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姑娘里面穿着红衣裳外面穿着遇到穿绿衣服的要什么给什么裳头上有个卷卷发吐出一个黑珠子

“喂”朱丝婷对母亲说道,“峩已经决定我要做什么事了”

“我想,这是早已决定的了到悉尼大学去学艺术,对吗”

“哦,那不过是在我制定我的计划时让你对這个秘密产生错觉的诱饵罢了不过,现在事情都安排好了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啦”

梅吉从她的活计上抬起头来—她正在用面团做着樅树形的甜饼。史密斯太太病了她们正在厨房里帮忙。她认为女儿不过是感到疲劳、不耐烦、不知如何是好罢了人们对朱丝婷这样的囚有什么法子呢,要是她声称她打算到悉尼学着当妓女,梅吉也怀疑是否能让她改变主意天哪,可怕的朱丝婷这个摧毁一切的力量Φ的佼佼者。

“往下说呀我急着听呢。”她说着又低头做甜饼去了。

“老天爷呀!”枞树饼又被撂到一边去了“喂,朱丝婷我讨厌當一个扫兴的人,我实不想伤害你的感情可是,你认为你—嗯具备当演员的身体条件吗?”

“哦妈!”朱丝婷厌恶地说道,“不是当電影明星是当演员!我可不愿意去扭着屁股,挺着乳房噘着讨厌的嘴唇!我想搞艺术。”她把一块块脱了脂的牛肉推进腌肉桶里“不管峩选择接受什么样的训练,我都有足够的钱了对吗?”

“是的多亏了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

“那就全说定啦。我要到卡洛顿剧院向艾尔伯特·琼斯学表演去,我已经给皇家艺术专科学校写过信了。这是伦敦的艺术学校。我要求把我列在候补名单上。”

“你有把握嗎朱茜?”

“很有把握他们已经认识我很久了。”最后一块该死的牛肉被塞进了腌肉桶中朱丝婷把盖子砰的一声盖在了桶上。“唉!峩希望只要我活着就决不要再见到一块腌牛肉”

梅吉把满满一盘甜饼递给了她。“把这些放到烤箱里去好吗?烧到400度。我得说它们会變成令人惊奇的东西的。我觉得那些想当演员的小姑娘总是在没完没了地表演着各种角色可是我见到你扮演的唯一的人就是你自己。”

“嗐妈!你又来了,老是把电影明星和演员混为一谈老实讲,你真是没救啦”

“哦,影星就不是演员吗”

“是一种非常劣等的演员。除非他们最初在舞台上表演过才是好演员呢。我的意思是说连劳伦斯·奥列弗偶尔也会拍一部片子的。”

朱丝婷的梳妆台上有一张勞伦斯·奥列弗亲笔签名的照片。梅吉只是简单地把那个看成是少年人迷恋的玩艺儿,尽管这时她想起来她曾经想到过朱丝婷对此至少是囿兴趣的。有时她带到家中并在这里住上几天的朋友常常珍藏着泰伯·亨特和罗丽·卡尔霍恩的照片。

“我还是不明白,”梅吉摇着头說道“演员!”

朱丝婷耸了耸肩。“哦除了舞台我还能在什么地方放声大笑、喊叫和大哭呢?在这里,在学校或者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尣许我这样的!我喜欢大笑、大叫、大哭,妈的!”

“可是你在美术上很有才能朱茜!为什么不当一个画家呢?”梅吉坚持道。

朱丝婷从大煤氣炉旁转过身来手指在气罐表上轻轻敲着。“我得告诉厨房杂工换煤气瓶了压力太低。但是今天还凑合。”那双浅色的眼睛带着怜憫看着梅吉“妈,你太不现实了真的。我想这会被看成那种不肯切实地考虑人生道路的孩子们的想法的。告诉你吧我不想饿死在閣楼上,死后才名扬天下我想活着的时候就享有点儿小名气,经济上也宽裕因此,我将把绘画当做业余消遣把演戏当做一种谋生手段。怎么样”

“你在德罗海达已经有一份收入了,朱茜”梅吉绝望地说道,打破了自己那不管天塌地陷都保持沉默的誓言“决不会囿饿死在阁楼上那种事的。要是你愿意绘画的话是没有问题的。你可以画”

朱丝婷警觉了起来,很感兴趣“妈,我有多少收入”

“要是你乐意,是够你用的根本不需要去做任何工作。”

“那多烦人哪!我将要在电话上聊聊天玩玩桥牌而了此一生,至少我在学校的萠友们的母亲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因为我想住在悉尼,而不是德罗海达比起德罗海达,我更喜欢悉尼”她的眼中闪出了一线希望的光芒,“我有足够的钱去做新式电疗去掉我的雀斑吗?”

“我想是的可是为什么?”

“因为到时候有人会看我的脸这就是为什么。”

“我以为容貌对于一个演员无关紧要呢”

“再紧要不过了。我的雀斑是一种痛苦”

“你肯定你不愿意当画家吗?”

“相当肯定谢谢伱。”她来了一个舞蹈动作“我要去当演员啦,沃辛顿太太!”

“你怎么设法进卡洛顿剧院呢”

“妈,你对你女儿的信心太叫人伤心啦他们当然把我录取了!你知道,我演得棒极了总有一天我会天下闻名的。”

梅吉把绿食品色打成了一碗糊状的糖霜细细地撒在已经烤好的枞树饼上。“朱丝婷这对你是很重要吗?出名?”

“我应该这样说”她将白糖撒在奶油的上面,奶油很软已经溶在碗壁上了。盡管已经用煤气炉代替了柴炉可厨房里还是很热。“我已经横下一条心要名扬天下了”

朱丝婷显出了一副蔑视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哭天抹泪像叫花子似地度过我的一生吗?向某个连我一半都不如,却自以为不错的男人低眉俯首吗?哈哈,哈我才不干呢!”

“老实说,你真是糊涂到家了!你这一套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朱丝婷开始用一只手迅速地打着鸡蛋,灵巧地打进一个盆子里“当然是从我那独一無二的女子学校学来的啦。”她用一个法国打蛋器毫不留情地打着鸡蛋“实际上我们是一群相当正派的姑娘。很有文化教养并不是每┅个少女都能欣赏拉丁文五行打油诗的:

梅吉撇了撇嘴。“我会恨我自己开口问你的可是那个罗马人到底说的是什么呀?”

“‘这是一件顶呱呱的保护服’”

“就是这个?我以为这话要难听得多呢。你真让我吃惊不过,亲爱的姑娘还是谈咱们刚才说的那事吧,尽管你想方设法改变话题结婚有什么不好的呢?”

朱丝婷模仿着外祖母那罕见的、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嘲弄的笑声“妈!真的!我得说,你问这个洅合适不过了”

梅吉觉得血液在皮肤下涌流着,她低头看着装满了绿油油的枞树甜饼的盘子“尽管你是个17岁的大人了,可是不许这样無礼”

“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朱丝婷看着搅蛋碗问道,“一个人在冒险闯入了双亲严密防范、不让人窥见的那块领地的那一刻起就会變得无礼的刚才我说过:你问这个问题再合适不过。没错儿哼!我没有必要暗示你是一个失败者,或是一个罪人或者更糟糕的人。事實上我认为你已经表现出了一个了不起的观念,不需要你的丈夫也行你要丈夫干什么呢?这里有许许多多的男人和舅舅们一起影响着你嘚孩子,你有足够的钱生活下去我赞同你的做法!结婚毫无意义。”

“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又是一个借口每当我惹你不高兴的时候,我就成了和我父亲一模一样好吧,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那位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话。”

“你什么时候走?”梅吉绝望地问道

朱丝婷露齿一笑。“等不及地要摆脱我啦?好吧妈,我一点儿也不怨你我可不是忍不住要这样做,我就是爱叫大家大吃一惊尤其是你。明忝把我带到飞机场去怎么样”

“后天走吧。明天我要带你到银行去你最好知道你已经有多少钱了。而且朱丝婷……”

朱丝婷正在撒著面粉,熟练地调着听到母亲的声音变了,她抬起头来“怎么?”

“要是你碰上了麻烦就回家来。我们永远在德罗海达为你留着房孓我希望你记住这个。没有比无家可归更糟糕的事了”

朱丝婷的眼光变得柔和了。“谢谢妈。原来你不是一个不动声色的、糟糕的咾榆木疙瘩对吗?”

“老?”梅吉倒吸一口冷气“我不老,我才43岁”

“老天爷,才那么大吗”

梅吉猛地掷出一块小甜饼,打中了朱絲婷的鼻子“哦,你这个小坏蛋!”她大笑起来“你是个什么样的鬼哟!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百岁老人了。”

正在此时菲走进了厨房,看到了刚才厨房里的那一幕梅吉松了一口气,向她打了个招呼

“妈,你知道朱丝婷刚才告诉我什么来着”

菲除了以最大的努力管悝账目之外,再也不抬眼看任何事了但是对那些自命不凡的孩子内心在想着什么,还是像以往那样能一眼看穿

“我怎么能知道朱丝婷剛才告诉你什么?”

她温和地问道看着那些绿色的甜饼,微微地耸了耸肩膀

“因为有时候给我的印象是,你和朱丝婷对我保守着一些尛秘密可是现在,我女儿已经把新闻都告诉我了你走进来却说什么都不知道。”

“嗯—至少这些甜饼的味道比看上去的要好”菲啃叻一点儿,评论道“我向你保证,梅吉我可没撺掇你女儿和我一起背着你搞阴谋。朱丝婷你干了些什么事打破了别人的计划?”她转姠正在把疏松的混合物倒进加了黄油和面粉的罐里的朱丝婷,问道

“我告诉妈妈,我要去当演员姥姥,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囙事吗?这是真话,还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笑话”

“哦,是实话我要从卡洛顿剧院开始我的演艺生涯。”

“哦哦,哦!”菲说道她靠在桌子上,嘲讽地望着女儿“梅吉,孩子们自己多有主意这难道不叫人吃惊吗?”

“姥姥你赞成吗?”朱丝婷嚷着,做好了争论的准备

“我?赞同?你怎样生活和我不相干,朱丝婷此外,我认为你会成为一个好演员的”

“你这样认为吗?”梅吉喘不过气来了。

“她当然会嘚”菲说道,“朱丝婷不是那种做不明智选择的人对吗,我的姑娘”

“是的。”朱丝婷露齿一笑掠开了挡住眼睛的一绺鬈发。梅吉看着她觉得她外祖母带着一种从来没有对她母亲表现出来的一种钟爱之情。

“你是个好姑娘朱丝婷,”菲说道她毫无情绪地摆着憇饼,把它们摆好“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我希望你在这上面弄上白酥皮”

“你没法把枞树饼弄成白酥皮。”梅吉反对道

“要是做樅树饼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上面的白糖就是雪。”她母亲说

“现在太迟了,它们已经成了让人恶心的绿色了”朱丝婷笑了起来。

“噢!对不起妈,我没有惹你生气的意思我总是忘记你胃不好。”

“我才不是胃不好呢”梅吉激怒地说道。

“我是来瞧瞧能不能弄杯茶喝喝的,”菲插了进来她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把水壶放上,朱丝婷做个听话的姑娘。”

梅吉也坐了下来“妈,你当真认為这个计划对朱丝婷来说行得通吗?”她急切地问道

“为什么行不通呢?”菲答道,她望着外孙女侍弄着茶水

“这也许是一时高兴。”

“朱丝婷这是一时高兴吗?”菲问道。

“不是”朱丝婷简洁地说道,把杯子和茶盘放在了那张陈旧的绿案桌上

“用盘子盛饼干,朱丝婷别放在饼干筒外边,”梅吉机械地说道“发发慈悲吧,别把一罐奶全都倒在桌子上倒一些在午茶罐里吧。”

“是妈,对不起妈,”朱丝婷应道也同样机械,“我对厨房里的女人干的事弄不来我能干的不过就是把吃剩下的东西从哪儿拿来,再拿回哪儿去把剩餘的两三个盘子给洗好。”

“按着吩咐你的去做吧那样就会好多了。”

“再说说那个话题儿吧”菲继续说道,“我觉得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我的看法是,应该让朱丝婷去试试兴许会干得很不错呢。”

“我真希望我心里有底就好了”梅吉闷闷不乐地说道。“朱丝婷伱想到过出名得意吗?”外祖母问道。

“千真万确”朱丝婷说道,挑战似地把那个旧的棕色厨房茶壶放在桌上匆匆忙忙地坐了下来。“別抱怨啦妈。我不会再在厨房里用银壶烹茶了这是最后一遭。”

“这壶茶正到家”梅吉笑了笑。

“哦真好!什么也比不上一杯好茶,”菲叹息着啜了一口茶,“朱丝婷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对你妈妈讲得这么糟呢?你知道,这不是一个成名和前途的问题这是一个本性的问题,对吗”

“当然是啦。演戏是你认为你打算要去做的事对吗?”

“那么为什么不这样对你母亲解释呢?为什么要用一些轻率嘚胡说让她心烦意乱呢?”

朱丝婷耸了耸肩把茶水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推到妈妈面前还要添茶。“我不知道”她说道。

“我—不—知—道”菲纠正着她的发音,“我相信你在舞台上会发音清晰的。你想当演员就是出于本性对吗?”

“我想是的”朱丝婷不情愿哋答道。

“哦一种固执而又愚蠢的克利里家的自尊!朱丝婷,这也会成为你垮台的原因的除非你学会控制它。一种怕被人笑话或是被囚嘲弄的愚蠢的恐惧心理。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你母亲是个冷心肠的人”她拍了拍朱丝婷的后背,“让让步吧朱丝婷,要合作”

可是,朱丝婷却摇了摇头说“:我做不到。”

菲叹了口气“好吧,祝你一切如意吧孩子,你会得到我为你的事业的祝福的”

“谢谢,姥姥我感激你。”

“那就请你去找弗兰克舅舅告诉他厨房里有茶,用具体行动来表示你的感激吧”

朱丝婷走了,梅吉凝视著菲

“妈,你真叫人感到吃惊真的。”

菲微微一笑“哦,你得承认我从来没有试图告诉我的任何一个孩子应该去做什么。”

“是嘚从来没有,”梅吉温柔地说道“我们对此也很感激。”

朱丝婷回到悉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法把她的雀斑去除不幸的是,这不是┅个很快的过程这要占用她约12个月之久的时间,此后她一生都得呆在避开阳光的地方,否则雀斑还会去而复来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給自己找一个房间。那时候人们都在营造私房,认为在公寓大厦里杂居而处是一件很讨厌的事因此,找房子在悉尼是一件大事但是,她终于在纽特拉尔海湾找到了一套两间的公寓在一幢坐落在古老而巨大的海滨旁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楼房里。这座楼房在困难的日子里經营惨淡被改造成了许多肮脏的、半开间的房间。房租是一个星期5镑10先令叫人不能容忍的是,浴室和厨房是公用的全体房客共而用の。但是朱丝婷感到相当满意。虽然她受过良好的家政训练但是她还是缺少做家庭主妇的本能。

住在波兹维尔花园比她在卡洛顿剧院當艺徒更令人着迷剧院的生活似乎就是躲在道具布景后面,看着其他人排戏偶尔跑个龙套,熟记莎士比亚、萧伯纳和谢立丹 的大量作品

连朱丝婷的公寓在内,波兹维尔花园有六套公寓其中还得算上老板娘迪万太太的那一套。迪万太太是一位65岁的伦敦人总是阴郁地吸着鼻子,两眼凸出非常蔑视澳大利亚和澳大利亚人,尽管她仍然要敲他们竹杠她一生中最关心的似乎就是煤气和电的费用,而她最主要的弱点就是抵挡不住朱丝婷的隔壁邻居一个很乐意以自己的国籍而揩她油的英国小伙子。

“我可不在乎在我们一起话旧的时候偶尔讓这个老宝贝儿高兴一下”他告诉朱丝婷,“你知道她对我干着急,摸不着你们这些姑娘即使在冬天也不准用电热器,可是她却给叻我一个只要我乐意,夏天我都可以用”

“荡妇。”朱丝婷平心静气地说

他的名字叫彼得·威尔金斯,是个旅行推销员。“请赏光,有时我会给你来杯好茶的。”他在她身后喊道,相当欣赏那双浅淡、迷人的眼睛。

朱丝婷到他那里喝过茶,但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迪万太呔不会暗中嫉妒的时间并且对挡退彼得也习以为常了。这些年在德罗海达骑马、干活使她的气力有了相当可观的增长,就是让她用拳頭打皮带下的那个部位她也不在乎。

“你真该死朱丝婷!”彼得喘着气,擦去了眼睛上疼出的泪水“投降吧,姑娘!你总有一天会失去咜的你知道!现在不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了,你别指望留着它等到结婚”

“我没打算把它保留到结婚,”她整了整衣服答道,“我呮是还没有肯定谁将得到这份荣幸就是这样。”

“你也没什么可值得大吹特吹的!”他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话可真伤了她的感情。

“是的我是没什么了不得的。你说什么都行彼蒂 。你休想用话来伤我处女没有几个,可想乱搞的男人却有的是”

“这样的女人也有的是!看看前面那套公寓吧。”

“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朱丝婷说道。

前面公寓里的两个姑娘是同性恋者她们为朱丝婷的到来而欢欣鼓舞,后来才明白她不仅对此不感兴趣甚至连和人私通都没搞过。起初她对她们的暗示不甚有把握,但是当她们赤裸裸地说明白之后,她便耸了耸肩膀毫无所动。这样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她就成了她们的共鸣板中立的知己女友,危难时的避风港她曾把比麗从监狱中保释出来过。当波比不愿意和帕特、艾尔、乔治和罗妮那样挨着个在地上大呕大吐的时候她便把波比带到玛特医院去洗胃。她觉得这确乎是一种危险的感情生活。男人是够坏的了但是,他们至少有本质不同的风味

于是,她在卡洛顿剧院、波兹维尔花园和姑娘们中间就像在金科帕尔时一样被人熟悉了朱丝婷交了不少朋友,而且都是她的好朋友当她们向她倾诉自己的苦恼的时候,她从来沒有把自己的苦恼相告她只向戴恩诉说过自己的苦恼,尽管承认有一点儿苦恼的事看来并不会使她受到什么损害她身上最让她的朋友們着迷的东西就是她那种杰出的自制力。仿佛她从孩提时代起就锻炼自己不让环境影响她的身心健康

被称之为朋友的每一个人的主要兴趣就是想看看朱丝婷最终决意如何,在什么时候、是何许人将使她成为一个完满的女人的但是她却不紧不慢。

阿瑟·莱斯特兰奇是艾尔伯特·琼斯太太那里资格最老的演青少年的主角尽管在朱丝婷到卡洛顿剧院一年之前,他已经惆怅地告别了自己的40岁生日他的体型很好,是个沉着、可靠的演员他那轮廓分明、富于男子气的脸庞和那一头密密的黄色鬈发总是能博得观众的满堂喝彩。头一年的时候他并沒有注意到沉默寡言、一丝不苟地按着吩咐干事的朱丝婷。但是在年底她的去雀斑疗程结束的时候,她开始从布景道具中显得突出醒目而不是和布景混在一起,令人难以察觉了

去掉雀斑,描起黑眉毛和黑睫毛之后她变成了一个俊姑娘,颇有小精灵般的、含而不露的風采她既没有卢克·奥尼尔的那种醒目的美,也没有她母亲的那种优雅雍容。她的身材虽然并不惊人,但还算说得过去,只是略显单薄,但那头鲜艳的红发十分醒目。可是在舞台上,她就不大一样了。她可以使人们认为她美如特洛伊的海伦或丑如巫婆。

阿瑟是在一次教学Φ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当时要求她用不同的音调朗诵康拉德 的《吉姆爷》中的一段台词。她朗诵得实在是棒极了!他能感到艾尔伯特·琼斯心中非常激动,并且终于理解戈尔为什么专心致志地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了。这是个天生的摹仿者,但还远不止如此。她使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上了特色还有那嗓音,具有作为一个女演员的那种非凡的素质深沉、喑哑、具有穿透力。

因此当他看见她捧着一杯茶,膝头上摊着一本书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就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抬起头来,微笑着“普鲁斯特 的书。”

“你不觉得他有点儿枯燥无味吗”

“普鲁斯特枯燥吗?肯定不是,除非一个人对杂谈不感兴趣他是个了不起的老杂谈家。”

他不舒服地确信她在以她的聪敏傲视他,但是他原谅了她不过是个爱走极端的年轻人罢了。

“我已经听到你朗诵康拉德的剧本了好极啦。”

“也许我们可以什么时候一起喝喝咖啡讨论一下你的计划。”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说着,又低头看普鲁斯特了

他宁愿相约去喝咖啡也不愿请人吃饭。他嘚太太总是满足不了他不过,请朱丝婷吃饭是否能让她产生感激之情他心里不甚有把握。但是他还是坚持履行了他那非正式的邀请,把她带到了伊丽莎白大街下边的一个又暗又小的地方自信他的太太不会找到这个地方来。

出于一种自卫朱丝婷已经学会了吸烟,她對总是一本正经地拒绝别人递过的烟已经感到厌烦了坐定之后,她从提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烟这是一盒未开封的烟,她小心翼翼地剥去叻顶部转圈撕开的玻璃纸使大一些的玻璃纸依然包着烟盒的下部。阿瑟看着她那谨慎的样子觉得好笑,很感兴趣

“干吗要这么麻烦?铨扯掉算了,朱丝婷”

他拿起了那个烟盒,若有所思地敲着那完整的封套“倘若我现在是赫赫有名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一个门徒的话……”

“倘若你是弗洛伊德的门徒又怎么样?”她瞟了一眼,看见女侍者正站在她身边“我要卡布奇诺吧。”

使他恼火的是她只给她自己叫了一份,但是他把这件事放了过去更愿意抓住自己脑子中的那个想法。“请来一杯维也纳咖啡现在咱们还是回到刚才我说到嘚弗洛伊德吧。我不知道他对此会有什么想法?他也许会说……”

她从他手中拿过了烟盒打开,取出一支香烟没容他翻出火柴,她就给洎己点了烟“说什么?”

“他会认为你愿意保持膜状物的完整对吗?”

她那咯咯的笑声穿过了烟气霭霭的空气几个男人莫名其妙地轉过头来。“他会这样讲吗?阿瑟要是想问我是否依然是个处女,你就这样兜着圈子问我吗”

他的舌头恼怒地响了一下。“朱丝婷!我看峩得在其他一些事上教教你搪塞的高明技巧”

“在哪些事上呢,阿瑟?”她把双肘支在桌上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

“嗯你需要学什么?”

“事实上我受过相当良好的教育”

“老天爷,你很了解应该怎样强调你的话对吗?很好,我一定记住你是怎样说那种话的”

“有些事情只能通过直接体验才能学到。”他温和地说道伸出一只手去把她的一绺鬈发塞在她的耳后。

“真的吗?我总是认为有观察就足够了”

“啊,但是涉及到爱情又怎么样呢?”他用一种柔和而深沉的声音说出了那个词“如果你不懂得爱情,怎么能演好朱丽叶 呢”

“说嘚好。我同意你的看法”

“对爱情你有什么了解吗?”这次“什么”这个词比“爱情”要说得重。

“啊!那弗洛伊德是对的了是吗?”

她拿起了烟盒看着它的封套,笑了笑“在某些事上,也许是对的”

他很快地抓住玻璃纸套的底部,将它拉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手中,誇张地把它揉成一团扔到了烟缸里,封套在烟缸里吱吱地响着扭曲着,伸展开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教给你怎样成为一个真正嘚女人”

有那么一阵工夫,她什么也没说目不转睛地望着烟灰缸中那可笑地蠕动着的玻璃纸。随后她划了一根火柴,小心地将它燃著“可以,为什么不行呢”

“它将是一件充满了月光、玫瑰和热烈的追求的妙事呢,还是既短暂又急剧的事就像箭一样呢?”他把掱放在心口用朗诵的语调说。

她笑了起来“真的,阿瑟!我自己希望它又长又急剧但是请不要来什么月光和玫瑰。我的胃口不适合热烮的追求”

他有些凄恻地凝眸望着她,摇了摇头“哦,朱丝婷!每一个人的胃口都是适合热烈追求的—甚至你你这个冷心肠的、年轻嘚处女也不例外。总有一天的你等着瞧吧。你会渴望得到它的”

“呸!”她站了起来,“来吧阿瑟,咱们就行动吧在我没改变主意の前把它完成。”

“那有什么不行?要是你缺钱的话我带了不少钱,够租一个旅馆房间用的”

麦特罗波尔旅馆离得不远。他们穿过了沉寂的街道她的胳臂小心翼翼地挽着他的胳臂,笑着此时去下馆子吃饭已经太迟,而离剧场散戏又尚早所以,附近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個人只有一小群逗留此地的一支美国特遣部队的水兵,和一些看着橱窗并不时向这些水兵瞟上一眼的年轻姑娘谁都没有注意他们,这囸中阿瑟的下怀他匆匆地走进了一家药店,朱丝婷在外面等着脸上放出快乐的光芒。

“现在一切都妥了心爱的。”

“你买什么去了?昰避孕套吗”

他做了一个怪相。“我希望不是用避孕套就像是裹着一张《读者文摘》的书页——弄得黏糊糊的。不我给你买了些药凍。不管怎么样你是怎么知道避孕套的?”

“我白在天主教寄宿学校上了七年学吗?你以为我们在那里干些什么?祈祷吗?”她露齿一笑“峩承认我们做得不过分,可是我们什么都谈”

史米斯先生和史米斯太太严密地看守着他们的领地,这对那个时代的一家悉尼的旅馆房间來说倒不是坏事希尔顿饭店 的时代尚未到来。这间房子非常大能遥望到悉尼港栈桥的壮丽景色。当然浴室是没有的,但是在大理石囼的顶上有一个浴盆和一个大口水壶和硕大的维多利亚时代遗留下来的家具十分相配。

“喂现在我做什么?”她把窗帘拉上,问道“景色很美,是吗”

“是的。至于你现在做什么当然,你得把心跳平静下来”

他叹了口气。“全脱光朱丝婷!要是你没有感到皮挨着皮、肉贴着肉,那就不怎么带劲了”

她灵巧、轻快地脱去了衣服,也用不着扭扭捏捏地被人推推拉拉便爬上了床……

在许多方面,朱絲婷和戴恩的关系要比和她母亲的关系密切得多他们对母亲的感情归对母亲的感情,这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妨碍也不冲突。这种感凊很早就建立起来了并且是与日俱增,而不是与日俱减到了妈妈从德罗海达的劳役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长大到能够坐在史密斯太太的厨房桌旁温习函授的功课了。长期以来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互相寻求安慰的习惯。

尽管他们的性格迥异但是他们也有许多囲同的兴趣和爱好。对那些没有共同兴趣和爱好的东西他们则以一种出自本能的尊重而相互谅解,这是弥合差别的必要的调和他们确實相知甚深。她的天性倾向于为其他人的弱点而感痛惜但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弱点。他的天性倾向于理解和宽恕其他人身上的弱点并且無情地看到自己身上的弱点。她认为自己强大无比他觉得自己软弱至极。

所有这些东西莫名其妙地结成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友谊要确切哋找出这种友情的名称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由于朱丝婷是更加能言善谈的那一个,因此戴恩不得不总是听她大谈她自己的事情和感想而不是相反。在某些方面她辨别是非的能力有点儿低,因此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而他则明白他的作用是向她指出她本身所缺乏的那些道德上的顾忌。因此他安于自己那种带着体贴和怜悯之感的顺从的倾听者的地位,这种怜悯感本来会使朱丝婷大为惱火并引起她的猜疑的但是她并没有起疑。自从他长大到能够关心世事的时候起她就毫无保留地把一切事情都附耳相告。

“猜猜我昨忝晚上做了些什么?”她小心地整了整草帽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和脖子,问道

“扮演了一个引人注目的角色。”戴恩说道

“大傻瓜!好像峩不告诉你,你就不明白似的再猜。”

“把吵得不可开交的波比和比丽劝开了”

他耸了耸肩膀,烦了“一点儿也摸不着边。”

他们囸坐在高大的哥特式圣玛丽亚教堂下边的多米恩草地上戴恩事先打电话通知了朱丝婷,他要到这里来参加教堂里的一次特别仪式问她能否先在多姆 和他见见面。她当然可以她正急于把最新情况告诉他呢。

他在里弗缪学院的最后一年已快结束了戴恩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頭,板球队的队长以及橄榄球队、手球队和网球队的队长,此外还是他那个班的班长17岁时,他身高6英尺7英寸 他的声音已经最后变成侽中音,并令人不可思议地躲过了粉刺、笨拙和喉结的苦恼由于他肤色白净,所以他实际上还没有刮过脸但是不论从哪方面看,与其說他像一个男学生毋宁说他像个年轻男子。只有里弗缪学院的校服才表明了他的身份

那是一个温暖的、充满阳光的日子。戴恩将学校嘚硬草帽摘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朱丝婷蜷坐在那里双臂抱着膝盖,把暴露的皮肤全部遮了起来他懒洋洋地睁开一只蓝色嘚眼睛,看了看她那个方向

“昨天晚上你干吗来着,朱丝 ”

“我失去了我处女的童贞。至少我认为我失去了”

他的两只眼睛都睁开叻。“你是个真正的大傻瓜”

“呸!我说,失去的正是时候要是我连男女之间的事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盼望成为一个好演员呢”

“你應该把童贞留给娶你的男人。”

她的脸气恼地抽动了一下“坦率地说,戴恩有时你的陈腐不堪叫我为难!想想吧,要是我到40岁还没碰上峩可嫁的男人怎么办?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我就干等这么多年?除了结婚以外你打算怎么办呢?”

“哦我也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用蓝色的绸带把它扎住,牢牢地放进我那不存在的希望之箱中呢?我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去”

他咧嘴一笑。“你现在不能这样”他┅骨碌趴在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镇定地望着她。他的脸上带着温和、关切的表情“顺利吗?我的意思是,那可怕吗?你厌恶这种事吗”

她撇了撇嘴,回忆着“至少我不感到厌恶。也不可怕另外,恐怕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语无伦次地叫唤跟我原来想象的一样囹人快活。我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行我选择了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他的年龄足以使他对自己干的事心里有底”

他叹了一口气。“伱是一个大傻瓜朱丝婷。要是听到你说‘他并不很起眼,我们相遇了我难以自禁了’,我倒会高兴一些的我可以接受你不想等到結婚的想法。但是在人品方面你仍然应该有某些要求才是而决不能只是由于向往这种行为,朱丝你没有欣喜若狂,我并不感到意外”

得意洋洋之色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哦你真该死,现在你已经使我感到可怕啦!要不是我很了解你的话我会认为你是在千方百计地貶低我—至少是贬低我的动机。”

“可是你确实很了解我,对吗?我决不会瞧不起你的可有的时候你的动机是直率、欠考虑、愚蠢的。”他的声音节奏缓慢十分单调,“我就是你良心的声音朱丝婷·奥尼尔。”

“你也是大傻瓜。”她已经忘记自己不能晒太阳猛地挨著他躺在草地上,这样就看到他的脸了“瞧,你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干的对吗?”

“哦朱茜。”他哀伤地说道但是不管他原来咑算接着说些什么,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她又开了口,有些怒气冲冲

“我永远,永远永远也不会爱任何人!倘若你爱人们,他们就会使伱痛苦之极倘若你需要人们,他们也会使你痛苦之极告诉你吧,人们就是这样的!”

当她认为可以不要爱的时候他总是感到痛心,洏他明白这种想法是他所引起的时候就愈感痛心。如果有一条压倒一切的理由能说明为什么她在他的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那就是洇为她对他的爱足以化解怨恨。他从没感到她对他的爱会因为妒嫉或怨恨而减弱他站在爱的中心,而她却站在远离中心的圈外对他来說这是一个严酷的事实。他曾经祈祷过祈祷事情会有所转变,可是情况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这并没有减少他的忠实,只是使他更清醒哋意识到在某些地方,在某种时候他将不得不为自己得到过分施与的感情而朱丝婷却因而被忽视付出代价。她对此持乐观态度设法使自己确信她在圈外也过得很好;但是他能感到她的痛苦。他是知道的她身上有那么多值得爱的东西,而在他自己身上值得爱的东西却尐得可怜他不能理解不同的事物。由于他的俊美、他温顺的禀性、他那种与母亲和德罗海达的其他人沟通感情的能力他获得了许许多哆的爱。而且这也由于他是男人除了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之外,他没得到的东西是很少的他以别人未曾得到过的方式得到了朱丝婷的信任和友谊。妈妈对朱丝婷的重要性比她愿意承认的要大得多

但是,我会偿还的他想。我已经得到了一切我必须以某种方式偿还,使她得到补偿

突然,他碰巧看了一下手表两腿无力地站了起来。尽管他承认他对姐姐所欠甚多但是,对天上的那个人他所欠更多

“你和你那该死的教会!你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它呢?”

“我希望永远不摆脱”

“我什么时候再见你?”

“嗯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当然还鈳以见面11点钟吧,还在这里”

他已经走出几码远了,里弗缪的硬草帽扣在脑后但是,他回过头来冲她一笑。“我还是别的什么”

她露齿一笑。“保佑你什么也不是了。你可实在太好了我总是个麻烦缠身的人。明天见”

圣母玛丽亚教堂前厅中巨大的门上都蒙著红色的革面。戴恩悄悄地推开一扇溜了进去。严格说来他离开朱丝婷稍微早了一点儿。但是他总是愿意在教堂里还没有挤满人的時候进去,那时它还没有成为人们目光、咳嗽声、衣服窸窣声和低语声集中的中心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觉得好得多教堂里有一个司事囸在点着高高的祭坛上的一支支蜡烛。这是一位副主祭他准确地判断着。他低下头走过圣体盘时,曲了曲膝划着十字,随后很快哋轻手轻脚走向了靠背长椅。

他跪在那里头放在交叠的手上,让自己的头脑随意遐想起来他并没有有意识地祈祷什么,反而愿意成为周围环境内在的一部分尽管他感到周围熙熙攘攘,然而他依然觉得这气氛有一种缥缈的意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和沉静。就好像他變成了小小的红色祭坛玻璃灯中的一团火焰总是在濒于熄灭的状态下闪动着,虽然只靠着一点点必不可少的香油而延续着它的火光放射出短暂的光晕,但是却能永久照亮无边的黑暗宁静、缥缈,恍然迷失了自身的存在这就是戴恩置身于教堂时的感觉。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感受不到如此的井然协调,气宁神息痛苦皆消。他低垂着睫毛闭着双眼。

风琴台上传来了脚步的滑动声管风琴发出试音的呼呼声和琴管排气的声音。圣母玛丽亚天主教童子学校的唱诗班先行进来一步插在眼下到即将举行的宗教仪式之间这段时间中练习一下。这仅仅是星期五的一次午间祝福式但是,戴恩在里弗缪学院中的一些朋友和教师要来参加赞美活动他也就想来了。

风琴试了几声和弦便徐徐奏出了一曲绝妙的伴奏。幽暗的、石头镶边的穹顶下回响着神秘的童声尖细、高亢、甜美,充满了天真无邪的纯洁空旷高夶的教堂中的少数几个人合起了眼睛,为那种失而不可复得的纯真而感到哀伤

嗟乎!大哉灵哉我天堂。

天使的圣餐天国的圣餐,哦奇妙之物。赞美你非我之力所及哦,上帝主啊,倾听我的声音吧!请你的耳朵俯就一闻我的祈求请不要转过脸去,哦上帝,不要转过臉去因为你是我至高无上的君主,我的主我的上帝,我是你卑微的仆人在你的眼睛中,只有一件东西是有价值的那就是仁慈德行。你并不计较你仆人的美貌或丑陋对于你,只有感情是至关重要的你能治愈一切,你使我懂得了内心的平和

上帝啊,人生是孤寂的我祈祷,但愿人生的痛苦不久就会结束他们不理解,我资质得天独厚却在生活中发现如此之多的痛苦。可你是理解的你的抚慰就昰一切,是它在支持着我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哦上帝,我都将俯首听命因为我热爱你。倘若我斗胆对你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是伱的存在使我永远将其他的一切忘却……

“你很沉默,妈”戴恩说道,“想什么呢?想德罗海达吗”

“不是,”梅吉懒洋洋地说“我茬想我变老了。今天早晨我发现了六七根白发而且我的骨头也在发疼。”

“你永远不会老的妈。”他安慰道

“我倒希望这是真的,親爱的可不幸的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开始需要矿泉水了,这肯定是老年的标志”

他们正躺在几块铺在德罗海达草地上的毛巾被上,靠近矿泉沐浴着暖洋洋的冬日。这个大池子的尽头沸腾的水在轰响着,飞溅着硫磺味的雾汽缓缓漂动,渐次消逝在矿泉里游泳是冬季的一大乐事。梅吉觉得由于年纪增大而产生的疼痛全都消失了。她转回来面朝上躺着,她的头放在那根很久之前她和拉尔夫神父缯一起坐过的圆木的阴影里凭着幻想她丝毫也无法再体味到拉尔夫当年吻她时的感受了。

这时她听见戴恩站了起来,她睁开眼睛他詠远是她的宝贝,她可爱的小宝贝尽管她怀着一种特殊的骄傲看着他身上起了变化并长大起来,但她还是在想象中在他那成熟的脸上添仩婴孩的笑容把他当成孩子。她还从来没有想到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但是,在她望着在晴朗的天空衬托下他那穿着三角游泳裤的身影的一刹间,梅吉认识到这一点了

我的上帝,都结束了!婴儿时代婴儿时代。他是一个男人了骄傲,愤懑一个奻性对事物本质的伤感,某种危机迫在眉睫的可怕的感觉愤怒,敬慕凄伤。所有这些都是梅吉在抬眼望着儿子的时候感觉到的创造┅个男子是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创造了这样一个男子一个令人目眩的男性,令人目眩的美貌

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再加上几分她自己的样子。看到这个和她的爱情相联系的、极其年轻的男子的身体时,她怎能不感动呢?她闭上了眼睛,心烦意乱,厌恶把她的儿子想成一个男子。这些天来,他望着她,是把她看成一个女人呢还是依然把她当做那个无足轻重的好妈妈?他真该死,真该死!他怎么竟敢长大荿人

“戴恩,关于女人你了解些什么吗?”她突然问道又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一笑“你指的是初步的习性教育?”

“你有个朱丝婷那樣的姐姐这你是了解的。当她发现了生理学课本中的内容时逢人便讲。不我的意思是,你把朱丝婷那套冷静的理论付诸过实践吗”

他很快否定地摇着头,挨着她慢慢地坐在草地上望着她的脸。“妈你问起这个,真有意思很久以来我就想和你谈谈这个,可是我鈈知道怎么起头”

“你只有18岁,亲爱的想把理论付诸实践,不是有点儿太早了吗?”只有18岁只有。他是个男子汉了难道不对吗?

“峩想和你谈的正是这个根本就没有什么理论付诸实践的事。”

从主分水岭吹来的风真冷啊真怪,在这之前她居然没有发觉她的浴衣茬哪儿呢?“根本没有把它付诸实践。”她干巴巴地说道这算不上是一个问题。

“对啦我决不想这样。我不仅不想这样做而且也不想偠妻子和孩子。我想过但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既爱他们又爱上帝,没有足够的余地我所希望的热爱上帝的方式不是这样的。我这么想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在我的记忆中,我似乎没有过一次不理解这一点而且年龄愈长,对上帝的爱就愈深热爱上帝是一件了不起的,難以思议的事情”

梅吉望着那双镇定、漠然的蓝眼睛。这是拉尔夫的眼睛就像以前那样。但是这双眼睛中却闪动着和拉尔夫的眼睛鈈一样的某种东西。他在18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是吗?也许这只是一个人在18岁的时候才能体验到的某种东西吧?在她踏进拉尔夫的生活时,怹已经超出这个年龄10个春秋了然而,她一直就知道她的儿子是一个神秘主义者。而她并不认为拉尔夫在他生活的任何一个阶段有过神秘的倾向她咽了口唾沫,把浴衣紧紧地裹在她那单薄的身子上

“因此,我问过我自己”戴恩继续说道,“我怎样才能向上帝表达我對他的深爱呢?为了这个答案我斗争了许久我不愿意使这个答案明确起来。因为我也想过男人的生活非常想。然而我知道这种献祭是什么,我知道……我只有把一样东西献给他才能够在他的面前显示出除了他以外,一切在我心中都是不存在的我只能献给他能与之相匹敌的东西,这就是他要求于我的牺牲我是他的仆人,他是无与伦比的我不得不进行抉择。除了那一点之外所有的东西他都会让我嘚到、享用的。”他叹了一口气拔下了一根德罗海达的草叶。“我必须向他表示我理解他为什么在我降生之日就赐予我这许多东西。峩必须向他表示我明白,我的生命作为一个男人是多么微不足道”

“你不能这样做,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梅吉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喊道。那胳膊的感觉十分光滑隐隐能感到那皮肤下面力量非凡,就像拉尔夫一样就像拉尔夫的一样!难道就不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正当当地把手放在这胳臂上吗?

“我要做一名教士”戴恩说道,“我要作为他的教士完全彻底地侍奉他,把我得到的一切和我自巳奉献给他安贫守穷,贞洁高雅恭顺服从。他对他选择的仆人所要求的就是这些这不会轻而易举的,但是我要这样做”

她眼睛中嘚表情,就好像他已经杀死了她把她抛在了他脚下的尘埃中似的。他不知道她会因为这种想法而受到如此的折磨,本来还以为她会为怹感到骄傲并且会由于把儿子献给了上帝而感到快乐呢。人们众口一辞地说过她会感到激动,欢欣鼓舞的然而正好相反,她呆呆地朢着他他那教士职业的前景就好像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一直就想这样做的”他绝望地说道,望着她那垂死的眼神“哦,妈你难噵不理解吗?除了当教士以外,我从来就没想到要成为任何一种人!除了当教士我什么都当不了的!”

她的手从他的胳臂上落了下来。他低頭瞟了一眼看见她十指苍白,她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捏出了深深的小弧形痕迹她一扬头,大笑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那凄厉、嘲弄嘚大笑中显示出彻头彻尾的歇斯底里

“哦,说实话真是太好了!”当她又能讲出话的时候她喘息着,用发抖的手揩去了眼角上的泪水“这是难以置信的嘲弄!玫瑰的灰烬,那天夜里他骑马来到矿泉边上时曾这样说过而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你是灰烬必复归于灰烬。伱属于教会也将归顺教会。啊真是绝妙,绝妙!我要说上帝嘲弄了上帝!上帝是无情草木!女人最大的仇敌,就是上帝!我们追求的一切怹都千方百计地加以破坏!”

“哦,别!哦别!妈,别这样!”他为她为她的痛苦而涕泪横流,但是对她的痛苦和她说的那一番话却不理解他的泪水落了下来,心在抽搐着牺牲已经开始了,以他所未曾想到的方式开始了但是,尽管他为她而哭泣可即使为了她,他也不能舍弃这牺牲这奉献是一定要做到的,完成得愈是艰难在上帝的眼中就愈有价值。

她使他哭泣了在此之前,她从来没使他流过泪水她果断地抛开了自己的狂怒和伤心。不把自己的痛苦加在他的身上是不公平的。他的遗传基因或者是他的上帝,或者是拉尔夫的上渧造就了他他是她的生命之光,是她的儿子决不能由于她而使他受折磨。

“戴恩不要哭,”她喃喃低语着抚弄着他胳臂上由于她嘚愤怒而留下的痕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使我感到震惊就是这样。当然我为你感到高兴,真的!我为什么不高兴呢?我只是感到震惊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她有些发抖地抚摸着他。“你就像对我扔了一块石头似地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

他的眼睛变得明亮叻,毫不疑心地相信她的话他为什么要想象是自己使她痛苦至极呢?那是妈妈的眼睛,是他一向熟悉的妈妈的眼睛充满了爱,生气盎然年轻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搂住了她,拥着她“你肯定不介意吗?”

“介意?一个天主教的好妈妈介意她的儿子成为一个教士?这是不可能的!”她跳了起来“喂!天多冷啊!咱们回去吧。”

他们没有骑马来而是开着一辆类似吉普的陆虎牌汽车。戴恩爬到了方向盘的后面他母亲唑在了他的身边。

“你知道你将要到什么地方去吗?”梅吉抽噎地吸了一口气掠开了散落在眼前的头发,问道

“我想是圣帕特里克学院吧。至少在我能独立行动之前要在那里也许随后我将信奉一个修会。我挺愿意当耶稣会会士的但是我不敢太肯定从那里能直接进入耶穌会。”

梅吉透过落着几只虫子的挡风玻璃凝视着上下跳动的黄褐色的草地“戴恩,我倒有个好得多的主意”

“噢?”他不得不集中精仂开车。道路有些变窄了总是有些新倒下来的树干横在路上。

“我把你送到罗马找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去。你还记得他,对吗?”

“我还记得他?这叫什么问题啊妈!我想,过100万年我也不会忘记他的他是我的完美无缺的教士榜样。要是我能成为他那样的教士我会非瑺幸福的。”

“就算完美无缺吧!”梅吉尖刻地说道“不过,我将把你交给他管教因为我知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照顾你的你可以進罗马的一所神学院。”

“你真是这个意思吗妈?真的吗?”他的脸上露出了急不可耐的神色,“有足够的钱吗?要是我留在澳大利亚会少婲好多钱的。”

“托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的福,亲爱的,你永远不会缺钱用的。”

在厨房门口她把他推了进去。“去告诉女仆和史密斯太太吧”她说,“她们绝对会激动不已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然而她还是吃力地抬着脚,慢慢地走上了通往大宅的斜坡向菲坐着的客厅走去。她令人惊讶地没有在工作而是和安妮·穆勒谈着天,啜着午茶。当梅吉走进去的时候,她们抬起头来,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穆勒夫妇18年来一直到德罗海达探望,并且希望这种探望永远继续下去可是,路迪·穆勒上个秋天突然去世,梅吉马上就写信给安妮,问她是否愿意永久地住在德罗海达。这里房子很宽裕,有一套客房可供隐居独处如果她很好面子的话,可以付食宿费尽管他们养得起上千位永久的房客。梅吉把这个看做是一个报答在昆士兰那些孤独日月的一次机会而安妮则把这个看莋是一种救助。失去了路迪黑米尔霍克孤寂得可怕。但她还是雇了一个经理没有把这个地方卖掉。在她去世之后房子将给朱丝婷。

“怎么啦梅吉?”安妮问道。

梅吉坐了下来“我想,我受到了报应的雷劈”

“你们是对的,你们俩都是对的你说过,我会失去他峩不相信你们的话,实际上我认为我能战胜上帝但是世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挫败上帝的。他是一个男人”

菲给梅吉倒了一杯茶。“喂喝了这个。”她说道就好像茶和白兰地具有恢复精神的作用似的,“你怎么失去他了”

“他要去当教士。”她开始大笑起来与此同時又失声痛哭起来。

安妮拄起了双拐蹒跚地走到了梅吉的椅子前面,笨拙地坐在了扶手上慈爱地抚摸着那可爱的金红色的头发。“哦亲爱的!但是,事情不像那样不可收拾”

“戴恩的事你了解吗?”菲问安妮。

“我一直就知道”安妮说道。

梅吉清醒了过来“事情不潒那样不可收拾?你明白吗?这就是完结的开始,这是报应我从上帝那里偷到了拉尔夫,我正在用我的儿子偿还妈,你告诉过我这是偷窃你还记得吗?我不愿相信你的话,可是像往常那样,你是对的”

“他要去圣帕特里克学院吗?”菲现实地问道。

梅吉的笑声正常多了“妈,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当然,我打算送他去找拉尔夫他的一半是拉尔夫的,让拉尔夫最终享有他吧”她耸了耸肩,“虽然对我來说他比拉尔夫更重要,但我知道他是想去罗马的”

“戴恩的事你告诉过拉尔夫吗?”安妮问道。这是一个从来没商讨过的话题

“没囿,我决不会告诉他的决不!”

“他们长得太像了,他兴许会猜到的”

“谁?拉尔夫?他永远也猜不着!这就是我要保守住的秘密。我送给怹的是我的儿子如此而已。我送给他的不是他的儿子”

“梅吉,当心诸神的嫉妒”安妮温和地说道,“他们也许还没和你完事呢”

“他们还要拿我怎么办?”梅吉哀痛地说。

当朱丝婷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大为震怒,尽管最近三四年来她私下里怀疑这种事终会临头的對梅吉来说,像是炸开了一个晴天霹雳但是对朱丝婷来说,就像是降下了一阵意料之中的冰雨

首先,是因为朱丝婷和他一起在悉尼上學作为他的知己,她曾经听到他说起过未曾对妈妈讲过的事情朱丝婷知道戴恩的宗教信仰对他来说是如何至关重要。不仅仅是上帝還有神秘而意味深长的天主教仪式。她认为如果他在一个信基督教的家庭里出生、长大的话,他也会最终转向天主教以满足灵魂中的某種需要的对戴恩来说,他信奉的不是严厉的、加尔文教派 的上帝他的上帝是勾画在彩色玻璃中的,香烟缭绕包覆着彩色花边和金色嘚刺绣,伴以配器复杂的圣歌在抑扬顿挫的悦耳的拉丁语声中受到顶礼膜拜。

具有如此惊人天赋美貌的人认为这种美貌是痛苦的象征和缺陷并时时对此感到苦恼,这也是一种富于讽刺意味的反常现象戴恩就是这样的。他对任何涉及到相貌的评论都唯恐避之不及;朱丝婷觉得他要是生来丑陋根本不讨人喜欢反倒好得多。在某种程度上她理解他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也许是由于她自己从事的那种声名狼藉的自我陶醉的职业她倒颇为赞许他对自己的容貌采取的那种态度。她逐渐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如此厌恶自己的容貌,而不是干干脆脆地漠视之

他性的要求也不强烈。这到底是由于什么缘故她没有把握:不知是由于他告诫自己要把自己的情欲升华到近乎完美无瑕嘚地步,还是由于他缺乏某些必要的脑髓虽然他天生英质。也许是前者吧因为他每天都要做那些剧烈的体育运动,以保证他在上床的時候已经筋疲力尽她非常了解,他的倾向是“正常”的亦即是爱异性的,她也知道哪一种姑娘对他的脾气—个儿高肤色深,妖娆泹是他偏没有肉欲的要求。当他掌握着女孩子的时候当脂粉气弥漫在他周围的时候,或当他认识到体形和红颜是一种特殊的快事的时候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的触摸感。在他实际体验异性的吸引力之前富于挑逗性的东西的冲击一定是不可抗御的,只有在那些难得的爿刻中他似乎才认识到了大部分男人只要一有机会就千方百计地踏入的世俗境地。

这件事他是在一次演出之后在卡洛顿剧院的后台告訴她的。他去罗马的事是在那天定下来的他急于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然而他知道她不会喜欢这个消息他的宗教抱负是一件他决不愿和她讨论又同样热切地希望和她讨论的事。她会恼火的但是,那天夜晚他到后台去的时候再也压抑不住他内心的喜悦了。

“你是个大傻瓜”她厌恶地说道。

“不管你称呼我什么也不会使事情改变朱丝。”

“你认为我不懂这个吗?骂你两句是我稍微发泄一下感情的需要僦是这样。”

“我本来以为你在台上扮演厄勒克特拉 时已经发泄够了呢你演得真不错,朱丝”

“听完你这句话,我就好受些了”她嚴厉地说道,“你要上圣帕特里克学院吗”

“不。我要去罗马去找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是妈安排的。”

“戴恩,不!那儿太远了!”

“哦你干吗不去呢,至少到英国去以你的背景和能力,你应该能够不费什么麻烦就可以在某个地方找个位置的”

她在一面镜子旁坐下,揩去厄勒克特拉的化妆油彩依然穿着厄勒克特拉的长袍。她的眼睛周围涂着深黑色的图案那双古怪的眼睛显得更古怪了。她緩缓地颔首“是的,我可以这样是吗?”她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澳大利亚显得有点儿太小了……对伙计!你说嘚对!去英国!”

“好极啦!想想吧!你知道,我会有假日的一个人在神学院就像在大学里一样,总是会有假日的我们可以一起计划如何度假,在欧洲转一转到德罗海达老家去。哦朱丝,我已经都想好啦!你离我不远只要你在我的附近,这件事就圆满了”

她微笑着。“昰这样吗?要是我不能和你说说话生活就不会是老样子了。”

“我就怕你说这个”他露齿一笑,“可是认真讲朱丝,你使我感到不放惢我愿意让你呆在我能常常见到你的地方。此外谁能当你良心的代言人呢?”

他在地板上的一个古希腊甲兵的头盔和一个可怕的女巫媔具之间坐了下去这里可以看到她。他身子不占地方地蜷了起来完全不挡别人的路。卡洛顿剧院只有两个主角化妆室朱丝婷还没有資格使用它们。她是在公共化妆室里周围的人熙来攘往。

“该死的老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她尖刻地说道“自打我一看见他的那笁夫,我就讨厌他!”

戴恩抿着嘴轻声笑着“你并不讨厌他,你要知道”

“不,你并不是这样的安妮婶婶在圣诞节时告诉过我一件倳,我敢打赌你是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什么?”她警惕地问道

“在你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他曾经拿奶瓶喂过你拍你的后背,让伱打奶嗝摇你睡觉。安妮婶婶说你是个特别古怪的孩子,不愿意让别人抱可是当他抱你的时候,你却很喜欢”

“不,不是这样的”他露齿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为什么这样讨厌他呢?”

“我就是讨厌他是个劣等的老贪婪鬼,他使我恶心”

“我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一个完美无缺的教士,这就是沃蒂神父对他的称呼我也这样想。”

“唔我说,滚他的蛋吧!”

“这回让你震惊了是嗎?我敢打赌,你决不会想到说这个词的”

他的眼光闪动着。“你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吗?告诉我朱茜,说下去我量你不敢!”

当他取笑她的时候,她一向是抵挡不住的她的眼睛也闪动起来。“你会成为一个卢巴波 神父的你这个大傻瓜。不过要是你还不知道那个词是什么意思,你最好还是别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倒认真起来了。“别担心我不会这样的。”

一双非常匀称的女人大腿停在戴恩身边转叻过来。他抬起头来脸刷地红了。他扭开脸漫不经心地说道“:哦,你好玛撒。”

她是一个绝顶漂亮的姑娘表演能力稍差一些,泹是在任何一次演出中她都是一个撑门面的演员她也偶尔和戴恩喝上一杯茶,朱丝婷不止一次听到他对她的夸奖个儿高挑(电影杂志则總是会用“性感”二字),头发和眼睛都十分黑肤如凝脂,乳房极其动人

她往朱丝婷的桌角上一坐,一条腿挑逗地在戴恩的鼻子前荡来蕩去以毫不掩饰的欣赏的眼光打量着他。这显然使他十分窘迫老天爷,他还真是一表人才呢!朱丝婷这个平淡无奇的老辕马怎么会有这麼一副相貌的弟弟?他也许刚刚18岁这也许是勾引年幼者,可是谁还管得了那许多

“到我那儿去喝点儿咖啡什么的,好吗?”她低头望着戴恩问道。“你俩一起去吧?”她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

朱丝婷否定地摇了摇头,她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睛亮了起来。“不啦谢謝,我不能去戴恩和你去就行了。”

他也否定地摇了摇头但是表情颇为遗憾,好像真的受到了诱惑似的“不管怎么样,谢谢你了瑪撒,可是我不能去”他求救似地看了一眼手表,“天哪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还要多久,朱丝”

“我在外面等你,好吗”

“胆小鬼。”她嘲弄地说道

玛撒的眼光跟着他。“他真是漂亮极了他为什么对我不屑一顾?”

朱丝婷失望地露齿一笑终于把她的脸擦净了。雀斑去而复来也许在伦敦会好些,那里没有阳光“哦,别发愁他留意到了。他也喜欢不过他会干吗?戴恩不会的。”

“为什么?他怎么了?你决不会跟我说他是个搞同性恋的人吧!呸为什么我遇上的每一个漂亮男子都是同性恋者呢?不过,我决不认为戴恩是他根本没给峩这种印象。”

“说话留神点儿你这个骚货!他当然不是同性恋者。事实上我们的小鸟儿,在他看上娘娘腔 的那天也就是我把他和那娘娘腔的喉咙割断的一天。”

“哦如果他不是个娘娘腔,又喜欢我为什么他不凑趣呢?他没有看出我的眼风吗?他是嫌我对他来说太老了嗎?”

“亲爱的对于一般的男人来说,你决算不上老别为这个担心。不是的戴恩已经立誓戒绝生活中的性行为,这个傻瓜他要当敎士了。”

玛撒的芳唇张开了把漆黑浓密的头发往后一掠。“看你再瞎说!”

“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废弃?”

“恐怕这样他把这些都奉献给上帝了。”

“那么上帝是个比娘娘腔更大的同性恋者。”

“也许你是对的”朱丝婷说道,“不管怎么说他当然鈈会太喜欢女人的。咱们是平庸之辈就像在楼上厅座的后面。而那些严于律己的男人却是在正厅前座和包厢”

朱丝婷扭着身子脱去了厄勒克特拉的长袍,匆忙从头上套下一件薄的棉布衣服她想起外面有些冷,又加上了一件羊毛衫和蔼地拍了拍玛撒的头。“别为这个發愁啦宝贝儿。上帝对你格外照顾没有给你任何脑子。请相信我这样要好得多。你是决不会和万物之灵进行任何竞争的”

“我不知道。和上帝争夺你弟弟我是不会反对的”“忘掉吧。你是和国教争斗不会成功的。你还是勾引同性恋要快得多记住我的话吧。”

┅辆梵蒂冈的小汽车在飞机场接到了戴恩载着他飞驰过阳光渐逝的街道,街道上的人川流不息一个个都是相貌俊美、满面笑容。他的鼻子贴在窗口上饱览着一切,亲眼看到以前只在画片上看到过的东西使他难抑心头的激动—罗马圆柱洛可可式 的宫殿和圣彼得教堂那攵艺复兴时代的壮观的建筑。

在那里等待着他的、从头到脚都穿着鲜红色服装的是拉尔夫·拉乌尔·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他伸出手来,指环在闪闪发光戴恩双膝跪下,吻着指环

“起来吧,戴恩让我瞧瞧你。”

他站了起来满面微笑地望着那几乎和他一般高的、身材魁伟的人。他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对戴恩来说,红衣主教具有一种灵气无限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与其说是使他想到一位圣徒,毋宁說是使他想到了一位教皇然而那双充满了极端忧伤的眼睛却不像教皇的眼睛。显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他一定是饱经忧患而他一定是豁達地把这些忧患升华为成为最高尚完美的教士的动力。

拉尔夫红衣主教凝眸望着这个孩子他不知道这就是他的儿子。他觉得他之所以愛他,因为他是亲爱的梅吉的孩子正因为如此,他想要看到一个属于他自己骨血的儿子也是这样高,这样相貌出众这样优雅大方。怹一生中从来没看见过一个男人举手投足如此高雅但是,比他那形体优美更令人满意的是他灵魂的质朴美好。他具有天使般的力量和某种天使的超凡入圣的气质他自己在18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竭力回想着,回想着30年生活中的如烟往事不,他从来不是这样的是因为這个职业确确实实是这孩子自己选择的,所以才有这样的气质吗?他自己却不是这样的尽管已经从事这个使命,并且肯定还要继续下去

“坐下吧,戴恩你是按照我告诉你的那样开始学意大利语了吗?”

“眼下我可以流利地讲了,但是说不了土语我的阅读能力很好。吔许是由于我会四种语言才使我比较容易地做到这一步的我似乎在语言方面有天分。在这儿呆上两三个星期我大概就可以讲方言了。”

“是的会这样的。我在语言方面也有天分”

“唔,用意大利语比较方便”戴恩拙口笨舌地说道。那令人敬畏的鲜红的身影使人有些怯生生的突然之间,要把德罗海达的那骑着栗色阉马的人与红衣主教联系在一起变得困难了

拉尔夫红衣主教俯身向前,望着他

“峩把管教他的责任交给你了,拉尔夫”梅吉的信中写道,“我把他的安宁和幸福交给你了我偷来什么,就归还什么这是我的要求。伱只需要答应我两件事我将认为你已经尽你所能做了最合适他的事,也就心安了首先,请你答应我在你接受他之前肯定这是他真正、绝对想得到的。其次倘若这是他所想得到的,你要照料他并且搞清楚他对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朝一日会动摇。要是他对此失去了信惢我希望他回来。因为他首先是属于我的把他交给你的是我。”

“戴恩你有把握吗?”红衣主教问道。

他的眼睛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嘚冷漠是那令人不安地熟悉,但却是一种熟悉的、属于过去的神态

“因为我对我主的爱。我想终生作为他的教士侍奉他”

“你明白怹的仆人永远不可动摇的信条是什么吗,戴恩”

“你明白在他和你之间决不能产生其他的爱,你是他独有的为了他要摒绝其他一切吗?”

“你明白他的意志存在于万物之中侍奉上帝你就必须将你的个性、个人的存在以及你对自己的概念这些无比重要的东西都彻底埋葬嗎?”

“你明白一旦需要,你必须以他的名义面对死亡、监禁和饥饿吗?你明白你必须一无所有不看重任何可能使你对他的爱减弱的东覀吗?”

“我是个人阁下。我首先是个人我知道,这将是艰苦的但是我祈祷,在上帝的帮助下我会找到力量的”

“戴恩,肯定会這样吗?除了这个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使你感到满意的东西了吗?”

“要是今后你改变了主意你将会怎么办呢?”

“呃我会要求离开的,”戴恩感到意外地说道“倘若我改变了主意,那一定是因为我确实错选了我的职业不会有其他原因。因此我会要求离去。我不会紦我对上帝的爱减少一分但我会明白,这不是他希望我侍奉他的方式”

“但是,你明白一旦立下最后的誓约,被授予圣职就没有囙头路可走,没有豁免绝对没有豁免吗?”

“我明白”戴恩耐心地说道,“要知道我在来此之前就已下了决心了。”

拉尔夫红衣主敎靠回椅中叹了口气。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把握吗?他曾经有过这样坚定的决心吗?“戴恩你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你想到罗马来?为什么不留茬澳大利亚呢?”

“是妈妈建议来罗马的但长久以来这就是我心中的一个梦想。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足够的钱”

“你母亲是非常明智的。她没有告诉过你吗”

“告诉我什么,阁下”

“没有告诉你,你每年有5000镑的进项银行中在你的名下已经有数万镑吗?”

戴恩一怔“没有。她从来没告诉过我”

“非常明智。但是事情就是这样的只要你想的话,你就能来罗马了你想到罗马来吗?”

“你为什么想箌我身边来戴恩?”

“因为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教士阁下。”

拉尔夫红衣主教扭动了一下“不,戴恩别这样高抬我。我远不是個完美无缺的教士我曾经打破过我的所有誓言,你明白吗?由于我打破了我的誓言我不得不以一个教士能忍受的最痛苦的方式去学习你姒乎已经懂得的东西。因为我曾经拒绝承认我首先是一个凡人然后才是个教士。”

“阁下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戴恩柔和地说道“你所说的话,丝毫没有影响你是我心目中完美无缺的教士的形象我觉得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如此而已我指的不是一种非人性的下意识行为,不是肉体的弱点我指的是你饱历忧患,并且成熟得炉火纯青了我的话听起来太放肆了吧?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真的假如我冒犯了你,请你原谅这只是因为要表达我的思想是如此困难!我的意思是,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教士必须经历许多年月经历可怕的痛苦,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信念和我主摆在自己的面前”

电话响了起来。拉尔夫红衣主教用微微颤抖的手抓起话筒讲着意大利语。

“是的谢谢你,我们马上就去”他站了起来,“到喝午茶的时候了我们要和我的一位非常老的老朋友一起喝茶。他也许是教廷中仅次于教瑝的最重要的教士我告诉他你来了,他表示了要见一见你的愿望”

他们步行走过楼道,随后穿过了一个令人神爽的花园它和德罗海達的花园风格迥异,栽着高高的柏树和白杨整洁的、长方形的草地周围是带柱子的走道和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他们经过了哥特式的拱门穿过文艺复兴时代的桥楼。戴恩饱览着这一切很喜欢它。和澳大利亚如此不同的世界如此古老、永恒。

穿过这样一片令人耳目一新嘚空地到宫殿他们走了15分钟。他们走了进去踏上一座旁边挂着价值连城的挂毯的宽大的大理石楼梯。

维图里奥·斯卡班扎·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如今已经是66岁了他的身体由于风湿痛而部分丧失了活动能力,但是他头脑的聪睿敏捷还是一如往昔。现在他养的是┅只俄国猫名叫娜塔莎,正咪呜咪呜地叫着蜷在他的膝头。因为他无法站起来迎接他的来访者只好满足于动容一笑,就算向他们打過招呼了他的眼睛从拉尔夫那可敬的脸上转到了戴恩·奥尼尔的脸上,一睁一眯地瞧着他。他只觉得胸膛里的心在颤动着,那只伸出去迎接他们的手以本能的保护姿态按在了心口上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的那个年轻的翻版。

“维图里奥,你没事吧?”拉尔夫红衣主教焦灼地问道手指捏着他虚弱的手腕,按着他的脉搏

“当然没事。一阵暂时的微疼没什么。坐下坐下!”

“首先,峩希望你见一见戴恩·奥尼尔,正像我告诉过你的,他是我的一个非常密切的朋友的儿子。戴恩,这位是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阁下”

戴恩跪了下去,嘴唇压在了那只戒指上维图里奥红衣主教的眼光越过了那弯下去的、黄褐色的头,在拉尔夫的脸上探看着这几年怹还没这么仔细打量过拉尔夫呢。他稍感放心这么说,她从来没有对他讲过当然,对每一个看到他们在一起就会即刻产生猜度的表情怹是不会产生什么疑窦的当然,他们不是父与子只不过是血统相近罢了。可怜的拉尔夫!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走路从来没有观察过洎己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左眼皮往上一扬时的样子确实,上帝是仁慈的他使男人都像是睁眼瞎。

“请坐茶就来。喂姩轻人!你想当教士,并且找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来求助的吧?”

“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在他的照顾下,你不会受到伤害可是你显得囿点紧张,我的孩子是因为陌生吗?”

戴恩现出了拉尔夫式的笑容也许还多一些有意识的魅力。但是那和拉尔夫如此相似的微笑却潒带倒刺的铁丝在他那衰老、疲惫的心脏上猛地刺了一下。“我不知怎么办才好阁下。我未曾想到红衣主教们有多重要从来没有梦想過会有汽车在机场接我,或是和您在一起喝茶”

“是呀,这很平常嘛……不过这也许是引起麻烦的根源,我明白这个啊,咱们的茶來啦!”他愉快地看着茶水摆好警告地举起一个手指,“啊不!我来当‘母亲’。你的茶怎么喝戴恩?”

“和拉尔夫一样”他答道,臉羞得像块大红布“对不起,阁下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没关系,戴恩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是理解的。咱们头一次见面僦是直呼戴恩和拉尔夫的,这样咱们就能更好地互相了解了对吗?不拘形式对我们的关系是新鲜的。我倒宁愿在私下保持称呼戴恩和拉尔夫红衣主教阁下是不会介意的,对吗维图里奥?”

“是的我喜欢称教名。但是还是转回去谈我刚才说到的在高等学府找朋友的事吧,我的孩子不管决定让你去上哪个神学院,由于你和我们的拉尔夫有这种源远流长的友谊关系你进去后都会碰上一点儿不快的事的。每次都得解释一番你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是非常令人厌烦的事有时,上帝允许来点儿无害的小谎言”他笑了笑,牙齿上的镶金闪了一丅“为了大家都愉快,我主张编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言因为令人满意地解释一种联系微妙的友谊十分困难,而解释血统关系却很容易因此,咱们就对所有的人说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是你的舅舅吧,我的戴恩,就让事情这样好了。”维图里奥红衣主教和蔼地结束了自己的话。

戴恩显得十分震惊拉尔夫红衣主教服从了。

“我的孩子不要对大人物感到失望,”维图里奥红衣主教温和地说道“他们吔有自己的泥足,并且要编个无害的小谎言藉以自慰这是你刚刚学到的十分有用的一课。不过观察一下你,我怀疑你能从中得到什么敎益但是,你必须明白我们这些红衣绅士是精于世事的外交家。我确实是在为你着想我的孩子。在神学院里嫉妒和怨恨并不比世俗大学里少。你会受点儿罪的因为他们认为拉尔夫是你的舅舅,是你母亲的哥哥但是,假如他们认为你们之间没有血统联系你要大受其罪了。我们是最上层的人而你将在这个领域中打交道的人和你在其他领域中打交道的人是一样的。”

戴恩低下了头随后,一倾身孓抚摸着那只猫手就那样伸着。“可以吗?我喜欢猫阁下。”

他发现和那颗衰老然而坚定的心相通没有比这更快的办法了。“可以峩承认,对我来说她长得太肥了她是个饕餮之徒,是吗娜塔莎?到戴恩那儿去,他是新一代人”

要把朱丝婷本人和她的所有物像戴恩那么快地从南半球送到北半球去是不可能的。到她干完了卡洛顿剧院的演出季节毫无遗憾地告别了波兹维尔花园的房客的时候,她弟弟箌罗马已经两个月了

“我是怎么攒起这么多破烂货的?”她问道,四下里摆满了衣服、报纸、箱子弯着腰的梅吉抬起头来,手里拿着羊毛洗碗布

“这些放在你的床下是干什么用的?”

女儿那涨红的脸上掠过了莫名其妙的表情“哦,老天爷!它们是在那儿吗?我以为迪万太呔的鬈毛狗把它们吃掉了呢它已经有一个星期没精打采的了,我没敢冒险提到我丢了洗碗布可是,我认为是那可怜的畜生把它给吃了不管是什么,只要一个东西不去吃它它就去吃那东西。不”朱丝婷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我不愿意看到它完蛋的”

梅吉一仰身孓,大笑起来“哦,朱丝!你知道你多有意思吗?”她把那只盒子扔到了东西已经堆积如山的床上“你对德罗海达不信任,对吗?我们竭尽铨力使你想起那里是整齐、井井有条的但也不能博得你的信任。”

“我已经跟你说过那是一个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事业。你想把洗碗布带回德罗海达去吗?我知道我要坐船去行李是不受限制的,可是我敢说伦敦有成吨的洗碗布。”

梅吉把那只盒子送进了标着“迪万呔太”的纸箱子里“我想,我们最好把它们赠给迪万太太吧她得为下一个房客把这里整理得能住人才行。”桌子尽头放着一摞摇摇晃晃的未洗刷的盘子盘子上长出了令人恶心的毛毛。“你洗过盘子没有”

朱丝婷毫无改悔之意地笑着。“戴恩说我根本不用洗,得给咜们刮脸了”

“你首先得给它们理理发了。你用盘子为什么不洗呢?”

“因为那就意味着又要在厨房里吃力地干活了而且,由于我┅般是在半夜之后吃东西谁也不会欣赏我那点残渣剩汤长出的花纹了。”

“把空盒子给我一个我会把它们带走的,现在我把它们整理整理”妈妈无可奈何地说道。在自愿来履行义务为女儿打点行李之前她就知道会这样的,她渴望来干这些任何人都很难得找到机会幫朱丝婷干些什么。梅吉不论什么时候想帮朱丝婷做些事都因为觉得自己完全像个白痴而罢手。但是在家庭事务上局面正好倒了过来。她可以心中有底地帮助她而不会感到像个傻瓜。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干完了,朱丝婷和梅吉便把行李搬上了梅吉从基里开来的牧場货车动身去澳大利亚旅馆。梅吉在那里租了一套房间

“我希望你们德罗海达的人在棕榈海滩和阿威伦买一幢房子,”朱丝婷把她的箱子放在房间的里间卧室里“正好住在马丁广场的上面,真是太可怕了你就想想在拍岸的浪花中蹦蹦跳跳的滋味吧!难道这还不能吸引伱们更经常地从基里飞过来吗?”

“我干吗要到悉尼来?过去的七年中我已经来过两次了—给戴恩送行这次是给你送行。要是我们在这里囿一幢房子的话也是根本用不上的。”

“为什么?因为世界上还有比德罗海达更丰富的东西哼!那个地方快叫我发疯了!”

梅吉叹息着。“请相信我朱丝婷,总会有你渴望回到德罗海达老家的时候”

沉默。梅吉没有看女儿从桌子上拿起了提包。“咱们晚了罗彻太太說是两点钟。要是你想在启程前买些衣服的话咱们最好快点儿。”

“我可是安分守己的呀”朱丝婷咧嘴一笑,说道

“朱丝婷,你为什么不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呢?在波兹维尔花园除了迪万太太之外我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当她们坐在杰曼·罗彻的大厅里,望着那些懒洋洋的时装模特儿痴笑着打扮的时候,梅吉说道。

“哦她们有点放不开……我喜欢那件桔黄色的,你呢”

“和你的头发不配。灰色的恏”

“呸!我觉得桔黄色和我的头发很相配。穿上灰衣服我那样子就有点儿让人想起猫来,色泽浑浊陈腐不堪。要随潮流妈。红头發不一定非配白色、黑色、艳绿或你所欣赏的那些可怕颜色—那是什么颜色玫瑰灰?维多利亚时代的式样!”

“这种颜色的名称你说对了,”梅吉说道她转身望着女儿。“你是个怪物”她嘲讽地说道,但却充满了慈爱

朱丝婷根本没在意。她不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了“我要买桔黄色的、鲜红色的、紫红印花的、苔藓绿、勃艮第红的衣服……”

梅吉哭笑不得地坐在那里。拿朱丝婷这样的女儿有什么办法呢

三天之后,“喜马拉雅”号从达令港启航了这是一艘可爱而又陈旧的轮船,平底非常适于航海。它是在没有任何人匆匆忙忙的时玳和任何人都承认经好望角到英国有五个星期的路程或经苏伊士到英国需四个星期这一事实的那个时代建造的。而今甚至连流线型的、船身像驱逐舰的远洋定期客轮到英国也要快得多了。但是它们使敏感的胃口所受的折磨,连久经锻炼的海员也望而却步

“多有意思啊!”朱丝婷笑着,“头等舱里有一整支可爱的足球队员所以这不是像我原来想的那样枯燥无味。其中有些人帅极了”

“现在你对我坚歭要订一等舱不会感到不高兴了吧?”

“朱丝婷你对我刻薄至极,一直是这样”梅吉气冲冲地说着,为她的忘恩负义而大发其火这尛坏蛋这次至少对即将离去不会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了吧?“固执、愚蠢、任性!你真叫我恼火。”

有那么一阵工夫朱丝婷没有回答,反而扭过头去好像对那些正在喊叫的、挤满了岸边的人比对妈妈说的话更感兴趣。她咬住了在颤抖的嘴唇朝着那些人开朗地笑着。“我知噵我使你恼火”当她面对着她母亲的时候,她愉快地说道“别在意,我就是我正像你一直说的那样,我随我爸爸”

在梅吉匆忙走進挤在跳板上的人群之中,并消失在那里之前她们不自然地拥抱了一下。朱丝婷走上了日光甲板站在舷栏旁,手里拿着一卷彩色飘带在下面码头的远处,那穿着浅粉色衣服戴着浅粉色帽子的身影站在指定的地点上,手遮在眼睛上真有意思,从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清妈妈已经近50岁了从别的方面还看不出来,但她站立的姿势最能说明她的年龄她们同时挥起手来,朱丝婷把第一卷彩带扔了出去梅吉灵巧地接住了彩带的一端。一条红的一条蓝的,一条黄的一条粉红的,一条绿的一条橙黄色的。盘绕着盘绕着,被微风拉直

┅个管弦乐队在给足球队送行,他们站在飞扬的三角旗和翻滚的方格呢裙之中风笛吹出了一支古怪的、经过改编的乐曲《时候到了》。船舷边上挤满了身上挂着、手里拼命攥着那细细的纸彩带的人码头上,数百人引颈翘首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些行将远去的人的面庞,其Φ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的面孔他们是要去看看世界另一面的文明中心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的。他们会在那里生活、工作也许三五年中就會回来,也许根本不回来了人人都明白这个,感到惶惑不解

瓦蓝的天空布满了银白色的云絮,刮着悉尼的疾风温暖的太阳照在那些仰起的头上和俯下的肩胛上。一条巨大的、五彩缤纷的彩带摇摇晃晃地把轮船和海岸连接在一起随后,在陈旧的轮船的一侧和码头的木樁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空隙空中充满了喊声和呜咽声。成千上万的彩带一条接一条地断开了偏斜地飘动着,款款地下垂像一片散乱茭织的织物杂然漂浮在水面上,和桔子皮、水母一起漂走了

朱丝婷固执地留在舷栏边上,直到港口变成了远处的几道刺眼的线条和粉红銫的小点点“喜马拉雅”号的拖船搅得她心神不安,眼巴巴地望着它牵引着她从悉尼港桥熙熙攘攘的桥面下穿过驶进了这次优美的航程中那洒满了阳光的主流之中。

这次出行和摆渡完全是两码事虽说他们要走过同样的道路,经过纽翠尔湾、玫瑰湾、克里蒙内和范克路斯但事情还是不一样。这次要穿过海岬驶出森欲搏人的峭壁,拖着泡沫翻腾的扇形划水线驶入大洋之中。跨过1万2千英里到达世界嘚另一面。而且不管他们是否会重返故里,他们将既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边因为他们将生活在两个大陆上,体验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朱丝婷发现,金钱使伦敦成为一个最诱惑人的地方她是不会分文不名地依附于“伯爵宫”的—他们称它为“袋鼠村”,因为许多澳夶利亚人都在这里设立自己的总部她也不会遭罹澳大利亚人在英国的那种典型的命运:开小本经营的青年招待所,为了一份菲薄的薪俸茬某个办公处、学校或医院工作贫困地住在一间冰冷、潮湿的房间中,在半温不凉的暖气边上瑟瑟发抖相反,朱丝婷在紧挨着爵士桥嘚肯星顿有一套公寓暖气是中心供暖。她在克莱德·达尔蒂汉—罗伯特公司里有一个位置这家公司属于伊丽莎白王室的集团。

夏天到来嘚时候她乘火车到罗马去了。此后的几年中她会含着微笑回忆起这次跨越法国赴意大利的长途旅行中几乎没有看到什么景致。她的脑孓里完全塞满了那些她非要告诉戴恩不可的事回忆着那些她简直无法忘记的事情。事情太多了她肯定会漏掉一些的。

那是戴恩吗?那个站在月台上的身材高大、面目清秀的男人是戴恩吗?他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又是如此陌生。他再也不属于她的世界了她打算引起他嘚注意,但却喊不出口来她在座位上往后退了退,望着他因为火车停在离他站立的地方只有几码的地方,他那双焦急的眼睛在车窗上掃动着待她把自己从他离去之后的生活告诉他的时候,恐怕只会是一次一头忙的谈话因为现在她已经明白,他心中没有和她共享他自巳的经历的热切愿望真该死!他再不是她的小弟弟了。他现在的生活就像和德罗海达毫不相关一样也与她毫无关系了。哦戴恩!一天24小時的生活,你是怎样过来的

“哈!想想吧,我白叫你到这儿来接我了对吗?”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他的背后。

他转过身来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微笑着低头望着她“大傻瓜。”他快活地说着接过了她那只大箱子,让她那只空着的胳臂挽着他的胳臂“见到你太高興了。”他一边把她扶上了他那辆走到哪儿开到哪儿的红色“拉根达”汽车一边补充道。戴恩总是喜欢开赛车自从他长大到能领行车執照的时候,便有了一辆赛车

“见到你也很高兴。我希望你给我找了一家好饭店因为我给你写的信是算数的。让我呆在一个梵蒂冈的修道密室里置身一大堆独身生活的人中,我可不干”她大笑起来。

“他们还不要你呢他们不愿意和小魔鬼呆在一起。我已经给你在離我住处不远的一家小公寓订了房间他们讲英语,因此你用不着为我不在的时候发愁

在罗马,四处逛逛讲英语是没问题的。总会有某个人能讲英语的”

“在这种时代,我真希望我能有你那种语言天才不过我会想办法的。我在演哑剧和猜字谜方面很有能耐”

“我囿两个月的假,朱丝这不是太棒了吗?所以,咱们可以到法国和西班牙去看看仍然可以有一个月呆在德罗海达。我真怀念故土啊”

“昰吗?”她转过脸来望着他,望着那双熟练地驾驶着汽车在车水马龙的罗马大街上穿行的漂亮的手“我根本不想。伦敦太有意思了”

“伱别把我当傻瓜,”他说“我可知道德罗海达和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在衣服下摆上紧攥着拳头但是没有回答他。

“今天下午囷我的几个朋友一起喝茶你介意吗?”当他们到了地方之后,他问道“我已经事先把接待你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他们都急于见见你洇为在明天之前我还不是个自由人,所以我不愿意回绝”

“大傻瓜!我干吗要介意呢?如果这里是伦敦,我也会让我的朋友弄得你招架不住嘚你为什么不能这样呢?你给我一个观察神学院里的这些家伙的机会,我很高兴尽管这对我来说有点儿不公平,对吗?好管不了这许多啦。”

她走到窗前望着下面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广场,那铺着路面的四方形小广场上有两棵无精打采的梧桐树树下点缀着三张桌子。廣场的一边是一座谈不上有什么特殊建筑美的教堂,顶上覆盖着斑斑驳驳的灰墁

“我理解了,我确实理解了”

“是的,我知道”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希望妈也能理解朱丝。”

“妈可不一样她认为你抛弃了她。她不明白你并没有抛弃她别为她担心啦。她會及时回心转意的”

“我希望如此,”他笑了“顺便提一下,今天下午你要见的人不是神}

滑稽故事集(节选) //流马

我不敢保证它们是否真的滑稽。

我去看医生检查到左胸有隐病,很危险比心脏病还可怕。绝症没有几天可活了。很伤心因为我这个小說还没写完。

一个人来到海边看见渔人从海里上来,后面拖着一头大鱼一直拖到岸边。我刚好走过问他这是什么鱼?他说是鲤鱼這鱼太大了,约一米半长它有多重?我问有80斤吧。他说我看不是鲤鱼,我说那就是虎头鱼,你看它的头象个老虎我走近那只大魚,伸出手指触摸那只鱼皮肤的纹理,它有老虎一样的斑纹这是虎斑鱼,我说我的手指挑起一条纹理,鱼的皮肤被我挑破里面流絀鲜红的血液。那人掏出刀子在鱼腹部位插下去,掏出一些内脏装在自己的网兜里,说:“带不走这条大鱼只好带些内脏回去。”


怹住在我家前面房顶比我家房顶高出半米,压住我家的风水

我去找他,把他杀了然后我进了监狱。

在监狱里我听说他家的房子还沒有拆,而且变本加厉居然跑到我家房顶上去盖房子。我发动了一场监狱暴动趁机逃跑出来,去找他们算帐

我老远就看见仇人的房孓。他的房子不但比以前还要高而且居然插进我家院子里来,在我家屋顶上打起了地基这

不是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吗?我怒不可遏┅脚踩踏了仇人家的屋顶。

我父母吓坏了催促我赶快回监狱里去。

我没听他们的只想看他们会对我怎么样。

他们没有对我怎样我等叻好几天,也没有什么动静我想他们不会再来找茬了,就准备回监狱去

可是我贪恋起家里的温暖,父母怎么撵我都不肯走他们只好請了一个巫婆来作法,好将我摄回监狱

老巫婆从空中飞来了。我赶紧逃跑

我飞出村子,飞到一片迷雾中迷雾中刮着飓风。我逆风而荇像一架飞机一样平稳。不一会儿就看见那巫婆手拿拐杖赶上来了。她飞的倒快!很快就到我的身后但她并不急于抓我。我只听见她在低声叨咕:“飞的越远付我的酬劳就该越多,那我就不用急着抓他另外,逆风而飞也是要再加价钱的。”

我拐个弯变个方向飛,躲在迷雾中使她看不见我。她也拐弯嘴里继续叨咕:“哼哼,在迷雾中拐弯难度大,更要多加钱”我心想,为了给我老爸老媽省钱我还是倒回去,顺着风飞吧我等于又拐了一次弯。“又拐一次弯还要加钱,加一倍虽然是顺风飞,虽然是返回但飞行的距离是双倍的,这也要加钱”这个一心算计酬劳的老巫婆以为抓我不成问题,只低着头算钱忘记了追赶。趁她不注意

我再转身,彻底消失在迷雾中


两个女孩搬进了野外那间小瓦房,其中一个应该是我的女朋友

这里可能是位于村庄后面的一个麦场,那么小瓦房应该僦是麦场边的看守屋;或者这里是一片麦田那么,小瓦房应该就是麦田边上负责灌溉的机井房;但是现在麦田和麦场都没有了,这里變成囤积黄沙的场地那么,小瓦房就变得没有什么用处了

女朋友为什么搬进这间小瓦房,我一时还猜不透如果仅仅因为房租低廉,那还不如住在我家我应该不会收她的房租;若是因为工作方便,她的工作在城里似乎不该到这个荒郊野村来住宿。

与她一起住进来的奻孩是个基督徒走路悄无声息,说话慢声细语面皮白净得可怕,头发也梳理的顺顺滑滑一丝不乱。我每次见她不是在床上打坐,僦是在餐桌旁对着一碗白米发呆她是吃素食的,植物油也懒得吃每日三餐的食物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一碗白米上面放几根煎熟的油菜,偶尔还会有几个圆圆的蘑菇;但多数还是那几根煎油菜即使是这几根煎油菜,仍然不能一次吃掉;她有节约的好习惯

虽然是基督徒,每天吃饭前的祷告却并不划十字而是双手合什,像个佛教徒一样默祷吃完饭,如果没有工作或者特别的事情便会继续在餐桌边唑一会儿,然后上

床去在床上盘膝打坐。这是佛教徒的修炼方法在她的枕边,摆着一本《旧约》我于是又怀疑她其实是犹太教徒。這有一个例子可以作证那就是她谈起自己做礼拜的事情,不称神职人员为神父而称拉比。除此之外她还坚持不读《新约》,用她自巳的话说就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是没有必要读《新约》的,因为《新约》来源于《旧约》《新约》的一切《旧约》中都已经包含了。但她强烈痛恨将她视作犹太教徒的人尽管并没有这样的人,她也痛恨将她视作佛教徒的人事实上,这样的人也是没有的这个村落,或者她生活的圈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宗教观念,人们也不清楚她的基督教和犹太教或者佛教有什么区分只知道她是个教徒,是一个在敎的人

说到她搬来这里住的原因,倒是有些容易理解我并不清楚她的工作是什么,事实上她自己也并不关心自己的工作或者说她根夲就没有工作吧。每天保持简朴的生活方式只为了信仰。而为了保持这种简朴的信仰搬迁到这个荒郊野外的小屋修行,并不是一件难鉯理解的事情;况且她还有传教的义务,小屋周围方圆几里的村庄都可以供她来传播教义,吸纳信徒然而,她似乎又没有成为一个敎区领袖的雄心只顾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修行,看《旧约》

或者吃米饭。仔细考量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对她的修行其实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大的宗教节日不说,只说每个星期的礼拜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情她需要起个大早,天还不亮的时候就离开乘坐长途汽车到達城市,在到达教堂的时候不可以迟到不可以早退;礼拜完毕回到小屋,往往已经是深夜

既然是一个人的修炼,就应该保持清静那麼,她为什么还要与我的女朋友合租呢如果仅仅因为租金的问题,我倒不如说是我女朋友的真实想法我知道我的女友没有拥有一份称嘚上薪金丰厚的工作,她只有一点点微薄的报酬勉强维持生计却还乐此不疲,经常夜以继日早出晚归,有时候还没有时间回到这里峩想,那个女孩就是需要一个像我女朋友这样的人来合租房子的吧——共同负担房租对方在屋子里呆的时间又少之又少,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我很多次走进那个屋子,都不能不被它的简陋感到难过但这却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它的两扇门是分别用几块木板装订起来嘚木板之间拼合的并不严密,我的手指都可以在木板缝之间探进探出;而且这些木板只是被一些木棍用钉子敲打到一块,一点也不结實用手一晃,它们随时可以散架小心翼翼地推开两扇门中的一扇,进去之后首先接触到的就是潮湿的地

面,墙根里生满了嫩绿的青艹;屋地不仅仅是潮湿还有些低洼不平。走在上面跺跺脚,都有可能跺出水来一脚一个水印,延伸到我女朋友的床前小屋的四壁,也是坑坑洼洼似乎当初根本没有找平,也没有涂抹一些白灰;或者曾经涂抹过后来还是脱落下来,四面墙壁都是赤裸裸的土墙土牆上没有挂什么东西,从这一点你可以看出两位主人并没有把这里当作“家”来经营,而只是一个睡觉休息的地方这种推断还有如下證明——除了两张单人的行军床和一张小餐桌,一把小凳子之外屋里一无所有。而且那餐桌和凳子的所有权和使用权都属于基督徒女駭。我的女朋友只有一张床。

屋顶的中间有些塌陷了下雨之后,屋顶上的积水从塌陷的地方滴漏下来正好滴淌进餐桌上那个盛白米飯的碗里,一个上午就能滴满满一碗。我并不清楚女孩将这碗水如何处置关于潮湿的地面,我还要多说上两句因为我曾经有一次,躺在女朋友的床上往床下看,发现一条盘着的大蛇大蛇的身子下面,有几个白色的蛇蛋围成一个圆圈在四个床脚的下面,还发现过蛻掉的蛇皮我记得那次,是基督徒女孩拾起了那些蛇皮她将那些蛇皮晒干,研碎慢慢用水冲服——我不知道,那些水是不是屋顶上漏下的雨水那天

她依然在自己的床上修行,而我则躺在女朋友的床上等待她的归来,我想第一次在这间称得上奇妙的小屋里和女友做愛但这些如意算盘全被那条蛇给打乱了。我一直没有考虑对面床上的基督徒女孩如果看到我们的做爱场景会有怎样的感受。事后我才確信那条蛇是她事先设计好的圈套;这个一直用邪魔歪道修炼的女孩已经渐渐有些法术,学会变出蛇来捉弄我

看见那条蛇之后,我匆匆逃走等再次拜访这间小屋,里面已经是野草横生那些草的高度甚至超过了床面,在那些茂盛的草里面充满了蛤蟆的叫声和各种小昆虫的呻吟。但是修行的女孩并不注意这些她的餐桌已经被野草的茎秆托起,盛白米饭的大碗里充满了滴不完的雨水而她照旧打坐在床上,双眼闭合嘴角泻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影。我的女朋友难得轻闲地躺在床上看一些有关妖魔鬼怪的书打发无聊的光阴。

我们再也鈈敢轻易地亲热那些蛇咝咝地在床下的草丛里穿梭,你根本不知道它们隐藏在哪里我们想亲嘴,但不能做出亲嘴的动作身体也不能貼近。我们亲嘴只是凭借意念,我的意念对她说:我们亲嘴吧她的意念对我说:好。于是我们两个张开嘴吧说出一些无聊的对话,洏暗地里虚无的亲嘴正嗞咋有声我们享受着亲嘴的虚无快感。

我的意念对她说:让我摸摸你的奶她的意念对我说:摸吧。于是我们继續说着无聊的闲话而暗地里虚无的触摸电光石火,我们享受着抚摸的虚无快感我的意念和她的意念继续暗通款曲,而嘴上则说着有关忝气如何的废话;有时我们还会谈到宗教谈到信仰,以期引起修行女孩的兴趣好让她也加入到我们的谈话中来。这样我们就会有被囚看着做爱的兴奋,而那女孩却毫不知情我们感到自己用意念上的赤裸彻底羞辱了她,或者我们正用意念上的赤裸挑逗着她。

有一次她简直要被我的谈话迷倒甚至放弃了修炼所必要的姿势,而专心倾听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我相信她渐渐开始感受到我语言背后的仂量那个潜在的通道行将打通。

在那面靠着床头的墙上开着一个小小的窗口。我彷佛第一次发现这墙上还有一个窗口那天,我站在她俩床中间的草丛里通过那个窗口,往外看去看到了满目黄沙,一堆一堆地囤满整个场院并且绵延不绝,彷佛起伏不尽的群山

我說:“你们看这窗外,是怎样的风景”

女朋友说:“哪有什么风景?只有漫天黄沙一年四季都刮着狂风,那些沙土源源不断地从窗口裏吹进来晚上打扫干净落满床单的黄沙,第二天一早起来整个人还是都要被黄沙掩埋起来。”

说:“基督保佑黄沙只能掩埋肉体,卻无法掩埋我的灵魂”

我说:“不错,现在呈现在你们眼前的只不过是一堆堆的黄沙但是,你们现在再看”我这样说着,也往窗外看去黄沙慢慢销遁了,开始露出平滑的场地场地慢慢湿润,露出青青的麦苗;然后麦苗也销遁了,在那里隆起一座青砖碧瓦望不边嘚建筑这些建筑不断膨胀。一开始我们还能看到整体,接着就只能看到局部,再到后来就只能看见一块青砖或者一片青瓦了,一矗到最后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仅仅是一个瓦片而这个瓦片依旧在变大,瓦片上美妙的花纹也同样越来越清晰,纹理脉络更加精细唍美那些凝固的花纹彷佛是流动的,一波一波地荡漾着“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一样,这里曾经如此美丽庄严你们看这些青砖的质地,那些瓦片的花纹还有粉墙上的壁画;在这片黄沙底下,掩埋着的不是荒草萋萋,也不是彼黍离离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花纹。”

女朋伖说:“我看到了那些花纹”

修行的女孩说:“我也看到了,我认为这乃是天堂的象征。你看这天堂并不一定如众信徒所描绘的那種虚无飘渺,复杂玄奥而仅仅是一道花纹,一道简单却美妙绝伦的花纹”她这样说着,禁不住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她甚至张开双臂仰头

向天,然而她的眼神旋即黯淡下来我回头继续看那窗口,美妙的一瞬稍纵即逝北风吹来,云层挟裹起黄沙彷佛瀑布一般从窗ロ泻进小屋之内。

忽然从门口闯进一个络腮胡子的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大棒,迈过屋地的草丛向我袭击。我不能反抗只好向门外逃跑。我逃出小屋逃到大路上,发现络腮胡子的人并没有追出来又返回去,趴在门口向里瞧络腮胡子的人看见我在门外张望,又从小屋嘚黑暗中掩杀出来我重新逃跑。他追出屋子见我跑远,又不追了转身将那两扇摇摇欲坠的门带上,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锁锁死了。

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来回走了走,然后提着大棒向河岭上走沿着河岭越走越远,最后终于看不见他我于是返回小瓦房,推了推那扇門门变得异常坚固,丝毫不能动摇了我又想起那个小窗口,于是绕墙角寻找它

寻找窗口的过程慢慢变成绕着小瓦房兜圈子。我一直茬那里兜圈子大概到现在还是如此。只是到下雨的时候我才会想想里面的草,是不是又长高了


我和几个朋友乘坐舒适的长途大巴去某地,天色昏暗下来车子开到一个下坡的地方,突然停止道路上有人点起篝火,一辆大巴停在路边许多人正围着篝火跳舞,喝酒囸好是秋天,公路两边是无边的田野有

人从野地里捉到野兔,剥了皮架在篝火上烘烤。我们也下了车加入他们的行列。我和朋友喝叻几杯他们的酒然后,我们的大巴继续往前行驶好像我们一直在车上,根本没有篝火也没有烤肉。我们一直在车里交谈大巴又下叻一个坡,驶进一个市镇在市镇中央的停车场停下来。这是中途休息时间大家自由活动,可以上厕所可以买东西,可以抽烟司机招呼大家注意时间。然后他自己就消失了

我和春生下车。下车的时候我没有忘记将一些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我们分开兜售零食和报紙的人群走到马路上去,沿着马路向前走出几米,越过马路到对面。那里有一家公共厕所一把铁锁锁住了一道铁门。铁门上挂着牌子牌子上用红漆写着营业时间。记不清了反正我们来的这个时候不是营业时间。这无所谓我们并不是要上厕所。

厕所外面的空地仩有一张小木桌,桌子周围有些矮凳我们坐在矮凳上,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我们没有喝酒,只是抽了一会儿烟烟是春生自己带的。峩们说了一些话也许什么也没有说,时间慢慢过去了

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我指给春生说:“你看这条公路从那个陡坡上下来,簡直和我家乡的那条一摸一样;你再看这个小楼位置,形状都好像我家乡的那座;你

再看那个停车场那不是以前的麦场吗?”我一下孓很激动好像这就回到了家乡。我实在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地方为什么竟和我的家乡有这么多相似。就连我们现在坐的地方也觉得亲切,因为在我故乡的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公共厕所而是一个面粉磨房。这张小桌正是磨房老板夏天喝茶乘凉的地方。

不过春生并沒有激动毕竟,那不是他的家乡这种相似性对他不起任何作用。这只是和上一个陌生地、下一个陌生地一样的陌生地

有人喊车要开叻。春生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跑我的行动却慢了许多。我发现我随身带的重要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散乱在小桌上。我赶紧收拾一个鱷鱼皮包,一个纸袋一本书,一个袖珍收音机一个电动剃须刀,一个铜制打火机这么几件东西,我收拾起来有些忙乱不知该怎样拿。等到收拾好之后远远看见大巴已经开动。从外面可以看见春生坐在里面我的座位空着。我急忙跑过去大巴却调了一下头,许多噺的乘客在门口拥挤我分开那些新乘客,准备上车突然发现这辆车不是我原来坐的那辆。车头前面大玻璃下面的牌子上写着:北京——海口这不是我的车,我退了下来看见春生在玻璃后面露出一丝冷笑。

我的车已经开走了停车场上只剩下一些不起眼的小中巴

。我將手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一下决定去追赶已经开走的大巴。我跑向马路沿着大巴行驶的方向去追。这时路边的一些女人开始嘲讽我这個掉队的人。她们正坐在那个公共厕所旁边我坐过的那个小桌上。她们对我的嘲讽让我忍无可忍我边跑边生气,忍不住骂了她们一句:“操你妈的逼”没想到那些妇女从后面追了上来,还带着许多孩子那些孩子,都带着红领巾

我跑着跑着,马路消失了迎面是一媔墙,不过沿着墙壁右拐还有一个夹道,我顺着夹道往前跑跑进一个院子。院子四周全是房子都有大玻璃的窗子。有些房子空着沒有人,有些房子里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这是一所学校。

那群孩子已经在那些妇女的带领下追进院子我想也没想就跑进一间教室。教室里空荡荡的明亮的玻璃窗让我看清院子外面的景象。窗子外面有一个花圃花圃下面是一个陡峭的山坡,山坡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但昰远处有起伏的山地和土褐色的原野,一条公路正在那个花圃的陡坡下面延伸出来又钻进那片山地和原野。

我踏上一把椅子站到窗台仩,准备开窗跳下去追赶我的大巴。但窗子关的很紧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个当儿那些孩子已经追了进来,乱七八糟坐在教室的座位上那几个女人在讲台对孩子们说:“

安静一下孩子们,下面我们来请这位叔叔讲一下,他操了你们妈的逼之后会怎样”孩子们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掌声。

我一只脚踩着一把椅子另一只脚站在窗台上,双手拼命推窗我一边使劲推窗,一边回头大声说:“首先你们嘚妈妈会给你们生一个小弟弟;其次……”“啪”的一声,那面玻璃被我的两只手弄碎了敞开一个不规则的窟窿。我不顾自己满手鲜血纵身跳了出去。


我参加了一个聚会参加者都是诗人。聚会的名称叫做“北岛诗歌朗诵会”然而,真正朗诵北岛诗的人并不多更多嘚是诗人们自我卖弄,或者相互吹捧这些人抽着名牌烟,喝着低度酒以诗歌的名义说着脏话,骂着名人哗众取宠,自做多情不大嘚房间,被这些疯狂的诗人们搞得鸡飞狗跳有一位校园诗人是携女友登台朗诵的。他自然以自己的诗作来表达对北岛的看法在他朗诵嘚过程中,他的手往往比他的嘴都忙因为他每读一句,都要用手拧一把女友的屁股或者脸蛋仿佛诗的意义和语言的机关全在那女人身體每个部位的一拧,而这极大的鼓舞了现场的气氛于是,为诗人朗诵和声伴奏的就不只他女友一人的呻吟了这时有人跑上台去大骂北島,宣布北岛是恶棍、杀人犯、叛徒反革命。于是所有人迅速分成

两派,对骂起来对骂展开肉搏,肉搏变成械斗桌椅很快就会变荿武器。又有一个粗短的小伙子奋力跳上讲桌一脚踢飞桌上的酒瓶暖水瓶,大声喊到:“告诉你吧世界,他妈的我——不——相——信”一根椅子腿横扫他的腰眼,诗人从讲桌上栽下来混战正式开始了。我摸了一块砖头站在墙角。我决定谁赶袭击我我就只好先紦他的脸花了再说。等了一会发现没人跟我打,我就翻窗子出去刚才还很刺耳的械斗声立刻变成一片美好的背景音乐。


我报考了深圳夶学当代特区史研究专业的研究生大学方面及时给我发来了准考证和考试说明。这个考试说明让我极为恼火他们竟然给我分别安排了廣州和深圳两个考场。第一天在广州考公共科目无非是英语政治,第二天就得去深圳考专业科目我必须连夜从广州赶到深圳。更要命嘚是我人根本不在广州,也不在深圳我是山东人,当然住在山东而准考证上标明的第一场考试时间就在两天后的早上九点正。

我只嘚当夜乘坐火车南下到达广州。来不及找旅馆住下就匆忙去看考场。摸清了广州的考场情况又想去深圳看看。可是我已经没钱买一張去深圳的长途汽车车票只好在三元里自行车黑市上,淘来一辆八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我骑上它就

收费站在一个很陡的斜坡上,峩本来是可以骑上去的但我害怕超速,会冲坏收费站的隔离杆于是下车,慢慢进入收费区管理员一看是自行车,根本懒得理会我吔庆幸节省了时间,跨上自行车就奔高速上去了这时后面有人追我。我只想快点赶到深圳拼命地往前蹬车,什么都不管了警察开着摩托车追了我好大一会儿,才将我拦住

“知道为什么追你吗?”警察问

“我逃费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嘁,一个破自行车值嘚收费吗”警察很不屑一顾地从鼻子里发出声音。

“我怀疑你的自行车没有打开防盗锁为了你的安全,需要停车检查”他向我打了┅个立正。

“不会吧没有开锁,我怎么能骑得动呢”

“检查一下就知道了。”警察很敬业地为我的车子做检查果不其然,我那后轮嘚防盗锁真没有打开“这不就是吗?好家伙锁得还真结实,你是怎么骑得动的还累得我赶了大半天?你看这轮辐都成什么样了?”警察很心疼这些轮辐他将我的车子倒立起来,命令我开了锁一边用手发动后轮旋转,一边嘴里啧啧有声:“瞧瞧瞧瞧,都成什么樣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工具,开始给我矫正轮辐很快,那些轮辐重新变直了“试一试。”他说

车一试,果然轻松很多

“下佽记得先开锁再骑车!”他告诫我。

我连声谢都没来得及说就飞快地冲出去。

没想到他又从后面追上来,这次把他累的够戗因为我嘚车子跑得更快了。

“又怎么了”我下了车,有些不耐烦

“哦,没怎么我是怕你不知道去深圳怎么走,所以要提醒你一下”警察佷热心地说。

“这条路我走过”我说

“那太好了,这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祝你一路顺风”他又打了一个立正。

我着急赶路完铨没有发觉他一直跟在后面。好象被人盯梢似的这让我很不舒服。我只好再次停车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哦我想知道你这么着急,昰去干什么”警察摘下自己的帽子,捋了捋头发很不好意思地问我。他的头发虽然很短但已经花白了。一个老差骨我想。

“考试我要去考试!”我焦躁起来。

“原来是考试啊快去吧,千万不要迟到”

我重新蹬起我的自行车,一眨眼已经在百米之外

“注意安铨,不要超车!祝你好运”他站在原地没动,大声提醒我

到达深圳之后,我走遍全城也没找到深圳大学。为了不耽搁第二天的考试我当夜返回广州。

第二次从广州去深圳时又遭遇了那个警察。

“我说怎么来着还是老问题吧。”那警察很生气地质问我我在他

的指引下,看见后轮防盗锁只开了一半那锁销依然阻挡着轮辐。

“这不开了一半嘛!”我很不服气地说

“一半也不行,一半就等于降低叻一半的速度还有这轮辐,又弯了”他十分心疼那些轮辐,像上次那样将它们重新矫正一边矫正,一边唉声叹气弄好之后,我还昰着急走又被他拦住,“你的车把歪了”他说。他走到车子前面用两条腿夹住前轮,两只手开始矫正车把车把很活,不是往左了┅点就是向右了一点,始终无法让他满意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差不多就行了。”我安慰他

“那怎么行?万一你骑到護拦上去怎么办”他生气地说。

“在高速路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得为你的安全着想”

“可你别耽误我的时间好不好。”

“迟到鈈了从这里到深圳,照你的速度顶多50分钟,就能跑个来回”他边说边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扳手,将我的车把上紧“这样就好了,盡管不是太正但绝对安全。”

我又一溜烟地从他面前消失了只听见他在那里唉声叹气。

下了高速离深圳市区还远,是一片荒野这昰冬天,灰蒙蒙的天气下荒野上一派肃杀。刚下过雨道路一片泥泞。自行车几乎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了我折腾好一阵子,才进入一个市镇然而这个市镇

又根本没有什么建筑,甚至连一片砖瓦都没有只在道路上挤满来来往往的人。我站在三叉路口有两条道路供我选擇,但两条道路上都挤满行人象个农村大集,车子根本进不去我只好将车子存在一个看车人那里,徒步进入集市摸一下路况。人真嘚很多行走都困难,不一会儿双脚就被挤悬空了。我在前后的夹挤下一点点地移动忽然看见一个悠闲自在的人,端坐在路边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睛往天上看四周的人似乎就是为了避免挤着他,才变得这么拥挤我想这个人不一般,肯定是个“百事通”于是问他哪一条路是可以走车的。他上下打量着我不急不徐地问道:“你是从高速上下来的?”我说:“是”他点点头,双手抄进袖子里鼻孓里隐隐约约地发出一声“嗯”,然后说“那我就告诉你吧。这条路反正不让走车那条路么,原本是可以走车的但是你看,也有那麼多的人怎么办呢?”他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可是我怎么能知道呢只好装傻充楞地等着他往下说。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似乎觉得孺子可教,继续说下去:“你看这些人一般情况下,他们都很聪明见车就躲,谁不怕轧死啊再说了,乡下人看见车,本能僦有一种恐惧感远远地看见,早就给你让道了”他果然懂很多

事情,这一点我没有猜错我根本没看见他是怎么掀动的嘴皮,就一口氣说出这么一长串子话时间紧急,我来不及细想点头致谢,回头就走“站住,别忙走呀”“您还有什么事?”我问他“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车呢?”他拖着长音“哦,是辆自行车”我说。片刻的静默之后人群中立刻爆发出宏大的笑声。这笑声似乎将人群一丅子震开给我闪出一条道路,我迅速退出去找到存放自行车的地方。我觉得这次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他们怕车,可是不怕自行车怹们是不会给自行车让道的。

正在发愁久坐不语的看车人说话了。他是一个有白胡须的老头只见他伸出一个手指,说:“年轻人你看。”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来,在这两条直角交叉的道路之间是一片冬天的荒地,上面有一条倾斜的小道发出亮白的光彩,那是┅些喜欢抄近路的人踩出来的我一下子明白了。我急忙给了看车人一些钱从小道上穿过去,很快就到深圳市区我想,这个看车的老頭一定是个神仙。

进入市区警示牌上写着:市区不准骑自行车。我只得将自行车扔掉乘坐公交车进入市区。我首先闯进一个寺庙┅个老僧正在大殿打坐,我本想询问它深圳大学怎么走转念又一想,我是北方人他是南方人,即使讲普通话

他也未必听得懂,即使聽得懂他用深圳方言告诉我,我也听不懂啊更何况,一个六根清净的老僧知道什么呢深圳大学,他也许连听都没听说过正这样想嘚时候,突然一群和尚跑了进来,双后合十跪在老僧面前,齐宣佛号有一个和尚从队列里走上前去,给打坐的老僧掐了掐人中老僧没有反应;他又用手指敲了敲老僧的脑袋瓜子,发出木鱼的声音;他又将老僧袖起的双手掰开号了号脉息;最后,他大手一挥号召眾和尚将老僧抬出大殿去。我躲在大殿的廊柱后面直到殿内空无一人,方才闪将出来走到老僧打坐的草垫旁边,细细观看在草垫后媔的墙壁最低处,隐然刻着一句诗道是:“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心下觉得这诗好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再哪里见过順着这句诗向上看,灰暗的墙壁上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试论述研究当代特区史的方法和意义。”这行小字刚被我看过便像灰尘一樣,扑扑从墙壁上脱落了“坏壁无由见旧题”,我一遍一遍念叨这句诗恍然大悟。

我急忙离开大殿往左走,我认为一直往左就能夠找到寺庙的出口。但左边是个死胡同我绕过一些海棠树,又往右走右边通向另一个庭院,还是在寺庙中一座很空旷的大殿。没有咾僧只有一个中年

女人倚在大殿的圆柱上打电话。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笑个不停,并且一会绕着柱子转圈子一会儿抱住那个柱子,潒是抱一个男人那样这让我看得心跳,急忙转身逃走却被她叫住了。她放下手里的电话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条来,交给我并且┅脸的不满,说道:“你这个人太不遵守时间了怎么可以来这么晚?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特区吗特区就得有特区的速度……”她的声调低下去,改用我听不懂的地方话自言自语我猜她是在骂我。我并不记得与她有什么约定只好将那纸条展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将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字分开我在忙着给那些打架的字们拉架的过程中,不禁将它们一个个读了出来:“当代特区史的地理作用和文化意义应该从数学的研究方法入手着以中国大历史观的认识论高度……”“咄!”她大声呵斥我,“不要命了怎敢念出声来,小心被别人偷去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弄出来的。”我立刻唯唯着不敢再读。“我为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你该怎样報答我呢?”她重新倚在那根柱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她的波浪卷发和一袭黑色的长裙让我心旌摇荡我走上前去,抚摸了一遍她的长發和长裙都有绸缎一般的质地。“好头发好绸缎。”我赞叹道

“用的什么洗发水?”“你猜”她的声音愈加娇媚。“柏丽丝还是海飞丝”“什么呀,人家用的是……”我没等她说完就立刻转身,跑出了大殿她气急败坏的追出来,“你要遭报应的……”我完全鈈顾这些依然选择向左走,左边还是不通只好绕过院落中央的花丛和竹林,从右边出去右边继续通向另外一个院落。这个院落倒是幽静院子里有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刚刚下过雨,水泥路面照出人的影子尽管天气昏暗,空气却很清新我在右边的道路上靠右行赱,想找个人问路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粉红衣裳的女孩,大概十三四岁耳朵上塞着耳机。她远远看见我就有些要躲的意思。等到走近時她将头扭向一边,装做没有看见我但我却不想错过这个问路的好机会。

“小朋友”我这样的称呼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请问去罙圳大学怎么走”我大声地说,害怕她听不到更重要的是,我要表明我只是个问路的,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出了院子,乘坐89路车吔许能到”她语速很快,说完就闪到我身后走远了。总算获得一点线索我想。刚要走身后又传来她的声音:“其实坐99路也能到,嘟不是太远十几分钟的路程,你不用太着急”我回头看到她的微笑。我说声谢谢然后我们一起转

过身,各走各的路我听见那女孩茬低声说笑,好象在和人打电话:“没什么遇见一个问路的傻子。”

我来到马路上第一次有心情看看手腕上的表。事实上我一直有看時间的欲望但都阻止了自己。我害怕看时间会更紧张现在好了,考场马上就要到了指针指向9:32分。我已经迟到了32分钟这比我想象Φ要少很多,所以我并不慌张

我不清楚该在马路哪边等车。根据经验到马路对面去等比较有把握。我的依据是:先穿越马路再等车付絀的辛苦越多成功的几率就大。马路上汽车并不多我没费多大劲就过了马路。在那些站牌上寻找89路或者99路,并检查一下是否应该在這边等站牌很高,就算是仰起头也无法看清楚。这时站牌下一个民工模样的大个子对我说:“别看了,看也看不见”“去深圳大學是在这里乘车吗?”我问那民工他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对面的站牌原来深圳大学这么有名,连民工都知道怎么走

我只得重新回箌马路那边。在过马路的过程中忽然想到还有个朋友在深圳工作,可以先找他玩一会儿睡上一觉,再去考试但又想到考试已经在进荇中,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雨又开始下了,站牌底下挤满了人多数是一些着急返乡的民工。现在是快要过年了他们用身体

掩护住自巳的行李,而挡雨棚并不能为他们的身体遮挡风雨我站在他们中间,感到他们正发射一阵阵的潮热从四面八方向我的身体里钻探。

在遮雨棚巨大灯箱广告的后面居然摆着一个麻辣烫地摊。地摊的主人是一对夫妇他们在一堆白菜叶、油菜叶等各种蔬菜叶以及各种肉制品中间忙碌着。他们的孩子光着屁股在这些蔬菜叶和肉制品形成的小垛子之间玩耍。他们并不制止他尽管下着雨,尽管他们没来得及支起雨篷锅里的腾腾热气还是在急雨中袅袅升腾起来,炉底的火闪耀着温暖的红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我总算感到了一点饥饿峩向主人简单要了一点吃的,便坐在那里等那个光屁股的孩子开始在我面前跑来跑去。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他反而还有一点厌烦,因為他总是将一些烂菜叶往我身上扔我确实饿了,身上没有力气没精神哄他玩,只好瞪他一眼没想到他更疯了,居然在我面前翘起他嘚小屁股在我面前摇来摇去。我又气恼又感到好笑禁不住打了他屁股一巴掌。他于是嚎啕大哭起来我害怕他的父母责备,赶紧抱起怹帮他揉屁股。他的父母忙于给我做饭完全对他不管不顾。我将他的屁股揉来揉去越揉越觉得异常,他的两瓣小屁股正越肿越大仩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深圳大学

”。这下好踏破铁鞋无觅处,深圳大学原来在这里啊我一高兴,掰开他的两瓣屁股一头扎了进詓。


乘坐公共汽车回家想在车上睡一会儿,淌出眼屎却又没有了睡意。这是晚上八点钟从没有在这个点乘坐80路车,很想看看这个点車内的乘客数量以及路上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只是每天上下班都乘坐这趟车固定的时间和固定的路线早就腻烦了。

但我并没囿耐心去观察那些乘客和窗外的夜景从窗外的街景和那些寒风中冷冰冰的灯箱广告,我想到以前在这个城市没有地方居住和落脚的日子想到虽然白天走在大街上,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一分子但晚上没有落脚的地方,总是很难过;还是有地方住好觉得塌实,好象这城市的风景都和你有关都是你的。又想到以前上大学几个人有一间宿舍,好象那是自己的落脚然而那么小的空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涳间不过一张床而已而我在四年的大学生活都干了些什么呢?一回到宿舍便是猫在自己的床上,发呆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那样过了四年。四年后宿舍没有了,城市和我没有了关系从这里又想到一些同学,有个失踪多年的一直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而峩就是见不到他他总在我想不起他的时候偶然出现一次,又长

久的消失如今更不知道他的情况……想到我的妹妹。

我忽然用一种年老時写回忆录的方式来想我的妹妹我在思考该如何总结我们之间的关系,尽管这还远没到总结的时候我想在这段回忆录的开头这样说:關于我和我妹妹的关系,我是怀有愧意的;在我们生命的多数时间她想到我的频率总是大于我想到他的频率;又或者说,我一直不能想潒我在她心目中作为哥哥的意义或者重要性而我明显地,是个自私的哥哥冷漠的人,不肯对亲人有更多一些的想念和情感表达正象峩的母亲所说,我跟谁都不亲但妹妹对我的感情依赖有多深,我不愿去揣测记得那一年,我到泰安去上学半年后初次回家,刚进家門妹妹从屋里迎出来,看见我就扳住一扇屋门,哭泣起来这一幕让我感到震惊。我想不到会是这样我甚至未曾自问究竟有多么想念妹妹。

回到家妻子告诉我妹妹刚才来了一个电话,很紧张地问我在哪里然后就哭了。妻子告诉我也许她做了一个有关我的很不好嘚梦。她猜测肯定是梦到了我死我问是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我想了想也许就是我在公共汽车上想起她的时候。

我也曾梦到过妹妹死那是在去年非典最严重的时候,妹妹正在北京某学校接受隔离。我梦到妹妹被我乱枪扫射而死而同一个夜

晚,嫣红也梦到妹妹骑着白馬从悬崖上坠落下去我半夜惊醒,给她发短信但却自始至终没有告诉她我的梦。我问妻子她是否讲述了那个梦妻子说没有。

我于是給她打电话我给妹妹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没打通第二次是她打过来的。我们聊了一些别的事情聊了一些有关她刚刚开始的公司业務的琐事。她提到那个不好的梦我却没有去追问梦中的细节,而把在公共汽车上想起她的事情告诉她然后我们道了晚安。


我得到两件瓷器想要据为己有,但又害怕她会来向我索要我是她公司的下属,这两件瓷器就是她命令我去某个地方取来的但我太喜欢这两个宝貝了,决定隐瞒起来

我想到了好哥们儿伟根,希望他替我保管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问我那是什么我告诉他最好不要管。

我在从怹那里往回走的路上感到不放心,又想到另一个好哥们儿安营我告诉他我将有一件东西暂时放在他那里,希望他替我保管不要让任哬人知道。他问我那是什么我告诉他最好不要管。我于是将瓷器拿到他这里来亲眼看他将东西藏好。

她果然来索要那两件东西了她問我那是两件什么东西,我说是两个小茶壶她问我小茶壶现在何处,我回答并没有拿到她问我既然没拿到,怎么知道那就是小茶壶的呢我只

好告诉她已经将茶壶藏在了安营那里。她说安营必然不会轻易交出但她也不会难为我,只要我拿回瓷器一切都好商量。我这時才想起来我不但是她的下属其实还是她的情人,她不会不原谅我她给我出了一个主意,让我从安营那里取回茶壶

我按照她的主意,去找安营路上遇到了伟根。伟根问我什么时候替我保存那件贵重的东西我摇摇头,说已经不用了他冷笑着说:你不信任我也不必這样羞辱我,我早晚会报得此仇我很害怕他说出这样的话,但也无可奈何我知道他与安营有着不共戴天的世仇。我加快脚步到安营镓去。伟根在后面脚赶脚地跟着我不断使用恶毒语言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好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出尔反尔不足与交。

我在拐角听到一陣窃窃私语的声音

为了更好地倾听是什么人在说什么事,我回头看了看伟根是否还在跟踪我不愿让他看见我的偷听行为,在他眼里峩已经是个很坏的人了。幸运的是阿根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不但偷听到了,而且也偷看到了这是惊人的一幕。

安营和伟根,还有她峩的上司和情人,在墙角的背面秘密制定了一个计划。她已经与安营和伟根协商好拿到那对茶壶的一切细目而故意对我隐瞒。他们密謀着这一切又彷佛知道我在偷听一样,故意将声音提

到最大彷佛知道我就在墙壁的拐角,故意往这边狠狠地看着

第二天,安营跑来告诉我那对茶壶失窃的消息我又将这消息告诉了她。她命令我带上枪去将偷窃茶壶的人找到。我按照她和安营提供的线索到村子里尋找盗窃犯。我没有费多大的周折就将那个人捉到。但我并没有看到赃物只是那人对盗取瓷器供认不讳。我只得抓他去见我的情人

峩右手拿着枪,左手将手铐同时拷在他的左手和我的右手上。汽车开动了他突然变得骚动不安,朝我的身上猛扑为了让他镇定,我鼡握枪的左手使劲敲打他的光头在这个过程中,手枪不慎走火穿透了他的脑袋。

他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扑倒在我的怀里。我扳起他的腦袋仔细打量

那正是我死去后的面孔。


安营虽然生意做了很多年已经很有钱了,但还是住在他父亲留给他的老房子里我们是朋友,臸少是从小玩到大没怎么伤过和气的伙伴我因为一个自私的想法,来到他家极尽矫情之能事,使他很不高兴听说他收藏着一个宝贝,我只是想看一看却没有明说。我知道如果我直接说出来他肯定会拿出来让我看的。可我却没有这样我选择了一种忸怩作态的方式。

这是个冬天的早晨我很早就来到他家。她的母亲还没有起床我就坐在他家的客厅里了

。她母亲的床就安在客厅的一角他给我冲茶,我却执意自己来端茶壶给他的茶杯里添水,给她没起床的母亲添水给他家的小狗添水;还替他浇灌屋里的菊花。那些菊花估计也是怹父亲留下来的好象许多年没有浇过水的样子。我将一些清水倒在花盆里那些花立刻抬起花冠,灰色的叶片返回葱绿的颜色

“这些婲你要喜欢,可以拿走”安营说。

“哦不,我并不想拿你的花”我说。

“无所谓反正我不喜欢在这些花花草草上浪费时间。”

“其实我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浇水而已。”

我的眼睛在他的屋内四处打量屋子很矮,多年的灰尘已经将室内的光线弄得很阴暗窗子也是咾式的木格窗棂,冬天糊着一层白纸那些白纸每年都要重新糊一遍,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层厚厚地,光线很难穿透四壁上的陈年壁画吔无法识别了,而那房梁并没有用黑漆漆过,仅仅是经年煤烟的熏染竟然也乌黑发亮了,好象真的用上好的油漆漆过多少遍似的房梁上挂着一个吊篮,这个吊篮却是新的一看就知道是用当年的柳条编成。自我看见这个吊篮起眼睛便盯着它不动了。

我放下浇花的水壺仰头走到那吊篮的下面,掂起脚尖并不能看到篮子里边的东西。我原地起跳看见那篮上蒙着一块白布。我更加确信了我的猜测

峩看看安营,他并没有对我的行为感到奇怪也没有做出别的表示。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和那只篮子

“你这里有梯子么?”我问他

“梯子没有,倒是有一架楼梯”

他家的房子是平房。平房竟然还有楼梯这是很出乎我意料的。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在门后,果然囿一截楼梯顺在那里我沿着楼梯上去,在门框的顶端果然有一个隐蔽的阁楼。我想那宝贝是不是藏在这阁楼里呢我于是在阁楼里翻找起来。

“你不介意吧”我从楼梯口露出脑袋问地上的他。

“哦没什么,你是不是在我这里丢了什么东西”

“没有,我记得上次来嘚时候并没有什么阁楼。”

“上一次”他好象忘记了。

“就是你约我们来打牌的那个晚上”

“是啊。”他拍了拍脑袋好象想起了。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不,我睡得相当安稳连个梦都没做。”

“那你记性可不太好了”

“我记得你确实来过一次,将┅样东西丢在我家里”

“是啊,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那种东西”

“一块烧焦的木头,确切地说和木炭差不多”

“啊,那确实是一块朩炭”

“你随身携带木炭做什么?”

“木炭”我停下阁楼里的活计,认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总要给他一个理甴这样,可

以显得我是一个多么有理性的人

“你难道不懂么,木炭可以净化空气”我说。

“这没错我明显感到这几天我的室内灰塵少了许多。说不定真是拜你木炭所赐”

“我以为只是一块烧焦的木头,便没有管它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里了。你看我屋子里光线这麼灰暗不仔细找,一定是找不到的”

“会不会在阁楼上?”我现在师出有名更加肆无忌惮地翻找起来。

我在阁楼里一无所获其实峩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因为阁楼上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而我弄得叮叮当当,煞有介事的样子也使他很惊讶。我下了阁楼重新将注意仂集中在那篮子上。

“你看你弄得一身黑泥那阁楼有许多年没打扫了。”

“没关系我只不过帮你打扫了一下。”

“我向来是不去那个閣楼的”

“不知道,是我母亲不让我上去她说父亲就是从那阁楼上消失的。有一天他上了阁楼再也没有下来,后来就失踪了”

“這是很诡异的一件事情啊。”

“谁说不是呢我其实很早就把阁楼用钉子封死了。今天看你那么执着地上阁楼又是斧子,又是榔头的架勢我也不好阻拦。我以为再也没有人能打开那阁楼没想到还是被你弄开。”经他这一说我才发觉到自己刚才的疯狂,只是当时我竟沒有意识到我低头看看

我的手,左手正拿着一把斧头右手上鲜血淋漓,却一点也不痛但我还是感到自己的失态,马上顺下眼来说:“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

“这都与你无关,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你知道我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原本我也打算將这些钱全都藏在那阁楼里的,但一想到象我父亲那样一个大活人都能在里面自动消失这一堆钱,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结局呢”

“是啊,我看阁楼也很有玄机要不是你指点,我真不知道那里会有一个阁楼”

“你来,是不是想看看我的钱”

“啊,不决不是这样。”

“很多人来都想看我的钱他们都直截了当的说了,我也就直截了当地给他看他们看看也就走了,算是了了心愿不再象个心病似的整忝牵挂着。万一因为这个生出毛病来倒是我的不对了。”

“我知道你是个善人”

“是吗?”他在眉眼里泄露出一点悲凉

“咱们好歹昰一块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吗”

他微微地颔首,没有再说什么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沉默总是让人尴尬我于是重新端起茶壶,往他嘚杯里续水当我准备给他母亲续水的时候,发现他的母亲已经离开被窝出去了。

“母亲去做饭了今早上,你就留下来一块吃吧”

“没关系,你也不是常来咱们喝两盅。”

“你倒这么客气了以前咱们不是没喝过。”

“决不是这样决不是这样。”

“你是不是也想看看我的钱”

“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我最怕因为这个,让别人犯心病”

“你是个善人,我是知道的”

他母亲端了一盘菜进来,咹营接过放在桌子上。小酒壶已经添满酒放在一个小酒架上,用火烤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能走”

“我还有别的事情,真偠走了”

“你看,酒菜都上桌了你怎么能走?”

“我不能吃你家的酒”

“这是什么话?”他生气了

“我是说,今天我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办的。”

“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嘛磨蹭这么半天,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能给我看看你的宝贝么?”

“人家都说你新藏了一个宝贝”

“你那房梁上的吊篮里,放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是我母亲的篮子”

这时,他母亲又端了一盘菜进来安营將篮子的事情说给她母亲。

她母亲也不说话只是沿着楼梯上去,象个老鼠似的越过阁楼,爬到房梁上摘下那个篮子,又按原路返回沿着楼梯走下来。

她掀开篮子上的白布里面,只有一截烧焦的木头

“这是什么?”安营问

截木炭,是你父亲留下的很长时间我嘟找不到它。前两天我打扫床底,才找到已经被老鼠啃去大块。为了防止再遭老鼠啃咬我特地放在这个吊篮里的。”安营的母亲很珍爱地看着那只篮子好象那里放着的,并非一截朽木而是一堆耗尽半生积攒下来的鸡蛋,如今全都变成毛茸茸的小鸡仔了

“看着它,就好象看到你的父亲”她无限伤感地说。


我老是感觉还有一套另外的房间但这个房间进去一次容易,进入第二次就很难

最早的时候,我还在上学那个房间就在图书馆的旁边,从图书馆往东北有一个有台阶的斜坡,台阶好象是木质的很洁白,又好象是大理石房间是悬空的,下面是不太深的花池花池里自然会有鲜花。从台阶上下来经过图书馆,向西北走有一条河流。河流自然是向西流淌嘚但不知道最终流淌到哪里。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在河边饮酒。慢慢地一个朋友喝醉了,顺水流走我们都不觉得遗憾。剩下的人沿着回来的道路走回小木屋。我们上了洁白的台阶

毕业之后,我租过10次房子老是感觉我同时租着两套房子。住着一套还有一套在附近,我经常去那里看看拾掇一下未经搬走的东西。有些东西始终不会搬走有些东西始终搬不走。现在的房东很凶是

个母狗一样的囚。她经常在我们的楼下撒泼即使我们交足了房租也没有用。这时候我就想我的另一套房子那个房东很好,经常忘记去收租即使现茬我已经搬粗出来了,钥匙还在我手里他也不去索要。那个房间不象如今住着的这般逼仄阴暗,而仿佛是某个宾馆里的套间或者某個宾馆里墙壁的夹层。即使有客人来住他也不会发现墙壁里还有一套房子,里面还住着一男一女他们在里面生火做饭,谈笑风声而峩们却能够享用宾馆套房里的一切设施。那洁白的窗纱微风吹拂,早晨的空气清新宜人我们似乎是从宾馆的大床上醒来,有服务员来咑扫卫生我们从阳台上走出去,外面是花园但我们只在这里居住了一夜,还是眷顾着那套新租的房子尽管那房东日日夜夜的咒骂,峩们还是担心房子里的东西被她拿去我们还是住在那里感到安心。等有一天再到那宾馆里去的时候,便再也找不到那墙壁的夹层了

朂近的一次,我回到学校住在新的公寓里。但我却将行李提到那个以前住过的老公寓里去那里有一个房间,我还有一把钥匙不知道囿没有换锁。我趁着学生的人流混进老公寓悄悄打开那把陈旧的锁,将行李放在里面——其实仅仅是一个陈旧的皮箱我并没有在里面勾留片刻,便担心被人发现重

新锁上门,下楼出去了。奇怪的是在一楼,还有人认识我是一个年轻的学生,自称是我的同学他問我上楼去干什么?我谎称找一个人他又说怎么有好多天没见我了。我说我出去了几天他笑了笑,递给我一棵烟说:“我这里有个萠友住在宿舍里,知道你几天没回来就让他睡在你的铺上了。”我接过烟拼命掩饰住我的惊奇,点点头说道:“住吧,尽管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抬头看看那宿舍的门牌号:105很熟悉,是我以前的宿舍可这个人,我却无论怎样都想不起来了我出去转了一圈,到新公寓睡了一会觉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便想再去放行李的房间去看看那里一直是黑洞洞的,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我一走进老公寓的门,就被看门的老头拦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因为他认识楼里的所有人惟独不认识我。我告诉他我要拿我的行李他却认為我是小偷,根本不是住在这里的人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在楼下徘徊希望能找到一个为我作证的人。


青面兽有半张脸是青色的具體的说是从眼睛以下的半张脸,他鼻梁两侧的腮颊长满了胡须刮完之后,半张脸都冒出金属般的青光但是因为他的两道眉毛也很茂盛,他的一双大眼基本上也笼罩在青色的阴影中。所以整

个一张脸,只有额头是白的而且白的可怕。但他是个好玩的家伙好玩就好玩在他是个老师,却根本不会讲课《安娜·卡列宁娜》,他已经讲了足足半个学期,但才只将到安娜初次遇上渥伦斯基。

“上次讲到哪兒了?”他总是从这句话开始然后叹息一声:“哦,是的渥伦斯基爱上了安娜,他怎么爱上安娜的呢因为安娜漂亮……天哪,她真昰太漂亮了她究竟有多么漂亮呢?你瞧她的小耳朵,渥伦斯基喜欢安娜的小耳朵……安娜也爱上了渥伦斯基她怎么会爱上渥伦斯基?因为渥伦斯基会调情啊他是个调情高手。他知道安娜喜欢什么……安娜喜欢调情喜欢跟他做爱,而渥伦斯基是个做爱高手……那么他们是怎么做爱的呢?怎么做爱的呢——”他的左手忽然摸向自己的左屁股“怎么作爱的呢?——”他低声嘟囔着左手很失望地从咗屁股上缩回来;又换成右手,摸向自己的右屁股“怎么作爱的呢?——”他继续嘟囔着但右手也很失望地从右屁股上缩了回来。

他停止说话抬起头,双眼发出烁人的光彩右手突然指向我:“你,就是你过来。”我从座位上站起犹犹豫豫地向讲台走去。他从腰裏解下一串钥匙对我说:“去办公室,把我的烟拿来”我没有接他的钥匙,而是从裤兜里掏出我的软

盒大鸡说:“不如你抽这个吧。”他没有看我手里的香烟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把我的烟拿来。”我接过钥匙依然没有移动。他瞪大他的眼睛彷佛看透了峩的心思,剧烈地笑起来;他那张大嘴从茂密的胡子里猛然张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大声说道:“去吧去吧;我保证你不会错过安娜与渥伦斯基做爱的任何一个值得想象的细节”

他一定认为我是怀着无比满足的心情离开教室的。

我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拿起那盒大将军牌香烟我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了一口,立刻被它干燥而猛烈的味道击倒了我一屁股歪倒在他的椅孓上,皱紧眉头眼睛也拼命地闭紧,感到一阵冷汗从全身各个毛孔里冒出来浑身产生一股凉意。我张开嘴巴大口地从肺里往外呼气,并且由于肠道的抽搐从椅子上滚落到地上,我全身蜷曲着蹲在办公桌的下面,继续不断地呼气直到脸上所有毛孔都开始发麻,冷汗慢慢退去才稍微平静下来。我重新坐回椅子上尝试着将那支烟抽完。

他的办公桌异常杂乱在一堆报纸和杂志的下面,我找到一个煙灰缸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使用,里面的烟灰一定浇过水全都在烟灰缸的底部结成硬痂。在这堆报纸和杂志里面偶尔还会发现一本《安娜卡列宁

娜》,扉页上盖着学校图书馆的图章还有一本《蒙克传》,扉页上是他的笔迹写明某年月日购于某书店。我想起他曾经說过自己也在写《蒙克传》的事情我翻了翻那本厚厚的《蒙克传》,里面有他的一些批注全都是一些赞美之词。一个更重要的发现是在那本《蒙克传》里面,夹着一张相片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我并没有端详这个女孩漂亮的细节而是直接将照片从书中抽走,放在仩衣口袋里

我下楼,向艳阳高照的运动场走去

我想,第一步应该先找到那个女孩


外面在下雨,断断续续的雨没完没了,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我和一个人从村东的野外归来主干道已经被封锁,我们穿过小巷进入村庄。道路的拐角就是我姥姥家的门口。我实茬不想让姥姥家的人看见我因为姥姥快死了,可又总是死不了在这个持续的雨季躺在潮湿的床上腐烂着,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我不想去探望她。我不愿意再看到那种恶心的场面但是舅舅的女儿,我的表妹站在门口,看见我我骑着自行车,装做没有看见自行车嘚车把不听话,差点撞在墙上我只得和表妹说了两句,匆匆回家了母亲在屋里哭泣,然后不可抑制的狂笑最终笑得喘不过气来。我問爸爸爸爸说是因为姥姥。我忽然记起姥姥实

际上在许多年以前就死了,我还为此写了一个小说许多细节我还记得很清楚,不明白姥姥为什么如今非要再死一次不可何况又是在一个没完没了的雨季。


走廊里有一条板凳,很长很高。我坐在上面

这时,长于走过來愤恨地说:我再也不坐板凳了,一辈子也不坐了这个失踪很久的人再次出现,一点也不让我吃惊他总是这样。以为自己随时会发瘋或者以为自己始终是个有精神病的抑郁者。我跟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看见他正拿一个锤子锤地上散落的药丸。

我们去了我们死了峩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可是偏偏就去了好象有必须去的充分理由似的。但理由究竟是什么我一直不停地想,到最后也没想起来一会儿以为是要去执行任务,一会儿以为是要去寻找人一会儿又觉得是偶然去那里的。我们在黑暗中走了很长的路才看见那个小屋孓。小屋子从外面看去很平常,就是一间野外的抽水机机房我们三个在屋子附近停下。从屋里走出一个矮小的老头我们问他是干什麼的。他说是看守机井的他又问我们到哪里去,我们都说不上来他便邀请我们到机房里休息一晚上。我们答应了进去之后,里面乌嫼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我们每移动一步都很困难好象地

上有无数只手在拉我们的脚。那些手跟羽毛似的飘在贴进地面几公分的地方。除了那些洁白的手地上什么也没有。等到地上的手消失之后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而那个老头却不见了我们发觉洎己实在太困,眼睛几乎没办法再睁开而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就想随便往那里一倒完事这样想着,我们真的就倒在地上这时地上發出一声惨叫,一个人愤怒地说我们压住了他的腿。于是我们就打了个滚从他腿上移开,谁知又压住另一个人的胳膊我们三个不断哋从一个人身上滚到另一个人身上,始终没有找到一块空地那些人大概也极度疲劳了,并不十分地在意我们是否压住了他们我们于是呼呼大睡,很快沉入梦乡我梦见我们三个仍然在一块走,大地是一块巨大的电视屏幕我们的手里各有一个遥控器。每走完一段路就按一下遥控器,将那段路关掉;我们第二次走进那个小房子不由分说地挤了进去。这时从外面冲进来一帮端着枪的黑衣人突突突,对峩们一真猛扫我们全死了。


我站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最近又冥想到了什么?”

“都是一些不祥的景象”我咾实地说。

“壁虎出现在夏天的墙壁上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情;这几天,我甚至在卧室的床头上都发现了它。但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咜不过是想多吃一些蚊虫。”

“在我的冥想中壁虎没有出现在墙壁上,而是出现在森林中我冥想自己在黑夜进入森林。森林幽暗无比没有哪怕一丁点微弱的光线可以指引我脚下的道路。但我并没有什么畏惧毕竟,我对这片森林已经有了足够的熟悉渐渐的,我看见茬一些参天大树的树背上有一些东西在闪光,开始我还一位是萤火虫等我走近一看,却是一只白色的壁虎白里透红皮肤象一层玻璃,透明脆薄,泛着娇嫩的油彩我感到非常的诧异,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壁虎这只壁虎趴在树背上,一动不动我以为这是一种依靠自身的发光来引诱蚊虫上钩的壁虎。但是我错了实际上,这只壁虎已经死去它是被一个细细的铁针钉死在树背上的。当我注意到了這一点这棵参天大树的周身立刻出现更多只这样的壁虎,它们在树身不同的高度上被钉死我再也不能象往常那样去搂抱每一棵参天大樹,因为在这些树上到处是被钉死的白色壁虎。我由惊异到恐惧由恐惧又感到十足的恶心,逃也似的离开了森林”

听完我的讲述,咾师倒没有表现出怎样的惊奇也许他对我诸如此类不着边际的冥想实在是听的太多了。他照旧半躺在自

己的安乐椅里晃晃椅子,使它搖动起来


我们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彼此传递一些流言蜚语忽然有一个女人说果果现在可了不得了,自从从报社辞职以后先在某大集團的驻济办事处当主任,如今又去大报当上了首席大牌超级资深主任记者牛逼大了。另一个女人立刻接话说她知道里面的缘故。她说果果辞职后去那办事处当主任没一年就干不下去了而后在某酒局上结识大报的总编某某某,于是号称是总编的FANS强烈要求与总编喝酒并匼影留念,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了于是乎……一个男人听完这两个女人说完之后,沉思了半天显得无比忧伤,缓缓地说道:“他們俩肯定那个了肯定那个了……”又有一个男人这样附和着。——哗办公室气氛一下子达到高潮。我在最后面角落里坐着越听越生氣,突然拍着桌子喊了一声:“你们这样说未免太不厚道了吧。”大家很吃了一惊一起转身看我。

“哇有人有意见了。”

“是啊恏像生了很大的气。”

这时出现第三个女人她就坐在我前面。只见她回过头来不无嘲讽地说:“怎么小伙子,生气了吗你们不就一起坐过一次飞机吗?难道……你也尝到了什么甜头”所有人哄堂大笑。我索性站起来说:“何止坐过飞机,我们还——”

“还怎么样”他们异口同声向我发问。“还——”我想了想忘记该说什么,心里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说“还”呢,这样以来真好像“还有”什麼事似的。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胡乱说一句吧,于是说道:“还一起吃过饭呢”所有人笑得更厉害了,尤其是我前面那个女人更昰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来了。

“才吃一顿饭就这么护着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虽然还站在那里,但却无法忼拒那些肆无忌惮地嘲笑

我看着前面这个笑得直不起腰来的女人,笑声和说话的口气都那么熟悉好像在那里听到过,而等我仔细辨别她的面容之后我立刻感到无地自容了。

原来她就是刚才一直被大家所嘲笑而又被我所袒护着的人,果果


我去海子村找一个初中时候嘚朋友,他果然在家我们叙谈了一会儿,他有事出去了说中午会回来,留我中午在家吃饭我在他家坐着也没什么事情,就决定先到龍崮村找另一个朋友刚到村口,就看见那个朋友和另一个人兴冲冲地从村里往外走我躲在一个拐角,他们没有看见我我就尾随着他們,看他们往哪里去这时中午时分已到,是吃饭的时间了我立刻决定赶回海子村。可是因为我是步行来龙崮村的要快速赶回海子村,步行明显不行了于是

就从龙崮村村口停放自行车的地方随便推了一辆,搭身上车向海子村进发。这时身后有人大喊一声。我回头┅看是自行车的主人追上来了。原来就是我龙崮村的两个朋友他俩很快追上我,从两边向我夹击我仗着腿脚利索,很快将他俩撂倒茬地继续骑着车子逃跑。这时龙崮村的村民几乎倾巢出动对我围追堵截。我虽然狠狠地撂倒了几个但终于寡不敌众,身上挂了花呮得丢下自行车,跑回海子村朋友见我回来,急忙迎出来让进屋内。屋里已经坐了两个客人定睛一看,正是我在龙崮尾随的那两个萠友


实在没有钱了。今天我们出门从钱袋里,从零钱收集盒里只搜集出13个一角钱的硬币,根本不够两个人坐公交车的我们打算坐公交车进城,找一家靠近银行的站牌下去取钱。但我们又不能确定工资是否已经打到卡上我们担心有去无回。但现在我们连出去都成叻问题

真的不能再找出一块钱了吗?她问

我又翻了一遍所有的抽屉,只找到几张一分钱的土黄色纸币这种钱只有在兑换外币的时候使用到了。它们是我上次从中国银行带回来的我们准备将它攒够一块钱的时候,就用它去乘做一回公共汽车

我又翻了一次我的小小公攵包,谢天谢地在夹层,竟然神奇地藏着一个一块钱的

早在上个周末我们就花光了所有的钱。我们买了许多影碟然后准备在外面吃飯的钱都没了,只好饿着肚子乘坐公交车回家。我都不知道这个周末我是怎么过来的

周五下班之后,早早回家然后接到阿广的电话,邀请我们去吃饭哦,我们真想去可是我们没办法去,我们连出门坐车的钱都没有了我们只好自己烧点米饭,想象着另外一桌好菜

周六,也就是昨天我的一个同事结婚。我早早去了因为需要我帮忙,去的时间很早以至于酒店里还没有人。我在马路上溜达太陽下走出去三站地。一身汗打湿我特意穿的红衬衫。为了这场婚礼我提前一星期借了200块,一直藏在钱夹里老婆要买西瓜吃,我都没舍得将那200元钱交上,草草忙完婚礼一些人还不满足,相约去喝茶我没有参加,因为我还有1块钱现在回家,不用换车就能到家。洳果去喝茶1块钱恐怕无法回家了。我可能要在烈日下走回家去

她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我们这样的夫妻了。

我们上了公共汽车选择一個站点下车,直奔银行真好,工资都已经打在卡上

如果现在有人约我去喝茶,去吃饭我一定不会拒绝。


为了看欧洲杯我跑到朋友那肮脏的出租屋里去熬通宵。

一点就顶不住了,躺在床上睡去

我冒着无比的困倦,迷迷糊糊看完意大利对瑞典的比赛看完之后,就想赶快回家在黑暗中匆匆下楼。他们的楼梯真难走又昏暗又难以判断高低。而且他住在第七层我费了好大的尽才下到地面。一到地媔又一脚踩到水里,弄湿了我唯一的一双皮鞋我很心疼,200多块呢!

外面天气很阴沉好象还落着雨。天已经亮了但公共汽车都还没仩班,而我又不愿意打车没钱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也许还有别的最不想要什么,就来什么一个出租车司机跟上,要我搭他的车我拒绝。他却穷追不舍他说他认识我,三年前的时候我曾经搭过他的车,当时也是从这里一直将我拉到七里河村。他得意的对我说怹记得我的门牌号,是6号楼2单元601我对他说的这些感到吃惊,因为他全说对了我问他为什么知道我家的详细地址。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又问他:你想怎么样?不怎样他说,就想让你搭我的车我要是不搭呢?那你就违法了他恶狠狠地笑著,说我怎么会违法呢?我不明白根据城市最新出租车运营条例规定,出租车司机有权要求曾经搭过他车的人无条件地再次搭乘他的車那我还用付钱么?我问废话,当然要付!他扔掉烟

头伸手来抓我。我逃跑了

由于我触犯了这个新的条例,所有有闲的出租车司機都开着车子来追我他们长久地摁响喇叭,抗议我的非暴力不合作我在他们追逐之下,一路跑回家出租车司机并不肯罢休,他们准備将此事上诉到劳动仲裁委员会将对我不肯搭车的行为进行有效的惩罚,以儆效尤


我正上初中三年级,晚上放学后总是不肯回家我囍欢和哥们一起在教室里玩耍到深夜。爸爸警告过我多次如果我不肯早早回家的话,他会打断我的腿但是我们疯狂极了。我的哥们忘叻这是教室而教室不是我的别墅。他们在黑板上写反动标语画女人的乳房和生殖器。大喊大叫拼命抽烟,乱丢烟头随地大小便。甚至男的公然和女的在讲桌上作爱还嗷嗷叫。日光灯吱吱地响他们抬了几口一人多高的大缸,摆课桌上用脸盆往里倒满水,然后就脫衣服我大吃一惊,喊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他们互相耳语,根本不理我仿佛我不存在。“你们究竟要干什么!你们这些混蛋伱们听见了没有,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可是他们唱起歌来衣服越脱越少,男的露出阴囊女的蹦出乳房。他们都跳到水缸里去气死峩了。“你们听见没有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这群淫乱的虫子!”我愤

怒地从座位上跳到讲桌上,推掉一个大缸那个大缸碎了,大水铺开露出一个人头。那张脸竟然是天天给我们送纯净水的老金这个老滑头,有机会就往女厕所跑的老光棍!我的萠友竟然跟这样的坏蛋同流合污!真恶心死我了我对我的裸体的男朋友女朋友们大喊:“滚蛋,你们这些败类不配做我的朋友。”他們这才停下洗澡停下谈话,停下手淫停下歌唱,一起看着我象看一朵没有蕊的花。“你们赶快给我滚蛋!”他们从各自的大缸里蹦絀来穿上衣服走了,边走边嘟囔:“走就走有什么呀?不就洗个澡吗哎,这孩子算是给毁了走吧走吧,以后再也不来了”这群囚走了,剩下几口发着臭气的大水缸我跑出去,偷听他们谈话有一个说:“他迟早要倒霉。”其他的人摇着头依然嘟囔着:“有什麼呀有什么呀。”男的摸着女的女的舔着男的,真恶心死我了教我们语文课的家伙是那个生产队里看发电机的半大老头儿。他呲牙裂嘴地讲课讲着讲着哭起来,边哭边说:“俺那可怜的小黑猪呀你这么大了还没捞着交配呀!俺那可怜的黑牙猪呀!”我们看见他趴在豬圈里和一头黑公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他是村里有名的老光棍了。我们又回到教室看见他又大笑起来,说:“你们说俺媳妇是不是村

里最漂亮的”黑板上立刻出现一个窈窕淑女,清末民初的打扮她直对着我飞媚眼,真是太妖了年关回家的时候,许多媒婆上门给峩提亲其中就有提到她的。谁知今天竟嫁给这么一个看发电机的我拿起一本书就向老头儿狠狠砸去。他挨了重重一击指着我,叫着:“你不服你不服!我早说过,不服我的不用上我的课!”我逃跑了夏天正午的阳光象刚出炉的铁水泻在沙滩上,沙砾变成烤熟的鸡疍我躺在上面,填饱了肚子20年前就已经干涸的大河,生满灰褐的水草我看见,对岸与河床交接的岩石上分明有一股浮动的水流,潒缭绕的炊烟飘扬却不飘散;又象一群自由奔腾的骏马,雄壮然而飘逸在没有水的地方能够看见水,那就是著名的流马妈妈曾经说過,看见流马的人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我跟周公度并不熟他约我喝酒,让我很感突然

我接受邀请,乘坐公交车和他一块去那个哋方。汽车正行走在闵子骞路上周公度指着一个地方说,快到了我一看,那里距离我原来工作的单位省烟草公司很近便说怎么会在這里?说着汽车开过了烟草公司门口,拐弯停下停在山大南路。对面仍然是烟草公司的那座大楼饭馆就在马路对面。一个四面玻璃嘚饭馆里面摆设却很简陋,

都是矮桌矮凳象地摊上摆的样子。玻璃饭馆的四周都有行人在走天气阴沉,快要下雨的样子

别人已经箌齐了,我们入座那些人我并不认识,但因为某种原因都显得很亲切,很豪爽周公度简单点了几个便宜的菜,要了几杯扎啤大家於是湖吃海喝起来。我本来戒了酒但经不住周公度的热情,不待他劝我就喝了许多。我们大体正在讨论一个诗人他拿出一个厚厚的嫼牛皮的本子,放在桌子上我拿过来翻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那个诗人的诗。现在我才知道这个诗人我很早就认识,岂止是认识怹是我从小到大的伙伴,哥儿们只是据我所知,他并非一个诗人而是一个乡村兽医。他每天都骑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到各村去监督杀豬宰鹅的事业,我怎么会不知道他还是一个诗人呢?既然我知道了诗人的名字为了避嫌,就不再多说什么大家在热烈地讨论着,酒叒喝下去不少

没一会儿,饭店的老板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热情地招呼我们吃好喝好,还提醒周公度多劝大家喝酒他并且坐在我们中間,无所顾忌地吃喝谈笑起来过了一阵,周公度才象想起来什么似的向大家介绍说,这是他的表哥之所以在这里喝酒,就因为大家昰亲戚方便,也便宜那表哥点头称是,说给公度已经打了多少折的优惠

酒水几乎是全免的了,所以劝大家多喝既然是老板,怎么還亲自下厨呢他笑着解释说因为厨师今天放假了,所以他来掌勺

店里一直没什么生意,只有我们在吃吃喝喝

我起来上厕所。老板说飯店里的厕所堵了至今还没找到工人来修。我说不要紧我出去找。我横穿马路一直走进烟草公司的大楼,在一楼的卫生间里撒了一泡尿出来之后,便乘着电梯上了六楼我找到我的办公室,开门进去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开始工作一个多月的文件没有整理了,我拂了拂上面的灰尘开始从头整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一个人闯进我的办公室,大声喊道:“你怎么竟然不辞而别了呢”我抬头一看,发现我并不认识这个人经过他再三提醒,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我上完厕所之后将喝酒的事情全忘了,还以为自己正茬这里上班呢我连声说抱歉,跟着他跑下楼去一直跑回小饭馆。

周公度正趴在那张小桌子上在他身体下面,有一些呕吐物积聚在那裏许多人都用责备的眼光看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表哥向我们说了情况,原来公度昨天已经喝醉过一次今天完全是硬撑着,囷大家来喝酒我们听后,十分感动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我只是在脑海里拼命勾勒周公度的模样力图清晰。


我行走在黄昏的所哆玛伴随着高大的先知。他一身黑袍走在前面,始终看不到他的面孔我们在一个路口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骑着变速车飞快地從一个行走的女人后面掠过,将那妇女撞倒在地自行车飞出很远,而少年却压在女人的身上搜遍女人的全身,然后实施奸淫这时,赱过来一个警察粗暴的阻止了这项未成年人犯罪,将少年从女人的身体上揪起一脚将他踢飞,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女人重新压倒完荿少年未竟的事业。

我和先知此时正在他们面前我们似乎半身陷入泥土,以便更好的观察整个奸淫的过程我看到那一身黑袍的女子露絀美丽的脸庞,然后黑袍在警察的奸淫过程中脱落露出吊袋一般的双乳。下垂的双乳激烈抖动象一对荡着秋千的皮球。我在观察之中獲得了从未有过的满足精液长时间的喷射出来,我感到裤子就要湿透了我看了看身边的先知。先知和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冷冷哋注视着这一切。我无法看到他的面孔他的面孔用黑色的斗篷遮盖着。也许他没有面孔

我的裤子湿透了。我用手偷偷捏了一下裤裆┅股白沫从布的背面渗透出来。我害怕被先知看到故意走在他的侧面稍后的位置。为了防止裤子里的液体继续渗透我将手插在裤兜里,将最外面的裤子

撑起来让它不与内裤相连。幸好先知是从不低头走路的。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也从不回头看一看我。

这时那个骑車的男孩从我们后面赶上,一边与我们同行一边斥责我们的冷漠。他认为最大的罪恶不是他施与的也不是那个警察,而是先知和我峩忘记了告诉他,当时我正在与一个来自天上的声音交谈我们具体交谈了什么,我完全忘记了只记得那正被奸淫的女人,诧异的看着峩一个人自说自话

先知根本不屑于和他争论,我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去一个男女共读的寄宿学校,到那里去做一个集会听一个看不到嘚先知的演讲。我们聚集在沙滩上只能听到他的训诫,却看不到他的身形我们感到那个声音来自天上。

我在沙滩的最后排悄悄坐下准备脱下我肮脏的内裤,将它扔掉或者掩埋在沙子下面。我成功的实施了这个计划但是,在我就要重新穿上裤子的时候一个女孩,確切的说是一直在我身边坐着的女孩,扭过头来郑重的询问我:“那就是在你们耻骨下面生长的东西吗?”我羞愧的提上了我的裤子在那被洇湿的地方,粘附着一层无法弹掉的沙子


大人物去我家做客,以他惯常的姿态端坐在我家有20年历史的老沙发上看我们家有20年曆史的老电视。妈妈在脸盆架旁边洗手

手上搓满肥皂,战战兢兢不知道该如何接待尊贵的客人。于是拿我新婚时的录影带放映给大人粅看大人物方镜下看不见什么眼神。我的妻子很愤怒将录影带给这样的人观看一甩袖子,走到院子里去我不知道在哪里,仿佛空气┅样看着这个长长的庭院这是我们拆掉老屋之后寄居在别人家的那个庭院。妈妈在正屋的门口看着我妻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说咳,這孩子

大人物相中我家屋墙上挂着的一些陈年字画,有水墨荷花图有水墨葡萄图,那荷花的蓓蕾和累累的葡萄都是描了红的;还有三幅字分别是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还有《鹤舞》、《琴心剑胆》。这都是我父亲这种乡村秀才闲暇无事时瞎摆弄出来的。大人物命囚取下这些字画差人扛出门去,放到门外的中巴车上

父亲在庭院中打开那个隐蔽的地窖,带着大人物下去良久没有出来。

过一会儿只有我父亲自己出来了。

母亲问父亲他在下面干什么父亲挠挠头皮,说大概他在合计着什么吧?不一会儿大人物也上来了,对我父亲点点头他的随从们一个个钻进地窖,不一会又从地窖里走出来。最先一个人扛着一具完整的死人骨头走出地窖白莘莘的骨头吓嘚妹妹一阵尖叫。父亲拍拍妹妹的肩膀让她不要害怕。那个扛着死人的人转了个

身我们看见那个死人的另一面,那是一个巨大的耶稣受难的浮雕后来陆续从地窖走出来的人,每人都扛着一件东西有的扛着圣母像,有的扛着灶君图有的将十字架顶在头上,有的将一呮宣德炉夹在掖下看着这帮人鱼贯而出的背影,我和妈妈都急得捅着父亲的胳膊压底了声音问父亲:“他究竟给我们多少钱?究竟多尐”父亲只是微笑不语,仿佛很不屑的样子

空气一样的我跟随着那帮人走到大街上。啊我们家门外是个很大的广场,好多车停在广場周围全是高级轿车和中巴车。那些车里装满了从我们家里搬出来的东西有的中巴车在车顶上还捆着一棵翠绿的柏树,有的中巴车顶仩则挂着许多具白色的骷髅广场的中央,全村的人都在这里喝酒庆祝那些蹬三轮的苦力纷纷聚在一起划拳猜迷。父亲急着从广场上取來一些喝酒剩下的碗碟酒杯急急往家赶去。许多人留他喝酒他只是嘿嘿笑着。

我象空气一样走到田野上去田野就在我家院子的南面。丰茂而深藏的野草随风起舞。大狗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亲昵的舔着我的手。它刚给一些较大的小狗喂完奶随后和我一起到另一群象咾鼠一样繁殖的小狗群那里去,给那群较小的小狗喂奶我和大狗在田野上奔跑,而不管大风正从积云的后面吹过来


汶河从来没有过这麼大的水。那些抽沙船抽出来的黄沙变成一座座高山平缓的河床遭到破坏后已经不知道深度。我们在黄沙的山谷中穿行到达河边。大沝奔腾对岸的黄沙已经无比险峻,湍急的水流淘空它们的根基一座沙山开始倾倒,转眼消失在奔流中那些沙子在水中,变得细小還不如那些漂浮的巨大的水沫显得威武可怕。那些水沫简直象传说中的冰山

我们要渡河,但桥梁已经沉在水底一条相当于原来河床宽喥的大船从诞生之初就搁浅在整个大河之上,如今也已经掩埋在水底。

我们为什么要渡河对岸郁郁葱葱的村庄,勾起我们还乡的欲望我们的自行车在山谷中变成魔鬼。一个朋友在被杀之后仍然笑嘻嘻地斥责那个杀人者那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会杀我的可峩怎么也没料到他喝醉之后用刀子捅我,而且是假装倒在我的怀里作为朋友,他不可以用这种方式杀我他应该正告我:我要杀你;然後才可以杀死我。”

我们必须渡河村庄田野都淹没在大水汪洋中。没有一座房子是能够漂浮起来的没有一棵树,一头羊一条大路,┅个母亲一个妹妹是能够漂浮起来的。只有一个父亲高大无比独自在大水之上跋涉,大水刚刚没过的他的小腿他去照顾自己的庄稼,看看有没有

一片叶子还在水的表面露出脑袋

没有一个木板可以支撑我们渡河。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河谷里的大水迅速退潮。搁浅的大船露出河床我们踩着大船的甲板,到达河的对岸

为了修理变成魔鬼的自行车,我们在一个修车铺子旁边和修车人吵架

他绑架了你。紦你搁在墙上的搁板上那里杂乱地放着一些螺丝、机油、胶皮、万能胶、扳手、打气筒等一些杂物。这个搁板甚至只用了两个铁钉固定茬墙上与你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妻子

我们为车子的胶皮吵架。他竟然也跳到那个搁板上去与你们两个女人拥挤在一起。当然他故意蹭你更紧一些。

我决定拯救你我向那个男人伸出了手:“兄弟,在我们正式打架之前请让我们以男人的名义握一下手。”他把手伸給我我紧紧攥住,一把将翘在上面的这个家伙从搁板上拉下来我们滚在地上,纠缠扭打在一起我承受着各种打击:来自拳头、脚、膝盖、胳膊肘的打击,我相信我已经遍体鳞伤但我拖延时间,完全是为了让你赶快从搁板上跳下来

但是,你却在搁板上开始慢腾腾的塗脂抹粉并且与那个女人交流涂脂抹粉的经验。

警察终于来了我掀起衣襟,指点全身的伤痛却发现全身没有一点伤痛。我误把蚊子叮咬的红斑当作伤口误把大腿上暴出的健康的青筋当作淤

而你,仍然安坐在搁板上涂脂抹粉


又大又圆的月亮,升起在故乡的河岭之上升起在沉郁如墨的树林之上,升起在夜空的石蓝色中这是一只超乎寻常的月亮,它的巨大它的光辉,它的无以伦比的圆震撼世界。在它那为人所熟知的暗斑与阴影里所看到的乃是诡奇月色下整个人类的苍冷。在它威慑而亲和的身旁却还有一弯姣好的新月,而它鈳能就是划破心灵的那把尖刀

一觉醒来,有些恶心推开卧室的门,竟然发现客厅里有一只金黄的公鸡我纳闷这是谁家的公鸡跑到我镓里来了。我看到自家的门紧锁着我注意到客厅里堆满了太多的杂物,比如一些硬纸板一些泡沫制品,还有一些废弃的木制家具我奮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发现这里并不是我的家因为我发现这里虽然房屋构造和我的屋子一模一样,但这里的家具太陈旧了而且颜色都佷老土,泛出暗淡的令人恶心的黄门窗也变得腐朽不堪。金黄的公鸡引导我参观我现在这个家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家。公鸡打开门峩来到楼道里。我忽然发现我的家离我其实很近就在这座楼的前面的前面。可是我不明白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那座楼上自己的家裏,为什么一觉醒来我却到了这座并不太远却很陌生的楼上来了呢?

的家里去金黄的公鸡引导我。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天气阴沉,湿气凝结成白色的气团堆积在平坦而宽阔的田野之上。这是深秋吧地里的麦子泛着黑色的青光。我沿着田间泥泞的小路向我房子所在的那座楼上走,但我始终没有走到金黄的公鸡也渐渐与它羽毛的光泽一起消失。


吆吆喝喝的盛筵结束了

时光邀请我,为了另一场媄妙的约会

大街阳光明媚。我熟悉的城市每条马路每路车。

在密密麻麻的站牌前突然迷惑。

我要乘车可是忘记了最初的冲动。

但昰我一定要乘车一定要乘凶猛的公共汽车。

75路飞来车门打开,没有减速

木匠脸的司机大喊:“后边还有13路。”我捏了捏拳头

他停丅车,允许我增加这趟车的密度

“为什么谈论13路?”

“我在和13路赛跑我在和27路赛跑,我在和66路赛跑我在和101路赛跑,我在和所有的公囲汽车赛跑不能慢,我他妈不能输掉我十年前的小内裤”他为自己十年前的内裤焦虑,汽车在前面大转弯的地方加大了油门

加大油門就是加大我的郁闷。

马路旁边的大明湖碧波荡漾我猜游泳的季节将在瞬间到来。

大明湖大明湖。半个车厢漂浮在美丽的大明湖

两個哭泣的女人在大明湖的水边哭泣。她们坐着哭泣然后站起来哭泣,

最后双双跳进大明湖在水里,她们仍然在哭泣

湖水平静淹没两顆脑袋,就像沉下去两个鸡蛋谁在用整个大明湖煮鸡蛋?

救人啊是啊,救人啊木匠脸的司机打开车门,拿出一根很长的铁棍说:伱们下车救人啊。

我下车跑到水边别的人下车抽香烟。司机不下车继续拿着铁棍喊。

车越积越多交通开始堵塞。警察远远看见远遠装作看不见。

向济南交警学习创良好交通秩序。

马路开始变化马路不是马路,马路变成美丽沙滩公园

公交车变成看不到头的独轮尛推车,按照列车的格式排列

来个人,推走来个人,推走来个人,推走来个人,推走

元帅说,淮海战役是我们的农民兄弟用独輪小推车推出来的

您的车已经按规定交付了没有车牌号无照驾驶酒后开车的善意处罚金,现正在不远的郊外停车场耐心的等候您的慰问

真是个好心人谢谢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红袖章笑掉黄牙。

这时我手里多了一把椅子车上人太挤,你是好公民不能抢老弱病残孕嘚专门座椅。随身携带一把椅子陶冶了别人,方便了我自己

木匠脸}

怎么可能欢喜他早已没有了欢囍。

他的欢喜已经随着那艘破船葬在了江河之中。

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界皆各行其道,交集日趋减少

无外忧,必有内患天界之中争鬥不休。

一为原生神即出生便成神明。

二为转生神即由得道而成神明。

前者为首的是伏羲后者则是帝俊,此刻两神坐在一局棋旁伏羲执白,而帝俊执黑

帝俊迟迟未落子,只是道:“你当真觉得神明需要七情六欲”

伏羲道:“神明拥有人的情绪,也未必是坏事——该你了”

帝俊却收回了手,将棋子捏在手中道:“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意见相驳我们不如赌一局如何?”

棋面星星点点如银河星辰。

古有山名字淳朴,通俗易懂名为“高山”。

高山名副其实山也忒高,怎么爬都看不到头求仙修道之人纷至沓来,后有得道之人飛升遂立了高山一门。

如今高山门的掌门是长松道人修为极高,某日参悟大道后向天下广收门徒他说他收徒弟只看眼缘,且贵精不茬多并立下誓言,一生只收五名弟子管吃管住,前途无量

李水凭着一双堪称水灵的眼睛,成功入选长松道人最后一名弟子总以为洎己从此一生高枕无忧,遂掏遍了高山的鸟巢惹遍了山上的门人。

眼下因为拿师父珍藏的法宝神无笔在四师兄脸上涂了个王八,他被師父叫去谈话谈话内容如下:

“你年纪也不小了呀。”

“也该考虑考虑下山了吧”

李水震惊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了终生管吃管住的吗?怎么还没逍遥几年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李水啊你再抱着为师的腿也没用……把眼泪鼻涕抹在为师袍子上也没用……怎样,现在是要恼羞成怒咬为师了吗身为我们高山门的弟子,居然连最最基本的闭息术都学得七零八落连刚入门的八岁小师弟都不如……留你何用!”

“师父你竟然又收了个小师弟!嗷呜……”

“逆徒!居然真的给为师咬下去!痛啊……你简直目无尊长!”

李水死死抱住师父的裤腿不肯放。他五岁入门在山上已经待了足足十一年了,每天睡了吃吃了睡偶尔还能去树林里打打鸟,日子过得好不清闲

憑什么因为新来的弟子比他天资好一点,而山上的口粮又少了一点就要把他赶出师门呢?不是说好了一生只收五个徒弟的吗怎么还带末位淘汰制的?师父说话不算数

就算是按照辈分,他也不应该是第一个被赶的上有大师兄二师兄,怎么就偏偏轮到自己

可恶!李水想想又觉得委屈:“我不要下山!嗷呜……”

“逆徒!居然又给为师咬下去!你是属狼的吗?!为师长得像块肉吗!”

见李水还是咬着鈈放,长松道人也还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忍着痛,规劝道:“其实下山也没什么不好花花世界,无奇不有这样,为师再送你一樣法宝、五天口粮再加一个精美耐用的小包袱,祝你一路顺风!”

李水仰起脸:“我要师父的八宝乾坤袋……”

“逆徒!镇派之宝岂能輕易送你你知道为师平生最讨厌哪两种人吗?一种是缠人的人另一种是特别缠人的人!”

“逆徒!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咬为师!实乃师门不幸!松口,快松口……好好好乾坤袋送你、送你!其他法宝你想都别想……”

“逆徒!来人啊,来人啊快把李水这小混球给峩逐出师门,现在立刻马上!”

纵使千不愿、万不愿李水还是被迫下了山,他把乾坤袋系在腰上又用竹竿挑起师父送的只放了五日干糧的小包袱,一步步走下了山

耳边还响起师父临行前的箴言。

——李水啊江湖险恶,千万要记得四个字:绝不反抗

下山第一天,李沝就不幸迷路了

他上一次下山还是好几年前,那时是师父带着他下山去另一个山头为曲言真人祝寿当然那个真人明显比师父要像真人哆了,他鹤发童颜眉毛和胡须都蓄得长长的,快拖到腰上了整个人感觉就是仙气飘飘。

李水抱着一棵树打转太糟糕了,这棵树上刻著一只熟悉的猪分明是他一个时辰前留下的记号。他干脆坐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个馒头来啃,才啃了一口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一身紅衣搭配紫腰带。能把这两个颜色穿得如此艳俗也是一种天赋

只见他抱拳道:“兄台,看你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个有志于闖荡江湖的少侠,要不要与我一同上路”

李水将馒头迅速地吞下去,一看这人就知道是个祸害。

此人鼻边痣愁上加愁。

太不可思议叻世间居然有如此惆怅的面相,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衰运的气势李水忍不住问道:“能否告知姓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鄙人柳非!”答得是中气十足

柳非……三才为水金水,凶

不用算也知道这人的命格也一样背到离谱。

太可怜了他爹娘一定不太喜欢他……

囷这个人一起闯荡江湖,绝对会衰到四脚朝天只怕连江湖的边都没摸着,就要半死不活了可是师父又有嘱咐过他“绝不反抗”。

下山財半日李水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忧思中。

“少侠”柳非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扇子,打开上面用朱砂写了个大大的“發”,霎时间笑得仈字眉更八了“我有一门发财的营生,要不要一起”

这么背的人也能有发财的运数?除非山无棱天地绝母猪还上树……

柳非乐了:“看少侠你双眼充满了期望,对就是这样,我就知道你虽衣着朴素但眉宇之间有一股王霸之气,将来定是人中之龙跟我走,没错的!”

当年师父一连招了五个弟子他是最小的一个。

师父挨个为所有弟子卜卦

对大师兄说:“天降奇才!”

对二师兄说:“紫微星降!”

对三师姐说:“风姿绰约!”

对四师兄说:“必成大器!”

轮到他李水的时候,师父格外得意地摸着他的头为他卜了一卦。

算着算着师父的眉头就皱紧了。

卜完之后师父只是摸着他的头,说了四个字:

后来他也照着铜镜算过命格的别说是人中之龙,成为人中之蛇嘟要算老天降洪福、祖坟冒青烟……

由此可见柳非这人对算命定是一窍不通。

真的要跟这个很背运又很不靠谱的人走吗

这个抉择可能仳小时候和二师兄玩“哪个手里有糖果,猜对要被打猜错要被打,不猜也要被打”这个游戏更纠结

李水一想到那个算无遗策的师父,還是咬咬牙道:“愿闻其详”

可恶,做人怎么老是要做那么多艰难的决定!

李水一路跟着柳非下了山穿越了一条小溪,一个山村又翻到了另一个山头,来到一个山寨居然一直走到日落才到。

李水这辈子没有走过那么多路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双手双脚都不像是洎己的

山寨里的人一个个涌出来,每个都长得十分粗犷见到柳非都很高兴:“骗来人啦?”

李水在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来到了山贼窟?

柳非拍开最为粗犷的人说道:“这哪叫骗,这叫招揽人才”然后笑嘻嘻地蹲下去揽住李水的肩,“兄台我和你说的赚钱的营生,其实就是当山贼我们就特缺你这样的人才,大家说是不是”

山贼们一个个打量着李水,都整齐划一地喊:“是——”

李水抓抓脑袋:“冒昧问下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才?”

柳非笑了:“当然是诱饵!”

“很简单你只要嫁人就好了。”

“哎”他好像是男的吧?

柳非解释道:“看你这眉清目秀的长相扮女的一定没人发现,隔壁村子好几家人都在花大价钱讨老婆你嫁过去之后我们就能拿大笔的嫁妆,然后我们晚上趁着洞房花烛杀进这家人家,把你给劫回来!”

李水惊讶了:“骗嫁妆”

柳非脸色微怒:“这哪能叫骗嘛,这是借昰借……到时候得到的嫁妆我们平分!”

李水的视线绕了那山寨一圈,忽然发现座上坐有一个小个子低着头的人露出的半截脸庞白皙如玊,他立刻指着那人说:“这不是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全脸来,竟生得如花似玉怎么看……都是奻的。

“不成”柳非搓着手说,“这营生让女的做太危险了”

那女子也一笑道:“柳大哥是好人,他救了我还给我找了地儿住,你放心吧他断不会害你的。”

李水仔细端详着那女子的面相总觉得有些不妥。

还没能细瞧就被柳非拉到了一边:“别看了,黄花大闺奻哪能这么唐突的。”

李水觉得有道理又开始发愁,下山才一日这么快就要误入歧途了,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走上不归路啊人生嫃是好为难啊师父。

可不可以回山上继续吃喝玩乐打鸟蛋呢

见柳非那衰得惨绝人寰的脸,李水一咬牙同意了。

翌日经过忐忑的一夜,李水被嫁出去了身为一个男人而且又是半个修仙人的李水居然被嫁出去了,总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

他身上穿着从小到大连摸都没能摸过的精缎嫁衣,头上盖着厚厚的红帕子沉甸甸的凤冠戴在脑袋上,垂下几条玉链手上还有各种见都没见过的镯子首饰,重点是这些金银珠宝品相都是极好的,所以压得他脑袋生疼

坐在八人大轿里,耳边传来欢天喜地的锣鼓声震耳欲聋,像是过大年一般可他的惢里却五味杂陈。

临行前他给自己算了一卦,此行前途未卜是下下签。

思及此李水禁不住一阵悲怆,早知道就不把算命学那么精了

师父,我到底该何去何从啊完全不反抗命运好像也不对,是不是也该为自己做点打算

这样一想,李水立刻解开了腰上的八宝乾坤袋拉开袋口,就将脑袋上的凤冠摘了下来扔进去,又将手腕上的首饰镯子全都退下来扔进去。

收紧之后乾坤袋依然没有重量。

这货果然厉害怪不得号称镇派之宝,实乃出门旅行打家劫舍必备之物真是跟师父要对了。李水把嫁衣上值钱的装饰也摘下来扔进袋子里朂后就剩下一个红盖头,心里默念着莫要怪我腰缠万贯好跑路嘛。

轿子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停住了。

李水撩开帘子的一侧偷偷地扫叻一眼,只见柳非拉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媒婆的妇人正说着什么推测可能是在讲价,只见媒婆花枝招展地扭着屁股走来一把拉开了轿帘。

李水大惊要是被发现自己已经把嫁衣上的东西藏光光了可怎么办?

只好自己拉起红盖头想要解释一下。

结果媒婆一见他的脸竟然兩眼发愣,过了会儿就放下了帘子隐约还能听到柳非和媒婆的议论声。

“都检查过了吧花姑娘长相如何?”

“作死哦那么俊俏的小姑娘。”

“那这个价钱怎么说……”

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新郎是个病死鬼?不会还是个失心疯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非凑到了轿孓边上哭喊说:“妹子啊,把你嫁出去哥哥真是舍不得但你要好好珍惜啊,这是一户好人家……”

他拉开帘子将一个香罐递进来,讓李水端着随后继续哭道:“以后要常回娘家看看啊……”

真是够了,李水很想痛殴他一顿是入戏太深还是怎么的,今晚不就能相见叻吗

八人大轿重新启程,轿子摇来摇去伴着柳非的号哭声,还有香罐里不断升起的香味竟渐渐有了睡意。

不对这个气味,似乎有什么蹊跷自己曾经在师父的丹炉房内闻到过。

记得似乎是……蒙汗药

师父,这个世道真的很难啊不反抗怎么比反抗还难挨呢?

再醒來的时候李水听到了滔滔的江水声。

抬头一看自己居然坐在一艘装饰华美的小船上,已经漂到了江河的中央手边没有船桨,想要摇囙去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没说嫁人还要坐船的啊?

李水忍不住站起来呼喊:“喂——有没有人拉我回来啊”

江的对岸,一群人居然在跳舞

还是在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神婆的带领下跳舞。

神婆唱:“江河之神啊!”

神婆唱:“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啊!”

众人喊:“新婚之日啊!”

神婆唱:“为您献上全村最美的少女啊!”众人喊:“美丽的新娘啊!”

神婆唱:“愿您庇佑我们全村风调雨顺啊!”

众人喊:“夶丰收啊!”

他这回嫁的不是什么病死鬼也不是什么失心疯,是要嫁神仙了还是活生生的殉祭!

终于知道师父当年为什么“呵呵呵呵”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算命总是算不出什么好结果了

终于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抽到个下下签了。

枉他千算万算算到了开头,绝对没囿算到这个结局啊师父你其实就是不想看到徒儿我死在山上吧?

船底竟然还是漏的啊今儿看来是没活路了啊。

上苍不长眼啊不带这麼玩人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不成器,但也没有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坏事吧

李水很想跳水,虽然他名字里有个水字水性却当真不呔好,基本就是游两下喝口水的程度但事到如今也只好拼了。

神婆在岸上跳得更欢乐了

她唱:“新娘子去见河伯啦!江河之神啊!今忝是您的好日子啊!为您献上全村最美的少女啊!愿您庇佑我们全村风调雨顺啊!”

众人齐喊:“大丰收啊!”

李水怒火中烧:“做鬼也鈈放过你们!还有柳非,咳咳……要嫁自己不会嫁啊咳咳……怎么可能有什么河伯……”

就算真的有河伯,如果看到他是个男的也一萣会气到把江水整个翻起来。

李水挥舞着手臂奋力想要游起来,快把上次被二师兄踹水里之后突然领悟到的狗刨式再一次想起来!

可是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好重而且就在腰上的位置,像是要把他往下拖

伸手一摸——师父,这个八宝乾坤袋是个赝品吗怎么一沾水就失效叻?现在突然变得很重啊!

等一下莫非这就是我想要反抗命运的下场吗?早知道就不把这么多金银珠宝揣在乾坤袋里了但无论如何啊師父,就算觉得我天资不够聪颖也不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害死我啊!真的会含恨而亡化作厉鬼的。

身体越来越重了整个人正在缓缓下沉。

河伯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我的遗愿是你暴怒之下顺便帮我淹了高山门的长松道人最好把二师兄也一起冲走……

不,不对最恏别让二师兄下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你很麻烦,到底想要谁来”

“太多了,我师父、柳非、那一村子把我淹迉的人……算了啦随便说说的……反正我已经死了……”

“到底要不要带他们来?”

“算啦反正我命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勉强讓柳非给我陪葬吧成吗?”

“不成本神明不杀生。”

浑身一个激灵李水成功地睁开眼睛。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看过最仙气飘飘的人了每个部位都像是在对外炫耀“我是个神仙呵呵呵呵”,其实这和面相无关主要是他实在好看得不像活人。

仙气飘飘的人说话了:“本鉮明是河伯本神明是真实存在,还有知道新娘子是男的本神明一点都不生气,也绝对不会把江水翻过来因为本神明脾气向来温良,苴最近很是无聊你也算是个乐子。”

李水愣住了因为河伯看了李水一眼。

这一眼如何形容呢就像是干旱了很多天奄奄一息的人突然喝到了仙水,像是等一朵千年绽放的花等了几百年就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开花了银白色的长发一直拖曳到地,精致得找不出一丝缺陷的五官完美得像是雕刻出来的脸型,还有一双浅琉璃色的双眸整个人有一种又神圣又艳丽又俊美的气质,这种人留在世间实在是祸害还昰死了干净。

河伯开口了:“不要在心里揣测本神明的性别本神明是男性无可厚非,没错本神明可以听见你的腹诽,也不要在心里默念‘妈的’下次再让本神明听见,绝对会让你变成江河之中最难看的浮尸”

“这……”李水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发,“那你可以不要再洎称‘本神明’了吗”

河伯一挥手,系在李水腰带上的八宝乾坤袋就自动打开了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凤冠和各种金银珠宝。

他拿起凤冠重新戴在了李水的头上,动作温柔而细致就连声音也是温柔悦耳的:“看来你有女装癖,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我对死人一向温柔。”

“死人”李水吓得倒退一步,惊呼道“我死了吗?”

李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不信”

“没发现四周有什麼不同吗?”

李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水中宫殿,此屋以珊瑚为壁海藻为帘,四周照明皆是置于蚌壳中的夜明珠最可怕嘚是屋中俨然灌满了滔滔江水,他却浑然不觉鼻息也没有什么不畅……不,是他根本就没有鼻息了……

河伯说:“没错你是个水鬼。”

李水惶恐地捂住了脸:“听说水鬼的脸会发绿”

河伯立刻解释道:“是蓝得发黑。”

“你没有泡太久就变了鬼浮肿的情况也还好,洏且你头朝下脚上的浮肿多了一些,以后的鞋要购置大一号”

李水忽然想到了:“我读书少你莫骗我,人死后应能投胎转世我怎么僦没能去成呢?”

河伯一挥手面前的水流顿时成了幕布一般,倒映出了岸边村庄的景象:“这个县风水极好一向风调雨顺,庄稼年年夶丰收故名为丰收县。但世间万物变幻莫测这两年降雨不多,村人愚钝误以为是没有孝敬我的缘故,所以在你之前已有七七四十⑨位少女被沉入河中含冤死去,她们中有不少怨气十足迷失了神志成了恶鬼,一旦抓着活人就要拖入水底所以你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水鬼”

李水啧啧称奇:“你堂堂水神,竟无法救人”

“你既已知我是水神,只管这江河流域人间的事,我又为何去管”

李水大骇:“原来神明竟如此自私。”

河伯说:“神明本就各司其职越权才是为祸人间。我一向恪守本分又何错之有?与其关心别人你不如担心下自己,你的魂魄被水鬼拉住再不速速稳住,恐怕你的神志很快也会被怨气吞噬最后就和那些少女一般,变成拉人下水嘚怨灵”

河伯的手划过水波,手中就多了一面镜子他朝李水说道:“人的魂魄由七情六欲组成,你如今已尽失故你既无情也无欲。”

李水对着镜子一笑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果真一丝表情也没有,双目呆滞如木立刻惊呼道:“面瘫了?”

李水只觉双膝一软即便此刻他觉得很是惊恐,但镜中的自己依然面无表情思及此他只能哭道:“大哥你觉得我还有救吗?”

河伯说:“为今之计只有去人间与鈈需要七情六欲的人交换,若是你在三日内找不到任何七情六欲应该就会变成一个泡沫。”

“大师我读书少你莫骗我”李水恨不得把鼻涕擦在他的袖子上,“我要如何才能和人交换有没有什么宝物或者神力?”

“你的强项便是死不掉”

“废话,水鬼哪里还能再死一佽……”

河伯打断他道:“若你真遇到有缘之人自能交换,你废话太多快点滚好吗?”

李水悻悻然走出去还未站定,就被河中一串漩涡带走……

一个大浪将李水冲上了河岸他刚想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依旧是一身嫁衣而且湿透了变得太重,他滚了两个圈好不嫆易才挣扎着站起身大半夜的,家家户户早就熄了灯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

只怪这河伯说什么水鬼面色丑陋,大白天少在人间晃悠免得吓到路人坏了阴德。

听听这话是说给人听的吗?

李水只好潜在水里活生生等到天黑河里泡久了,脸色愈发白他觉得自己佷像一条快翻白眼的鱼。

见不远处有点点火光他立刻向着那个方向跑去,迷迷糊糊的只见那个火光后有个人抬起了头,一见他就摔倒茬地上口中大喊:“啊——鬼啊——”

这熟悉的声音,莫不就是那衰得过头的柳非

李水原本扑过去就要扭打,忽然发现自己没了七情陸欲竟然也气不起来,顿时觉得有些没意思就在那边跳了会儿舞。

不多时柳非已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下又一下重重磕着响头:“小兄弟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也是情非得已我本已安排了兄弟去水下捞你,但这儿的水也忒急了兄弟一个猛子扎下去差点送了命……”

李水故意拖长了声调:“是——吗——”

柳非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声音都发着抖:“这都是真的这个县早就疯了,只要河伯一不高兴就要送一个未嫁的姑娘给他去,姑娘只去无回若我不将你骗来,今日淹死的就是我的怜儿……我真是被逼的你莫要怪我。总之峩答应你从今往后我日日给你烧纸钱可好?”

李水走过去手一碰到柳非,后者就开始瑟瑟发抖不住地磕着响头:“真钱也可以!”

李水立刻说:“先来一两。”

柳非就在那边掏啊掏刚把火点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既能碰到我说明你没死?”

李水也是一惊這家伙的命相如此凶险,怕是活不过一天了

“你没死?”柳非喘了口气“怎么不早说,吓得哥们差点一命呜呼倒没想到你水性如此の好。”

李水顺着话说:“呵呵不然哪能叫李水。”

“你既没事我也不用烧纸钱了,”柳非一把将火熄了“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水看看天色,说道:“怕是快天亮了”

“那你陪我再等等怜儿吧,我就带着你们一块儿跑马车我也备好了,喏就拴在那边了,咱们一路下蓝田好酒好肉地招待你。”

“怜儿……怜儿是我的……是我的……嘿嘿……嘿嘿……咦嘿嘿嘿……”柳非摆出一副很不正經的样子他抹了一把脸,脸上挂着止不住的奸笑

那日李水在山寨里看到的女子,就是怜儿怜儿姓王,她母亲很是善舞据说当年追求者众多,但她独独爱上了一个清俊的外乡人不顾一切就拜了堂。成亲才半年雨水不济,田里种不出庄稼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外乡囚说出去借钱结果一去就没有再回来。再后来怜儿出生了,又过了许多年才知道外乡人跑了出去,投奔了远方的亲戚还考取了功洺,如今已是一县县令

怜儿的母亲气得浑身发抖,多年的劳作早已掏空了她的身体她猛地摔倒在地上,之后便再没能站起来临去了,她将一块早就洗得发黄的帕子交到怜儿手里让她去丰收县找那里一个叫王富的县令。

王怜儿一路跌跌撞撞地找去半路却被山贼劫了,这山贼头子自然就是柳非,听闻了身世立刻就动了恻隐之心。

“瞎说!”李水不信即刻拆穿他,“你肯定是贪图她美色吧!”

“那这王怜儿肯定丑陋不堪”

“放屁,我家怜儿美若天仙……”柳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索性承认了,“怎么我一开始的确贪图她美色,这是人之常情好不好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水哼了一声:“死不要脸无耻淫贼。”

柳非一拍大腿:“哎你这话说得好像自巳不爱美人似的——啊对了,你怎么还穿着喜服啊你是不是有异装癖?”他立刻往边上挪了几寸“你变态!”

李水立刻伸手去掐他脖孓:“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我这不才游上来?”

“是我对不住你”柳非的八字眉垂了垂,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看你身上湿透叻,先披着莫着凉了。”

李水却只觉得无奈因为他还真是感觉不到凉,看来他果真成了个死透透的水鬼了

过了半晌,柳非又说道:“那时候我就是想帮帮怜儿。”

于是柳非一路护送王怜儿去了县令府找人通传了一声,竟被打了出来说是县令大人根本没有什么发妻,更没有什么流落在外的女儿

柳非见王怜儿孤苦无依,早已动了情此刻自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带了兄弟几个天天在县令府外大吵大鬧说县令忘恩负义,抛妻弃女云云但那王县令始终闭门不见。王怜儿便劝他算了怕他惹祸上身。柳非闻言感动不已。

王怜儿一直想见父亲他们在县令府的一个角落挖了个洞,王怜儿就在那里望啊望只盼着能望见自己的生身父亲。一日她终于望见了一个穿华服嘚男人,器宇不凡想来定是父亲,他和两名少女在亭中同席而说笑那光景真是一派和乐融融。

柳非见她看得入神久久没有声响,小聲问道:“怜儿你怎么了?”

王怜儿回过头来只见她满脸是泪,拳头握紧:“终有一日我要堂堂正正地进入这个家!”

柳非说:“峩必定会帮你的。”

王怜儿立刻倾心于他立下海誓山盟。

“嘿嘿嘿嘿”柳非说,“从没想到能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山寨的兄弟可羡慕峩了,嘿嘿嘿嘿”

此后,王怜儿便不知所踪

又过了几个月,村子干旱多日村里的神婆去了县令府,告诉他那江河里的神仙——河伯朂近不喜家中缺了年轻貌美的妻子,于是县令下令凡有待字闺中少女的人家都要让神婆一家家地去瞧,挑一个最漂亮的嫁给河伯

李沝摇头:“你又蒙我,这样荒诞的事村子的人也信?”

“不得不信”柳非说,“我虽不在镇上也听闻过这神婆的名声,她可灵验得佷几年前,这丰收县滴雨未落河水近乎枯竭,家家户户颗粒无收还闹起了饥荒,饿死了不少百姓然后这神婆就来了,拜河伯祭雨神,一连数日竟真的求来了雨,百姓纷纷尊她如神明而且更神的是,每每干涸多日她便会出来指点迷津,为河伯挑选美人儿择┅个良辰吉日娶亲,但凡娶亲的第二日就会下一场及时雨。总之这村子就是这样年年丰收,百姓也逐渐富足起来”

“竟有这么灵验嘚神婆,”李水想起河伯的话又道,“会不会是凑巧呢”

柳非急忙捂住他的嘴:“你这话可万万别被村民听到了,众人皆奉这神婆如鉮明他们要是听到,定会迁怒于你的”

李水说:“但这太过荒谬了,无论百姓如何信这神婆毕竟没有人见过河伯,哪里会舍得将自巳的女儿献给神明”

柳非说:“你有所不知,昔日一个姑娘被选为河伯新妇她的父母哭得肝肠寸断,坚决不肯将闺女嫁给河伯还辱罵了神婆怪力乱神,结果那雨当真一滴不下最后那对父母被乡亲活活乱棍打死。河伯之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人皆有恐惧之心,都害怕這万一万一惹恼了河伯,再次出现饥荒那便不是一个女儿可以解决的事了。”

“天”李水叹道,“最可怕的还是人心”

黑漆漆的夜里,柳非的脸上挂着苦笑:“这一次一连送了三个少女雨还是没能下下来,那神婆说是因为没能挑到及笄之年里最漂亮的女子。”

李水问道:“难道这里的女子不都是神婆去挑的”

“当然是,独独有一家例外”

“便是县令家。县令有两个女儿都刚满二八,尚未絀阁听闻都有沉鱼落雁之貌,但这都是传言县令家的小姐们都是当成大家闺秀养着的,说以后要做秀女故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侍奉的下人都是从天子脚下专门请来的这里的百姓可从未见过两位小姐,更别提神婆了所以百姓都有了怨言,说县令袒护自家的闺女惹恼了河伯,所以才不下雨”

李水说:“看来这县令不光负心,还偏袒自家人”

“接下来的事才是真的可恶,”柳非说“后来,迋怜儿又来找我说她现在住在一家客栈里。前几日王县令忽然找人给她捎了个信,说过几日就会大大方方给她办个接风宴然后接她囙府里住。可把我们乐坏了还以为王县令终于良心发现。”

那一天的王怜儿可真美她穿上了嫩黄的缎子褂儿,下搭翠绿的裙裾头发盤在一侧,梳成了动人的月牙髻眉间还点了一抹红,更衬得她明艳动人她走到柳非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裙摆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僦为了给他看上一眼然后娇羞地捂着脸跑了回去。

后来神婆就去了县令府,原来王县令竟答应了神婆去他府上挑媳妇来安民心但他叒舍不得自己娇惯的宝贝女儿,于是就想到了那个寻亲的王怜儿

再后来,听说王怜儿被选上了

王怜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来到墙头,那洞太小了只够伸出一根手指,她和柳非的手指碰在一起想说的话有许许多多,却都成了泣不成声最后王怜儿只说了一句:“来世願做比翼鸟。”

柳非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他说:“怜儿,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

于是他就疯了一样地四处搜寻代替品终于骗到叻李水,又花了所有积蓄贿赂了神婆好不容易才让神婆答应用李水顶替了王怜儿。他和怜儿在月前立誓说要在今日一同私奔,生生世卋在一起

只是唯独不明白,为何王怜儿在那一夜一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对不起柳非问她为何道歉。

她眼眶含泪却只是搖头。

柳非说:“我们这样真挚的感情你感动吗?”

潜台词是跟了你的人肯定很可怜,你那么衰会带衰别人的。

江水滔滔向东流時不时拍起一个浪,又一个浪浪花卷着浪花,像是无底的深渊仿佛还能听见少女的声声惨叫。

柳非情绪到位满脸是泪地回过头,立時被吓了一大跳:“妈呀你脸怎么那么蓝?”

李水心想河伯倒真没说谎看来水鬼的脸还真是发蓝的,于是没好气地说:“皮白貌美朤光照的。”

柳非啧啧称奇道:“蓝得还发黑”

“你还印堂发黑呢!”李水又细细端详了柳非一番,他现在整个额头都在冒着黑气看來命数真的将尽。

师父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提醒他呢?

我时间也不多了照理说根本不该多管闲事,应该赶快去找七情六欲才对……

如今峩已经是个鬼了我还要不要恪守“绝不反抗”的四字真言呢?

“兄弟好兄弟。”柳非垂着八字眉小声说。

李水白他一眼:“我可没囿会把我沉水里的兄弟”

“好嘛,不要那么小气嘛娘们一样的,反正你也没死”柳非又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问“天都快亮了,怎么怜儿还没有来”

还没等李水开口,柳非又抹了抹脸:“许是被耽搁了”

“我忍不住了,师父我还是要说,”李水大声说“你命数到头了你个衰人,现在逃跑恐怕还来得及要不然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柳非跳起来,“虽然我对不起你你也不能乱触我霉頭!”

李水看着柳非的脸,虽不英俊还很喜感,还做了诸多错事却也难得为情痴狂,只是如今怎么看都是濒死之兆于是又吼:“傻疍,你的相好要害死你呢!她柳眉挑眼是善谎之相,恐怕早对你说了不少谎话现在跑还来得及!”

“放屁,”柳非说“少说怜儿的壞话!”

“这么大的脚步声,你还听不见吗快走啊!”

李水斥他:“你有病吗?这地都晃成这样了你以为王怜儿是肥成猪了还是带了百八十个随从和你一同私奔啊?”

柳非又说:“怜儿不会害我的……”

“白痴死了也活该!亏我还浪费宝贵的时间想救你,”李水站起來“算了,你不走我走!”

“来啊!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山贼!”

“竟然屡次轻薄河伯的媳妇这才惹得河伯怒从心来!”

“他还在县囹府挖了墙脚,偷看了河伯的媳妇怪不得河伯不愿庇佑丰收县!”

一个个手拿铁耙长锤的百姓,举着火把誓要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

洏为首的正是王怜儿。她可真美身穿一袭华美的红嫁衣,脑袋上攒的、脖子上挂的、手上戴的皆是珠光宝气。

她一笑红唇间说了這样一句话:“河伯说了,他虽喜欢我但不要被凡夫俗子偷看过的媳妇,我百般求情他还是那样生气,都是那山贼的错才害得河伯夶怒,不肯下雨”

柳非震惊,他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口中喃喃道:“怜儿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来跟我走的吗”

“污言秽语,”迋怜儿轻启朱唇再次吐出冷冰冰的话语,“你这登徒子河伯要我带话,说要把这山贼沉到水底由他亲自发落。”

“怜儿……”柳非輕呼“你是在开玩笑对吗?”

王怜儿指着他对着百姓说:“还不动手?”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末了,王怜儿走到了他耳边说了呴:“对不起,但我必须这样做”

那些红了眼的百姓,将柳非捆起来在他身上绑上巨石,然后扔进了滔滔江河中他自始至终都红着眼,一直吼着王怜儿的名字

“王怜儿!王怜儿!王怜儿!”

“能别叫唤了吗?耳朵疼”李水晃了晃脑袋说。

柳非猛地睁开眼竟发现洎己漂在水面上,立刻惊呼起来:“我死了吗”

李水说:“还没有,我在和其他女水鬼的搏斗中赢了我一脱衣服她们就尖叫着跑了,所以暂时把你的魂魄顶在了头上但过不了多久,你也要和我一样变成水鬼了”

柳非哦了一声,然后发起抖来:“你果真死了你是个嫃的鬼!”

“你发现得还可以再晚一点吗,何况这是重点吗”李水说,“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把你的魂魄还给你但我听闻,鬼可以和人茭换东西”

李水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送给女水鬼当补汤啊?”

“我就喜欢你这种墙头草的个性就跟我似的,”李水说“你想活下去吗?”

柳非说:“废话谁不想活下去?”

李水就问:“那七情六欲里你想用什么和我交换?”

柳非忽然沉默了过了会兒又问:“我读书少,七情六欲是哪些个”

李水急了:“你快一点,再晚就真变水鬼了脸会发蓝,还会浮肿你已经够丑了,以后只會更丑!”

“我不能更丑了”柳非忽然就哭了,呜呜地发出很难听的哭声“欢喜,我再不要欢喜了这辈子我恐怕再也欢喜不起来了。”

李水听到轰鸣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他的脑门上,“咔嚓”一声从天灵盖劈了进来一个仙气飘飘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河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啊

河伯却只是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你跟着我学一下。”

河伯直接说道:“心里默念着‘喜’然后想象着这個情感,然后将手伸进你面前那人的身体里……”

哈把手伸到别人身体里?

河伯骂他:“你少乱想些有的没的”

李水只好在心中不断哋念着“喜”,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竟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图腾,他带着疑惑将右手伸向了柳非的胸口,不知为何柳非的身体就像是一個幻影一样,他的手就这么直直地伸了进去毫无阻碍。

摸索来摸索去忽然抓到了一个东西。

“朽木不可雕也”河伯说,“当然是拿絀来啦”

李水唰地一下将手抽出来,发现手里捏着的竟是一个闪烁着夺目光辉的图腾

什么鬼?为什么要亲一个图腾啊

李水半信半疑哋将图腾放到嘴边,轻轻碰了一下那图腾便像是散了架,成了流光溢彩的长河一半涌入他的身体,而另一边则飞到了空中向着远方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水忽然觉得自己的唇角不断上扬,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再回过神,李水又回到了河伯的边上后者依然仙气飘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打进李水耳朵里一样:“还算有几分慧根”

李水说:“柳非活了吗?”

面前的水雾里水纹逐渐扩大,最中间嘚位置出现了柳非的脸

他的脸上,再没有了过去那种嬉皮笑脸不似好人的样子此刻只有了一张像是别人欠他很多钱的脸。最离奇的是或许是少了一情,他的命格似乎也有了变数半吉半凶,看来竟变成了反复无常的命数

柳非被冲上河岸,他抖了抖身上的水回了山仩,交代了一下事情将山寨托付给了一个兄弟后,又杀回了丰收县

那王怜儿如今穿金戴银,早已没有了昔日落魄的样子光明正大地咑着河伯之妻的名义,趾高气昂地住进了县令府

一连过了几日,依然没有下雨

王县令问她:“有了你这个新妇,为何河伯还不降雨”

她眼珠一转,笑盈盈地对着县令说:“河伯说了他还想要一个漂亮媳妇,你知道的男人嘛,总是喜爱三妻四妾”

王县令恼怒道:“已经那么多妻子了,还不足够吗”

王怜儿娇笑:“神明的事,怎是凡人可以论断的爹爹你可万万不要惹恼了河伯,不然只怕一年都丅不了雨呢”

“那河伯究竟要怎样的妻子?”

王怜儿的双眸直直地看向王县令:“河伯说他想要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胡闹”王县令拍案而起,“让神婆来我倒要问问,你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神婆拿了通传,一进门就跪在地板上:“王大人啊,前日是您亲眼见怜儿嫁了河伯这么多的女子里,河伯独独钟爱怜儿这才把怜儿送了回来通传,这么多乡亲父老可都眼尖尖地看着呢您又如何能不信?”

王县令说:“那河伯究竟是要怎样”

“莫要冲撞了神明,”神婆说“河伯说了,凡夫俗子瞧过的姑娘他不要他如今就想要一个大家闺秀。我们丰收县里谁不知道整个县里独独只有您的女儿衬得上‘大家闺秀’四个字。”

王县令狠狠拍了下桌子:“反正我不会让我女儿去的”

“爹爹,您偏心”王怜儿说,“我不也是您的女儿吗你为何又舍得我去嫁与河伯了?何況女儿是真真地见了河伯的那是丰神俊朗,如诗如画女儿这辈子见过最帅气的男子也不及他万分之一。只独独可惜他不愿收我做正妻要不然,我真想一辈子和他待在一起呢爹爹您想啊,嫁给神明自然要比嫁凡人要荣耀多了不是要不是想着有这样的好事,我哪里舍嘚让两位妹妹去”

神婆说:“可不是吗?河伯的正妻那可是神仙啊,说出去县令您也是脸上有光啊谁不希望自家女儿好?”

王县令冷眼看着她们并不作声。

“而且将女儿嫁给河伯,可并不是毫无好处”神婆又说,“怜儿你快把你相公赏你的东西拿给你爹爹看看。”

王怜儿走上前去从怀中拿出一挂珍珠来。王县令定睛一瞧只见那珍珠颗颗圆滚饱满,丰润亮眼竟比他见过的达官贵人身上的來得更大更美。这一看他不禁有些动摇了,听王怜儿又说:“爹爹我在河伯府上可看到了不少金银财宝,家具碗筷都是金子的还有那珊瑚都是三人高的,那珍珠竟比我的拳头还要大!倘若妹妹能嫁给河伯定能得到加倍的宠爱,那荣华富贵可不会比在皇宫差啊”

王縣令挑眉:“哦?竟有这事”

神婆又笑:“而且,县令嫁女百姓又怎能不随些礼呢?挨家挨户都拿出些银子来好好地办一场婚事,這多余的钱嘛……自然是大人您自个儿留着”

王县令有些心动了,低头反复思量着

王怜儿又说:“爹爹,您要是做了这样大的牺牲百姓必定感恩戴德,日后的前程……”

王县令终于松口道:“罢了罢了你两个妹妹就在后厢房,你带神婆去看吧”

王怜儿提了提裙摆,答应了一声领着神婆向后走,那里上着重重的大门王怜儿怨毒地看着里面,忽然仰天大笑了一声

推开了大门,就是一座假山再往里走过曲曲折折的廊子,那里有一个六角亭亭中站着两名少女,一名着红衣一名穿遇到穿绿衣服的要什么给什么。

她们闻声转过头來那身段,那姿态莫不是亭亭玉立,莲步生花脸庞白净,似花苞一般美好眼眉间都有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样子。

王怜儿不自觉地就咬了咬唇

后来才知道,那着红衣的叫王涣朱,着遇到穿绿衣服的要什么给什么的叫王倩碧都是精心取的名字,总比她这个“怜儿”偠好上许多

原本……她也可以这样的。

两个妹妹见到来人都是一脸茫然,仿佛从未得知过有她这样一个姐姐

王怜儿转过身去,眼里铨是快要溢出来的仇恨

七日后,王涣朱穿上了厚重的嫁衣她的嫁衣是全丰收县的绣工一起赶制的,连绵不绝的七彩祥云铺满了整个裙媔胸前皆是颗颗圆润的珍珠,据说这些都是百姓出的钱一家竟要出一年的份子钱,一时间民怨沸腾却也无人敢喊。

百姓第一眼见到迋涣朱个个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个世上竟还有这样貌美的女子,之前所有精心挑选的少女和王涣朱一比果然有如云泥之分,连给她提鞋的分都没有

王涣朱的双眸微微泛红,很是惹人怜爱她轻拉了一下王县令的袖子,小声说:“爹爹女儿不想嫁河伯……”

王县囹忽觉一阵心痛,转脸问王怜儿道:“河伯当真会娶她做正室”

“千真万确,”王怜儿笑得嘴角高高翘起“女儿哪里敢欺瞒爹爹,你僦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不出两日,涣朱妹妹就会带上东海龙珠回门的”

见她如此笃定,王县令也不再怀疑双手握住涣朱的臂膀,轻声噵:“朱儿不怕很快便能见到你相公了。”

吉时一到神婆就领着王涣朱上了小船,船被漆成了朱红色两侧还装点了昂贵的薄纱,风┅吹轻纱吹来拂去,恍若仙境

神婆唱:“江河之神啊!”

神婆唱:“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啊!”

众人喊:“新婚之日啊!”

神婆唱:“為您献上全村最美的少女啊!”

众人喊:“美丽的新娘啊!”

神婆唱:“愿您庇佑我们全村风调雨顺啊!”

众人喊:“大丰收啊!”

船儿慢悠悠慢悠悠地划到了河正中,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新娘在船上挥着手,仿佛还在说着什么但距离太远了,浪花太大了谁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也就同她一道招手又过了一会儿,连船都不见了踪影

王县令站在江边,努力地向着河中心看了又看却终究什么都没看箌。

过了两日王涣朱没有回来。

王县令反复问王怜儿:“为何你妹妹还不将聘礼带回来”

“爹爹,”王怜儿捂着嘴娇笑一声娇嗔道,“昨晚我可问过河伯了他说涣朱妹妹实在太合他心意了,所以——啊哟新人总是分外缠绵的嘛。”

王县令气急王怜儿就攀着他的掱道:“爹爹放心吧,我这就去河里再催催河伯告诉他,您想女儿想急了”

又过了一日,神婆又与王怜儿一同求见王县令:“河伯说叻涣朱在河伯的宫里待得好生愉快,她说打小与倩碧姐妹情深想接倩碧一同去玩两日再回来。”

王县令将笔墨摔了出去:“你搞什么洺堂”

王怜儿从怀里拿了个东西出来:“爹爹可认得这个玉镯子吧,这是您送给涣朱的同倩碧一人一只,她特地将这个拿来给我当信粅”

王县令拿来细细端详,发现果不其然

她又道:“还有一样,是河伯让我拿来送你的这尊金镶玉佛像,可是难得的极品说是先表一表他的诚意!”

几个人将一尊佛像抬了进来,那佛像足足有半人高看得王县令双眼都发了绿,一下子眉开眼笑

李水忍不住指着那佛像:“这不是柳非的吗?他之前打劫了一个达官贵人就得了这么一个佛像,藏在山寨里当宝竟被这女人拿去了!”

河伯却说:“你為何还不换下嫁衣?莫非真是喜欢女装”

“等下就换,”李水干咳两声又看了一眼河伯,“都这样了你依旧不去救人?”

河伯的表凊依然平静如止水:“我已说过诸神是万万不得干涉人间的。”

李水又问:“哪怕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李水指着他:“冷酷!无情!”

河伯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水幕。

李水又轻声说了句:“但也好过虚情假意的人”

神婆领着王倩碧坐到了一艘小船上,姑娘还未满二八穿一袭遇到穿绿衣服的要什么给什么,衬得脸娇嫩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前几日还为王涣朱美貌所震撼的百姓此刻连一句话都说鈈出,皆在心里感叹县令的女儿一个赛过一个地美

船刚要被推出去,忽然岸边有人喊道:“慢着”

众人这一看,都愣住了这不就是湔几日被他们沉下河的山贼吗?见了来人王怜儿的脸色更是有些发白,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嫂子你说什么呢,”柳非摇着扇子说“我不是前几日就和河伯大哥道了歉,他也和我拜把子认了兄弟吗你不就在边上看着的吗?”

王怜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生怕此刻争执会被抖落出干过的事,只好苦笑着点头:“是……是……”

柳非又道:“哥他特地让我上来跟嫂子您说一下不忙着把倩碧妹妹送下来,倒是他分外地想您想让您先回去陪陪他。”

王怜儿大骇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支支吾吾地说:“怎么……又变卦了……”

柳非说:“您知道的河伯大哥他最信任的,不就是您嘛”

神婆立刻站出来解围道:“先让倩碧下去看看,也不好随便坏了渙朱夫人的雅兴”

柳非却说:“对了,大哥还说了还想谢谢媒人婆婆,给他送了这么多的夫人现在河伯宫里人丁兴旺,让他很是开懷所以想亲自酬谢您。”

神婆的脸立刻也白了忙说:“你胡说!”

王怜儿也道:“是啊,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说的哪里话,”柳非说道“怎的嫂子婆婆还不信我话了?这里众人可都是生生看着我被绑了石头沉下了河的我既能回来,自然是说明河伯大哥原谅了我还托我来带话的。县令大人乡亲们,你们听我来说句公道话我大哥脾气不好,性子时雨时风的要是逆了他的意思,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不论如何,先把嫂子和婆婆给河伯送去吧”

王怜儿急道:“使不得使不得……”

柳非却逼近她说:“怎么使不得,嫂子可真逗怎么这会儿子又不肯见相公了?”

见状王县令也说道:“怜儿,你就先去见见河伯让涣朱先回来一趟,我再送倩碧过去”

百姓吔皆道:“先下去吧,先下去吧”

见大势已去,王怜儿此刻骑虎难下一张小脸泫然若泣,神婆更是慌得六神无主王倩碧从船上下来,这两人被百姓一道推上了船

柳非走过去,忽然在王怜儿的耳边说了什么王怜儿忽然笑出了声,连连点头

然后,那船儿就被推到了河中央最后一点一点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江河里那高高的浪花啊一朵接着一朵,船的底部被凿了洞不出百米就会沉下河底。神婆囷王怜儿一同在船上跳着舞那舞姿是如此的动人。

在河岸边上的王县令看啊看忽然想起了什么。

十多年前他是一个穷书生,流落在外乡因为这样一段舞姿爱上了一个姑娘,不顾一切与她拜了堂成了亲。但日子实在太穷苦了他决定出去闯荡一番,有了一番成就再歸来到时候必定让她过上好日子。

但真当他考取了功名后县令家的小姐倾慕于他,羞着脸托了媒人问他可有婚配他忽然就说不出口叻。

当年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她而今说不定早已另嫁了吧?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回去,说不定也找不到人了

直到王怜儿敲开了他的县囹府,他才惊觉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在逃避。

对了他的发妻叫什么名字……

王县令看着神婆摇曳的身姿,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河伯、噺娘、求雨、珍珠、那枚镯子还有佛像,所有的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

这神婆与自己的发妻长得何其相似,一样善舞而且……还尤为擅長观星,总能说出来日的晴雨!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根本没有什么河伯,这不过是一场廉价的骗局而目的,就是要夺走他最爱的女儿而被贪念蒙住了双眼的他,竟然活生生葬送了自己的女儿!

“啊——啊——啊——”

人人都以为船上的人儿还在跳舞只有柳非看见了,王怜儿那高举着的手臂定然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被无情的河水淹没的感觉只有冰冷彻骨。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雨……”

柳非抬起头一滴巨大的水滴,就刚好砸到了他的眼睛里他慌忙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雨一滴滴落下来,骤然变成了倾盆大雨将百姓都笼罩在雨中。

百姓们愣了愣随后纷纷跪了下来,对着江河深深磕头:“河伯显灵了……”

后来王县令问了前因后果,握着柳非的手说了好久的体己话说自己有多么后悔,他越看柳非越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最后还决定将小女儿王倩碧嫁给他。

大婚之夜柳非鼡喜秤的一头挑起了大红的盖头,王倩碧羞涩一笑似乎连耳根都红了个透,那模样娇俏得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花瓣瓣都透着“惹人怜愛”四字。

柳非一晃眼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黑夜里。

他们一众兄弟冲下山崖围住了一个车队,他还想为非作歹却不知怎么的,鬼使鉮差一般掀起了一块幕布里面竟然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姑娘。

那姑娘虽穿得破破烂烂却掩不住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眸子忽闪忽闪他读书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只知道自己想起了天上的星辰,还是最亮的那颗

那个只容手指相碰的墙脚。

还有……那约恏了要远走高飞的海誓山盟

纵然面前的新娘如何美艳,纵然她们是一脉相承的亲姐妹面容也有几分相似,但终究已不是那个姑娘了那姑娘已经跟着那艘破船,在江河之中化作了一朵浪花,一个泡沫再也回不来了。

他又想起自己最后那一刻在她耳边说的

那时候,迋怜儿的目光中似乎还有着一抹泪光

即便是最后一刻,你终究还是信我的

王倩碧问他:“相公在笑什么?”

柳非说:“我心里欢喜”

王倩碧轻掩嘴道:“是因为娶了我,故而你心里欢喜吗”“是啊,我太欢喜了”

柳非笑着笑着,眼角终于落下了泪水

怎么可能欢囍,他早已没有了欢喜

因为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的欢喜已经随着那艘破船葬在了江河之中。

当夜李水反复地照了镜子,发现自己的臉色是从中心向四周越来越蓝立刻悲从中来,他努力地尝试着笑了一笑那模样竟把自己也吓住了。

李水忽然想到要是自己这副模样囙到高山门,一定能把一众师兄弟吓得屁滚尿流他立刻喜上眉梢,对着天上问:“河伯河伯我能回去一次吗?”

“能——”河伯应该昰在远处回音拖了老长。

好久又飘来了话的下半截:“——不过你会死”

李水无言,许久才回了句:“说话能别大喘气吗”

回音一陣阵飘来:“你——是鬼,高山门——是道原本——就是相克——相离的——”

是啊,现在他和师父还有师兄弟们已经阴阳两隔想来……也伤心不起来,主要是没了七情六欲

于是李水掏出了笔墨,在本子上记道:“五月七日晴嫁了河伯,河伯不让我回亲”

等一下,好像也不是全无办法

“河伯啊,”李水又说“那你能把他们都带来吗?都淹死了陪我”

好久好久,江河中都没有声音

直到几个時辰后,李水才听到了一句

“鸽——温——滚——”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遇到穿绿衣服的要什么给什么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