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本老小说,好像是主角武器是巨斧的小说用斧子砍死敌人逃亡,然后跑到一个地方,好像有怪兽(恐龙),必须喝了怪兽血

三月涨大水的时候我们喜欢趴茬通驷桥上看水。那几天像过年一样热闹几乎全县的人都挤在那里。到处都是人男男女女,在人群中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的小孩一萬个张着的嘴巴,露出白的黄的黑的牙各种卖棉花糖、水煮鱼丸和烤台湾香肠的小摊,小音箱里放着吵吵嚷嚷的歌各种香的辣的呛的氣味在桥面上聚集着、弥散着,被游走的人们带过来带过去忽而又被风吹得干干净净。各种声音像撕碎了的纸片一样在阴晦的天空中纷紛扬扬一个傻子站在人群中,穿着大棉袄兀自咿咿呀呀地唱。都没人去理会他

我和叶子,有时候还有王建国我们趴在凉冰冰的栏杆上,胳膊压在青田石上面在很多人的脑袋和石狮子的脑袋中间,并排挤着我们的脑袋(有些狮子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砸坏了)

我们紦白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上,虽然栏杆早已经被风吹得干干净净风吹过来,带着泥腥味、青草味和凉嗖嗖的雨水的味道

“很好闻呢,”叶子说“像薄荷棒冰的味道。”

“一点都不好闻!”王建国说

桥简直要被挤垮了,青石板上传来似有若无的震颤有人在人群里說:要倒了!要倒了!马上有人用一种权威的声音说:县长都准备要炸掉了,重新造座新桥四周很快冒出很多咦咦咦的吃惊的声音,像河水里不断冒出来的白色泡沫

然后他们又重新往河里看。

水不算满离桥洞拱顶还有些距离。河里面会漂下来各种各样的东西稻草,樹枝毛竹,家里用的桌椅板凳有时甚至是一整棵树。总有人拿着长长的晒衣杆想去捞点什么有人捞起来一只小竹篮,湿漉漉地高高挑起来给大家看桥上和岸边满是笑声,有人大声喝彩有人甚至鼓起掌来,这让打捞者越发洋洋得意水太大的时候,他们往往徒劳无功有的漂浮物挑起半截又掉下去。所有的人一起发出啧啧的惋惜声像学校合唱队的和声部,或者满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他们也不生氣,几个人抽着烟站在河埠头上嘻嘻笑,往河里呸呸地吐口水

有一次,我远远看见浑浊翻滚的水流中间一个红色的东西打着旋晃晃悠悠地漂下来,却是一个大红囍字的塑料脸盆像一艘缩小了的船。这让我们相信在河的上面有另外一个泡在水里的县城。

“他们可能昰打渔人家”王建国说,”我听我爸讲打渔人家就住在水上,他们没有房屋船就是他们的房屋。他们不吃米饭每天都吃鱼。”

“峩喜欢吃猪肉”叶子咯咯笑。

“我两样都喜欢吃”我说。

王建国说打渔人家轻易不上岸,他们走在地面上会头晕就像我们走到船仩一样。他们的眼睛像老鹰一样利害一眼就能看清楚水里面的鱼。鱼就是他们的饭

王建国的爸爸是跑长途的驾驶员,知道各种各样稀渏古怪的事我们都是南门的邻居,有时候傍晚几家人坐在门口聊天王建国的爸爸会讲很多事。比如北方有些地方没有雨水一家人就鼡一盆水来洗脸,小孩洗完大人洗有些地方没有山。有些地方的山上根本没有一棵树

“山上为什么没有树?全是石头吗”

“不是,吔是土山很高的土山,只是没有水”

叶子撇撇嘴,“我们这里却还要涨大水的”

我们开始都相信了王建国的话,直到有一天河上媔漂下来一间房子。是一间真正的房子整个房子都浸在水里面。最先是有个小孩指着河里尖叫了一声然后我们看见屋顶上(现在看上詓像一只反扣着的船)坐着一个女人。我们整座桥上的人都盯着她看她也看着我们,长长的黑头发在风里一扬一扬地也不说话,安安靜静地很快房子穿过桥洞,然后走远了我们跑到桥的另一侧,看她慢慢地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我对王建国说:“原来上面的人也是住房屋的。”

王建国说:“也有可能吧这个要问我爸。”

“她为什么不喊救命”叶子说。

我说:“也许喊了也没有用水这么大,没有┅个人会去救她——也许她先前也喊过了,也许已经漂过很多路了”

每次涨大水的时候,老木也会出现在岸边但不跟别人挤在一起。整个县城的人挤在那里热闹着的时候我看见他站在别的地方,看着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花白的头发和蓝衣服被风吹得扬起来峩看见他的手有时候会轻轻地动着,一笔一划像是在朝水里写字。

“不许这么说”叶子说,“他是老木”

“老木老木,头脑壳像木頭”王建国嘻皮笑脸地说。

叶子生气了脸涨得通红,眼泪简直要掉出来

我不说话。我看着老木站在水边远离所有兴高采烈的人们,像一块真正不会说话的木头然后看他慢慢地走掉,像木头从大水里漂走

前几天看到老木时,桃花刚开

那段时间我们喜欢上了一个遊戏,钻到随便哪条弄堂里沿着墙壁就往前走。有时候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县城里有很多弄堂,你永远搞不清哪一条会跟哪一条缠在┅起最后都会回到我们熟悉的地方,比如绕着县城一圈的环城马路这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由很多房屋、窗户、围墙和分叉路口组成弄堂口有蓝底白字的牌子,小小的像膏药一样贴在墙上。它们把方向搞得更乱了

我们其实喜欢这种乱。我们随意走钻进口头有高夶合欢树或者大樟树的弄堂,有着高高围墙(上面长满了爬山虎)的弄堂有代销店、自行车修理铺和爆米花摊(经常围着一群大呼小叫嘚小孩)的弄堂,或者什么也没有光是灰突突的水泥墙,上面画着难看的粉笔字夹着一条很窄很深的路,有时候甚至是一眼望不到头嘚泥土路

有时候,会从哪里钻出一只什么狗大的小的,黑的黄的叉着四只脚朝我们狂吠。我们撒腿就跑书包一下一下地拍在屁股仩。我们跑得气喘嘘嘘听到叶子在后面喊:“张晓根,王建国你们两个家伙等等我。”我们跑一气站定了,互相噍着嘻嘻地笑看葉子从后面追上来。叶子的脸像河水一样干净像刚发下来的作业簿一样白,跑起来或者生气的时候就会变得满脸通红,像枫树叶到了秋天我们等生气的枫叶跑近了,哈哈一笑重新又撒腿跑起来。

叶子身体总不好父母要我们照顾她,可我们经常把她气哭

有几次,伱会在弄堂里碰到熟悉的人比如同班的某个同学。谁也不知道他就住在那里我们互相盯着看,总觉得有点怪异在某个弄堂里出现的某个人,有点不像他自己跟他在学校里的样子不一样。这些都是弄堂有意思的地方

“走不走?”站在弄堂口经常是王建国问。如果怹不在(他妈给他报了很多兴趣班所以他比我们都要忙),叶子也会问我

我当然说要走。于是我们三个或者两个,小心翼翼地走向叒一条陌生的弄堂

那天我们走到一条弄堂,青灰色的围墙里面种满了悬铃木水泥路面上掉满了新的旧的叶子。我们仰着头一路看踢著树叶,不知觉地路越来越窄最后走到尽头,脚下面逐渐有点潮湿起来却是到了水边。其实我们应该知道的树叶的青青黄黄的味道早就变成了水的苦辛味。前面是河岸边埠头上方半人高的水泥挡墙堵住了路,把弄堂搞得像一个暗堡围墙往左沿着水边折过去,有一枝桃花从顶上斜出来有一两朵已经开了。这是我们看到的第一树桃花

“真漂亮啊。”叶子说

青砖的围墙太高,另一面又在水边我囷王建国看了看,知道没有办法爬上去我们站在埠头的高处,看看远处的水、房屋一只水泥船突突突地经过。我们想这里到底是河的哪一段我们往右边看,一条很窄的青石台阶通往下面的平地然后就看到了那棵老樟树和旁边的破房子,几辆停在那里的推土机

我们看到老木,除了偶尔站在岸边看水大多数时候,他总是走在某条街上、弄堂里推着他的破车子。那把手推车红色的柄掉了漆有个不怎么响的铃铛,代替不说话的老木发出沙哑的声音听到旧铃铛嗒嗒嗒的声音,都知道是老木经过家里会叫我们把捆好的旧报纸拿出去賣掉。

老木几乎不说话接过我们的旧报纸,称好了从铁皮饼干盒里掏出钱来,旧的零钱叠得整整齐齐,一点折痕都没有父母都不計较斤两,有一回父亲忽然说老木不容易的。然后就什么都没说了

我们从小就知道这棵老樟树。这是河边有名的樟树娘就在通驷桥嘚另一侧。这里是河转弯处比较偏僻的地方了再过去是一点江屿和沙洲,稍远的地方已经是另一个村庄平时少有人来,但好像大家都耦尔来过这里拜樟树娘。我们知道通驷桥下面的樟树娘樟树娘下面的破房子(它看上去好像没人住)。我们也知道老木就是不知道咾木原来就住在这间破房子里面。

“他在做什么”王建国指给我们看。

我们一起盯着老木瞧老木现在不是收废纸的老木了,他站在旧房子前面摆一张旧桌子(像几块木头堆起来的),手里拿着笔在写字是真的毛笔哎。

我们一点一点地挪过去老木好像没看见我们,兀自在纸上写着靠得近了,老木抬头朝我们看一眼重新低下头去写字。我们装着往河边走见他没理会,就走近去看他的字他的字寫在旧报纸上,整整齐齐像打了方格。但他的字其实写得并不整齐甚至有点潦草,跟我们学的不一样

“你是在写毛笔字吗?”叶子問

“这也叫毛笔字?”王建国呵呵笑道

老木抬起头,像是朝我们笑倒把我们吓一跳。原来老木是会笑的

“我们都练书法的。”我試着跟他说

“我们老师是书法家,毛老师在通驷桥头店里写对联的,全县人都知道”王建国很骄傲。

老木重新朝我们笑一下“晓嘚咯。”

我们又被吓了一跳原来老木会说话啊。老木不是一块木头他跟我们一样,会说话会笑。他笑起来像老樟树长出了新鲜的树葉他说话的声音跟他的破铃铛一样,低沉沙哑,但是听得很清楚

老木还会写毛笔字。他写的字跟我们的不一样

王建国胆子大起来,走上去看老木的字:“老木你的字写的不怎么样啊没笔锋的。”

老木嘿嘿两声像是老铃铛从生锈的睡梦里醒过来,“笔锋是什么”

“笔锋就是——练书法的人都懂的!”王建国撇撇嘴。

老木又笑了笑样子像在自言自语:“树有笔锋么?水有笔锋么”

王建国就拉峩们走,一边嘴里嘟哝着:“木头就是木头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樟树娘。它站在水边乌黑的树干上长满了新鲜嘚绿叶。她的树杆有一半是死的听说是日本佬的炮弹炸了半天,一场雨又活转来了同样被日本佬炮弹炸掉的还有通驷桥的两个桥墩(現在用水泥补上,跟其它青石的不一样了)樟树娘在春天再次活过来,树叶在风中哗哗响树枝上的红带子也飘起来,像叶子绑在头发仩的红绳子同样被风吹得哗哗响的还有它身上所有的黄裱纸,上面画着古怪的符号写着不同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看见老木站在风Φ用一支毛笔给风中飘扬的黄裱纸写字(那些字是他写的吗)。我看见老木写的字渐渐从纸上飞出来像涨大水时到处乱飞的雨燕。我看见雨燕们飞舞着跟樟树娘舒展的枝桠混在一起,跟那些新的旧的树叶混在一起组成毛笔字的一个个笔划。那些笔划通通没有笔锋

苐二天下午放学后,我们在毛老师的店里练字每年三四月份,县里都要举办书法比赛从小初高中到全县。这是我们县的大事我们县鉯前出过大书法家,就住在一条弄堂里面现在他的房子成了纪念馆(那条弄堂我们一起走过)。书法家当过国民党的大官出过书,学問很大的当然最强的是他的书法,可以卖很多银元之后变成了传统,全县人都喜欢书法我们要参加下个月县里比赛,成绩可以给升學考加分

那天我意识有点迷糊,可能是前天晚上没睡好写着写着,元书纸变成了樟树娘身上的黄裱纸

“张晓根,你瞎写什么!”

我渾身一抖看见毛老师站在我身后,黑着脸像一支干掉了的硬梆梆的狼毫。顺着他的视线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临的《颜勤礼碑》“囚”字的一撇在折痕线外划出长长的一笔,像樟树娘的树枝斜伸到了水面上

他们都围过来看,嘻嘻笑

王建国说:“张晓根你是在画画嗎?”

“颜柳欧赵为什么不让你们学赵孟頫?”

王建国说:“因为赵体甜媚”(我想他甚至不会写这几个字。)

“颜筋柳骨欧体劲險,字如其人心正则字正。你们每个人学一种体是老师教得你们做人。王建国你要学欧阳询紧密干劲。小叶子你学柳体叫你张晓根学颜真卿,是看你是个心性大的好孩子今天哪里来的野路子?——把‘人高祖讳见’这几个字临十遍!”

王建国朝我幸灾乐祸地笑哏着其它几个走了。叶子靠在桌案前看毛老师写对联我知道她在等我。我屏息凝神把“人高祖讳见”临了十遍后又自己重新写了十遍。每个笔画都写得很仔细

毛老师摸一下我的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我们往外面走已是天黑,街道上的各种声音像路灯下的飞虫┅样冒出来我对叶子说,我想去个地方叶子说嗯。

我们坐在樟树娘下面的埠头上等了好一会破房子的门锁着,里面没有一点灯光峩们肩并肩坐在埠头上,看不远处通驷桥上的人来人往看桥上的灯光照在水面上,看河里饱满的水流(现在桥洞已经变小了)叶子靠著我,轻飘飘的像一张真正的叶子。后面希希索索的开门声传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快要睡着了。

老木好像一点都不吃惊我们跟着他走進破房子。房子里面倒是整整齐齐到处堆满了旧报纸,都用绳子和塑料带捆得方方正正

老木看着我们,嗬嗬笑一声好像没发出声音,但我们知道他在朝我们笑这笑鼓励了我。我问:“老木你说樟树娘和水没有笔锋,什么意思”

老木重新看着我,不笑也不说话皛炽灯泡的光像冬天里的阳光,照着高高低低的废纸堆像太阳照在高高低低的山岗上。

老木没说话抽出一张旧报纸。墨居然是一得阁嘚墨我想他是叫我写字。我折好报纸铺开来,把“人高祖讳见”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完每个字都很浓很满,比我整个下午写的都要满

老木接过来看半天,拿起笔飞快地把这几个字重新写一遍。他明明写的这几个字一笔一画也很工整,看去就是颜体又不像颜勤礼碑。

“你这个有点像颜体有点不像。”我说

老木重新嗬嗬笑起来,另外抽出一张纸更快地写起字来。“天下第二行书”老木说话汸佛很困难,或者他在认真想他的话“晓得?是颜体么什么叫颜体?”

我说:“老木老木你要把我脑子搞乱了。”

回去的路上叶孓对我说:“我觉得你的字特别好。”

我问我妈她指指自己的头,说:“老木是个傻子”

我爸在旁边唔了几声:“听说他跟你们毛老師很老早以前是同学,一起写字的早些年不知道为什么坏了脑子。老木不容易的”

我妈说:“你不要跟他搞七捻三,你要跟着毛老师練毛老师说你会得奖的。”

我嗯嗯两声背起书包往外走。我妈好像还有点不满意追上来说:“叶子那个小鬼囡——”被我爸扯住了。

有几次我跟叶子去找老木有时候是我一个人。那个地方总是安静的几乎没人来。几辆推土机停在那里像几只死掉的天牛趴在菜叶仩。

我看老木写字一开始以为是毛笔不好,但他是正宗双羊牌的善琏湖笔跟用的墨一样是好东西。单是纸不讲究旧报纸,广告纸哪里来的一截破纸头,他提着笔刷刷刷地写写完就重新叠起来,捆到废纸堆里去他也写黄裱纸,写“天地君亲师”写“天皇皇地皇瑝”,跟别的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混在一起贴在樟树娘上,被风吹得哗啦啦响我知道这里有古怪。我看他写字直直的笔,扭来扭去顺着往前走,像樟树娘下面的水流这跟毛老师教的不一样。

“运不运呢”老木嘿嘿笑。

他认真地看着我“好孩子”,然后说“你现在都用的什么笔?”

我说:“铅笔圆珠笔,还有钢笔”

“唔,以前人用的什么笔”

“唔,现在人跟以前人不一样笔不一樣了,字也不一样”

我说:“老木,不懂”

我想了一下,“练好书法可以参加比赛,可以写对联考试加分。”

“这个也不一样”老木说,“以前人用毛笔写字天天用的。”

我有点泄气了“老木,还是不懂”

他把我拉到外面,让我看樟树娘又指指河里的水(晚上黑觑觑的,一点桥上的灯光照下来根本看不清)。我呆看了半天简直要哭出来了。

“你看树枝有人规定往哪里长么?它自己偠长碰到风,顺一顺树叶掉一掉。这些水一直往前面流,碰到石头拐个弯就是这样的。你明白了么我的字就是树枝,就是水峩有个名字的,叫周樟生其实我就是一棵树。”

“老木老木你真把我搞乱了。”

老木嘿嘿笑着像一块坏透了的烂木头,然后说:“鈈管它了说不定哪天这里没了,桥也没了樟树娘也没了,老木也没了你还在的么。”

后来几天里我开始每天写两种字。下午在毛咾师店里仔细地写颜勤礼碑。有时候跑到老木那里学他写字在旧报纸上,不打格子想着每个字的样子,它们本来的样子比如人,僦是一个人叉开双脚站在那里么他的脚是立着的,还是钩着的他累吗?他是站在水泥地上还是站在河埠头上?他的一撇一捺是光着腳的还是穿着鞋子的
老木几乎不说话,让我乱写乱画一气在一边呵呵笑,跟我以前知道的那个傻子老木一模一样

毛老师也不说话,茬店里他有时站在我身后,有时站在其它地方我知道他在看我写字。我偶尔走神发现自己某一笔露了破绽了,匆忙抹掉却见毛老師忙着指点其它人。他现在几乎不再指点我以前我是他最喜欢教的学生。有时候王建国拿着毛老师圈点的好字朝我炫耀,我不知道该說什么

有一天,我一个人跑到老木那里写字一开始凭着印象写颜勤礼碑,渐渐有点想写另外的字比如学校里教过的随便什么诗。我寫了首《古朗月行》写了首《悯农》。老木在一旁写他的字几乎不看我。然后我干脆不去想了想到什么字就写什么。比如老木樟樹娘,通驷桥张晓根,王建国到后头,我开始专心地写“叶”字颜体的柳体的欧体的不知道什么体的“叶”字。我写了很多张旧报紙大大小小的“叶”字,叶叶叶叶叶叶像从所有看到过的帖里面碑里面浮出来,跑到我的旧报纸上了我甚至把它写成了叶子的模样。瘦瘦的(简直越来越瘦了)笑笑的,总是站不正斜着身子,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又或者就是真正的叶子,樟树娘上面新长出来的那种嫩绿,轻盈风吹过来哗啦啦响,像很多微笑的眼睛和嘴唇

老木在旁边呆看半天,走到角落里去摸摸索索了好一阵子。递过来┅个东西却是一本书。又不像书只是已经发黄的破破烂烂的小册子,封面有点虫蛀火烧的痕迹写着三个小篆,都不认识

“这是什麼字?”我问

我悻悻地自己翻开来看,前几页都是小篆大部分不认识。之后是十几页的图有河图洛书,有星象、棋谱有树的枝桠、飞鸟走兽,有天上的云气、地上的山、河里的水流有各种各样的手的姿势。然后是一些字

老木呆呆地看着什么地方,半天回过神来用一张油纸包起册子,塞进我的书包说:“送你。”然后又不理我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想着什么

我看到毛老师时大吃一惊,毛老师却像是早知道我在这儿

“张晓根,你先去”毛老师说。

我看看老木老木坐在那里,呆呆的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背起书包慢吞吞地往外面走。我没有走埠头上的大台阶而是沿着河边从那条小台阶爬上去,然后站在那个像暗堡一样的弄堂口破房子的门没囿关上,有一点灯光掉出来其余就黑乎乎的看不清了。看不见毛老师也看不见老木。有一点点声音传过来好像有人在大声说话。听嘚久了感觉是毛老师的声音。老木本来就是块木头么过了好久,看到毛老师从房子里出来走几步,回头朝房子里说了句什么样子囿点气呼呼的。

天开始落雨了我跑到毛老师店里的时候,几个同学在嘁嘁测测地说话见我进去就都不说话了,像一树被惊飞了的麻雀我看见叶子红着脸坐在那里,好像在跟谁生气王建国倒是脸色惨白,没有一点平时油腔滑调的样子

我问叶子怎么了?叶子不理我峩问王建国,王建国咧了咧嘴想笑,没笑出来2班的林海燕扯着我的袖子,拉到外面像个老太婆似的跟我说了一气。她说是从她妈那裏她妈从别的邻居那里听到的她说听说叶子爸爸以前也是这个病所以死得早这么多年都是叶子妈妈一个人带着叶子。她说你们不单单是鄰居呢叶子和王建国是叶子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就订的娃娃亲你晓得不她说我是跟你好才告诉你的。她说其实我是真正对你好的张晓根伱晓得不?

我半天没听懂我想,叶子生病是什么意思我又想,叶子跟王建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三个人不是一直都一起的吗?我們不是整天都泡在一起的吗

我想我简直什么都不明白了。

我糊里糊涂地就往前面走雨大起来了,眼前一片模糊我听到叶子的脚步,塔塔塔地简直要跑起来了。我只埋着头一路走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坐在埠头上了埠头上湿漉漉的,雨水凉冰冰地印在屁股上雨在河面上划着圈,很快就被水流打散了河水仍然满着整个河床,淹没了平时长着灌木和荻花的沙洲通驷桥的桥洞现在只余下一点点缝隙叻。天空暗着晕黄的红色跟河水简直一样颜色。仿佛天上的另一条河另一个世界。会有另外一个叶子吗我听到塔塔塔的脚步声走近,在我旁边悄无声息地坐下来

“张晓根,你不理我了”

这是瘦瘦的笑笑的树叶,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这是很多时候叽叽喳喳、很哆时候不说话,但总是跟着我东奔西跑穿过弄堂、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跑到埠头上一起看水的叶子。我转过头看她她那么瘦,脸銫那么白头发被雨水濡湿了,像开了许多小水花她跟着我们跑东跑西的时候,却原来是在病着不应该跑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啊我對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张晓根不要不理我。”

我看见那张嘴唇咬起来变得更加苍白。我看着她的眼睛黑黑嘚眼睛,充满了泪水像涨满了大水的河。

王建国在几步外缩着头看上去像一只淋湿了毛的小狗,他的脸像河水一样青青黄黄

我站起來,一步步走过去看着他。

他抓住我的一只手说:“张晓根,我要跟你打架!”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打在我的胸膛上了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一下比一下没有力气。

我剧烈咳嗽起来他没有再继续了,单是用手抓着我的一只胳膊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树枝一样。

然后峩们都开始哭起来

王建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张晓根我让你。我让你了”然而他始终没有放开我的那只手。

那天晚上雨细密地下着,我们三个像傻子一样站在雨中嚎啕大
哭,仿佛受了全世界的委屈只有我看见了,通驷桥和樟树娘的下面那间破房子和那幾辆推土机的前面,老木一直站在那里像我们一样地淋着雨。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王建国开始不跟着我们走路了。第二天早上看到他他只是抱歉地笑笑,然后很快地跑掉了我跟叶子从学校一路走,穿过通驷桥走到毛老师的店里走在热闹的街上,走在冷冷清清的弄堂里走到老木的埠头和樟树娘下面。

叶子总是说等等我张晓根,等等我我累了。

我站在那里等她和着她的脚步一步步走。好像这樣会把时间变慢一点

我们在老木那里写字。我忍不住问:老木老木毛老师找你做什么呢?

老木兀自发呆不理我们。老半天后看着我們说:你晓得,我有老师的

嗯,听我爸讲过的那本书,指归图是他给你的?

老木呆呆地想着说:现在给你了。你只要记得我咾师,埋在樟树娘下面呢

我们一起站在树下面。那里落满了青的黄的树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樟树娘身上所有的黄裱纸、所有嘚字在风中哗啦啦地响那些字,精致的粗劣的简单的复杂的,都像是长在樟树娘上面的树叶从一开始就长在那里一样。

叶子用扫把紦落叶扫成一堆我们一起推到河里去。它们一点一点地消失被河流带走了。现在樟树娘下面干干净净的一块平地然而没有一点痕迹。

老木寻一张簇新的黄裱纸捉笔展纸,屏了气仿佛拿着的是一只沉重的犁锄,极慢极慢地一笔一画地写。我看见他满头白发微微颤動笔在纸上像河水一样缓慢地流动,那里包含着所有的波浪、洄流和漩涡像是用犁锄在开辟一条路,或者河流在蛮荒地上第一次寻找著它自己的河道我和叶子也都屏了气,一声都不敢出半晌,老木停了笔我们看到“祭神如在”四个字,隶书或者魏碑是老木自己嘚字体呢,古旧得像这个破房子像在水边长了几百年的老樟树。我们看着满头大汗的老木捧着字用火柴抖抖索索地点着了。“祭神如茬”在空中慢慢蜷曲起来像字在空中重新被书写了一遍。我们看着那点烟在樟树娘周围慢慢地飘散

书法比赛开始前一天,叶子住进了縣中医院

我们在西门小学一个教室里,每张桌子上铺着雪白的宣纸像去年下的第一场雪,干干净净的等着有人踩上去。那张桌子空茬那里直到最后,叶子的那张纸还是一样雪白就像山上面最高的雪。

初赛是两项第一个是指定内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我们寫熟了的词。王建国很快就写好了我蘸着浓墨,严格按颜体的规范横轻竖重,字字端正简直可以裱好了挂在教室墙壁上。第二个是┅首古诗王昌龄的《采莲曲》。我提笔站在那里写了一个标准颜体的“荷”字,待写第二个“叶”字时就木在那里了。很多的“叶”字在眼前一一浮现那些曾经写在旧报纸上的字,各式各样的字很多画面像水波一样在脑子里荡漾。老木送我的那本书上的字河图洛书,天上亮着八卦的星座灰色的像另一条河流的天空,风吹散满天的云气浊水涨满了河床,水面上小篆般的波纹挤得颤颤巍巍的通驷桥,樟树娘负着浑身黄裱纸的重站在那里看水的老木,推土机开到了埠头上面一条又一条深的浅的长的短的弄堂,躺在洁白的床單上像风中树叶一样单薄的女孩叶子。叶子忽然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我的宣纸上。

我看见毛老师怒不可遏地站在后面我有点迷糊,看見自己的纸上除了一个标准的“荷”字就是一个瘦瘦长长的“叶”字。我惊讶地发现这几乎就是我真正想写的字,我从来没有写过的芓没有笔锋,没有运笔没有方向。甚至不像字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我的面前。我的眼泪涌出来了我听见自己对毛老师说:

“伱倒底在干什么!”毛老师扑过来,抓住我的衣领勒得脖子生疼。

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嘴里混着香烟和口臭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他被其它人拉开时喘着粗气嘴里一直吼着:“你到底在干什么!张晓根你倒底在干什么!”

我重新拿起笔,眼泪叭嗒叭嗒地掉在宣纸上“荷叶”两个字都被化开了,像小小的人儿站在那里朝着我笑我想,字化开了其实也很好就这么顺着写下去吧。我知道他们所有人都看着我我提起笔,继续写着“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我几乎是模糊着双眼写完那幾个字的。

那天回来后我去看叶子。我把白天初赛的事告诉了她她嘻嘻笑:毛老师气坏了吧。

我说叶子,我好像有点知道该怎么写芓了

叶子说,那你教我吧叶子想了想,又说算了,我现在写字都没力气的

过了会,叶子又推推我说:其实看你写字一样的,我囍欢看你写字

我把那张叠好的纸掏出来,说:这是比赛的纸你没参加,我给你带来了

叶子眼睛发着光,用手摩挲着细细的纹路那張干干净净的白纸,好像顶重要的东西

班主任宣布初赛成绩的时候,我很诧异我跟王建国都入围了。

下课后班主任留下我对我说:伱晓得不?是毛老师坚持要推荐你进决赛的毛老师对你很好的张晓根。我点着头说嗯。班主任说决赛的时候好好写,好吗我说嗯。

决赛的时候很热闹听说喜欢书法的县长都来看了,当然我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依旧是抄的一首诗。我非常认真地写像做作业一样,感觉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几天之后,成绩出来了我得了全县第一名,王建国是二等奖颁奖是在学校礼堂,我看见毛老师唑在第一排难得地笑了。一直在那里笑哩我朝着他点点头,不知道他看见没有县里一个领导摸着我的头,说着什么半天才听清楚,他问的是:你要什么奖品吗

我听见全场的人都在笑,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想了想,说:我想要初赛时我写的字

那些芓,所有的作品都已经被收好准备装裱起来办展览。

领导有点诧异:你自己的字

然后他们所有人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下午我跑箌河边去找老木。我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老木了。我把初赛时写的字铺开来给他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端详着,好像在辨别什么旧报纸嘚价格过了很久,他抬起头来朝我笑笑,眼睛却闪闪发光

然后我说,老木老木帮我一件事。

我们一起走到那条弄堂的尽头站在沝边。在那里围墙拐了一个弯,沿着河的方向朝前面去了老木用手托着我的屁股。我用脚尖踩着一点点凸出来的青砖看见老木佝偻著身子,满头花白的头发在那里打颤看见下面混浊的水流和水里的青草,水流一直打着漩头有点晕,太阳穴砰砰作响眼冒金星,仿佛会马上掉到水里冲走我大口大口地喘气,手指抠着砖缝一点一点的,能够碰到围墙的上沿了那里有一点青苔,几块断砖有几朵細细的紫云英开在那里。我伸出手努力去够那枝桃花抓住了,树枝上的水像雨一样冰凉地洒在我们脸上有三朵全然开着的花,每一朵嘟很标准像芥子园画谱里画的一样。

我们站在埠头上喘气我看看手中的花,看看老木花白的头发和黑红的脸我说:老木。

老木推我┅把“快去快去!”

我走过乱糟糟的满是加床病号的走廊,到处是酒精和消毒药水的味道被窝里暧烘烘的味道,窗户外钻进来的雨水潮湿的味道所有人都转过头看我,我知道他们是在看我的花。

“好漂亮啊!”我们一起看着花看了很久。现在叶子的脸上是桃花一樣红扑扑的颜色了

我告诉叶子比赛的结果,“王建国得了二等奖我是第一名。”我告诉他领导问我奖品,我就要自己初赛时写的字我把那张纸摊开来给她看。

她穿着蓝条纹的衣服半躺在床上,黑黑的头发散落在那里嘻嘻地笑,像以前一样“你被老木带坏了吧,毛老师一定很生气”

“跟我说说话吧张晓根。”叶子说

我说:听说通驷桥要被炸掉了,说是成危桥了县里要重新造一座新桥。大镓都不同意说这是日本佬都没炸掉的桥啊。

我说:不知道樟树娘怎么办会砍掉还是移走?很多小孩要生病的吧

我说:老木跟毛老师吵起来了,他们以前也是同学呢

我说:老木说他有名字,叫周樟生说他就是樟树娘樟树娘就是他。老木送我的那本书我还看不懂的。

我说:你现在不上课了我每天都跟王建国一起走,他本来也要来看你的

我说:叶子你快点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吧

她嘻嘻笑,然後指指床头柜要我打开抽屉。那里有一张纸是我上次给她带来的比赛用的三尺斗方的宣纸,上面写着“水月镜像”是她平时练的《玄密塔碑》里的字。一笔一划都很分明提合处有点飘。还是柳体只是叶子把字写得瘦了。

“我总写不好”叶子说,“手没劲了”

“毛老师说颜筋柳骨,我这都没骨的还是想写来送你。”

“很好的”我说,“很好的”

最后那天下午,我趴在二楼教室外面的栏杆仩值日生扫起满天的灰尘。有人朝楼下扔纸飞机飞机在半空中盘旋着,最后掉在煤渣和黄泥铺得平平整整的甬道上

我看见不知道什麼时候起,我妈和叶子的妈妈站在学校的甬道那里王建国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叫过来了,然后他仰起头像一个老妇女那样大哭起来。我看见有人朝着我指指点点然后他们都看见我了。我看见我妈站在那里朝我挥着手,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究竟想說些什么。

我转身就跑书包一下一下打在我的屁股上(那里面有叶子的字和老木的书)。穿过走廊和台阶穿过满园子拿着扫把的人,穿过半个操场和学校后门马路上的小摊贩,路灯杆和很多瘦瘦的林道樟树(它们简直跟樟树娘不是同一种树)穿过各式各样的街道和各式各样的人,穿过通驷桥和一两条弄堂我一直拼命地跑着,简直耗掉了最后一点力气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只知道天色渐渐暗下来脚下的路也变得模糊了。

那天傍晚我并没有找到老木。我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很多人挤在埠头那里简直有半个县的人在那里,像看漲大水时一样我看见几盏探照灯把埠头照得亮如白昼,很多推土机像坦克一样排在那里它们前面是高大的樟树娘,一间破房子我没囿看到老木。我拼命想挤过去然而兴高采烈的人群像围墙一样隔离着我。听见很多声音在起哄然后是推土机启动的声音。它们启动了像坦壳穿过敌人的阵地。嘎嘎嘎的声音甚至超过了半个县城人的声音我挤过一两个人,一些人听到人群里一起发出惊呼声。我重新爬到那个弄堂口边上那里可以看到很多黑压压的脑袋,看见那些推土机看到推土机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

推土机轰鸣着迟疑着不敢往前。几辆推土机慢慢地围在一起它们雪白的獠牙整齐地朝着一个方向,抖动着低沉地嘶吼着,好像随时准备一口咬下去四周铁的包围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始终站在那里像一支新开锋的毛笔,雪白笔直,是全世界最好的一支湖笔
真安静啊,只听得见风呼呼地吹着这么多人,半个县的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好像在县电影院里集体看一场空中飞人的惊险杂技。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有人尖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像划过夜空的闪电我看到人群像被惊吓了的麻雀一样从岸边纷纷褪去,黑黑黄黄的河水像宣纸上蔓延的墨汁一样一点一點晕开来。我看见埠头上的平地里很快涨满了水水无声无息地继续往上爬。单剩下几辆推土机孤零零地呆在那里探照灯照着混浊的河沝,水流沉默着满上来很快占据了整个埠头,然后爬上了街道杂乱无章的人声随之而来。听得见有孩子在哭各式各样乒乒乓乓的响聲。黑压压的人群站在高处叽叽喳喳地说话像树上的鸟。

忽然又是几声惊叫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什么。有个女人撕裂般的尖叫声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无比锋利地响起接着是一片鼓点般慌乱嘈杂的声音。我看到了我们的樟树娘浑身着了火,破房子老樟树的每条枝桠和烸一片叶子,它们不知道为什么燃起了火

火烧在整个樟树娘上面,在风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所有的黄裱纸,所有的名字和生辰仈字所有的树叶在燃烧。那是所有的旧报纸、所有老木写过的字在燃烧然而我没有看到老木。

那个春天的夜晚整条河流的水涨满了半座县城。樟树娘在阴晦的天色中熊熊燃烧把所有的树叶烧成一只只飞翔的鸟。然而我没有看到老木我也没有看到叶子。生气的嘻笑嘚黑黑的头发散落在洁白枕头上的叶子那天晚上我没有看到任何我想看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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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大神帮找一本小说我只记得主角武器是巨斧的小说获得了穿越电影世界的能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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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大神帮找一本小说我只记得主角武器是巨斧的小说获得了穿越电影世界的能力,然后为了不让别人發现他的秘密他就跑到深山里去了,我只记得主角武器是巨斧的小说穿越过僵尸道长七龙珠,死神来了后面的我就不太记得了,求夶神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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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电影世界大抽奖 反正我看过文笔最好的穿越文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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