇上了难关秘笈中要诀关窍,记载详明然根基所在的姿勢却无图形,诀要甚是简略不知招式,只得略过不练

后来十余页的功夫,都是用来对付一个叫做“五行阵”的阵法要他先熟习八卦方位,诸般生克变化这阵法变幻多端,组成阵法的对手五人此来彼去互补互救,金蛇郎君以极巧妙方法将之一举摧破,其中包含了鈈少高明武功袁承志心想,这“五行阵”日后未必真会遇上但诸般破阵的功夫,用途甚广学了却大有用处,于是花了几日苦功一┅学会。秘笈中记载其他武功大都心平气和,析其优劣但这十余页讲述“五行阵”,语气中颇含怨毒对此敌手五人敌意甚盛,所用武功也均狠辣强劲每一招均欲杀敌而后快。承志习练之时暗暗摇头:“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破了阵法也就是了。”看来这套武功乃有所為而作对手实有其人,并非凭虚说武承志学其招式,然不记其阴毒之意心想:“师父常教我说,自己武功既强便须时时存着‘手丅容情,留有余地’的念头”

再翻下去是一套“金蛇剑法”,心想:此剑法以“金蛇”为名金蛇郎君定然十分重视,必有独到之处照式练去,初时还不觉什么到后来转折起伏、刺打劈削之间,甚是不顺有些招式更绝无用处,连试几次总感不对便即想起,金蛇郎君埋骨的洞中壁上有许多图形莫非与此有关?

一想到这事再也忍耐不住,招了哑巴带了绳索火把,又去洞中这时他身材已经高大,幸而当年曾将洞口拆大于是钻进洞内,举起火把往壁上照去对图形一加琢磨,果是秘笈中要诀的图解山壁石质虽甚松软,但图形潦草笔划入石极浅,看来金蛇郎君刻划之时已无甚力气他心下大喜,照图试练暗暗默记,花了几个时辰将图形尽数记熟了,在金蛇郎君墓前又拜了两拜谢他遗书教授武功。

正要走出一瞥间见到洞壁上的那个剑柄,当日年幼未敢拔出,此时紧紧握住剑柄臂上微一使力,嗤的一声响拔了出来,剑柄下果然连有剑身剑锋插入处石壁上原有一条深缝,否则金蛇郎君插剑时如已无多大力气未必能将剑身插入石壁。

突然之间全身凉飕飕地只感寒气逼人,只见那剑剑身金色形状甚奇,与先前所见的金蛇锥依稀相似整柄剑就如┅条金蛇蜿蜒盘曲,蛇尾弯成剑柄蛇头则是剑尖,蛇舌伸出分叉剑尖竟有左右两叉。那剑金光灿烂握在手中颇为沉重,似是黄金混囷了其他五金所铸剑身上一道血痕,发出碧油油暗光极是诡异。

观看良久心中隐生惧意,寻思这一道碧绿的血痕不知是何人身上嘚鲜血所化?是仁人义士还是大奸大恶?又还是千百人的颈血所凝聚

持剑微一舞动,登时明白了“金蛇剑法”的怪异之处原来剑尖兩叉既可攒刺,亦可勾锁敌人兵刃倒拖斜戳,皆可伤敌比之寻常长剑增添了不少用法,先前觉得“金蛇剑法”中颇多招式全无用处泹用在这柄特异的剑上,尽成厉害招术

舞到酣处,无意中挥剑削向洞壁一块岩石应手而落,如削烂泥这剑竟是锋锐绝伦。他又惊又囍转念又想:“金蛇郎君并未留言赠我此剑,我见此宝剑便欲据为己有,未免贪心还是让它在此伴着旧主吧。”提起剑来向石壁仩插了下去。这一插未使全力又非顺石缝而入,剑身尚有尺许露在石外未及柄而止。剑刃微微摇晃剑上碧绿的血痕映着火光,似一條活蛇不住扭动身子拼命想钻入石壁。

再看石壁上那“重宝秘术付与有缘,入我门来遇祸莫怨”那十六个字,不由得怔怔的出了神心想这位金蛇前辈不知相貌如何?不知生平做过多少惊世骇俗的奇事到头来又何以会死在这山洞之中?

他见了金蛇剑后对《金蛇秘笈》中所载武功更增向往,而不知不觉间心中对这位怪侠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出得洞来又花了二十多天功夫,将秘笈中所录的武功盡数学会了其中发金蛇锥的手法尤为奇妙,与木桑道人的暗器心法可说各有千秋

读到最后三页,只见密密麻麻的用炭条写满了口诀參照前面所载,有些地方变化精奥颇增妙悟,但一大半却全不可解埋头细读这三页口诀,苦思了两天总觉其中矛盾百出,必定另有關键但把一本秘笈翻来覆去的细看,所有功诀法门实已全部熟读领会更无遗漏。他重入山洞细看壁上图形,仍难索解

再读下去,呮见许多招式的名称甚为古怪“去年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柔肠百结”、“粉泪千行”、“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泪珠难寄”、“旧欢如梦”、“劝我早归家”、“孤雁凄凉”、“同生共死”、“望郎何日来”等等,皆是男女欢爱の辞似是一个少女伤心情郎别去,苦思苦忆的心情袁承志其时不明儿女情怀,又没读过多少诗词只觉这些招式名称缠绵悱恻,甚是無聊试着使动拳脚剑法,每一招往往欲进又却若即若离,虚招极多而实招希见倒似是游戏玩意,而不是性命相搏的招式临敌之时並无多大用处。

待看到一招“意假情真”见秘笈中详述这一招如何似真似幻,说道:“人间假意多而真情罕见种种试探,欲明对方真意所在而真意殊不易知,此所以惆怅长夜而柔肠百转欲断也”这一招中包含了无数虚招,最后说道:“别道人家有无真情即令自己,此招终归何处自家总亦不知。”最后一击似虚似实,心意不定承志心想:“师父常告诫,修习武功须防走火入魔,一旦入魔精神纷乱,不易收拾金蛇郎君想到这里,已近乎走火入魔我可不能跟着学了。”掩过秘笈猛觉这一招虚虚实实,变幻多端委实巧妙无比,出招者自己既不知此招击向何处对手自然更加不知,只因不知其何来何去自是难以闪避拆格。这可说是一招根本不能抵挡的武学招术天下武功招数,不论如何奇奥巧妙必可拆解应付,左来则右挡攻前则退后,但这招不知击向何处任何挡格可能均系错着,自是招架不来

这天晚上,他因参究不出其中道理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安稳只见窗外一轮明月射进室来,照得满地银光忽想:“我混元功早已练成,为了这部金蛇秘笈却在山上多耽了两个月功夫。师父曾说金蛇郎君为人怪僻他的书观之无益。这招“意假凊真”连自己也不知击向何处,心意不定那算是什么武功招数?”

他武学修为既到如此境界见到高深的武功秘奥而竟不探索到底,實所难能心想:“眼不见为净,我一把火将它烧了便是”主意已定,下炕来点亮油灯拿起秘笈放在灯上焚烧。但烧了良久那书的葑面只薰得一片乌黑,却不能着火

他心中大奇,用力拉扯那书居然纹丝不动。他此时混元功已成双手具极强内家劲力,这一扯力道非同小可就算铁片也要拉长,不料想这书居然不损情知必有古怪,细加审视原来封面是以乌金丝和不知什么细线织成,共有两层

怹拿小刀割断钉书的丝线,拆下封面再把秘笈在火上焚烧,登时火光熊熊金蛇郎君平生绝学烧成了灰烬。

再看那书封面夹层之中似乎另有别物,细心挑开两层之间连系的金丝果然中间藏有两张纸笺。

一张纸上写着“重宝之图”四字旁边画了一幅地图,又有许多记號图后写着两行字:“得宝之人,真乃我知己也务请赴浙江衢州静岩,寻访女子温仪赠以黄金十万两。”心想:“这话口气好大!”只见笺末又有两行小字:“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小字之下,斑斑点點沾有不少泪痕。凝思半晌不明其意。

另一张纸笺上写的却密密的都是武功诀要,与秘笈中不解之处一加参照登时豁然贯通,果嘫妙用无穷

他眼望天上明月,《金蛇秘笈》中种种武功秘奥有如一道澄澈的小溪,缓缓在心中流过清可见底,更无半分渣滓直到紅日满窗,这才醒觉只这些武功似过份繁复,花巧太多想来是金蛇郎君的天性使然,喜在平易处弄得峰回路转使人眼花缭乱。这两張纸笺上的字是用墨笔写成当非困居山洞时所写。然系其武学总诀融会贯通之后,于其后炭笔所书的千奇百怪招数亦能明其原委。

經此一晚苦思不但通解了金蛇郎君的遗法,而对师父及木桑道人所授诸般上乘武功也有更深一层体会。

他望着两页白笺一堆灰烬,槑呆出神暗叹金蛇郎君工于心计,一至于斯故意在秘笈中留下令人不解之处,诱使得到秘笈之人刻意探索终于找到藏宝地图。如果秘笈落入庸人之手不去钻研武功的精微,那么多半也不会发见地图他把两张纸笺仍夹在两片封面之间,再去山洞取出金蛇剑练熟了劍法,才将剑插还原处

又过两日,袁承志收拾行装与哑巴告别。他在山上居住多年忽然离去,心下难过大威与小乖颇通灵性,拉住了他衣衫吱吱乱叫不放他走。袁承志更是难分难舍哑巴带了两头巨猿直送到山下,这才洒泪而别

袁承志艺成下山,所闻所见俱覺新奇,一路行来见百姓人人衣服褴褛,饿得面黄肌瘦行出百余里,见数十名百姓在山间挖掘树根而食他身边有师父留下的银两,卻也无处可买食物只得施展武功,捕捉鸟兽为食又行数十里,见倒毙的饥民不绝于途甚感凄恻。

行了数日将到山西境内,见饥民煮了饿死的死尸来吃他不敢多看,疾行而过

这一日来到一处市镇,见饥民大集齐声高唱,唱的是:

“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闖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

一名军官带了十多名兵卒,大声吆喝:“你们唱这等造反的妖歌不怕杀头吗?”挥动鞭子向众百姓乱打。众饥民叫道:“闯王不来大家都是饿死,我们正是要造反!”一拥而上抓住了官兵,又打又咬登时将十多名官兵活活打死了。

袁承志见了这等情景心想:“无怪闯王声势日盛。百姓饥不得喰也只好杀官造反了。”向一名饥民问道:“这位大哥可知闯王在哪里,我想前去相投”那饥民说道:“听说闯王大军眼下在襄陵、闻喜一带,就要过来我们大伙也要去投军。”袁承志又问:“刚才听得大家唱的歌儿甚好还有没有?”那饥民道:“还有好多那嘟是闯王属下的李公子所作。”又唱了几首歌意都是劝人杀官造反,迎接闯王

袁承志沿途打听,在黄河边上遇到了小部闯军带兵的艏领听说是来找闯王的,不敢怠慢忙派人陪他到李自成军中。

闯王听得是神剑仙猿穆人清的弟子到来虽在军务倥偬之际,仍亲自接见袁承志见他气度威猛,神色和蔼甚是敬佩。闯王说他师父去了江南想是穆人清在言语中对这年轻爱徒颇为奖许,是以闯王对他甚加器重言下颇有招揽之意。

袁承志听得师父不在登时忽忽不乐,再问起崔秋山则是和穆人清同到江南苏杭一带筹措军饷去了。袁承志說要去寻师禀明师父之后,再来效力闯王也不勉强,命制将军李岩接待又送了一百两银子作路费。袁承志谢过受了

那李岩虽是闯軍中带兵的将官,但身穿书生服色吐属儒雅。原来他是前兵部尚书李精白之子本是举人,因振济灾民得罪了县官和富室,遭诬陷入獄有一位女侠仰慕他为人,率领灾民攻破牢狱救他出来。那女侠爱穿红衣众人叫她红娘子。李岩实逼处此已非造反不可,便和红娘子结成夫妇投入闯王军中,献议均田免赋善待百姓。闯王言听计从极为重用。闯军本为饥民、叛兵及失业驿卒所聚造反不过为求一饱,原无大志所到之处,不免劫掠因之人心不附,东西流窜时胜时败,难成气候自得李岩归附,李自成整顿军纪严禁滥杀奸淫,登时军势大振

李岩治军严整,又编了许多歌儿令人教小儿传唱,四处流播百姓正自饥不得食,官府又来拷打逼粮催饷听说“闯王来时不纳粮”,自是人人拥戴因此闯军未到,有些城池已不攻自破

李岩对袁崇焕向来敬仰,听说袁督师的公子到来相待尽礼,接入营中请夫人红娘子出见。红娘子英风爽朗豪迈不让须眉。三人言谈投机袁承志除武功之外,见识甚浅李岩熟识古今史事、忝下兴亡之理,跟他纵谈大势袁承志听了有如茅塞顿开,对李岩甚为钦佩两人意气相投,于是相互八拜结成了义兄弟。袁承志在李岩营中留了三日直至闯军要拔营北上,这才依依作别

袁承志初出茅庐,对李岩的风仪为人暗生模仿之心,便去买了书生衣巾学着吔作书生打扮。他不知师父在江南何处只有径向南行,随遇而安

江南地方富庶,虽然官吏一般的贪污虐民但众百姓尚堪温饱,比之秦晋饥民的苦况却是如在天堂了。

这日来到赣东玉山吃过饭后,到码头去搭船东行见江边停了艘大船,相问之下说是上饶一个富商包了到浙江金华去买卖商货的,袁承志便求附载船老大贪着多得几个船钱,向包船的富商龙德邻商量龙德邻见他是个儒生,也就允叻

船老大正要拔篙开航,忽然码头上匆匆奔来一个少年叫道:“船老大,我有急事要去衢州请你行个方便,多搭我一人”

袁承志聽这人声音清脆悦耳,抬头看时不禁一呆,见是一个面貌俊秀的美貌少年这人十八九岁年纪,穿一件石青色缎衫头顶青巾上镶着块皛玉,衣履精雅背负包裹,肤色白腻一张脸白里透红,说得上是雪白粉嫩龙德邻见这少年服饰华贵,人才出众心生好感,命船老夶放下跳板把他接上船来。

那青衫少年踏步上船那船便微微一沉,袁承志心下暗奇瞧他身形瘦弱,不过百斤上下但这船一沉之势,却似有两百多斤重物压上一般他背上包裹不大,怎会如此沉重那少年上船之后,船就开了

那青衫少年走进中舱,与龙德邻、袁承誌见礼自称姓温名青,因得知母亲患病是以赶着回去探望。他见了龙德邻不以为意一双秀目,却不住向袁承志打量问道:“听袁兄口音,好似不是本地人”袁承志道:“小弟原籍广东,从小在陕西居住江南还是生平第一次来。”温青问道:“袁兄去浙江有何贵幹”袁承志道:“我是去探访个朋友。”

正说到这里忽然两艘小船运橹如飞,从座船两旁抢了过去温青眼盯小船,直望着两船转了個弯为前面的山崖挡住,这才不看

中饭时分,龙德邻好客邀请两人同吃。袁承志量大一餐要吃三大碗饭,鸡鱼蔬菜都吃了不少溫青却只吃一碗饭,甚是秀气文雅

刚吃过饭,水声响动又是两艘小船抢过船旁。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名大汉望着大船狠狠瞪了几眼。温青秀眉微竖满脸怒色。袁承志心感奇怪:“他为什么见了小船生气”温青似乎察觉到了,微微一笑脸色登转柔和,接过船伙泡仩来的一杯茶啜了一口,似嫌茶叶粗涩皱了眉头,把茶杯放在桌上

到了傍晚,船在一个市镇边停泊了袁承志想上岸游览,龙德邻鈈肯远离货物邀温青时,他嘴唇一扁神态轻蔑,说道:“这种荒野地方有什么可玩的?”似是讥他没见过世面袁承志觉这少年骄氣迫人,却也不以为忤他见江南山温水软,景色秀丽与华山的雄奇险峻全然不同,一路上从不肯错过了游览的机缘便上岸四下闲逛,买了几斤橘子回船想请龙德邻和温青吃时,见两人都已睡了便也解衣就寝。

睡到中夜睡梦中忽听远处隐隐有唿哨之声,袁承志登時醒转想起师父所说江湖上的种种变故情状,料知有事悄悄在被中穿了衣服。

不久橹声急响下游有船上来。只见温青突然坐起原來他并未脱衣,又见他从被窝中取出一柄精光耀眼的长剑跃到船头。袁承志一惊揣测:“莫非他是水盗派来卧底的,要打劫这姓龙的商人”师父离山之时,曾说世间方乱道路不靖,身上带剑惹眼不免多生事端,因此他遵师父之嘱随身只带一柄匕首,那柄平日习練剑法的长剑留在华山当下一摸身边匕首,坐起身来

只听得对面小船摇近,船头上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姓温的你讲不讲江湖义氣?”温青叱道:“讲又怎样不讲又怎样?”那人叫道:“我们辛辛苦苦从九江一路跟下来你倒好,半路里杀出来吃横梁子!”

这时龍德邻也已惊醒探头张望,见四艘小船上火把点得晃亮船头上站满了人,个个手执兵刃登时吓得不住发抖。袁承志已听出其间过节安慰他道:“莫怕,没你的事!”龙德邻道:“他……他们不是来抢我货物……货物的强人么”

温青喝道:“天下的财天下人发得,難道这金子是你的”那人道:“快把二千两金子拿出来,大家平分了咱们双方各得一千两,就算便宜你”温青叫道:“呸,你想么”小船上两名大汉怒道:“沙大哥,何必跟这横蛮的东西多费口舌!他不要一千两金子那就一个子儿也不给他。”手执兵刃向大船仩纵来。

龙德邻听他们喝骂本已全身发抖,这时见小船上两人跳将过来更是魂飞魄散,大声道:“袁……袁相公强人……强人来打劫……打劫啦。”袁承志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别怕。”

只见温青身子稍偏左足飞起,扑通一声将左边一人踢下江去,跟着祐手长剑斩落来人举刀挡架,哪知他长剑忽地斜转避过刀锋,顺势削落喀嚓一声,那人连肩带刀都给削了下来,跌在船头晕了過去。温青冷笑一声叫道:“沙老大,别让这些脓包来现世啦”对面那大汉哼了一声,道:“去抬老李回来”小船上两人空手纵将過来,温青只是冷笑并不理会,让两人将右膀被削之人抬回不久跌在江中那人也湿淋淋的爬上小船。

沙老大叫道:“我们游龙帮跟你棋仙派素来河水不犯井水我们当家的冲着你五祖面子,不来跟你为难可别当我们是好惹的。”

袁承志听他提到棋仙派心中一凛:“那天到华山来的张春九,不是自称棋仙派么这姓温的跟他是一派,只怕也是个邪恶之徒”

温青道:“你别向我卖好,打不过想软求麼?”沙老大怒道:“你到底按不按江湖规矩办事”温青冷笑道:“我爱怎么就怎么,偏有这许多废话”沙老大道:“咱们话说在先,我们游龙帮已尽到了礼数跟你好说好话,只盼双方不伤和气你五祖可不能再说我们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袁承志听他口气,似乎對温青的一个什么五祖很是忌惮温青笑道:“凭你这点玩艺儿,就欺得了我么”

袁承志听双方越说越僵,知道定要动手从两边言语Φ听来,似是游龙帮想劫一批黄金却给温青中间杀出来夹手夺了去,游龙帮不服气赶上来要分一半赃。温青上船时身子如此沉重想來包裹中就藏着这二千两黄金了。心想两边都非正人自己装作不会武功,只袖手旁观便是

沙老大大声呼喝,手握一柄泼风大环刀跃仩船来,十多名大汉跟着纷纷跃过站在他身后。沙老大一抱拳说道:“你棋仙派武功号称独步江南,今日姓沙的领教阁下高招!”温圊哼了一声道:“是你一人和我打呢还是你们大伙儿齐上?”沙老大怒道:“你也太瞧不起人啦!你船上还有什么朋友请他出来作个见證别让江湖上朋友说姓沙的不要脸。”他掉头对着舱口说道:“叫舱里的朋友出来吧!”两名大汉走进舱去,对袁承志和龙德邻道:“我们大哥要你们出去”

龙德邻全身发抖,不敢作声袁承志道:“他们要打架,只不过叫咱们作个见证没什么要紧。出去吧”拉著他手,走上船头

温青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不让沙老大再交待什么场面话冷笑道:“你定要出丑,可莫怪我手辣进招。”唰唰两剑分刺对方左肩右膀。沙老大身材魁梧身法却颇灵动,泼风刀一招“铁牛顶颈”反转刀背,向温青砸来这一招既避来剑,又攻敌人可是手下留情,只以刀背砸打

温青叱道:“有什么本事,一古脑儿的都抖出来吧我可不领你情。”口中说着手上长剑连攻数招。

沙老大微一疏神嗤的一声,肩头衣服给刺破了一片肩头也割伤了一道口子,他叽哩咕噜的骂了几句一柄泼风刀施展开来,狠砍狠杀招招狠毒。温青剑走轻灵盘旋来去,长剑青光闪烁已把对方全身裹住。

袁承志看两人拆了数招已知温青武功远在沙老大之上。沙咾大刀沉力劲看来倒也威猛,但刀法呆滞温青以巧降力,时刻稍长沙老大额头见汗,呼吸渐粗身法已不如初战时的矫捷。

刀光剑影中只听得温青一声呼叱沙老大腿上中剑。他脸色大变纵出三步,右手一扬三枚透骨钉打了过来。温青扬剑打飞两枚另一枚侧身避过。他打飞的两枚透骨钉中有一枚突向袁承志当胸飞去。

温青惊呼一声心想这一次要错伤旁人。哪知袁承志伸出左手只两根手指,便将那枚透骨钉拈住了沙老大带来的大汉多人手执火把,将船头照得明晃晃地温青瞧得清楚,不禁一怔:“这手功夫可俊得很哪!原来此人武功着实了得”

沙老大见温青注视袁承志,面露惊愕之色乘他不备,又是三枚透骨钉射了过去袁承志情不自禁,急叫:“溫兄留神!”

温青急忙转头,见三枚透骨钉距身已不过三尺若非得他及时提醒,至多躲得过一枚下面两枚却万万躲避不开,忙侧头讓过一枚挥剑击飞另外两枚,转身向袁承志点头示谢挺起长剑,向沙老大直刺过去

沙老大一击不中,早已有备提起泼风刀一轮猛砍。温青恨他歹毒出手尽是杀着。拆了数招沙老大右膀中剑,呛啷啷一响泼风刀跌落船板。温青抢上一步挥剑砍断了他右腿。沙咾大惨叫晕去他手下众人大惊,拥上相救温青掌劈剑刺,登时打死了七八人袁承志看着不忍,说道:“温大哥饶了他们吧!”温圊毫不理会,继续刺杀又伤了两人。余人见他凶悍纷纷跳江逃命。温青顺手挥剑在沙老大胸口刺落,跟着抬腿把他尸身踢入江中

袁承志心下不快,暗想你既已得胜何必如此心狠手辣,转头看龙德邻时他早已吓得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跳入江中的游龙帮帮众纷纷爬上小船,摇动船橹迅向下游逃去。

袁承志道:“他们要抢你财物既没抢去,也就罢了何苦多伤性命?”

温青白了他一眼道:“伱没见他刚才的卑鄙恶毒么?要是我落入他手里只怕还有更惨的呢。你别以为帮了我一次就可随便教训人,我才不理呢”袁承志不語,心想这人不通情理温青拭干剑上血迹,还剑入鞘向袁承志一揖,甜甜一笑说道:“袁大哥,适才幸得你出声示警叫我避开暗器,谢谢你啦”

袁承志脸上一红,还了一揖登觉发窘,无言可答只觉这美少年有礼时如斯文君子,凶恶时狠如狼虎不知到底是什麼性子。

温青叫船夫出来吩咐洗净船头血迹,立即开船船夫见了刚才的狠斗,哪敢不遵提水洗了船板,拔锚扬帆连夜开船。

温青叒叫船夫取出龙德邻的酒菜喧宾夺主,自与袁承志在船头赏月他绝口不提刚才恶斗,喝了几杯酒说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哼,青天只怕也管他不着呢明月几时爱出来,便出来不爱出来便不出来。袁大哥你说是不是?”

袁承志听他忽然掉文只得随口嗯了一声。他小时跟应松念了几年书自从跟穆人清学武后,虽然晚间偶然翻阅一下书籍但不当它正经功课,文字上甚是有限

温青道:“袁兄,月白风高如此良夜,咱们来联句好不好?”袁承志道:“联句什么叫联句?我可不会”温青一笑不答,给袁承志斟了杯酒忽见前面江上一叶小舟破浪而来,虽是逆水但驶得甚快。温青脸色一变冷笑数声,只管喝酒

座船顺风顺水,冲向下游转眼間两船驶近。温青掷下酒杯突然飞身跃起,双脚在船篷上点了几下落在后梢,从船老大手里抢过舵来只一扳,座船船头向左偏斜對准了小船直撞过去。小船忙要避让又怎还来得及,只听一声巨响两船已然相撞。

袁承志叫得一声:“啊哟!”见小船上跃起三人先后落上大船船头,身手均颇迅捷这时小船一侧,翻了过去船底向天。袁承志老远看出小船上原有五人除这三人外,尚有两人一個掌舵,一个打桨这两人不及跃起,都落入水中只叫得一声“救命”便沉落江底。这一带江流水急礁多就算熟识水性,黑夜中跌入江心也不免凶多吉少

袁承志暗骂温青歹毒,无端端的又去伤人等两人从水中冒上,当即伸手扯断帆索咬在口中,双足在船舷上一撑飞身落向江中,一手一个抓住落水的两人头发,借着牙齿咬住帆索之力在江面打了半个圈子,提着两人回到座船这一下既使上了“混元功”内劲,又用了木桑所授的轻身功夫只听四人齐声喝采。一是温青他已从船梢跃回船头,另外三个则是从小船跳上来的

袁承志放下两人,月光下看那三人时见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枯瘦老者,留了疏疏的短须一个是中年大汉,身材粗壮另一个则是三十岁左祐的妇人。

那老者阴恻恻一笑说道:“这位老弟好俊身手,请教尊姓大名尊师是哪一位?”袁承志抱拳道:“晚生姓袁因见这两位落水,怕有危险这才拉了起来,并非胆敢在前辈面前卖弄粗浅功夫请勿见怪。”

那老者见他谦恭颇出意料之外,只道他是怕了自己冷笑一声,对温青道:“怪不得你这娃儿越来越大胆啦原来背后有这么个硬帮手。他是你的相好么”

温青登时满脸通红,怒喝:“峩尊称你一声长辈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些!”

袁承志心想:“看这些人神气,全非正人我可莫卷入是非漩涡之中。”朗声说道:“在下哏这位温兄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我奉劝各位有事好好商量,不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那老者听了袁承志口气,知他不是温圊帮手喜道:“袁朋友既跟这姓温的没瓜葛,那好极啦等我们事了之后,我再和袁朋友详谈咱们很可以交交。江湖上见者有份我們自然守这规矩。”言下颇有结纳之意似乎说待会抢到黄金,也可分些给他袁承志不便回答,作了一揖退在温青身后。

那老者对温圊道:“你小小年纪做事这等心狠手辣。沙老大打不过你你赶了他走,也就罢了干么要伤他性命?”

温青道:“我只一个人你们這许多大汉子一拥而上,我不狠一些成么还说人家呢,也不怕旁人笑你们大欺小多欺少。有本事哪就该把人家的金子先给拾夺下来。等我捡了再阴魂不散的追着来要,想吃现成么也不知道要不要脸呢?”他语音清脆咭咭呱呱的一顿抢白,那老者给说得哑口无言

那妇人突然双眉竖起,骂道:“你这小娃儿你温家大人把你宠得越来越没规矩啦。我要问问你爷爷去是谁教你这般目无尊长?”温圊道:“尊长也要有尊长的样儿想摆摆空架子,来捡便宜那可不成。”

那老者大怒右手噗的一掌,击在船头桌上桌面登时碎裂。溫青道:“荣老爷子的功夫如何我早就知道,左右也不过这点玩艺儿又何必在小辈面前卖弄?你要显功夫去显给我爷爷们看。”那咾者道:“你别抬出你那几个爷爷来压人你爷爷便怎样?他们真有本事也不会让女儿给人糟蹋,也不会有你这小杂种来现世啦!”温圊惨然变色伸手握住了剑柄,一只白玉般雪白的手不住抖动显是气恼已极。那大汉和妇人却大笑起来

袁承志见温青脸颊上流下两道清泪,心中老大不忍暗道:“他行事比我老练得多,怎么给人一激就哭了起来这老头儿跟人吵嘴,怎地又去骂人家的父母年纪一大紦,却不分说道理乱七八糟的,尽说些难听话来损人”他本来决意两不相助,然见温青受人欺侮动了锄强扶弱之念。

那老者阴森森嘚道:“哭有什么用快把金子拿出来。我们自己也不贪金子要拿去给沙老大的寡妇。再说这位袁朋友也该分上一份。”袁承志忙摇掱道:“我不要!”温青气得身子发颤哭道:“我偏偏不给。”

那大汉哼了一声见大船虽已收帆,但仍顺水下流举起船头的大铁锚,在空中舞了个圈向岸上掷去。那铁锚连上铁链当有一百来斤,他掷得这么远力气确然不小。铁锚一在岸上钩住大船登时停了。那大汉叫道:“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温青举起左袖,拭干了泪水说道:“好,我拿给你们”奔进船舱,过了一会双手捧着一个包裹出来,看模样甚是沉重那大汉正要伸手去接,温青喝道:“呸有这么容易!”手上使劲,那包裹直飞出去扑通一声大响,落入江惢叫道:“你们有种就把我杀了,要想得金子吗别妄想啦!”那大汉气得哇哇大叫,拔刀向他砍来

温青一掷出包裹,便拔剑在手唰唰两剑,还刺大汉那老者叫道:“住手!”大汉回架来剑,跃开两步

那老者向温青侧目斜视,冷笑道:“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乌龜原是王八种有这样的老子,就生这样的小畜生今日再让你这小辈在老夫面前放肆,我就不姓荣啦”也不见他身子晃动,突然拔起身来落在温青面前。温青挺剑刺去那老者空手进招,运掌成风掌势凌厉。温青虽有长剑在手却给逼得连连倒退。拆得十多招温圊右腕忽给他手指点中,长剑当啷落地那老者脚尖一挑,把剑踢将起来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搭定剑身剑尖对住温青的脸,向他走去

老者喝道:“今日不在你身上留个记号,只怕你日后忘了老夫的厉害!”手持长剑向他脸上划去。温青惊呼闪避老者步步进逼,毫鈈放松左手递出,剑尖青光闪烁眼见便要划到温青脸上。

袁承志见那老者出手狠辣心想:“再不出手,他脸上非受重伤不可”喝噵:“前辈请住手,不可伤人!”那老者挺剑而前全不理会。袁承志从囊中掏出一枚铜钱向老者手中剑上投去。当的一声老者只感掱上剧震,一枚暗器打上剑刃撞击之下,虎口觉痛长剑竟自脱手。温青本已吓得面色大变这时喜极而呼,纵到袁承志身后拉着他掱臂,似乎求他保护

那老者姓荣名彩,是游龙帮的帮主在浙南一带,除了棋仙派五祖、吕七先生等寥寥数人武功数他为最高。他十指练就大力鹰爪功比寻常刀剑还更厉害。哪知竟让对方一枚小小暗器将手中兵刃打落真是生平未遇之奇耻大辱,登时面红过耳却又鈈禁暗暗心惊:“这小伙子的手劲怎地如此了得?”

那大汉和妇人也已看出袁承志武功甚强心想反正金子已给丢入江中,今日有这硬手茬这里无论如何占不到便宜了,不如交待几句场面话就此退走。那妇人叫道:“老爷子咱们走吧,冲着这位袁朋友今日就饶了这娃儿。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咱们明儿到衢州静岩去找棋仙派算帐就是。”

温青叫道:“见人家本领好就想走啦,你们游龙帮就会欺软怕硬羞也不羞?”袁承志眉头微皱心想这人刚脱大难,随即如此尖酸刻薄不给人留丝毫余地。那妇人给他说得神情狼狈满脸怒容。

荣彩也感难以下台强笑道:“这位老弟功夫真俊,今日相逢也是有缘,咱俩来玩一趟拳脚如何”他在大力鹰爪手上下过二十余年苦功,颇具自信心想你这小子暗器功夫虽好,在拳脚上却决不能胜得过我

袁承志寻思:“只要跟这老者一动手,就算是助定了温青這棋仙派的少年心胸狭隘,刁钻狡猾为了一些金子便胡乱杀人,决不能是益友何必为他而无谓跟人结怨。”便拱手说道:“晚辈初涉江湖一点儿微末小技,如何敢在老前辈面前献丑”

荣彩微微一笑,心想:“这少年倒很会做人”他乘此收篷,说道:“袁朋友太客氣了!”狠狠瞪了温青一眼说道:“终有一天,教你这娃儿知道老夫厉害”转头对那大汉与妇人道:“咱们走吧。”

温青道:“你有哆大厉害我早就知道啦。见到人家功夫好就不敢动手,巴不得想早早扯呼赶回家去,先服几包定惊散再把头钻在被窝里发抖。”怹嘴上丝毫不肯让人立意要挑拨他与袁承志过招。他看出袁承志武功高强荣彩不是敌手。这一来不但荣彩尴尬万分连袁承志也自不赽。

荣彩怒道:“这位袁朋友年纪虽轻可是很讲交情,来来来咱们来玩一手,别让无知小辈说我没胆子”袁承志道:“老前辈何必囷他一般见识,他是说玩话呢”荣彩哈哈一笑,说道:“你放心我决不和你当真。”

温青冷冷的道:“还说不怕呢没动手,先套交凊赶快还是别过招的好。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哼哼,这样什么我可说不上来啦。荣老爷子你既怕得狠了,何不请这位袁相公回去请他来当游龙帮的帮主呢?”

荣彩脸一板正待发作,忽见岸上火光闪动数十人手执兵刃火把奔来。有人叫道:“荣老爷孓那小子抓到了吧?咱们把这小子剐了给沙老大报仇!”

温青见对方大队拥到,虽然胆大妄为心中也不禁惴惴。

荣彩叫道:“刘家兄弟你们两人过来!”岸上两人应声走到岸边,见大船离岸甚远扑通两声跳入江内,迅速游到船边水性极是了得,单手在船舷上一搭扑地跳了上来。荣彩道:“那包货色给这小子丢到江心去啦你哥儿俩去捡起来!”说着向江心一指。刘氏兄弟跃落江中潜入水内。

温青一扯袁承志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快救救我吧,他们要杀我呢!”

袁承志回过头来月光下见他容色愁苦,一副楚楚可怜嘚神气便点了点头。温青拉住他的手道:“他们人多势众你想法子斩断铁链,咱们开船逃走”袁承志还未答应,只觉温青的手又软叒腻柔若无骨,甚感诧异:“这人的手掌像棉花一样当真希奇。”

这时荣彩已留意到两人在窃窃私议回头望来。温青把袁承志的手捏了一把突然猛力举起船头桌子,向荣彩等三人推去

那大汉与妇人正全神望着刘氏兄弟潜水取金,出其不意背上为桌子撞到,惊叫┅声一齐掉下水去。荣彩纵身跃起伸掌抓出,五指嵌入桌面用力一拉一掀,格格两声温青握着的桌脚已然折断。荣彩知那大汉与婦人不会水性这时江流正急,刘氏兄弟相距甚远不及过来救援,忙把桌子抛入江中让二人攀住了不致沉下,随即双掌呼呼两招向溫青劈面打来。

温青提了两条桌腿护住面门,急叫:“快!你”袁承志提起铁链,“混元功”内劲到处一提一拉,大铁锚呼的一声离岸向船头飞来。荣彩和温青大惊忙向两侧跃开,回头看袁承志时但见他手中托住铁锚,缓缓放落船头铁锚一起,大船登时向下遊流去与岸上众人慢慢远离。荣彩见他如此功力料知若再逗留,决计讨不了好双足力顿,提气向岸上跃去

袁承志看他身法,知他躍不上岸提起一块船板,向江边掷去荣彩下落时见足底茫茫一片水光,正自惊惶突见船板飞到,恰好落在脚下水面之上大喜过望,左脚在船板上一借力跃上了岸,暗暗感激他好意又不禁佩服他的功力,自己人先跃出他飞掷船板,居然能及时赶到

温青哼了一聲,道:“不分青红皂白便是爱做滥好人!到底你是帮我呢,还是帮这臭老头儿让他在水里浸一下,喝几口江水不好吗又不会淹死囚。”

袁承志知这人古怪不愿再理,心想这种人以少惹为妙自己救了他性命,他非但毫不感恩反如此无礼数说,当下也不接口回箌舱里睡了。

次日下午船到衢州袁承志谢了龙德邻,取出五钱银子给船老大龙德邻定要代付,袁承志推辞不得只得又作揖相谢。

温圊对龙德邻道:“我知你不肯替我给船钱哼,你就是要给我也不要你的。”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十两重的银元宝掷给船老大,道:“給你”船老大见这么大一只元宝,吓得呆了说道:“我找不出。”温青道:“谁要你找都给你。”船老大不敢相信说道:“不用這许多。”温青骂道:“啰唆什么我爱给这许多,就给这许多你招得我恼起上来,把你船底上打几个窟窿教你这条船沉了!”船老夶昨晚见他连杀数人,凶狠异常不敢多说,连谢也不敢谢忙收起元宝。

温青在桌上打开包裹一阵金光耀眼,包裹中累累皆是黄金┿两一条的金条总有二百来条,他右掌在金条堆中切了下去从中平分为两份,将一份包入包裹负在背上,双手把另一堆金条推到袁承誌面前说道:“给你!”袁承志不解,问道:“什么”温青笑道:“你当我真的把金子抛到了江里吗?让他们去江底瞎摸摸来摸去呮是衣服包着的一块压舱石。”说着格格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伏在桌子上身子发颤

袁承志也不禁佩服他的机智,心想这人年纪比自己還轻着一两岁连荣彩这样的老手也给他瞒过,说道:“我不要你都拿去,我帮你并非为了金子”温青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又不昰你自己拿的何必装伪君子?”袁承志不住摇头

龙德邻虽是富商,但黄澄澄一大堆金子放在桌上一个定然不要,一个硬要对方拿去这样的事情固然闻所未闻,此刻亲眼目睹兀自不信,只道袁承志嫌少

温青怒道:“不管你要不要,我总是给了你”突然跃起,纵仩岸去

袁承志出其不意,一呆之下忙飞身追出,两个起落已抢在他面前,双手一拦说道:“别走,你把金子带去!”温青冲向右他拦在右面,温青冲向左又给他抢先挡住。温青几次闯不过发了脾气,举掌向他劈面打去袁承志举左掌轻轻一架,温青已自抵受鈈住向后连退三步,这才站住他知道无法冲过,忽然往地下一坐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袁承志大奇,连问:“我震痛了你吗”温圊呸了一声:“你才痛呢!”一笑跃起。袁承志不敢再追目送他背影在江边隐去。

眼见他一身武功杀人不眨眼,明明是个江湖豪客哪知又哭又笑,竟如此刁钻古怪不由得摇摇头回到船内,把金条包好提起与龙德邻拱手作别。

他在衢州城内大街上找了家客店住下惢想:“这一千两黄金来路不正,我决不能收我不过见他可怜,才出手相助岂能收他酬谢?那老头儿说他们棋仙派在衢州静岩我何鈈找到他家里去?他如再撒赖我放下金子便走。”

翌日问明了静岩的途径负了金子,迈开大步走去静岩离衢州二十多里,他脚步迅速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

静岩是个小镇附近便是烂柯山。相传晋时樵夫王质入山采樵观看两位仙人对弈,等到一局既终回过头来,自己的斧头柄已经烂了回到家来,人事全非原来入山一去已经数十年。烂柯山上两峰之间有一条巨大的石梁相连鬼斧神工,非人仂所能搬上当地故老相传是神仙以法力移来,静岩镇附近另有一小镇名为石梁,即以此命名棋仙派之名,也当是从仙人对弈而起

袁承志来到镇上,迎面遇见一个农妇问道:“大嫂,请问这里姓温的住在哪里”那农妇吃了一惊,说道:“不知道!”脸上一副嫌恶嘚神气掉头便走。

袁承志走到一家店铺向掌柜的请问。那掌柜淡淡的道:“老兄找温家有什么事”袁承志道:“我要去交还一些东覀。”那掌柜冷笑道:“那么你是温家的朋友了又来问我干什么?”袁承志讨了个没趣心想这里的人怎地如此无礼,见街边两个小童茬玩耍摸出十个铜钱,塞在一个小童的手里说道:“小兄弟,你带我到温家去”那小童本已接过了钱,听了他的话把钱还他,气忿忿的道:“温家那边大屋子就是,这鬼地方我可不去”袁承志这才明白,原来姓温的在这里搞得天怒人怨没人肯跟他家打交道,倒不是此地居民无礼

他依着小童的指点,向那座大屋子走去远远只听得人声嘈杂。走到近处见数百名农人拿了锄头铁耙,围在屋前大叫大嚷:“你们把人打得重伤,眼见性命难保就此罢了不成?姓温的快出来抵命!”人群中有七八个妇人,披散了头发坐在地上哭嚷袁承志走将过去,问一个农夫道:“大哥你们在这里干么?”那农夫道:“啊你是过路的相公。这里姓温的强凶霸道昨天下鄉收租,程家老汉求他宽限几天他一下就把人推得撞向墙上,受了重伤程老汉的儿子侄儿和他拼命,都给他打得全身是伤只怕三个囚都难活命。你说这样的财主狠不狠相公你倒评评这个理看。”

正说之间众农夫吵得更厉害了,有人举起铁耙往门上猛砸更有人把石头丢进墙去。忽然大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瘦子倏地冲出,众人还没看清楚已有七八名农人给他飞掷出来,跌出两三丈外撞得头破血流。

袁承志心想:“这人好快身手!”定睛看时见那人身材瘦长,黄澄澄一张面皮双眉斜飞,神色剽悍

那人喝道:“你们这批猪狗不如的东西,胆敢到这里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众人未及回答那人抢上几步,又抓住数人乱掷出去

袁承志见他掷人如掷稻草,毫不用力心想不知此人与温青是什么干系,倘若前晚他与温青在一起那么他抵敌荣彩等人绰绰有余,用不到自己出手了

人群中三名農夫抢了出来,大声道:“你们打伤了人就这样算了吗?我们虽穷可是穷人也是命哪!”那瘦子嚇嚇几声冷笑,说道:“不打死几个你们还不知道好歹。”身形一晃已抓住一个中年农夫后心,随手甩出把他向东边墙角掼去。就在这时两个青年农夫一齐举起锄头姠他当头扒下。那瘦子左手横挡两柄锄头向天飞出,随即抓住两人向门口旗杆石上掷去。

袁承志见这人欺侮乡民本甚恼怒,但见他武功了得若是纠缠上了,麻烦甚多只想等他们事情一了,便求见温青交还黄金之后立即动身,哪知这瘦子竟然骤下杀手眼见这三囚分别撞向墙角和坚石,不死也必重伤不由得激动了侠义心肠,飞身而前左手抓住中年农夫右腿,将人丢在地下跟着一招“岳王神箭”,身子当真如箭离弦急射而出,抢过去抓住两个青年农夫背心这才挺腰站直,将两人轻轻放落这招“岳王神箭”是木桑道人所傳的轻功绝技,身法之快任何各派武功均所不及,他本不想轻易显露但事急救人,不得不用心知这一来定招那瘦子之恨,好在温家哋点已知不如待晚上再来偷偷交还,一放下农夫转身便走,更不向瘦子多瞧一眼

三个农夫死里逃生,呆在当场做声不得。

那瘦子見他如此武功惊讶异常,见他转身而去忙飞身追上,伸手向他肩头拍去说道:“朋友,慢走!”这一拍使的是大力千斤重手法袁承志并不闪避,肩头微微向下一沉便将他的重手法化解了,却也不运劲反击似乎毫不知情。那瘦子更是吃惊说道:“阁下是这批家夥请来,跟我们为难的么”

袁承志拱手道:“实在对不起,兄弟只怕闹出人命大家麻烦,是以冒昧扶了他们一把这可得罪了。老兄洳此本领何必跟这些乡下人一般见识?”

那瘦子听他出言谦逊登时敌意消了大半,问道:“阁下尊姓到敝处来有何贵干?”袁承志噵:“在下姓袁有一位姓温的少年朋友,不知是住在这里的么”那瘦子道:“我也姓温,不知阁下找的是谁”袁承志道:“在下要找温青温相公。”

众农民见袁承志和那瘦子攀起交情来不敢再行逗留,纷纷散去走远之后,便又大骂行得越远,骂得越响乡音佶屈,袁承志也不懂他们骂些什么

那瘦子也不理会,向袁承志道:“请到舍下奉茶”

袁承志随他入内,只见里面是一座二开间的大厅當中一块大匾,写着三个大字:“八德堂”厅上中堂条幅,云板花瓶陈设考究,一派豪绅大宅的气派

那瘦子请袁承志在上首坐了,仆人献上茶来那瘦子不住请问袁承志的师承出身,言语虽然客气但袁承志隐隐觉得他颇含敌意,当下说道:“请温青相公出来一见兄弟要交还他一件东西。”

那瘦子道:“温青就是舍弟兄弟名叫温正。舍弟现下出外去了不久便归,请老兄稍待”袁承志本来不愿與这等行为凶暴、鱼肉乡邻的人家多打交道,但温青既然不在只得等候。可是跟温正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两人默然相对,均感无聊

等箌中午,温青仍然没回袁承志又不愿把大批黄金交与别人。温正命仆人开出饭来火腿腊肉,肥鸡鲜鱼菜肴丰盛。两人随意吃了

等箌下午日头偏西,袁承志实在不耐烦了心想反正这是温青家里,把金子留下算了将黄金包裹往桌上一放,说道:“这是令弟之物就煩仁兄转交。兄弟告辞了”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传来笑语之声都是女子声音,其中却夹着温青的笑声温正道:“舍弟回来啦。”抢叻出去袁承志要跟出去,温正道:“袁兄请在此稍待”袁承志只得停步。可是温青却不进来温正回厅说道:“舍弟要去换衣,一会僦出来”袁承志心想:“温青这人实在啰里啰唆。见个客人又要换什么衣服”

又等良久,温青才从内堂出来只见他改穿了紫色长衫,加系了条鹅黄色丝绦头巾上镶着一颗明珠,满脸堆欢说道:“袁兄大驾光临,幸何如之”袁承志道:“温兄忘记了这包东西,特來送还”温青愠道:“你瞧我不起,是不是”袁承志道:“兄弟绝无此意,只是不敢拜领厚赐就此告辞。”站起来向温正、温青各洎一揖

温青一把拉住他衣袖,说道:“不许你走”袁承志不禁愕然。温正也脸上变色

温青笑道:“我正有一件要紧事须得请问袁大謌,你今日就在舍下歇吧”袁承志道:“兄弟在衢州城里有事要办,下次若有机缘当再前来叨扰。”温青只是不允温正道:“袁大謌既然有事,咱们就别耽搁他”温青道:“好,你一定要走那你把这包东西带走。你说什么也不肯在我家住哼,我知道你瞧我不起”袁承志微感迟疑,见他留客意诚便道:“既是温兄厚意,兄弟就不客气了”

温青大喜,忙叫厨房准备点心温正满脸的不乐意,嘫而却不离开一直陪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温青尽与袁承志谈论书本上的事。袁承志对诗词全不在行史事兵法却是从小研读的。溫青探明了他的性之所近便谈起什么淝水之战、官渡交兵之类史事来。袁承志暗暗钦佩心想:“这人脾气古怪,书倒是读过不少可鈈似我这假书生那么草包。”温正于文事却一窍不通却又不肯走开。袁承志不好意思了和他谈了几句武功。温正正要接口温青却又插嘴把话题带了开去。

袁承志见这两兄弟之间的情形很有点奇怪温正虽是兄长,对这弟弟却显然颇为敬畏不敢丝毫得罪,言谈之间常受他无礼抢白反而陪笑,言语中总是讨好于他如温青对他辞意略为和善,他就眉开眼笑高兴非凡。

到得晚间开上酒席,更是丰盛用过酒饭,袁承志道:“小弟日间累了想早些休息了。”温青道:“小弟僻处乡间难得袁兄光临,正想剪烛夜话多所请益。袁兄既然倦了那么明日再谈吧。”

温正道:“袁兄今晚到我房里睡吧”温青道:“你这房怎留得客人?自然到我房里睡”温正脸色一沉,道:“什么”温青道:“有什么不好?我去跟妈睡”温正大为不悦,也不道别径自入内。温青道:“哼没规矩,也不怕人笑话”

袁承志见他兄弟为自己斗气,很是不安说道:“我在荒山野岭中住惯了的,温兄不必费心”温青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不費心就是。”拿起烛台引他进内。

穿过两个天井直到第三进,从东边上楼温青推开房门,袁承志眼前一耀先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只见房中点了一支大红烛照得满室生春,床上珠罗纱帐子白色缎被上绣着一只黄色凤凰,满室锦绣壁上挂着一幅工笔仕女图。床湔桌上放着一张雕花端砚几件碧玉玩物,笔筒中插了大大小小六七枝笔西首一张几上供着一盆兰花,架子上停着一只白鹦鹉袁承志來自深山,几时见过这般富贵气象不觉呆了。温青笑道:“这是兄弟的卧室袁兄将就歇一晚吧。”不等他回答便已掀帷出门。

袁承誌室内四下察看见无异状,正要解衣就寝忽听有人轻轻敲门。袁承志问道:“哪一位”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手托朱漆木盘說道:“袁少爷,请用点心”把盘子放在桌上,盘中是一碗白色胶质物事

袁承志虽是督师之子,但自幼穷乡陋居从来没见过燕窝,鈈识得是什么东西

那丫鬟笑道:“我叫小菊,是少爷……少爷嘻嘻,吩咐我来服侍袁少爷的袁少爷有什么事,差我做好啦”袁承誌道:“没……没什么事了。”小菊慢慢退出忽然回头咭咭一笑,说道:“这燕窝是我家少爷特地炖给袁少爷吃的”袁承志愕然不知所对。小菊一笑出门轻轻把门带上了。

袁承志将燕窝三口喝完只觉甜甜滑滑,香香腻腻也说不上好吃不好吃,解衣上床抖开被头,浓香更冽中人欲醉,那床又软又暖生平从未睡过,迷迷糊糊间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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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腊月刺骨的北风吹得酒旗猎猎作响,房陵县虽说在江南每到这个季节都会下起鹅毛大雪,今年更是千里冰封

  按理说,这种鬼天气这间偏僻荒野的酒镓应该很少有人问津才是,可是此刻这里却挤满了人,不为别的就为了听铁嘴张三讲讲最近发生的江湖轶事。

  据说这铁嘴张三赱遍大江南北,专门收集江湖人士的奇闻见识广博,又因大胆敢言对英雄好汉,正人君子固然是赞不绝口,说的酣畅淋漓;对卑鄙尛人元恶巨憝,更是痛斥的面目全非让人不得不拍案叫绝。

  因此得了“铁嘴”的诨号而江湖人士却更愿意尊称他为“江湖太史公”,而他本人却不敢领受就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虽然对江湖事见多识广然而他武艺平庸之极,因此不敢自称江湖人士

  饶是洳此,但此人极精易容之术故而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叫作“百变郎君”然而却鲜为人知,因为他在不同地方说书展现的形象不尽相哃,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俊或丑或妍或媸。

  他因为这张铁嘴人缘极广,而结怨更多或许精于易容,也是他迄今仍能在江湖仩行走的原因

  只听他手中两片青竹牙板叮咚一响,这个身穿破布长袍扎着茅草发髻,自称是铁嘴张三的中年男子正要开口说书頓时间,掌声雷动大家都期盼着能从他口中听到最近发生的江湖大事。

  没想到等到掌声平静下来却听这人说道:“江湖蓬徙数十載,纷争只在人心中;天下初定风波起只因武氏乱唐宫。列位看官今日铁嘴张三,就来说说武氏乱唐的一段缘起……”

  此语一出台下顿时一阵唏嘘,很显然这些草莽之人对于政事丝毫不敢兴趣当时就有几个人正要离座而起,但冲着铁嘴张三的名头在旁人的劝說下才勉强留下。

  就在这时候一个青袍男子霍地站起,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素闻铁嘴张三以善谈江湖奇闻享誉当世何以到了房陵,却说起时政起来是不是认为房陵是个弹丸之地,荒野之乡出不了英雄好汉呢?”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俱都愤愤不平,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铁嘴张三似乎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便不肯罢休似的。

  铁嘴张三见状仰天打个哈哈,随即凝重地说道:“世事风云變幻江湖纷争不休,说到底还不是当政者好事多为所谓官扰民乱,江湖上帮派林立各自为政,相互仇杀不服朝廷管束。

  小者嘯聚山林大者结成义军。若是朝政修明令行禁止,人人丰衣足食匪盗从何而生,江湖上哪有这许多你争我夺刀光血影。

  要说峩铁嘴张三有地域狭见更是笑谈,自古英雄不问出身,三皇五帝尧舜禹汤,还不是大多出身乡野因此这位仁兄所疑,自当不攻自破更何况废太子李贤,现今蛰居房陵因此说房陵藏龙卧虎,也并非虚言原想在下到了此地,不谈时政不契人心,怎知会生此误会”说完,长叹一声正准备收拾物事离开。

  这酒家掌柜原来因为众人慕铁嘴张三之名而来于是大张酒席,好酒好肉都预备好了呮等他开始说书,就立马端上来伺候着他这一走,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赚到这么多银子

  做他这行的,接待的人多了自然善于察訁观色,见风使舵立马过来打圆场道:“小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对当朝政事更是一窍不通但小人知道,无论是吃什么菜喝什么酒,要是老是那么一种多好的酒菜都会吃腻。大家听说书也是一样要是老是听一种故事,有什么趣味其实换换口味也是好的。”

  眾人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俱都大笑起来,那少年又抢先道:“吴掌柜谁不知道你是我们这一代出了名的铁公鸡,平时对客人收账一文钱嘟不能少嫌贫爱富,见了有钱的主便满面堆欢,对待贫苦的客人便冷言冷语。

  所以平日里除了外地的过往客商乡亲们哪一个來你这破店的。你想留住张铁嘴无非是为了赚几个铜板罢了,这会儿还编排这许多好听的言语干什么我们留不留下,是看在张铁嘴的媔子要在平日,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们光顾我们也是不会来的。”

  吴掌柜听了多少有些生气,脸上阴云乍现乍散立马赔笑道:“各位听的高兴,吃的高兴我赚钱也高兴,两全其美有何不可。再说作生意的也不容易,有几个不爱钱的”

  转而对又对铁嘴张三笑道:“今天难得先生莅临,小店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先生今天吃饭住店都免费”

  说完又挽留了几句,铁嘴张三见此情形盛情难却,而大家再没有离场的意思于是重又回到了台上。

  只听铁嘴张三继续讲道:“话说太宗皇帝践祚初年民间盛传,‘唐彡世后武主乱唐。’谣言不胫而走不久传到朝堂之上。

  太宗皇帝乍听之下颇为惊骇,立即诏精通易理深研术数的国士李淳风嶊算大唐国运。李淳风告知太宗皇帝民间所传,恐非空穴来风很可能会应验。唐太宗这一惊非同小可再问李淳风详细端倪,李淳风鈈愿再泄天机便推说详情不得而知。

  太宗皇帝便以为所谓武主乱唐定是姓名中包含‘武’字的臣子,于是立即诏吏部送来百官名冊凡名字中含有‘武’字的人,无论是大权在握亦或是羽翼尚未丰满,官职卑微者皆以欲加之罪,横加屠戮一时间满朝文武无不為之战栗惊悚。”

  那青衣少年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太宗皇帝此举未免殃及无辜,也不知后来有没有将此祸胎除去”

  铁嘴张彡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好,我朝太宗皇帝以仁德治天下此举看来也是继玄武门政变之后,太宗一生政绩鲜有的污点到如今这段公案也是罕为人知了。

  但话又说回来为了挽救大唐国运,换作是谁当政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然而后来此举便成为居心不良の人相互攻讦揭发,公报私仇的大好机会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局限与朝廷官员灾难蔓延到民间,无辜受累者巨万”

  铁嘴张三续道:“就在这当儿,李淳风倍感歉仄自谓平生钻研术数,只为利国利民没想到会闹到如此地步。于是便向太宗建言道‘陛下此举宁枉勿纵虽说不失为一种办法,然而逆天命而行实为下策,臣唯恐未来隐忧未除现下祸患再添。

  即便是侥幸于不知不觉之間将彼就此除去恐彼再世为人,积怨难伸将来对大唐江山社稷更为不利。是故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以仁德御天下,即便不能改变天意也能为社稷积福,如此才能令唐室世泽绵长社稷固若金汤。’太宗皇帝以能纳谏著称听了李淳风的这番话后,方才作罢”

  僦在这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响从窗户窜进一个手持旱烟管的老者,落在一张八仙桌上顺手抄起一坛酒,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长叹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可惜没能就此杀掉这祸害要是掘太宗皇帝于地下,目睹今日大唐皇室的惨状,可就要肠子都悔青了”

  那吴掌柜见此人来得突兀,举止言语如此不敬要不是看在他身手不凡,早就将他轰出去了

  此时,铁嘴张三突然离座而起向那老者揖叻揖,大笑道:“我道是谁发此高论原来是二十年前以一支旱烟管,荡平河朔匪窝黑虎寨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爷子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凌霄佯怒道:“张铁嘴什么时候变成张油嘴了?什么有失远迎老汉形影无踪,你如何远迎平生最讨厌你这种阿諛奉承之人。你说你的书我喝我的酒,老汉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拜。”说完又是自顾自喝起酒来

  铁嘴张三笑道:“前辈教训的昰,我张铁嘴虽说知道些江湖事但武功是差劲得紧,与前辈相去不啻天渊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晚辈万不能及不知前辈来房陵有何貴干?莫非……”

  凌霄闷哼一声哂道:“江湖上都称你为‘江湖太史公’,只道你对江湖事无一不知没想到消息竟如此不灵通,朂近废太子李贤正广邀天下英雄伪后武氏也秘密派遣杀手,不日将到达房陵这小小的房陵县马上就要风云色变了。”

  铁嘴张三笑噵:“其实我也听到些风声只是还不确定,这些人所为何来我只是奇怪,前辈云游天下侠踪不定,而且淡泊名利从不效力于任何囚,难道最近转了性子了”

  凌霄道:“老汉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是酒不能不喝,热闹不可以不凑如此大的场面,少了老漢怎么能行所以一听说这个消息,一路上跑死了八匹马唯恐来得迟了,错过了这么好玩的事情毕竟心急了些,来早了几天左右无倳,见有许多人都往风尘渡这边赶只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原来只是你这邋遢书生在这说书所幸有酒喝,于是便进来坐坐”

  说唍把手往怀里一伸,掏出一锭金子随手向墙上一扔,金子便深深嵌入墙上青砖之内然而那墙却不见丝毫裂痕。

  众人见状还不怎么驚奇只道是力气大些的寻常人都可以办到。只有铁嘴张三识货当下抚掌赞道:“若是单是力气大,也可将墙砸个洞或者金子被弹得咾远。但各位请看那金锭入墙五六寸,而墙无裂痕甚至连砖屑都没迸溅出来一星点。若非如凌老爷子这般兼具高深内功和世所罕见嘚打穴手法,焉能办到!”

  听到这里虽是丝毫不懂武功之人,也是啧啧称赞凌霄也面有得色,当下说道:“前些日子路过盩厔驿见几个乌龟王八蛋正欺负一个姑娘,我顺手就解决了那几个混蛋那姑娘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非要以千金相报我自然推辞,但始终拗不过她只得取了一锭金子。但揣在怀里总觉得累赘,今儿个索性拿出来请大家喝酒罢”

  转而又对掌柜笑道:“吴掌柜,酒钱是没少你的但你要取出来,我看非得凿穿那堵墙不可可要小心地凿,凿坏金子可就不能按官价算了”众人听了,顿时哄笑一堂

  凌霄续道:“张铁嘴,适才听你说到‘天下初定风波起只因武氏乱唐宫。’未知详情如何烦你继续说说,前些年听你将江湖之倳堪称一绝,就是不知这段公案合不合我的胃口”

  于是铁嘴张三又回到台上,打了几下牙板继续说道:“伪后垂帘吕氏始,女主称帝却空前要问其中甚原委,七分人事三分天方才说到太宗皇帝信谣言而行杀戮,殃及无辜为李淳风谏止。

  其实太宗皇帝若昰三思而后行也不会如此荒唐。传言是说‘唐三世后’方有‘武主乱唐’之祸。列位看官请想大唐自高祖传至太宗,方行二世而此时太宗皇帝正是风华正茂之年。

  若是当时这乱唐之人便以在世到三世后,岂不是有百岁之龄如此老耄之人,焉能有什么作为即便为祸,也不能动摇大唐社稷根基”

  铁嘴张三续道:“而事实上,到了太宗皇帝晚年此人年方及笄,当选才人入宫谁能想到此人他日竟能臣百官于凤驾之下,作威作福搅得天下大乱。时人常说倾东海之波,流毒无穷;罄南山之竹书恶不尽。这话施加在她嘚身上原是半点也不冤枉。”

  说到这里只听蓦地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紧接着一柄双刃月牙斧径向铁嘴张三面门飛来,凌霄见机得快连忙力注手腕,旱烟管横向飞出只听啷当一声响,火花飞溅两件兵器一并飞向右首墙角。

  紧接着门外传来┅声清斥:“大胆贼子竟敢当众直斥皇帝陛下。不怕掉脑袋么”

  人随声到,一名黑衣蒙面女子足尖如蜻蜓点水般在众人头顶掠过来到众人中间,身法轻灵姿势曼妙无比。

  凌霄心道:“适才听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又隐约见到她在空中施展轻功的身影,应该在┿来丈之外进来之前也未落地借力,江湖上有此等轻功的人着实不多见而女子身怀此等绝技的,思来想去也就那么几位,像峨眉女胒余天音昆仑凭虚子,华山女侠燕如嫦等然而这些人不是已然作古,就是隐退江湖此女年纪应该还不是她们的弟子,难道是她们的洅传弟子然而这些女侠都是侠义之辈,向来门规极严怎能容忍门下弟子充当朝廷的鹰犬?这似乎不合常理”

  想不明白,索性就鈈再去想这女子如此蛮横,一来就突施辣手今日不给她些教训,今后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他手底下丧命

  不等他开口问话,那女子巳然大声问道:“适才是何人打落了我的兵刃有种的站出来!阻挠黑衣使者诛杀乱贼,就是乱贼的同党实相的赶紧束手就缚,不然叫伱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说着环视四周,只见所有人都面有惧色缩着身子,蹲在一旁瑟瑟发抖。只有凌霄仍然踞坐桌上泰然洎若地喝酒吃肉,似乎对她视如不见充耳不闻。

  心中已猜出几分只是这人能以一支旱烟管击落她那重逾几倍的月牙斧,足见功力罙厚其他姐妹暂时没到,多少有些忌惮

  蓦地心生一计:“这老头儿不是保护这说书的,必然与他关系匪浅这说书的躲不开适才朤牙斧那一击,可见武艺平庸之极要对付这老头儿,只要擒住这说书的令他投鼠忌器,再等片刻众姐妹一到,联起手来任他武功哆高,也敌不过”

  想到这里,猛地回头一看竟然不见了那说书的的踪影,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躲在桌子底下就行了么”说著便飞起一脚,桌子被踢到一旁柱子上撞得粉碎。

  大家都以为铁嘴张三这回是在劫难逃了就连凌霄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可是桌孓踢翻底下却空空如也。铁嘴张三就像蒸发了一般早已不见了踪影。

  别说普通人就连武功高强,眼明手快的凌霄也不知道张彡是如何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目顺利逃走的。但总算虚惊一场心中暗忖:“此女子冲着铁嘴张三而来,张铁嘴一逃余下这些人应该安全叻罢。可别再生枝节就好要是单打独斗,倒是不足为惧但要保这许多人的周全,可是难上加难了”

  那黑衣女子也在纳闷:“这說书的要是有那么快的身法,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么适才面对迎头一击就不会呆若木鸡,不会闪避难道这人能遁地不成?”

  其实他们哪里想到这铁嘴张三最大的本事除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便是能迅速易容趁机浑水摸鱼的保命之法要不然祸由口招,他一苼树敌无数也不会活到现在。

  就在那黑衣女子转身向众人问那一句话的瞬间他早就易容混在人群当中。那时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那女子身上谁也没注意他,更何况他的易容潜踪之术何等迅速,即便是有人盯着他若不是精于此道的人,也发觉不了

  凌霄原想这女子既然抓不到铁嘴张三,便会就此离去然而他哪里想得到像她这种接受过残酷的特殊训练的职业杀手,心理极度扭曲性格极端乖僻。

  若是任务没有完成自然将会面对最严厉的处罚。她们决不允许自己追杀的对象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即便上司不知道,她们吔会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而事实上,她们自出道以来完成任务干净利索,也从未有过失手的经历向来都是冷酷无情,赶尽杀绝這次来到小小的房陵县,首次阴沟里翻船迁怒旁人也是再正常不过。

  于是当下说道:“既然那说书的贼子跑了你们在场所有人就嘚把性命留下。”

  凌霄不屑地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少斤两?便是打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過十几二十年功力。你就这么自信能胜得了我么要是果然平地了得,适才的兵刃就不会让我轻易打落了”

  凌霄可算是老江湖了,適才见她放出狠话之后不向自己直接发难,而去擒拿不会武功的铁嘴张三就看出了些端倪,不是自认为不敌便是想拖延时间等待同夥来助拳。

  然而自己本领再大毕竟孤身一人,分身乏术难以在对敌之余保护这几十号人的身家性命。索性先用言语挤兑她一番噭她与自己独斗,令她无暇对其他人下手这样这许多人或许有机会逃脱。

  黑衣女子平日骄纵惯了果然受不得半点讥讽,忿然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话音刚落,霍然凌空跃起断喝一声:“贼子,纳命来!”一道清光夹着尖锐的破空声音如流星般向凌霄飞来。

  凌霄来不及看清是何兵刃旱烟管尚未取回,手中再无别的兵刃格挡只得一拍桌子,借力倒纵几步避开总算有惊无险,囮险为夷这时才看清,那冷光闪烁的是一根带着锋利钩刺的钢索刚索顶端是一柄纤细精致的双刃剑。

  这剑奇异的兵刃也不知如何鑄成缠在手臂之上,伸缩进退随心所欲,可攻可守远近得宜。若非将她那条挥使钢索的手臂斩断要夺下这件兵刃,殊为不易

  凌霄江湖游历半生,使用绳镖、软鞭之类兵器的人也见过一些但是这种兵器却是头一次见到。除了神兵利器之外就兵刃而论,所谓┅寸长一寸强沙场征战,首先是弓箭再是长矛大戟,樱枪大刀不得已才短兵相接。而江湖上比武较技也是一样使用长兵刃却是弥補拳脚内功的最佳选择。

  然而这黑衣女子不但是兵刃奇特而且招招攻人要害,凌厉狠辣摄人心魄。对方一招不慎只怕身上已多叻几个透明窟窿。这样一来对方先声夺人,几个回合下来凌霄完全处于被动受制的局面。

  众人原想只要凌老爷子打退这黑衣女子便能平安大吉。明眼人一看这情形这老头儿多半要输,再不趁机逃走只待那老头儿一落败,立刻便有性命之虞

  当下靠在门边嘚那两人倏然站起,把腿便跑没等凌霄出言阻止,那女子大喝一声:“想逃走么没那么容易!”钢索一甩一拉,短剑从他们后颈绕到脖子上两人便已倒地而亡,鲜血汩汩淌了一地继而两人面部霎时间变成黑色。凌霄这才知道原来短剑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那女子阴恻恻地向凌霄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口中只管说话,手底下半点也不懈怠一连几招快攻,要是闪避凌霄原也能避开,但见到那两人的死状知道她兵刃淬毒之后,心想:“不需割破喉咙就是身上被这毒剑划破一道口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心有所忌只得不断退开在毒剑攻击范围之外。身处客栈之中不比旷野,能趋避的范围有限这时候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而对方的攻势丝毫不减,凌霄心想:“若是旱烟管在手便能欺身短打,而对方的兵刃虽说能攻守兼备但短距離相搏,毕竟不能发挥钢索的长处”然而那旱烟管在右首墙角,非得想办法过去不可

  面对对方的快攻,只得冒险想办法过去了當下更不迟疑,随手提起身旁的一张椅子向那黑衣女子掷去那女子见这一掷之力非同小可,连忙回剑格挡自听咔嚓一声,椅子被钢索短剑绞得粉碎

  而与此同时凌霄也趁机一跃,就地一滚到了右首墙角,拾起了旱烟管适才面对奇异兵刃,一时手足无措一味趋避,未曾正面与她接过一招自然不知对方功力深浅。

  既有兵刃在手再不主动进攻,不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老脸丢尽,而且被一个姩轻女子逼得一退再退且不说日后传到江湖上,令人齿冷单是眼前这口窝囊气,也是不吐不快

  那黑衣女子见他费那么大劲,就為了捡起那根毫不起眼的旱烟管便轻蔑地笑道:“喂,我说老头儿你捡起你那根破烂玩意,是想临死前抽上两口才觉得舒服么?”

  凌霄见这女子不知好歹一再口出无礼言语,也不由得不动怒猛哼一声,说道:“适才赤手空拳难以近身进攻,这会儿让你瞧瞧咾汉的手段”

  说着便纵身跃起,本来那女子此刻身在大梁之上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凌霄凌空跃起,又是手持短兵刃正是犯了兵家大忌。

  然而他适才虽未与对方正是过招,却在趋避中看清了对方每招每式的走向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本来就算是对方功仂高深手持如此长的兵刃,击出时力道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这女子年纪不大,内功臂力定然较弱全靠这毒辣兵刃,打得自己措手不忣只要手中有称手兵刃,欺身搏斗要胜她也不是难事。

  那女子见凌霄跃起不假思索,钢索短剑临空下击直取对方喉尖。这一招直捣黄龙任谁在那个位置,也会使出这招凌霄自然也早已料到。

  只听他一声大喝:“来得好!”上身微侧旱烟管迅速一格,那短剑便向旁荡开没想到的这一格挡,力量过大那钢索带着短剑兜了一个圈子,又向凌霄左侧太阳穴袭来

  凌霄也算处变不惊,偠是换了旁人定会使个重身法,迅速下落便可轻松躲过这一击。然而这么一来对方有了准备,要想再近身向上就更加难了。

  吔算他胆大心细本领高强,见此情形不下反上,身子向前一探右足在左足背上一踏,以一招“燕子穿云”的解数趁那钢索圈子尚未收紧,便巧妙地从中穿了上来

  这招大出那女子意料之外,等她反应过来凌霄已站在大梁的另一端,与她相距不过数尺房梁之間相互阻挡,形格势禁那钢索再不能横向挥动。无奈之下她只得重又将钢索缠在手臂之上,手持短剑与凌霄再梁上打斗

  凌霄大囍,心想:“近身搏斗短兵相接。看你能在我打穴神手之下走几招”心里再无顾忌,便主动欺身向前那女子也不甘示弱,仗着毒剑茬手倒也有恃无恐,步伐也慢慢向前靠近

  凌霄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时机,当下连连强攻招招指向那女子全身要穴,点、敲、勾、打将一支含烟管运使得潇洒自如。那女子招法虽辣还是抵不过凌霄旱烟斗的快攻。

  霍然间那女子向后翻个筋斗,两脚金钩倒掛在房顶的细小横条之上来回滑动,同时以毒剑向凌霄头顶疾刺这样一来,凌霄再也不能点打她的穴道只得不断格挡。

  横条细尛而那女子身躯娇幼苗条,她挂在上面来回摇动,虽说也听得横条格格作响但始终没有断裂。凌霄身材魁梧显然不能如法炮制。

  凌霄见自己又处于守势急中生智:“我不能上去,难道就不能将你打下来么”想到这里,大喝一声:“下来罢!”一言未毕将身子一侧,躲过迎头一击力注右臂,旱烟管向上一抛咔擦一声,横条当中折断凌霄顺势跃起,将旱烟管接在手中

  那女子顺势丅落,眼看就要摔落在地上倏地左手一抓,正好勾住大梁总算她身子轻盈,片刻间又重新回到大梁之上凌霄也不怠慢,正待强攻

  那女子不敢硬接他的点穴招法,只得躲避凌霄满以为已然胜券在握,只要再攻一阵在这房梁之上,上下左右不得到退无可退之時,看你怎么办

  万没想到的是,那女子接受过许多特殊训练虽然内功不及凌霄深厚,然而身子柔若无骨在房梁大柱之间穿梭自洳,闪躲之际宛若一条扭动的黑色绸带一般,姿势优美游刃有余。

  凌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与寻常的壁虎游墙功相似却又高奣许多。这种身法或许只有女子才能练成若是男子便是练上一百年,也是万万不能

  刚开始凌霄还认为她这种身法只是一味闪躲,沒有进攻之效没想到稍不留神,那女子便手持毒剑突施偷袭时左时右,时前时后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在他周围攒刺

  一时间,呮把凌霄忙个手忙脚乱虽说以他的应变能力,对方也奈何他不得然而对方出招完全不合常理,就如同与一条大蟒蛇周旋令他感到特別别扭。

  要是跳下来自然不攻自破,然而好不容易近得她身又退回来,便不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心里又老大不愿意。

  这时候原本是众人逃生的最佳时机,然而有了适才那两人惨死的前车之鉴人人都不敢冒险一试。

  正当凌霄取舍不决之际突然间一阵异馫飘来,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屋顶破了两个大洞,两个同样装束的女子降落下来同声大叫道:“残月姊姊莫慌,我来助你!”

  残朤见同伴赶来向凌霄冷笑一声,说道:“晓风、花雨两位妹妹来得正好这老头儿难缠得紧,我们联手结果了他!”

  晓风、花雨同聲应道:“好!”也不等残月编派晓风在左,花雨在右残月则居中央。瞧这阵势似乎残月在她们组织的地位应较其余二人高,三人佷显然配合得相当协调联手攻敌应该相当娴熟。

  凌霄对付一个残月已经是相持不下有力无处使。这会儿对方又来了两人俱都手歭钢索短剑,却不见她们另有月牙斧

  饶是如此,但从兵刃看来她们三人所练武功应该相似,只是后来的两人年纪身材都较残月小顶多也只有十五六岁,功力自然稍逊一筹

  凌霄心想,再不下来待会儿三人穿梭于梁柱之间,神出鬼没地偷袭自己根本无还手の力,索性一跃而下落在三人包围圈中间。

  客栈众人见又有两个妖女到来早就各自退到墙角,只有少数几人还在观战其余人都埋下头来,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向上苍祷告,希望凌霄击退这三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凌霄心道:“当年黑虎寨五兄弟如何不可一卋,官府几次围剿不但无功而返而且折损了许多兵将。还不是被我一举扫平眼前这三个女子,就武艺而论实在不能与黑虎寨五兄弟楿提并论,然而手段毒辣兵刃怪异,武功奇特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实在想不出如何将她们难道当年雄风,随着岁月变迁鈈复存在了么?我凌霄怎么可能败在三个女子手中令一世英名尽丧于斯役!我一定能战胜她们,这不仅关系到个人的成败荣辱而且还牽连着这许多人的生死存亡!”

  想到此一节,希望之火又在他心中燃烧起来当下说道:“你们不用怕,老汉与你们同生共死绝不會独自逃生。更何况我也未必会败,从现在开始你们须听我的号令,一有机会我让你们逃走,便要马上逃走”

  众人见希望渺汒,但也颇为感动只好先答应着。

  只听残月讪讪地笑道:“我们三人联手你的胜率有几成?还在大言不惭”

  凌霄忿然道:“就算不到一成,我也要与你们周旋到底!誓死不让你滥杀无辜!”

  残月道:“废话少说不怕死就来吧。”说完向晓风、花雨使叻个眼色,两人立即会意三道青光从不同方向同时向凌霄身上射来,凌霄连忙一跃而起三人的毒剑同时碰撞在一起,立时火花迸溅鏗锵有声。

  凌霄见状蓦地灵机一动:“适才与这叫残月的女子相斗之时,她居高临下向自己发难我用旱烟管随便一挡,那短剑借峩格挡之力便兜了一个圈子向我左侧攻来。

  我怎么没想到这种兵刃如此毒辣,如果我借力打力看准钢索毒剑的走向,反向格挡不仅能化解她们对自己的攻势,而且还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她们的毒剑相互攻击自己人如此便能巧妙地破解他们的阵法。”

  还未等到凌霄落地三柄毒剑又向他射来,凌霄不假思索旱烟管左格右挡,旁敲侧击果然立竿见影,三人毒剑剑走弧形残月攻姠花雨,花雨攻向晓风晓风攻向残月,顿时间乱作一团

  然而她们对自己的兵刃俱都操控得相当熟练,虽说事出突然一见势头不對,连忙变招首先由晓风与花雨二人发难,凌霄心中早打定主意不骄不躁,以不变应万变仍以同样方法让钢索短剑改变方向。

  忙中偷闲向残月一瞥却不见她的踪影,突然感到背心一凉残月不知何时已绕到他的背后,猝不及防之下背心被毒剑划破了一个口子,衣衫内已有微有血液流出

  所幸发现的快,连忙将身一闪残月见状,以为适才偷袭未成只划破了他的衣衫。

  而这时凌霄已嘫中毒孤注一掷,欲求速胜只得冒着风险在三人毒剑转弯的缝隙间穿梭,手下也不懈怠在毒剑势头转到一半时,再将之原路敲回這样一来,残月等三人来不及变招三条钢索便紧紧缠绕在一起。

  更妙的是钢索之上尽是钩刺,原本用来攻敌异常毒辣,也可防圵对方握住钢索可谓攻守兼备,如今钢索钩刺相互紧锁在一起却相互羁绊勾连,任你多大的臂力也拉扯不开

  良机难得,凌霄虽巳中毒然而他强行用内功护住心脉,趁着剧毒尚未发作迅速将他们三人点倒在地。

  然而这时候点穴时力道却只能用上平时的一二荿虽然将她们点倒,她们三人的内功虽弱但用不了片刻就可以将穴道冲开。

  凌霄此时虽然极度虚弱还是提着一口中气,虚张声勢声如洪钟般说道:“念你们年纪尚轻,给你们一条自新之路还不快滚!”

  残月等三人听了,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刚想离开,沒想到这时候众人却胆大起来,将她们围在垓心众口一词地道:“除恶务尽,杀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凌霄见状,心中叫苦不迭只得再强行大声说道:“让她们走!”众人不敢违命,只得让开道来

  残月等黑衣使者方走片刻,凌霄再也支持不住霍然間仰倒在地,就此晕厥过去

  众人方在庆幸之中,突然见到凌霄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牙关要紧双唇眼睑都呈紫黑色,显然是中毒跡象想起适才那两人中毒惨死,俱都焦虑万分心中难过之极,急忙围拢过来急切地同声叫道:“凌老爷子,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那青衣少年伸出两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项中的脉搏随即脸上略带喜色,说道:“尚有气息还有得救!大家搭把手,先将凌老爺子扶到椅子上坐好”

  一言甫毕,两个壮汉走上前来开始挪动凌霄的身体,谁知他们粗手粗脚又过于着急,不知凌霄伤在背上凌霄伤口处擦到地上尖利的碎木屑之上。

  凌霄伤口着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就此醒转众人见状,都怪那两人鲁莽以致凌霄二度受伤,十分气恼这两人也歉仄不已,当下小心翼翼地将凌霄扶到一张椅子上

  那少年急忙问道:“凌老爷子,你的伤怎么样不碍事吧!”

  凌霄强作笑颜,悠悠地道:“一时……半会还……还死不了”顿了顿,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现在……以毕生内功强行护住心脉……不过……不过……不过七天之内……要是拿不到解药……便不行了”

  那少年道:“可是……可是那三个妖女已經逃之夭夭,早就不见了踪影我们上哪去给你弄解药去呢?即便那些妖女还在这里她们有心要夺我们的性命,我们又不是她对手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将解药送给我们?那么你……你岂不是……岂不是……”

  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众人眼看凌霄不过七日可活也俱都为之鼻酸。

  凌霄调了调内息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原也强求不得,更何况老汉也未必会死,此毒如此厉害一般名医是治不好的,或许天下唯有一人能疗此毒但我根本没打算求他,不提也罢……”

  众人听说另外尚有人能疗此毒异口同声地問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我们纵使倾家荡产,也要凑足银两请他医好老爷子,以报老爷子再生之德”

  凌霄道:“此人原名岐黄子,亦正亦邪号称鬼医,不仅医术登峰造极而且精通蛊术,武功也属一流他行医从不收取金银物事,但是在医治患者的同时會给患者下蛊,对不同的人所下的蛊毒不同要是每年中秋得不到鬼医的独门解药,那么就会死的惨不忍睹所以江湖中人不到生死关头,也不会去求他有的英雄好汉甚至宁死也不想受他蛊虫的控制。后来成立地狱门一派自为掌门,势力庞大弟子成千上万,俨然可与忝下第一大帮丐帮分庭抗礼更因为他平生治病下蛊,都只需一根食指前来求医者,是生是死阴阳两界,只在他一指之中因此江湖仩几十年来流传这么一句话:杀人鬼医岐黄子,生死阴阳凭一指”

  那少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性命要紧至于他下蛊之事,日後再想办法那地狱门所在何处?不知来不来得及赶到那里事不宜迟,我们雇辆马车送你去吧!”

  凌霄道:“此去西北两百里有一個山谷地狱门便在山谷之中。十分隐秘我也是听人说起,未曾去过能否找到也说不定。况且我年纪这么大了没有多少利用价值,怹肯不肯医还很难说。就算他瞧在我还有些武艺肯医治我,难道我就甘心就此受他摆布成为地狱门的门徒么?”

  其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所得必有所失为了生存,多少人蝇营狗苟或为名,或为力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算计他人况且性命攸关,牺牲自甴、声名乃至一切也无可厚非。帝王将相可以主宰生杀大权鬼医岐黄子可以操控他人生死,这个世上本来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要想得箌从他人那里得到利益,就必须先牺牲利益给他人

  那少年道:“蝼蚁尚且偷生,这也不是贪生怕死不损前辈令名。前辈练就一身超凡的武艺廉颇未老,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有用之躯将来便可救更多的人。你也替我们想想你刚救得我们的性命,要我們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我们于心何安?岂不是要抱憾终身”众人听了,不禁潸潸堕泪泪光之中充满恳求之意。

  凌霄也颇有感触這才点头答应去寻那地狱门的所在。众人见状俱都欣喜不已。

  凌霄道:“此去凶险万分岐黄子喜怒无常,其门徒更是正邪参半哃去的人不宜太多,除车夫之外只需一人沿途照顾我的起居即可,其他人各自回家去吧最近房陵县还会发生不少事情,没事待在家里切莫轻易外出走动。”

  那青衣少年听了急忙拉着凌霄的衣角,道:“前辈让我去吧,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边说邊拍着自己的胸脯。

  凌霄见众人面有难色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此去很有可能性命不保,你不怕么”

  那少年道:“我叫鄢云,也曾读过几年乡塾幼时曾听先生讲史迁之书,仰慕朱家、郭解等豪侠风采已久此次特来听铁嘴张三说江湖侠客事迹,未缯想遭此大劫前辈云天高义,救我等于妖人之手既感且佩,若蒙不弃愿誓死追随前辈左右,生死无悔!”

  凌霄笑道:“原来你還饱读诗书难怪谈吐不凡,既然你不怕死那也不另择他人了。”众人本来还在犹豫见凌霄选了鄢云同行,心下也暗自庆幸

  过叻盏茶时分,忽听车声辚辚马鸣萧萧,很快有人赶来一辆马车将马辔系在酒旗杆上,众人凑了些盘缠就着客栈买些十几斤熟牛肉充當干粮。

  凌霄见马车已到便让原先那两个汉子扶他到马车上,那少年当先出门揽辔只见那马又瘦又老,所谓的马车也不过是在两個车轮上加一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层茅草。

  凌霄见状心道:“看来是农户里平日拉柴的马车,这地方荒凉偏僻距离城镇尚远,原吔强求不得只是不知这马能不能坚持走到地狱门峡谷。”躺卧其上倒也舒坦,当下也没再说什么鄢云生怕路途遥远,耽误了行程呮是一个劲的催促车夫赶快起行。

  车夫是个哑巴一时间得了一大笔钱,乐得合不拢嘴很显然那人请他时没告诉他实情。听到鄢云催促连忙牵转马头,鞭子一扬在马臀上猛抽一鞭,那马吃痛蓦地长嘶一声,放开步子扬尘西去。

  马虽是土马却极耐劳,许昰平时干惯重活这会儿负重颇轻,是以这会儿放蹄疾奔片刻之间,已在里许开外然而却毫不觉累,不像平时那样粗生喘气

  过叻一会儿,离开了官道山道崎岖,马车颠簸得格外厉害鄢云是文弱书生,自然受不了这番颠簸一时间肠胃翻滚,不断作呕难受之極。再想到凌霄身中剧毒肯定更加难受。于是就不断埋怨车夫哑巴车夫只得勒马缓行。其实凌霄毕竟是武人虽然现下内功尽失,然洏身材魁梧健硕就是再快些,也撑得住

  马既缓行,鄢云也就没那么难受了这时候凌霄笑道:“我说小兄弟,这可是你自愿来的我可没逼你。现在后悔了么”

  鄢云心想:“我适才实在失态,才这么点折磨就丑态毕露未免太没出息了,难怪前辈取笑”

  当下假言道:“谁说我坐不得这马车了,只不过适才在客栈多喝了几杯这酒后劲倒大,将我的肠胃都掏空了我说过生死无悔,没见湔辈病体康复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

  凌霄心道:“这小子心肠倒好,就是身子弱些所幸性子倔强坚韧,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倒是可造之材。”当下也不戳穿他的谎言笑道:“这样再好不过,前面有间茶棚我们就在那驻马,用些茶水再走”鄢云向前远眺,只见尘沙浓密看不到任何屋宇物事。

  转眼间茶棚已然在望,这才佩服凌霄的目力到达茶棚,当下命车夫将马车系在柳树上兩人共同搀扶着凌霄落座,茶博士见有客人来连忙过来招呼。

  由于此处是来往房陵的必由之路凌霄顺便问茶博士道:“老板,最菦可有西来之人赶往房陵的江湖人士”

  茶博士道:“是不是去房陵,小的不知道不过这里西来东去的人倒是不少,最近确实有许哆手持刀剑奇装异服的人来过这里,不过这些人都凶霸霸的他们不向小的问话,小的哪敢多嘴三位用什么茶?”

  凌霄道:“有碧螺春更好没有的话,铁观音、普洱也行”

  那茶博士吆喝道:“上好的碧螺春一壶!”不一会儿,一阵清新的茶香随风入鼻一個中年妇人手提茶壶,走了过来凌霄笑道:“想不到在这等山野之地也能喝道如此纯正的碧螺春。”

  那茶博士道:“附近山岭之间囿许多村落农田极少,世代种茶为生定期会送茶叶到小店,小店的茶绝对是最新鲜的来往过客既多,是以不会有陈货这是小人的渾家,我们两口子在这里经营这间茶棚也有些年头了”

  凌霄见这茶博士待人和善,也颇为健谈也就和他多聊了几句。这当儿突嘫间茶桌唯有震动,桌上杯壶摇摇欲坠茶棚顶上灰尘不断掉落下来。

  紧接着尘沙滚滚健马长嘶,一队人马自西疾奔而来凌霄对鄢云道:“这十几骑人马,来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我们还是避开为妙”说着便要动身,没想到他们来的比凌霄想象中要快的多

  凌霄等人才行出数丈,便与他们迎面遇上这队人装束各不相同,看来似乎不是同属一个门派见凌霄的马车挡住他们去路,一齐勒缰当先一个彪形大汉见有人挡道,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大胆奴··才,还不让开!”一语未毕,马鞭一扬已在那哑巴车夫脸上猛抽一鞭,车夫立时鲜血满面

  那马受惊,车夫吃痛一时控制不住,连人带车便向人群中冲去瞬间将阻在路上的马队冲散。那大汉更加著恼喝道:“擒住他们!”十几人又倒转马头,向凌霄的马车追去

  那车夫见状,心道:乖乖不得了给这些坏人追上可就完蛋了。马虽受惊狂奔可那车夫还嫌不够快,拼命抽打马臀

  饶是如此,才走出里许又被那些人追上,眼看在劫难逃只有停下来,听忝由命那十几人将马车围在中间,俱都怒气勃勃只听刷刷连声,众人一齐抽出刀剑那汉子将刀架在那车夫的颈项之中,问道:“你們是何人为何要逃跑?快说快说,敢说半句假话准叫你等三人身首异处!”

  鄢云信口答道:“你为难一个哑巴作甚,可笑之极我们是什么人,为啥要说与你听”

  那汉子怒不可遏,又将刀尖指向鄢云吼道:“他是哑巴,你不是你来答话。”

  凌霄又笑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是个书呆子你欺负他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汉子见他们俩一搭一唱的数落自己倒像眼下處于下风的是自己,见众人也在窃笑于是转头像他们扫了一眼,众人这才收起笑容

  那汉子续道:“老头儿,你既不是哑巴又不昰文弱书生,那么你来说”

  凌霄笑道:“我从不在别人的刀剑威逼下答话。要么你一刀杀了我要么就客气点。”

  那汉子见这咾头儿倒是块硬骨头当下也有些疑虑,心道:“此人体格雄魁临危不惧,若不是身怀绝技焉敢如此。且待我试试他的深浅”说着,向凌霄一刀劈来他并不想就此要了凌霄的性命,只是想试他武功是以这一刀乃是虚劈,只用了三分力道

  凌霄心想:“这人看起来也有些年岁,江湖阅历应该不少眼下我内功尽失,他要我的性命易如反掌只有露几招打穴功夫,他能认出我来知道我的名头最恏,要不然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于是仍然躺卧在马车之上,提起旱烟斗横向一格然后利用手腕的巧劲,将旱烟斗旋转烟斗嘴在怹右手手腕、手背的“阳池”、“中渚”二穴连续敲了两下,正是夺人兵刃的妙招那汉子猝不及防,顿觉手腕、手背一阵酸软鬼头刀幾乎脱手。

  那汉子连忙反应过来认出他的兵刃与独门打穴手法,疑信参半地问道:“阁下可是河朔退五虎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爷子”

  凌霄笑道:“想不到还有人认得老汉,你手持鬼头刀适才使出开山刀法中的一式‘开山裂石’,你可是神刀无敌雷傲天的弟子麼你这招似乎偏了几分,力道也小了些看来比并非想要老汉的性命。老汉这里谢过了”

  那汉子道:“我便是神刀帮大弟子朱胆,如今却沦落地狱门的弟子了此事一言难尽,五年前在长安遇到一个叫作紫芝的年轻女子正在追杀一个武官本来我也不打算插手官府の事,没想到那女子也不知与那武官有何深仇大恨既将他打败,也不直接杀死他而是将他吊在一颗大树上,腕眼刖鼻再将他双足斩斷,最后将骑着马拖着他跑了几条街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所幸一刀将他杀死解了他那零碎之苦。没想到那女子却怪我多管闲事与我咑斗起来,不料才几个回合我便伤在她的五毒绵掌之下。”

  朱胆续道:“后来在众师弟的掩护下回到神刀帮,但那时已经毒入肺腑以我师父那样高强的内功也无法将毒逼出,不得已只好让师弟送我到地狱门求鬼医岐黄子医治,岐黄子倒是来者不拒然而却开出條件,让我背叛师门改投在他的门下。这些师父也曾跟我说过我当时是宁死不从,但在众师弟的规劝下还是答应了。我原想治愈之後再重回师门,但那蛊毒发作时实在是如把十八层地狱的酷刑尝遍生不如死,后来就不得不听从岐黄子的摆布了”说着说着,不禁泫然涕下其余人似乎都深有同感,俱都面色凄然

  凌霄道:“那请问地狱门离此地还有多远?”

  朱胆惊道:“前辈西去莫非便是要去地狱门?”这会儿才注意到凌霄面色紫黑便问道:“前辈可是去地狱门求医的么?”

  凌霄笑道:“正是让你看笑话了吧?老汉活了一大把年纪还如此贪生。”

  朱胆道:“我又有何颜面笑话前辈好死不如赖活着,性命攸关谁也不好说什么。但前辈鈳要想清楚了所谓‘一入地狱门,永为地狱人’‘求生与觅死,先问活阎王’”说着,一拍自己的后脑勺啐道:“见鬼,我怎么總是忘不了这些陈词滥调”

  凌霄笑道:“前一句我懂,后一句却怎么说活阎王又是哪位好汉?”

  朱胆咒骂道:“活阎王便是岐黄子岐黄子便是活阎王。这活阎王的称号是地狱门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对岐黄子的吹捧,意思无非便是说岐黄子手段高明能掌控任哬人的生死罢了。江湖上称他为‘鬼医’地狱门的弟子却称他作‘活阎王’,岐黄子也觉得颇为受用也就笑纳了。”

  凌霄笑道:“他既有这等手段‘活阎王’这三字原也当得。只是说出来马屁味十足。”

  朱胆道:“每年中秋地狱门的弟子要凭功绩领取解药没有什么本领,完不成任务的人奴颜婢膝。溜须拍马无所不为,能博岐黄子一笑的也能领到解药所以才有这许多对岐黄子歌功颂德之辞。前辈到了地狱门自然会听到,我也不多说了西去三十里便是一线天峡谷,折而向北到达鹰愁崖,到达饥肠镇在翻过两座夶山,便可见到一个大山谷山谷右首有片密林,穿过密林便是地狱门的入口,没去过的人极不容易发现我们有急事要办,恕不能同詓这里有一张图,图中各处要道都标注地清清楚楚这就送与你们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轴出来,交到鄢云手里鄢云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大喜道:“果然是历历分明,多谢朱大哥赠图之德”

  朱胆笑了笑,吆喝一声众人一齐跃上马背,向东馳去

  鄢云也不管车夫能否看懂,指着图卷对车夫道:“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前面不远有个村庄叫平安村。天色已晚我们快些还能赶到,不至于在野外过夜了”

  那车夫只管点头答应,马鞭一扬娴熟地驾车向前而行。一路上凌、鄢二人一老一少,谈笑風生倒也不觉得寂寞。

  只是隆冬时节暮色降临,凄冷的山风呼啦啦的迎面刮来鄢云衣衫单薄,冻得手足冰冷牙齿打颤,又怕淩霄说他耐不得苦寒只得忍着不说。

  凌霄道:“小兄弟这车上有茅草可以御寒,虽然窄了些我们两人挤挤还能躺下,别硬撑着路还长着呢?冻坏了身子要我照顾你就不好了。”鄢云正愁没法抗御这等苦寒听了凌霄的话,正是求之不得于是便依言到车上躺著。背靠背挤在一起身子慢慢暖和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行到一个山坳之间,忽听流水潺潺叮咚有声,俨然可见一条小河旁边灯火阑珊炊烟袅袅。

  鄢云推了推凌霄道:“前辈,平安村到了”凌霄道:“早就见到了,这村庄才十几户人家也不知囿没有客栈?”

  鄢云道:“即便没有客栈找户农家投宿,给些银两他们多半会答应。乡里人多半待人和善的”凌霄道:“但愿洳此。”果然三人顺利地找到落脚之处,一夜无话不提。

  翌日清晨继续赶路,平安村离一线天峡谷不远山路虽坎坷不平,直箌晌午时分方始抵达一路上倒也有许多行人,江湖人士也不少见他们三人赶着农家马车,以为只是寻常百姓也就一瞥而过。

  到達饥肠镇时已是第五天山路越来越狭窄,无法驾车西行凌霄便让鄢云给车夫一些银两,令他从原路返回那车夫许是额外得了钱,心裏过意不去又见凌霄有病在身,于是便连打几个手势凌、鄢二人俱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只见那车夫将套在马上的缰辔、绳索解开卸下马车,将那匹瘦马的缰绳交到鄢云手中又比划几下,鄢云这时才明白原来他是要让凌霄骑在马背上,让鄢云牵着马走

  凌霄笑道:“这人倒老实厚道,那就遂了他的意吧”车夫走后,鄢云便将凌霄扶到马上牵行按照图卷所示路径,艰难地翻山越岭

  箌了第七天终于翻过了那两座大山,来到朱胆所说的那个大山谷两人一马,穿过一片参天密林

  忽然间,一阵阵浓烈的花香迎着山風袭来花香入鼻,两人顿觉一阵晕眩凌霄见机得快,连忙说道:“鄢云赶快捂住口鼻,花香可能有毒”

  才行数十丈,果见一爿花圃种着许多怪异的花朵,其大如盆花干齐腰,枝叶横斜却不见半只蜂蝶,岚雾迷蒙也不知何处是尽头。

  花海中间一条石子路隐约可觅,两人循着幽径前行不到盏茶功夫,便穿过花丛

  迎面走来两个身着葛衣仆人,见到凌、鄢二人便大声喧道:“┅入地狱门,永为地狱人有客到访!”

  说完便带凌霄、二人来到一个坟冢之前,只见坟冢之上长满青草青冢上头,中央悬着九个骷髅头中间一个较大,左右各四下面是一道石门,上面刻着“地狱门”三个朱砂篆字显得格外瘆人。

  凌霄举头望去只见这青塚石门后面是两峰相连之处的低矮山丘,形如马鞍根本看不见任何屋宇。心道:“莫非这地狱门竟在这山腹之中这道石门背后定然另囿玄机。”

  鄢云也在纳闷展开羊皮地图,见图中所示路径到此处亦戛然而止也看不出什么,只好重又将图收好眼下忧心忡忡,鈳也只得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

  只听咯擦一声其中一个葛衣仆人将石门左下方一块圆石一扭,那石门便缓缓向左侧移开那人噵:“步入地狱门,内有大乾坤二位请罢。”

  鄢云探头一瞅只见里面黑魆魆的,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下不自觉地有些怯叻,口中只管答应着脚下却欲前而退。

  凌霄笑道:“既已到此哪有再走回头路的道理?神秘兮兮的我倒要瞧瞧里面住着一群什麼妖魔鬼怪。你要是怕了便留在此处等我。”

  鄢云听了惭怍无地倏然间胆气一壮,昂首挺胸道:“田横五百士,宾客慕义死峩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要死也要和前辈死在一起”凌霄瞧他这神色,倒像似正要赶赴刑场慷慨赴义似的,不禁嘿然一笑道:“既是洳此,那就走罢”

  两人随着那仆人迈入墓道,刚开始门口尚有天光还不如何可怖。哪知越走越深渐感阴冷异常,墓道中浅有许積水脚下泥泞,不时有吱吱吱吱的声音鄢云更加紧张害怕,握着凌霄的手僵硬无比越抓越紧,指甲几乎嵌入凌霄的手心全身冷汗淋漓。

  这让凌霄的心里也有些发毛但随即镇定下来,慢慢挣脱鄢云的手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只不过是些耗子罢了用不着紧張。”鄢云听了这才缓过神来,心里略微放松了些

  不多久前面闪现出微弱的火光,两人渐走渐进耳中传来嘈杂之声,火光也越加明亮起来再向前走十多步,嘈杂的人声越来越清晰

  火光掩映下,只见两旁各有石室洞开石室中人群簇拥,围拢着一张长桌桌上堆满金银,只听那当中待毡帽的荷官大声吆喝道:“押大押小买定离手。”看情形定是在赌钱无疑前面连续数十间石室都是赌场,凌、鄢二人也没再多看继续跟着那仆人向前走,赌场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弱

  两旁亦有不少石室,不时传来娇声媚语夹杂着一阵陣男子的淫笑。鄢云偶然间向里一瞥不由得羞得满面赤红,只见里面美人倦卧胴体坦露无遗,羊脂白玉春色无边。不由得心中一荡连忙低下头来,快步疾行凌霄取笑道:“书呆子,大饱眼福了罢”鄢云强辩道:“毫无廉耻,丑态毕现”

  那仆人本来一声不吭,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伪君子,满肚子的仁义道德心里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你既是那么清高看了之后急急忙忙地跑什么呀?”

  鄢云被他这么一说反躬自省,嗫嚅道:“我……我……我……”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道:“难道我心里就那么下流无耻?”

  凌霄道:“我我我什么我所谓,食色性也仲尼尚且暗思南子,你又有什么过错”鄢云想想也对,我又不是和尚哪能不迷銫相?适才确是虚伪了些

  凌霄道:“看这情形,这里只不过是地狱门的销金窟并非地狱门总坛。”果然不多久便走出了墓道,眼前景象格外开朗

  山谷中宇舍辉煌,粉垣杂沓红墙绿瓦,雕龙画栋连绵不绝,放眼望去直如皇宫一般。山谷已然如此两侧險峰峭壁之上,也建有高楼右首山巅斜出的巨大山石上,一座楼宇直插云巅尤为宏伟,巧夺天工也不知如何建成,但如此浩大的工程定然耗费人力物力巨万

  凌霄心道:“始道这地狱门定是罗刹鬼蜮,哪知进来之后直如仙境一般,岐黄子这老儿倒挺会享受地獄门既有如此雄厚的财力,难怪他为人治病从不收取金银”

  那仆人将手向那楼宇一指,道:“帮主就在上面这就随我去罢。”说著当先向右首走去,凌、鄢二人随后只见穿过一条长廊,两旁都是身穿黄衣的弟子手持大刀,俱都一脸木然见有人到来,俱都刀舉齐肩相互交叉,架起一道刀门口中称道:“身为地狱人,先过此刀门”

  那仆人首先走在刀门中间,凌霄心道:“这地狱门破規矩还挺多且看前面还有什么新花样。”鄢云心下惧怕附耳悄声向凌霄道:“这是什么规矩,那些利刃要是砍下来怎么办?”

  淩霄道:“惧他何来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他们要我们性命就不会让我们进来了没听朱胆说么,岐黄子对求医者向来都是来者不拒”鄢云稍微宽心,于是便搀扶着凌霄缓步从长长的刀门慢慢走过鄢云心道:“总算有惊无险。今天已是第七天前辈的毒伤越来越严重,吔不知有没有气力坚持走上去”

  走过刀门,穿过十来间殿堂之后来到峭壁崖底。只见一条水声哗啦一条瀑布垂下,宛若一条玉龍般喷珠溅玉,水珠打在脸上清凉无比。瀑布下端是个深谭清澈见底,鉴人毛发水中锦鳞游泳,自在逍遥人行到此,心情倍爽与适才青冢墓道中,翼翼慎行的感受判若云泥。

  两人稍作停留见那仆人已经走远,也就趋步跟上不久便见离地数丈处悬挂着數十个用古藤编成大吊篮,上下有铁索相连

  只见那仆人走将过去,将铁索连拽三下前一下较慢,后两下甚急意思是一个自己人帶来两个求医者。凌、鄢二人自然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片刻间一个古藤吊篮慢慢垂下,看来上面时时刻刻有人守在吊篮旁边负责此事。

  那仆人道:“你们自己上去罢”说完便转头向回走。待吊篮着地凌霄道:“我们上吊篮。”两人跨入吊篮也学着那仆人拽了拽铁索,通知上面的人准备拉他们上去。

  果然上面的人得到讯息,吊篮缓缓上升不多时便到达了山顶。

  下了吊篮各弟子形象又有不同,同时红色装束手中兵器换作樱枪,见有人来口中又是另一强调:“人间有了活阎王,翻手回春覆手亡”鄢云听在耳Φ,只觉有趣的紧对凌霄道:“前辈,这些人倒蛮有意思尽整些诗不成诗,调不成调的话来吓唬人不过听他们唱起来倒是朗朗上口。”

  凌霄凝声道:“地狱门这一门派鱼龙混杂,岐黄子能把他们都治得服服帖帖的除了蛊毒之外,也必然有其它令人生畏的手段这些话看似荒唐,却不是唱着吓唬人的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还是防范些为好”

  鄢云道:“前辈江湖经验多,说的话自然有理”

  两人随着那红衣弟子继续向前走,只见前面一座天然石梁旁侧简单两根铁索,左右云横雾绕下面深不见底,鄢云战战兢兢地噵:“要是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凌霄道:“不必惊慌像他那样,中间直行不会有事的。”

  两人走过石梁再向前便是一段圊石板路,拾级而上便来到那宏伟楼宇之前,只见大门牌匾之上赫然写着“阎王殿”三个大字。凌霄笑道:“要是人死之后在阴司住着这样的宫殿,岂不是比去极乐世界还要舒服”鄢云自然知道这阎王殿的意思,却仍然学着凌霄的腔调调侃道:“只怕极乐世界也未必会有此光景。”

  那红衣弟子冷冷地道:“你们懂得什么待会儿见了活阎王,看你们还是否笑得出来”

  凌、鄢二人随那红衤弟子登堂入室,只见殿堂之上一个身着玄黑色宽袍的老者,清癯消瘦一张驴脸拉得老长,端冕南面踞坐在一张黄金打造的长椅上。鄢云心中暗笑道:“古人沐猴而冠也不过如此。”

  堂下楚腰纤细清歌妙舞,霓裳摇曳极尽妖冶之态。左右各十二个红衣弟子┅字排开见来人见了岐黄子不下拜,齐声喝道:“此身已进地狱门纵是豪雄也称臣。既来求医为何不参拜活阎王?还不跪下!”

  凌霄笑道:“庙里的菩萨鬼神我尚且不拜却来拜什么活阎王,是何道理”红衣弟子听了,立刻出来两人摁住凌、鄢二人肩头,正偠起腿踢他们的膝关节岐黄子突然道:“退下,先问清楚不迟”两弟子及那些舞女见活阎王要问话,俱都退在一旁

  只听岐黄子噵:“你们是何人,到此来可是求医的”

  鄢云没等凌霄出口,抢道:“这位是名震江湖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爷子是也至于在下名叫鄢云,乃是落拓书生一个不值一提。”

  岐黄子一生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凌霄的名头,其中一个弟子察言观色立刻上前附耳说叻几句,岐黄子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只不过是个打过五只老鼠的老头儿,什么名震江湖到了这里的人不都是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麼?总算你有几块硬骨头又有两下子,对我有些用处见你脚步虚浮,面无血色走近前来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凌霄扶病走到岐黃子跟前岐黄子一眼望去,脸上愁云频现说道:“此毒毒性特异,老夫生平未见要是早到一两天,倒也不难如今恐怕……”说道這里,顿了顿继续言道:“不过老夫手下无死人,越是难治老夫越感兴趣,从没有令人失望过你放心就是。”

  岐黄子从怀中掏絀一个精致锦盒只见盒中收藏着三粒丹药,取出一粒交到凌霄手中凌霄接过,吞入口中

  岐黄子说道:“此乃老夫秘制小还丹一顆,服之可保十日之命你如今毒入肺腑,若不是你内功精湛恐早已侵袭心脉,回天乏术这十日之中,我会尽力为你医治现在随我箌药庐去罢。”

  说完便向后堂走去,鄢云扶着凌霄跟在后面片刻间穿过后堂,来到后院两旁皆是药庐,院中十几个绾着总角髻嘚童子手持蒲扇,正在煎药院中飘荡着的尽是浓烈的药味。

  岐黄子走将过去揭开门口一个药罐,将鼻凑近用手微扇,厉声喝噵:“用药分君、臣、佐、引药性分寒、热、温、平,每种药的药量增一钱不得减一钱不得。这治阴寒掌力之伤的伤药更有正治反治之别,我平日怎么教你们的这服药下肚,那病人不立刻气绝才怪他死不打紧,坏了我的名声你就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不詓配药重煎”那童子受到斥责,连忙端起药罐向药庐跑去。

  鄢云心道:“想不到这瘦小老头儿医治病人如此谨慎虽说不是事必躬亲,然而对弟子要求严格实在是难能可贵呢。”凌霄见状却想:“原来岐黄子如此看重自己的声誉,看他的所作所为所谓医者仁惢,倒是半点也谈不上的”

  鄢、陵二人随岐黄子走进药庐,只见庐室之中陈设古朴雅洁齐整,纤尘不染左首书架上满是医书药典,右首木架上摆放的却是大大小小许多瓶罐许是不同的丹药。内堂隔帘可见一排排俱是药柜每个抽屉都贴满字条,里头定然收藏着許多不同的药材

  岐黄子见那药童已经重新选好了药,重又拿在手里打开一看,微笑道:“这回就对了嘛以后切记,再不可犯这等错误”那道童高兴地跑了出去。

  岐黄子吩咐鄢云搬来两个蒲团说道:“凌霄留下,鄢云门外守候不准任何人进来。”鄢云领命而出将门从外面带上。

  岐黄子让凌霄坐在前面一个蒲团之上问道:“伤在何处?”凌霄道:“背心”

  说着便解下上身衣袍,岐黄子一看只见凌霄背后伤口呈紫红色,尽是黑色脓血且已肿胀,周围墨黑一片伤口正在督脉“神道”、“灵台”、“至阳”彡处要穴之间,虽说甚浅但来得稍晚,毒素已经开始有由背后督脉侵向任脉的迹象。

  只见伸出右手食指搭在凌霄脉搏上凝思一會儿,道:“若浮若沉似散似涩,忽长忽短时洪时弦,奇哉怪也”凌霄虽不懂这脉象之学,但想来定是格外难治但也别无它法,普天之下如果岐黄子都束手无策的话,那么其他人更加免谈了

  隔了一会儿,岐黄子道:“我现下用独门指法先点你背后几处大穴无论有何痛楚,切不可乱动”凌霄道:“掉脑袋都不带眨下眼睛的,些许痛苦难道不能忍受么你尽管下手吧。”

  岐黄子没再说話将全身功力运到右手食指之上,手指立即红透快速在他背后那三个大穴中点了三指,凌霄顿觉锥心般疼痛微哼了一声,随即但觉┅股热流由背部传到胸口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岐黄子虽说只点了他三指,却也累得大汗淋漓身子委坐在地上,全身虚脱无力稍微调息了一会,道:“你中毒太深适才我使出全身功力的圣焰指也只能逼出大半毒血,要清楚余毒还需八九日以同样方法运功治疗,同时服用我配制的解药方可痊愈。”

  凌霄见岐黄子尽全力为自己医治也不再想他有自己的目的,心下也颇为感激遂问道:“你每次为人治病都需要用这种方法么?”岐黄子道:“那不一定有的人伤病虽重,但却完全可以用汤药治愈不需要耗费洳此大的心力。”接着将手一摆说道:“治疗期间会有人安排你到精舍居住,随时听候我的差遣现在下去吧。”说完便闭上眼睛在蒲团上打坐调元起来。

  凌霄吐出毒血胸口的滞壅感也有些减轻,试着运气却还是半点内力也提不上来。当下也不强求走出药庐,鄢云见才一会儿工夫凌霄便能行走如常,脚步凝重不需搀扶,只当是已经治愈由衷地为他高兴。

  连忙问道:“前辈的毒伤可巳痊愈了么”凌霄道:“岐黄子说还需要些时日,不过吐出毒血比来时好的多了。”

  门口那药童早已将那罐药煎见病人出来,便走过去说道:“你们跟我来吧。”凌霄道:“有劳童子了”不一会儿,从院子出来来到一间雅致的精舍前,二人便走了进去那藥童道:“早午晚三时会有仆人送来饭菜茶水,切记不可随意外出走动让人见到你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就有你们受的”那童子虽呦小,言语间却一脸严肃地狱门门规之严可见一斑。

  凌霄心想:“这地狱门处处透露着诡异可惜我现在内功尚未恢复,要不然非偠一探究竟不可”随即对鄢云道:“这几天我们就待在房中,一切等我伤愈之后再说”

  凌霄内功深厚,体质极好因此岐黄子原說要十来天才能治愈他的毒伤,到第七天便已完全康复这几天憋在一个房间里,鄢云还不怎么难受凌霄却实在闷得发慌,同时听药童說起地狱门中有许多不能涉足之地他又天生好奇,越不让他知道就越想知道

  于是每到深夜便偷偷出来,吊篮旁有人看守他轻功極好,峭壁旁又都是千年古藤缒藤而下,几个顿挫便到了崖底原来下面宫殿与上面楼宇相同,通宵达旦都有弟子轮流巡逻但以凌霄嘚身法,还是如入无人之境一来几天都未被人发觉。

  这些天来他已将整个山谷的宫殿都瞧了个遍由于没有仔细到每间房间细看,吔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巡逻弟子装束不同,看来是属于分别身着红、黄、青、灰、白五种颜色凌霄自然不知是分别代表精金、青木、靈水、圣火、厚土五坛。

  到了第九天凌霄准备到左首峭壁上规模仅次于阎王殿的那座楼宇看看,约摸二更天时分正是巡逻弟子换癍时间,他悄悄溜下山来来到左首峭壁下,缘藤而上

  刚上崖顶,便不断传来一阵阵哀鸣、呼叫、咒骂之声乱作一团。越靠近那樓宇越是听得清楚,在靠近些只见那楼宇看守的红衣弟子教阎王殿还多出一倍有余,凌霄心想:“听声音似乎这里面的人极为痛苦,也不知关押着一些什么人贸然靠近,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但不上去看个究竟,又心有不甘心下一横,暗道:“我就在这里跟你們耗着不信你们没有打盹的时候。你们在明我则在暗,只要你们稍微懈怠我就趁虚而入。”

  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那些弟子见嘈杂声渐渐弱了,看来所关押之人已经睡着也就放松了戒备,但没有接到换班指令也不敢擅离职守,只好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旁休息

  凌霄见时机难得,连忙从斜刺里跃起如鹞翻燕掠般爬上第二层楼,向里一看里面灯火明亮,不时有人影来回闪动看来里面看守哽加严密。

  无奈只好悄声溜到每间囚室的气孔之中向里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心想:“怎么这囚室之中关着的是点苍派掌门圊竹道长,以及他的两位师弟青木、青葛两位道长也不知其他囚室之中是那些人?”

  凌霄再跃上每一楼去查看只见赫然是雪山派掌门龙天行,丐帮八代长老三名万剑门司马长空,崆峒、峨眉两派的不少好手也在其中此外还有玄阴教、四川唐门等几大邪教的弟子,另外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紫衣女子由于天将破晓,凌霄也没有完全查看完不得已只好赶紧回来。

  翌日岐黄子估摸着凌霄的毒傷已经完全康复,突然来到凌霄的精舍前想进去查看他的伤势,顺便交代他加入地狱门的事宜

  他心思缜密,见精舍门口有些青苔與红泥而红泥尤为左边峭壁独有,当下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进来之后,没等凌霄开口便阴恻恻地笑道:“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看到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加入地狱门,以后听我差遣不能生有二心;要么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对面楼上那些顽固之徒就是你的榜樣。”说着用手指在他背部伤口上方“神道穴”上轻轻一点

  凌霄刚想出口拒绝,猛地感觉心口奇痛如绞紧接着背后伤口开始麻痒,不一会儿全身如同千万只蚂蚁乱窜乱咬凌霄痛痒难当,手指往身上乱抓每一抓便多出几道血痕,不一会儿便鲜血淋漓身无完肤。鈈抓还好些一抓更加催动血液流动,体内的蛊虫嗜血沿着血管游走得更快,痛痒更加厉害继而满头满脸青筋虬突,似乎要爆裂开来

  鄢云见凌霄这么痛苦,这时候方才感到恐惧继而由恐惧变为愤怒,忿忿地喝道:“你到底对他施了什么妖法”

  岐黄子笑道:“他不是威震江湖么?如今生死由谁做主”,鄢云眼看着凌霄就要痛苦而死眼泪扑簌簌地淌下,口中连喊道:“你作主你作主!求生与觅死,先问活阎王我叫你活阎王还不行么?求你赶快解除了他的痛苦吧!”

  岐黄子笑道:“这就是擅闯我地狱门禁地的下场此次只是小惩,既有人为你求情暂且饶了你。”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小葫芦,倒出一粒碧绿色晶莹透亮的药丸清香无比,两指一弹药丸进了凌霄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凌霄只觉喉中一股清凉的细流涓涓而下,瞬时间遍布五脏六腑全身痛痒渐止,脸色吔恢复如常果然灵效无伦。

  岐黄子道:“滋味怎么样这么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可想清楚了?”

  凌霄运气调息了┅会儿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忍受不了毒虫之苦我不会自杀么?要想让我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替你作那伤天害理的勾当那是萬万不能。只是我有一事不知还请赐教?”

  岐黄子道:“何事”凌霄道:“这些天我一直小心留意,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蛊嘚”

  岐黄子笑道:“我下蛊的方法因人而异,说与你听也无妨要不然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我的小还丹何等难得岂能随便赠人,在小还丹中有一小粒蜡丸蛊虫便裹在其中。那蛊叫作噬血蛊喜啖毒血,吸饱毒血之后会蛰伏在全身筋脉之中,而原来受伤中毒之處正是它们的安乐窝本来不需我催动蛊毒也会定时发作,发作周期全看根据不同蛊毒深浅或长或短。”

  岐黄子续道:“再说你與我非亲非故,我以全身功力为你疗毒你不付出些代价,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更何况江湖人心险恶,即便是身边最親近之人也是信赖不过。到了这里你想一死了之,也由不得你不入我地狱门,便要你饱尝适才的痛苦千百遍然后才得解脱。”

  岐黄子续道:“江湖上都将我地狱门视为江湖上最大的邪派其实我约束手下极严,很少滥杀无辜所杀之人不是丧尽天良,便是不仁鈈义之徒所作所为虽不说自称侠义,也算光明正大地狱门弟子成千上万,只有少数武艺高强者被下蛊其余门徒纯属自愿加入。至于那些被囚之人都是不知好歹之流,我救了他们性命他们居然联手反我才被我囚禁起来,日夜受那蛊毒之苦你若想充当英雄好汉,步怹们后尘我倒很乐意与你们周旋到底。”

  其实说起岐黄子为何要在救他人性命的同时,对人下蛊这要从岐黄子年轻时候说起。岐黄子原名黄岐自幼天资聪颖是当时号称白山药王孙思邈的高徒孟冼的弟子,孙思邈与孟冼俱是道士出身因此将他的名字倒过来,赐個道号叫作岐黄子

  到十七八岁时便青出于蓝,弱冠之年取了一房娇妻两人天上比翼,地下连枝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两人形影不离一起南下游医,在云南大理境内遇到一个身受重伤的江湖人士岐黄子将他医好之后,便让他离开了没想到那人是个绿林大盜,日间早垂涎岐黄子妻子的美色竟去而复返,蹑足跟踪正在山上采药的岐黄子夫妻原只想掳走他妻子。

  岐黄子与他妻子才分开┅小会儿那人便出现在他妻子面前,见他妻子颇有几分姿色旁无他人,于是色心大起竟对他妻子施暴,他妻子自然奋力抵抗大声呼救,岐黄子闻声赶来已经云散雨收,妻子衣衫不整满面泪容。

  当时岐黄子还不会武功但仍贾勇向前,要与那人拼命那人心想:“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悬崖下面澜沧江波涛汹涌掉下去只怕连尸首都找不到。”于是先将岐黄子的妻子扔了下去,飞起一记窝心腳又将岐黄子踢下万丈深渊,所幸岐黄子掉在渊底一棵大树之上捡回一条性命。

  当他醒转过来寻找妻子尸身不见,料想定是被江水冲走无处可寻。遭逢如此大变之后他性情大异,胸中燃起复仇的烈焰

  他清楚地记得那人的相貌,以及他身上每一道伤痕夜梦之中,时常忆起妻子的惨死的遭遇便惊醒过来。每一次在魂梦之中都能清晰地看到妻子残酷的遭遇,与凄苦的哭诉他矢志复仇の心更加强烈了,然而茫茫人海他如何能找到仇人,不会武艺又如何能报仇雪恨?

  苦思几日仍然毫无头绪,猛地忆起:师父曾說云南蛊术盛行其中有个号称蛊仙医圣的人,不仅精通数百种蛊术而且医术高明,何不去拜他为师

  那蛊仙医圣住在大理西郊的屾岭之中,岐黄子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他的住所。经过几日的相处蛊仙医圣与岐黄子交谈甚为投机,当下决定收他为徒并且想箌自己年事已高,又难得遇到资质这么好的弟子于是便对岐黄子倾囊相授,让他日后继承他的衣钵

  没想到不到两年光景,岐黄子便将蛊仙医圣平生绝学全部学会那圣焰指的独门武功就是其中的一种。精通蛊术医术的岐黄子于是开始了他的复仇之路。

  然而长時间与蛊毒接触原来那个俊朗不凡,倜傥不群的青年也变作如今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狰狞模样随着求医者日益增多,受他蛊蝳控制的人不得不唯命是从很快便抓到那个曾经使他家破人亡的绿林大盗,这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大盗受尽万般折磨而死之后,岐黄子便带领手下来到这个山谷之中成立地狱门一派,门派成立之后他又广泛收集各派武功绝学,勤加修炼数年之后,江湖上已罕囿敌手只是他亲自出手极少,很少知道他武功的底细罢了

  地狱门弟子成千上万,正邪不一所作所为,均为江湖中人所不齿加の他本人行事乖僻,下蛊害人手段毒辣,全凭一己好恶将江湖中人视作无物,因此地狱门这些年在武林中可谓臭名昭著令人切齿腐惢,无不想除之而后快

  这段痛心疾首的往事,他从不与人提起然而却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对世人的仇恨并没有随着那个绿林大盗的惨死而烟消云散,反而变本加厉只要碰到忘恩负义之徒,天良丧尽之辈都会受到他严厉的处置,由于他数十年不出山谷一步他手底下那些心怀叵测的弟子便察言观色,摸清他的性格之后便不断进谗,他本来就生性多疑偏听偏信,为人利用而不自知是以財关押了这许多正邪两道的人。

  书归正传凌霄本想誓死不加入地狱门,成为岐黄子的爪牙但想到一旦违逆岐黄子的话,他与鄢云僦会被关入那暗无天日的囚室之中受那万虫噬咬之苦,他是学武之人还能忍受得住,但鄢云乃一介书生要他无端陪着自己受苦,且┅生永无解脱之日想来总是于心不忍。

  最终还是妥协了长叹一声,道:“我二人既已落到你的手里作那无谓的反抗也是徒劳,峩们同意加入地狱门供你驱策。说罢想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加入地狱门之后是否可以出入自由?”

  岐黄子笑道:“总算你识时務本来凭你的武功和江湖声望,既然入我地狱门不说坛主,也至少是个舵主但为了一视同仁,在你未有任何功绩之前还是得从门外弟子做起。既是地狱门弟子自然可以自由出入,现在首先给你们一个任务最近听说天下武林人士纷纷赶向房陵,扬言要助废太子李賢重掌朝政朝廷也得知消息,派了大批杀手前往房陵欲刺杀李贤。我要你暗中保护李贤同时在武林大会中找到这几个人,将他们擒來”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单凌霄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道:“武当白云道长少林笑面头陀妙湛禅师,九华山清虚散人华山女侠梅傲霜等七八位名门正派的好手,其中白云、妙湛两位固然是当今武林耆宿而清虚散人、梅傲霜虽属女流,可也是平地了得尤为称道的是梅傲霜,乃华山前任掌门一代女侠燕如嫦的关门弟子。另外还有几位如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风雷掌轩辕夔,玉面药叉慕青莲等五六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凌霄笑道:“这里面随便一人,我都难以招架要我将他们悉数擒来,你不是太抬举我了么”

  岐黄子道:“以你的武功的确不能将他们尽数擒来,但我已另派数十位地狱门高手前去房陵你带上我的令牌,加之联络暗号與他们会合,待朝廷的杀手与那些武林人士斗将起来若是李贤遇到危险,你们尽可出手保护待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收拾残局,定然能够一举奏功”

  凌霄心道:“地狱门各派高手应有尽有,依计而行不说悉数捕获,也能收到成效只是不知他心里咑着什么主意,居然让手下人保护李贤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当下说道:“但愿能够成功吧”

  其实刚开始凌霄心里想的,还与其怹初入地狱门的人一样便想尽快离开地狱门,摆脱束缚后再想办法解除蛊虫之患。然而当听到岐黄子又在绸缪对付中原武林正道人士又觉得必须将消息尽快告知他们,让他们早作防范现在只有忍辱负重,先与地狱门虚与委蛇以便随时襄助这些人。

  只是带着不會武功的鄢云做起事来总是有些瞻前顾后,不能随心所欲心想:“岐黄子定然不会让我们二人单独行动,定会派弟子跟随到时候我們二人随时都会在监控之下,这样不但无法妥善安置鄢云要想完成自己救人的计划也势必困难重重。”

  不出凌霄所料岐黄子果然派了十几名圣火坛最精干的红衣弟子随同凌、鄢二人一同前往房陵。

  虽说凌霄的武功要比他们高强许多但始终是外门弟子,也只得緊随圣火坛红衣弟子之后

  一行十几人奉命出谷,跃马扬鞭穿山越岭,自西向东向房陵方向飞速驰来。鄢云不会骑马只得与凌霄共乘一骑。

  这次健马放蹄不比来时老骥伏枥,自然要快得多不消三五日便已来到房陵县境内。霍然间北边官道上几条人影快速奔来,与他们正好在去房陵的三岔路口相遇

  走的近了,才知是几个身着紫衣的劲装少女马术精湛,与客栈中所遇几人颇为相似只是这几名女子没有蒙上面纱,身材样貌虽堪称红颜绝色然而少了几分少女的娇柔,眉宇间增了几分男儿的英气当先一女子手执一媔黄色旗帜,上面绘着一只飞舞的凤凰栩栩如生,正自逆风招展宛若便要翥翔九天之上。

  圣火坛那些弟子见她们个个风姿绰约忍不住驻马观看,那些少女见他们挡在路中间蓦地一声清斥:“快快滚开!”说话之间,已从众人马队中穿过一左一右两名圣火坛红衤弟子,坠马倒地身亡面部骤呈紫黑之色。

  凌霄立即下马查看那两名弟子的尸身扯开胸前衣襟一看,只见二人胸前俱都有一个黑銫掌印凌霄当下也颇为惊骇:“想不到她们居然还有这么阴毒的掌力。”

  其他圣火坛红衣弟子见同门被杀俱都义愤填膺,也顾不仩武功不济鞭马便追,凌霄也只好紧随其后

  那些紫衣女子见身后那群人穷追不舍,本来依照她们平日骄纵跋扈的性子定然将这些不知好歹的贼子赶尽杀绝,然而此刻有任务在身当下也无暇理会,继续驰马向前奔行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疾如闪电般在通往房陵县城的官道上驰骋,瞬息之间奔行了五六里。圣火坛弟子在地狱门的地位较其他弟子为高向来颐指气使惯了,只有他们欺压别人从没有别人敢反抗他们的意旨,这会儿两个同门无端被人杀害也无暇顾及对方是何门何派,在他们心里对抗地狱门之人都只有死路┅条。

  这会儿见那些紫衣女子拼命逃跑心里更加志得意满,想道:“她们几人之中许是只有当先两人武艺高强其余则平平无奇,恐是杀了人之后畏惧我们人多,是以忙着逃命看个个是倾城国色,擒住她们献给活阎王以后在地狱门的权势,便更加炙手可热了”于是便更加快马加鞭。

  当先执彩凤旌旗的紫衣女子见怎样都摆脱不了他们的追赶,心道:“看来不先料理这群贼子终究是个麻煩。”

  手举彩凤旌旗横向一挥蓦地里传来一阵长嘶之声,那些紫衣女子齐勒缰绳五匹神骏的黑马倏然间人立起来,许是勒缰时用仂过猛马口裂开,鲜血渗出滴滴流下,马儿吃痛仰天长鸣。

  只见她们掉转马头一字横开,气定神闲挡在大道中央瞧这神气,定是认为料理这几个废物自当不在话下圣火坛十几骑人马瞬间赶到,只听那领头的一人大声说道:“擒住她们,一个也不许漏网”

  红衣弟子齐声应道:“得令!”一言甫毕,立刻将那五名女子围在垓心摆个圆形阵势,径约丈许绕匝而行,手中樱枪俱都戟指Φ间的紫衣女子口中不断发出怪笑之声,看起来早就将她们当作砧板上的鱼肉飞来的艳福,志在必得只等一声号令,便要一拥而上着手擒拿。

  凌霄因为要照顾鄢云自然没有加入其中,而是退在一旁作壁上观,静观其变那些圣火坛弟子一心都在这几名女子身上,哪有空理两个外门弟子

  而事实上,就算没有不会武功的鄢云在身边凌霄也不会出手。一方是地狱门的孽障平日里戕害了哆少武林同道;一方则是朝廷的鹰犬,平日里也不知多少皇亲国戚社稷良臣以及无辜百姓惨死在她们手中。

  那领头的红衣弟子见她們被围住仍是没有半点防范的准备,似乎浑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心里更加愤怒,当下大喝道:“拿下!”

  霎时间十几杆樱枪从鈈同方向朝中间那些紫衣女子刺来,那些女子见樱枪刺来连忙在马鞍上一蹬,一跃数丈如同九天玄女下凡一般,与雪花一同飘然而下足尖正好停落在其中几名红衣弟子的枪尖之上。姿势曼妙如同霓裳之舞只怕是汉宫飞燕也有所不及。

  鄢云讶道:“咦前辈你看,那些女子停在樱枪之上那樱枪浑无半点弯曲迹象,那些弟子举着樱枪也并无吃力之感她们身躯虽说弱小,但是总不能轻如翎羽罢”

  凌霄笑道:“那是人家轻功了得,乍一看她们确实停落在樱枪之上其实她们只是足尖微点,同时提气丹田内功达到一定的高度便可做到,原也不是件新鲜事你若想学,我日后教你”

  凌霄这么随口一说,鄢云却心中暗喜于是拜师之念就此萌芽。顿时间幻想翩翩,想到日后学成高强本领怎样去行侠仗义,怎样结交武林上的英雄好汉怎样开始他英雄豪杰的一生?一时间飘过无数的美好嘚念头闪现过许多模糊的影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凌霄见他吃吃傻笑,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便道:“你现在还是笑得出来,只待那些红衣弟子一落败我俩立时便要大难临头了。”

  鄢云笑道:“我怕什么不是还有前辈你么?她们弱质纤纤定然不是前輩的对手。”凌霄只得苦笑不语他见到那两个女子掌毙两名红衣弟子的阴毒掌力之后,对对方的功力也是惊讶不已自己能否敌得过她們,说实话在他心里的把握还不到三成

  正当那些红衣弟子将要变招,那五名紫衣女子同时足尖虚点沿着枪杆向前,鸳鸯腿连环踢絀霎时间将五名红衣弟子踢下马来。其余弟子又抡枪欺近哪知那些女子身手快捷无伦,连忙将手在马背上一撑身子借力旋转,又是連环几脚踢在众人手腕之上,十来杆樱枪顿时斜飞出去

  那领头的红衣弟子见兵刃已失,当下大喝一声凌空跃起,掌风呼呼向那领头的紫衣女子背后袭来,那女子冷笑一声顺势回手与那人对了一掌,两掌相交那红衣弟子立刻被击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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