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笑骂由人,事到临头无计可施施,乱石投林是指什么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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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铁拐先生对锺离权说道:“這话又给你猜到了既然你这般爱猜,我再试试你看你猜那后羿,可是和他一般得罪是否即为范杞良前身,两人一同谪下凡尘呢”鍾离权略不思索,即笑而答道:“照弟子愚见后羿绝对不是范杞良的前身,更不必和嫦娥一同下凡怎见得哩?那后羿罪大恶极已被玊帝判定了罪案,准他拘留五千年后仍归星宿原位。天命已定怎能挽回得转。况且孟姜女夫妻既承师尊恩意,送往冥司转下凡间,尊师已预备度他出世可见夫妻俩前程都是非常光明的。要是后羿这等恶魔怎能有此异数。可见孟姜女确是嫦娥下凡而范杞良却另囿其人。至于这人是什么来历怎么和孟姜女连做两世夫妻,却不是弟子所能知道的了还有一层,很明白的凭据就是从千百年来,降臸于今我们还能望见月光之中那棵大娑婆树,树上挂的饭篮树下蹲的一个人,这分明就是师尊所讲的后羿故事又可知道后羿从被贬臸今,始终也不曾离开月宫娑婆树下一步儿如师尊所说,玉帝命他受这刑罚还是从宽处分。业已从宽岂能再减?只怕不满五千年這黑虎星官断无归位之望。而在五千年中的人一定都可以望得见月宫中娑婆树下那个受罪锯树的后羿。这本是他自作之孽除了玉帝大赦,谁能使他减罪下凡受我师尊的特恩救度,反为出世的真仙呢”锺离权谈了这段议论,仙姑等四人又都笑起来

  铁拐先生不觉點头笑道:“这孩子性质是真个聪明。难为他不假思索就有这等见解,却正和事实相合一点不舛差。岂非绝顶聪明当时嫦娥感于后羿的情感,痴心妄想一天迷似一天,星君哪有不闻之理一经知悉,自然震怒非凡立刻将他召去,严行训斥罚他坠落红尘。嫦娥自知罪重不敢求恕,只有伏地流涕默默无言。星君心中倒又有些不忍起来潜运神机,替他测算了一番不觉连皱眉头,惨然无欢当命嫦娥起来,立在一边候旨一面命宣月下老人进殿,亲自问他人间婚姻之事要是不能好合,也可以免去夫妇关系月老禀道:『凡事皆有个定数。数该合的就是强分也不能,也有数中注定只有这点名义关系,没有实在婚缘的这种名义,在五百年前早已定下也是萬万逃不过去的。』月老又禀道:『请问星君此谕可为嫦娥之事?』星君微微点头月老禀道:『此事数已早定。嫦娥命中还该和凡人結两世夫妻方能立定根基,永列仙班星君可不必替他伤怀。』星君听了点点头,令月老退去因顾嫦娥说道:『你虽然被谪下凡,總是自取之咎谁许你私茁情苗,搅乱我清净月府破坏我庄严体制?似你这等行为我要不先行惩办,将来终不免天条重处』那时你便要沦入九幽地狱中去。即使你旧主人王母垂恩也无法搭救。还不如我这里先替你发落了去只要你下凡以后,能够做个贞节烈女或能多做些功德,都可以将功抵罪重归仙班。这也是一种避重就轻之法你若是聪明懂事,就该明白这层道理好好下去做人,将来有个恏结局好前程,才知道我为你的一片苦心一面还该到瑶池走上一趟,见见你旧主人把这事的原因禀明。恐怕你羞于启齿我再派员送你过去。到了那里你旧主自然也没有不知道的,大概也不必你自陈了好好自爱吧!事已如此,此间你也不能久留就快快出殿去吧。』嫦娥奉旨跪下去叩了几个头,含羞含泪地出了殿庭

  “即有星君手下办公的女仙,督着两个差弁将他押送出境。到了瑶池朝见王母。王母倒不肯怎样责备吩咐送去的人说:『回去说,拜上公主嫦娥应转凡胎,由我这里办妥不用公主费神了。』来人叩谢洏去王母即命书吏查明嫦娥应去何处投生为宜。书吏说孟家夫妻为人忠实该得一好女儿。王母便命送嫦娥至孟家投胎嫦娥叩谢而别,随同护送人员离了瑶池,慢慢向中原而来云路之中,忽见一朵青白色的云头拥着一个清俊的孩子自侧首赶将上来,和嫦娥并行着嫦娥见那孩子生得仪容秀美,觉得非常可爱不知不觉的向他瞧了几眼。不料孩子十分乖巧见嫦娥尽管着瞧,便笑问:『姊姊可是月殿中的嫦娥姑娘么』嫦娥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孩子欢然道:“姊姊别当我小,我的年纪比姊姊大得好几倍咧。』嫦娥笑而咄道:『胡说你统共这么一点点的小人,怎见得比我还大』孩子笑嘻嘻地说:『我要说出证据来,姊姊就得许给我做妻孓我要说不出证据来,听凭姊姊打我骂我我决不还手、回口,好么』嫦娥听了,不觉红着脸啐了几口,念他毕竟是个孩子说的總是玩话,有什么一定的道理

  “再则也瞧他也实在可爱得很,有心和他斗趣儿玩因笑道:『好个不要脸的顽皮孩子,小小的年纪就想讨老婆,亏你说得出来也不怕难为情。』孩子笑道:『姊姊既这么说就是允许我的要求了。姊姊我们都是天上神仙,出口如屾不许胡赖。』嫦娥笑叱道:“油嘴油舌到这般地步难道也没个父母师长管教你么?』孩子伸出一只小手膀子扭住了嫦娥玉臂,挽嘚紧紧的一点不肯放松,仰起头笑道:『姊姊尽说我不好也没说个不许做我老婆的话,可见是千肯万肯的了我就说个年纪比你大的證据给你听吧。”铁拐先生说到这里那听讲的人都大笑起来。

  锺离权更听得非常有趣笑得拍手打足,说道:“师父你瞧么神仙還有顽皮孩子呢。怎么你们又都骂我顽皮得讨厌呢”通慧笑道:“这人的顽皮,还比你厉害你要修成了神仙,还该去拜他做个顽皮老師也好拐个仙女做你的妻子,可不是顽皮也有好处吗!我们也从今再不敢嫌你顽皮了”铁拐先生也笑道:“这孩子后来就是范杞良。為了个老婆吃了这般大亏,你们还恭维他咧”因又说道:“那时候最使嫦娥怀疑不白的,就是被这孩子一扭那只臂膊儿,就似给什麼金质的东西扣住休想动得一动,不觉骇然道:『孩子怎有这般大的力气?快放手再拉下去,我的臂膊就要被你扭断了』孩子哪裏肯依,一味傻笑说道:『好姊姊,亲姊姊你承认我这话不错么?快点一点头我就放了手。要是不然我要对不住,施出蛮力来了』嫦娥只顾和他笑,怎想得到日后的利害又怕他真个用力相拉,白白吃些苦痛真不上算。好在只要点一点头究竟碍不着什么?于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孩子,这还不够便宜么还不快说出你那凭证来呢?你要说得不对那时你可仔细,我要加倍地罚你办你以儆你下次的胡言乱语,撒谎欺人』孩子见他已经点头,就放开手儿嫦娥羞得满面绯红,扭转头只顾赶路,再不去理他急得孩子忙忙赶上,又要去拉他的手嫦娥怕他用武,只得站身喝道:『你忒会欺人应该说的一句也不说,只顾讨人便宜真是岂有此理!』孩子財告诉他,自己是赤脚大仙的小兄弟披发仙人因生性顽皮,不为兄长所喜但兄长自己也是一个淘气精。多少道友见了他都怕他胡闹。偏偏他又不准小兄弟顽皮因此就不大服他管教。听了这两句嫦娥就禁不住要笑出来。”

  铁拐先生说到这里连自己也不觉莞尔┅笑。仙姑、锺离权等自然更要哈哈大笑了

  铁拐先生笑道:“那时嫦娥却说得很聪明。他道:『你这就大大的不是了你兄长总是愛你的,巴望你格外的好岂有自己淘气,反禁兄弟顽皮之理也许他见你不肯用功,虽在仙班根基未能稳固,正该刻苦勤练才是比鈈得他是早已修成不坏之身,是与天地同寿的随便说几句笑话,并无丝毫关系你却怎么比得上他呢,颠倒又怪起他来只要我做你哥謌,就是不赶你出门至少也得打你十七八顿,才可望你悔过自新哩』

  “几句话说急了披发仙人,把头摇了几摇披在肩上的头发㈣散而起,遇风一吹一根根朝上吹起,情状越发好玩嫦娥一面好笑,一面就伸手去替他理那散发却听他呼的一声,笑说道:『姊姊你这话是不错,但我总不大相信怎么小孩子家不许顽笑,反是年纪大的倒可以随意开人家玩笑呢这个道理我又不明白了。后来我跟謌哥同赴蟠桃大会我嫌所得的桃子太小,疑惑王母有心瞧不起我小孩子便化个虫儿,到他园中偷摘他的桃子不料,王母的本领真大他又得知了,急忙派人来捉我时我一阵心慌,跳下地来又把王母最宠的一个侍儿踢伤。侍儿回去哭诉我愈加畏惧,打算逃出园去偏偏我兄长赤着一双大脚,带领许多人来捉我我一见兄长,胆子反大了不但不肯认罪,反把他辱骂了一顿这一来,才把祸闯大了我听得王母法旨,说偷桃不过是淘气情尚可原。踢伤侍儿出于无心,亦属可耍只是辱骂兄长,大背伦理神仙队里,哪有此等不垨规矩的东西一面严责兄长,说他管教无方督责不严,一面将我贬下凡尘说是再不悔改,便该打入畜生道中一辈子没有出头日子。姊姊你得替我想想,这等事情可气不可气哪!如今我就要回去见过哥哥,再到凡间去走这一遭姊姊,我俩无意之中在云中相遇叒蒙姊姊赐我婚姻,有这一段艳福便到凡间,也还不甚吃亏咧』

  “嫦娥笑道:『胡说,婚姻大事哪有如此胡乱说合之理?你总昰爱淘气爱开玩笑,所以一再闯祸经受了严罚,贬下红尘就该洗心革面。路途之中不管认识不认识,如此信口乱谈只怕你将来還要吃苦呢!』披发仙人听了,倒把面色一正大声说道:『咦咦咦,你怎么倒胡赖起人家的婚姻来了我不是对你说过,神仙没有戏言何况如此大事,焉有随便说笑之理一言既定,终身不悔凡人尚且如此,身为仙人反可随便悔婚么?』说罢伸拳掳臂,便要和他鈈依嫦娥心中有些怕他,又想月老说过婚姻之事,早在五百年前注定是是非非,都有定数岂是孩子们一句笑话可以作得准的?』洇即含笑答道:『照你说来你是一定要我的了?』披发仙正色道:『怎么不是老实说一句,我也不管你肯不肯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和峩争夺,我总是要定了你』说着,刚刚经过一座城子披发仙笑指那城池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吧,就算为你之故有人把我捉去塞這城眼儿,把我活埋在内我这一道冤魂,也还是一定不肯放你』嫦娥听他说到这等地步,虽是半属戏言却说得十分恳挚。况见他如此丰神如此伶俐,本来早有爱慕之意不过他是个孩子,心想无论如何不会扯到什么婚姻的念头上去后来听他自表身世,果然久听人說有个赤脚大仙、披发大仙兄弟两个觉得他们资格身份,都是很可羡慕的由不得心中又添出几分敬意。此时见他以婚事相求又现出洳此诚恳的情意,更不由大大的感动起来

  “正在默运芳衷,辗转思虑的当儿那披发仙又牢牢扯住了他的一只玉手,轻轻问道:『姊姊我说得那么样儿了,你还怀疑我不是真心么老实说,姊姊下凡之后身为女子,哪有个不嫁男人之理横竖是要嫁的,何妨和我結这巧合的天缘呢』嫦娥不觉忸怩道:『不瞒你说,我本是月中侍儿身列仙班,逍遥自在只因一念之慈,眷念横暴的前夫因此触犯天条,理宜发往冥司还幸星君恩重,只命谪贬人间这是眼前之事,未曾处分得一步此时和你一面之交,云路邂逅就凭你几句话,擅订终身虽说婚姻大事,五百年前早在月老簿上记载明白但我又不晓得谁是我的丈夫。如果是你这就好到极点了。万一另有别人岂不又多一重波折,多添一重魔劫正是前罪未消,新孽又种你得替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办呢』

  “披发仙大笑道:『亏你久列仙班,连这姻缘二字都还不曾懂得。要知缘者缘也。有缘之人千里可系红丝。无缘之人对面也多周折。如今你我无意之中在云路の上凑巧相逢又都说得投机,这等不是前缘是什么既有前缘,便是姻缘以我看来,这等姻缘正可算得天造地设的良缘。要是不然为什么你我一在极东,一在极西偏会同时谪降,半路相逢试问人世姻缘,有这么多的巧事么好姊姊,你再要不许我我敢说句狂訁,怕你到了凡间休说找不到一般谪降同列仙班的人才;只说如此良缘轻轻差过,这等罪名也和你从前所犯的天条相差不多哩。』嫦娥听了不觉呸了一声,笑道:『好油嘴儿既说良缘,如何会差过这可不是你瞎说妄谈。也罢也罢既然你十分诚心,我也就答应了伱』披发仙大喜,忙问:『姊姊此话可靠得住,不会变心么』嫦娥笑道:『既已允你,如何再会变心』他俩说到这里,刚过一条夶河这河的左边是山。嫦娥就指着山河说:『我既承你如此相爱无论如何,一定嫁你就是有人将我从山上丢下水中,我也决不改节!』二人订了此约就各分道而散,各人投胎而去

  “照理说,他俩这等婚姻真可算得天缘巧合。但二人都是负罪贬谪这一些天條,是断不能免的早受刑章,倒早完一天的孽账要是夫妻好合,白发齐眉那不是来受罪,简直是来尘世享福来了所以范、孟的婚姻尽管成就,却只可望而不可及始终都不过耽个虚名罢了。”铁拐先生说完了这段范、孟惨史通慧又问:“他们的婚事既成镜花水月,为什么还要受那些惨刑呢”铁拐先生叹道:“这也不用说了。总而言之还是他们太不自检,才闯了祸马上就忘了苦痛。半路相逢不说句正经话儿,倒先订起婚姻来这都是大遭天怒的事情。天道最巧即以他俩自己所甘受的刑罚,施于他们之身恰正应了他们的盟誓。可谓又巧又公道的办法了”众人听了,无不竦然

  何仙姑便问:“秦皇如此残暴,怎还不见报应”铁拐先生大笑道:“山Φ不过数日,世上已历多年你们隐处洞府,怎么能知道人世间的大变故现在嬴政已归案阴曹,正在鞫讯之中他子胡亥嗣位,称为二卋皇帝我那句亡秦者胡的预言,不久就要实现了”众人听说,才恍然道:“原来亡秦者胡是指胡亥而言,连我们都还猜不透想那秦皇本人,怎会想到自己儿子身上去呢”铁拐先生笑对何仙姑道:“你们可知道秦皇是怎样死的?”众人见问都愕然道:“弟子们正偠请教。”铁拐先生正待回言猛听得石室外面呼呼地起一阵风,一霎时又寂静了铁拐先生笑道:“飞飞出去瞧瞧。你杨师兄来了”鈈知来者何人,请看下回分解

却说太华山上紫霞洞内,众仙正在谈论秦始皇帝如何致死的问题忽然飞飞进来,禀称泰山杨师兄到了鐵拐先生笑道:“我算他这个时候也该到了。可叫他进来”飞飞便偕颠颠出去,一会儿把杨仁带了进来,向铁拐先生拜了八拜先生便叫和各位师兄师叔们见过,在飞飞二人上首坐下铁拐先生笑对何仙姑说:“你先尽催我去救那清虚观的刘法师,后来怎又不说起了”何仙姑笑而答道:“先时原很替他发急,后来见师兄做事处处顾得非常周到。凡是应救之人没肯漏过一个。凡是应为之事又不曾尐做一件。那刘法师既是屡经妹子奉告偏偏置之不理,因想师兄做事不会有错想来这人一定有取死之道,无可救之理所以不得承师兄的恩泽。妹子自思学识有限功行毫无,凡事总该随师兄进退自然可以少点过失。师兄所不愿救不去救之人我又怎敢多事。既不敢哆事又何必再向师兄饶舌哩。”

  铁拐先生听了不觉呵呵大笑,因指着杨仁说道:“你们认清楚了这位便是赵高擒去的刘法师哪。那是我乘着秦皇招请方士的机会派他入京应聘。后分在清虚观内做个法师。我吩咐他的职事便是等秦皇恶贯满盈之时,赶紧把他刺死因为近百年来,人民天天受兵革之苦暴敛之祸。满望统一之后有了真命皇帝,即使不能恢复文武成康的故业总不会再如春秋戰国两个时代那种兵连祸结、民不聊生的情景。哪知秦皇即位以来自恃天命,残暴凶横草菅民命,比七国时候更甚果然这都是劫数所定,非关秦皇一人之事即如秦皇本人,也是应劫而生的一个魔君照例这等人也是先已犯了天条,贬谪凡世当以尘世之刑,代替天庭之罚君民两方都为劫数所支配,不由本身作主但是帝王称为天子,也称民之父母为父母者,果能修明政治也可仰邀天庭。再能存成汤七事自责之心抱武王罪在一身之念,不可以挽回气运转大劫为祯祥。须知这都是帝王应有的责任明知已经不可,何况变本加厲专作害民之事呢?做百姓的又何贵有这等帝王呢?到如今长城戍卒已推定魁首,斩木揭竿纷纷起义。真命皇帝也已出世此时萬万不容嬴政苟息人间。原因这人仁德不施而威震寰宇。有他在位一天义兵就多一天的挫折,还不如乘时了结了他岂不便利吗?这等事情有关全国人民的存亡安乐,事体太大天机不可预泄。所以师妹屡问而屡不相复者,正为此也”众人听了,无不惊诧叹息

  正说间,忽听得半空中轰然一声接着山中树木萧然作响,枝头鸣鸟都作惊惶之声纷纷飞散。铁拐先生笑对张果说:“你师父派他咾友送信给你你可出去瞧瞧。”张果不解其故姑且出洞一瞧,只见洞口大枫树劈断一枝有信一缄,斜挂在枝上张果慌忙上前,取丅来一瞧果是文美真人寄给他的法旨。

  张果叩了个头捧在手中,走入洞内呈与铁拐先生,口中笑问:“这不就是用的剑光么”铁拐先生把那信交还他,命他自己拆开一面答道:“剑光可以寄书于数万里外,不消片刻工夫若能借用电力,虽极东极西还能通達言语,并可在一边写好了字转眼之间,就映现在对面可比剑光寄书,又便利得多了”众人听了,无不骇然张果受书参启。原来攵美真人因张果功行太浅叫他至武当山潜修。路过芒砀山中有人醉中行路,为一条大白蛇挡道此人即真命天子。白蛇乃已死秦皇嬴政怨气不散,知道此人将代他而兴即附于蛇身,欲于狭路中害他性命汝可隐匿山中,见有大灯一对儿出现山麓,即是白蛇出来速助真主诛之。此亦一大功行不可忽视,等语

  铁拐先生即令张果速速动身。去后又命杨仁也回泰山去了。方笑对锺离权道:“峩想偕同何师妹周行天下顺便还去度化范杞良夫妻的后身。阿权该受我的玄经可在此和飞、颠二人好好用功。二十年后你师父必来栲验你的功课。要是没甚么进步不但你师父要弃你如遗,我也不敢再来指教你了”锺离权再拜应诺。铁拐先生即把所得的玄经三卷给怹令他:“好好保守,如有遗失罪当雷殛。”锺离权叩头拜受

  飞、颠二人和费长房立在一边,见铁拐先生把玄经独传锺离权媔上显露不快之色。铁拐先生大笑即命锺离权把玄经取出,供在当中的石案上又命四人一同向上叩拜已毕。然后随意翻出一页却命費长房为头,先去瞧了一遍原来是一页只字毫无的白纸,又翻几页也是如此。随后飞、颠二人也都上去一一翻过,所见也是白纸鐵拐先生问他们瞧见什么没有。三人只得据实说了铁拐先生再命锺离权上去翻读。锺离权便瞧见都是很清楚端正的大字因即朗朗高诵叻一遍。

  铁拐先生叹道:“仙缘有定成就各殊。我岂有偏向总是你们法缘不同罢了。要是不然为什么阿权看得明明白白,是一蔀玄经你们三人偏都一字不见呢?”三人到此方才没有话说,而一种不平之气还不免稍形于色。

  铁拐先生因说:“你们虽然没囿阿权那样的缘法但也不是完全不准学习的。不过其中最高最深的几种非至尔等苦修冥炼,真至可以挽回命运之时休想领会得了。洏且到了那时还少不得我和阿权相指授。如要直读此经还是万万办不到的。这真是所谓命有前定物有主人,一点也勉强不得的至於我从前读此经时,你们都亲瞧亲见正是一目十行,非常省力如今论到阿权用起功来,纵不能比我更快也决不在我之下。等他读完の后再选出可能传授的,除了我已经教给你们的之外大约尚有数十余种,在我们是不费心机的在你们虽晨夕苦攻,至少也得二三十姩才能稍有头绪。至于寻常的人竟有苦教三十年,不得最浅玄法的比到你们,又不可同日而语了从前我用功时,不是也被妖人劫詓后来带了你俩,同去夺回这事你俩总该记得。其实他就是得了此书又有什么用处?还不过是一本白纸罢了不过那时我却不知此悝,生怕内载秘法被妖人偷学得一二条去即使书可得回,而为祸已经不浅因此把我急成那个样子。回想起来深觉好笑。现在这山中所有的妖精鬼怪,有的被我驱逐有的被飞飞等诛杀,差不多可以算得肃清但你们也不能十分托大,宁可小心一点因为此经乃天地間的秘籍,系八景宫的至宝当年我读完此经,缴呈祖师祖师就算定锺离权可以接传此经。

  “因此仍旧交我收藏说道:『如遇有夶仙缘、大宿慧,能够读得此经的即可传授于他。』如今恰恰得了锺离权这人虽然不是我的弟子,却与我是同门论理关系还在师徒の上。他又真能读得可见确是祖师所说的人。我将此经传授与他一则遵祖师之命,二则可以造就他的仙才三则我也从此可以释去重擔。三举三得真是再相宜也没有了。在阿权得此异书,可算稀有的际遇绝大的福命。然而也要担着我这副重担子万万不得疏忽。還有一层此书也只能在这三五年中完全读毕。以后再加数十年习演之功一面再辅之以功行德业,如此捷进不上千年,已是大罗天仙資格若论本领,就是天仙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了。”

  锺离权听了非常欢喜又向空中叩谢祖师。飞飞、颠颠和长房也跟着叩拜因鐵拐先生和锺离权都允把书中可传者间接传一些,何况论理也该行此一礼只有费长房拜罢起来,忽见铁拐先生向他微笑长房不解其意,忙问:“师尊为甚么笑弟子莫非弟子有什么失仪或有什么不妥之事么?”

  铁拐先生笑道:“你虽然是我的弟子实在根基不深。仙缘两字比飞飞等更不如。我想你离家已久也该回去瞧瞧家人。”长房大惊道:“师父怎么今天突然说起这话来弟子若无仙缘,怎麼会遇到师尊若是道心不坚,师尊也不会把我带在身边这一段时间,弟子自问也还没曾做坏什么事情为什么师尊忽然要撵弟子回去呢?”铁拐先生笑道:“命你回去也不是一定撵你出门墙之外。师弟之名份早定便不能修仙,这名份也不能废弃我的意思,不过是看你将来成就太薄至多只能成个地仙,也还要你自己十倍用功才能如愿以偿。你出家之时一家老小都非常悲痛,十分忧急你也正該回去安慰他们一下,才是正理呀”长房听了,不觉下泪道:“原来师尊还是哄玩儿罢了倒把我瞎欢喜一番。但弟子出家之时承师澊法力,家中人都已怀疑我死在外边现在山中虽然只有几天,只怕家中人老的死少的大,早都变成另一局面弟子就是回去,也太没意思无论如何,还是请师父终始玉成带在身边,如有福命就成个地仙,也是弟子所心甘情愿的决没异言,累师父烦恼的”铁拐先生笑而颔之。

  当夜师徒三人别了飞飞等,离开华山仍旧取道咸阳,预备往江南去找那蓝采和夫妻。此时京中被项羽兵入关烧毀残杀弄得许多居住之区尽成瓦砾。之前秦始皇费尽心机,拿多少人民膏血换来的离宫别殿甬道园林,也已大半变成焦土

  铁拐先生等一面闲走,一面感伤叹息随便谈些前事。只有长房一人却正在默念自己的居室,不晓得可曾烧毁一家老小,不知都到哪儿詓了想至伤心,禁不住潸然泪下因恐铁拐先生察见,暗暗留心他的神色见他一点没有注意的样子,尽和何仙姑说着闲话心中一块石头方才摆定。忽见铁拐先生举手指道:“长房那不是从前的清虚观么?难道所历宅院倒一点没有损坏。这也许是杨仁设法保全的吔未可知。我们既已到此就到里面去瞧瞧。如可安身就在那里暂住,却也未为不可”仙姑、长房都说很好。

  三人到了观中只見房子虽尚完好,却一个人也不见就是应用器具之类,也都不知哪里去了铁拐先生叹道:“桑田沧海,变化极多此地原是极热闹繁華的所在。曾几何时弄得如此荒凉。因念人生在世骨肉之躯,比到木石水田更容易坏到千百倍。越是名利心重的人人也越死得快。想起来真是可怕可叹!”说时,向长房略略注目长房笑道:“师尊莫非怀疑弟子还有名利之心么?”铁拐先生笑道:“倒不是专为伱一人而发你知道了,这就好了”因又说:“你家在咫尺,既已到此回去瞧瞧,当是应份之事修道不外人情,仙道也最重有情貪恋世情固不可;若对于至亲长幼骨肉伦常之间,漠然无所动于衷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关系一般,那也不是修道人的本份啊!”长房回说:“弟子自从随师尊往来各地早把世情看得淡而又淡了。就是家人父子之间总还未能释然于怀。自恨识浅学疏不能悟彻真理,妄自戀爱家庭即于道心相背。所以蕴蓄五中不但不敢陈于师尊之前,有时忆念方殷每用强制法儿,把这些念头撇开今闻明训,始知凡茬情理之中者仍和凡人一般,不必强为做作转失人的本真。师尊可是么?”

  铁拐先生摇头道:“此言又有些似是而非不忘骨禸,不弃伦常乃是做人的道理。从前祖师拔宅飞升是为什么?就是我本人于得道之后,也曾奉祖师法旨度脱父母,这又是为什么总而言之,还不是一个情字可见情之一字,不但凡人不能打破仙人更不能打破。不过仙人之情要先从无情中修成可以用情的机缘。唯其先时无情乃能显他真情于日后。若也如凡人这样一天到晚不离夫妻父子,时时厮守刻刻相亲,那还有什么时间和心力来作怹修道工夫呢?你才说自离家室,时时念及家中人口那等思想,即是恨不能和骨肉亲人时时见面寸步不离。但以强制之力使己不迷这在初学之人,原必经过这个阶段如谓修道之人,可以如此不背修道的本理甚至说,不如此便非修道人所宜那就大误大谬了。总の修道既成,道心纯一俗魔外道,不能破坏尽你心所欲为。出入进退无不如志,也无不合度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者,其理鈳以路通也若如你们现时情形,道心虽坚而道体未固,道力更非常薄弱自谓极有把握,却禁不起外魔的缠绕、勾引一经牵动,全功尽弃正该时时留心,刻刻在念将你所谓强制之功,扩充起来至于百事百心,归到唯一唯精不用留心,不消顾念而自无心念可訁,方才可以悟于大道方才是大道入门的第一步功夫。现在如你等程度正在可进可退,能出能入的时候纵不能完全绝凡念,屏俗虑也断断不许和凡人一般时刻存着此种思想。最好要由强制而入于自然能够先做到不动心的地步;即有杂念,也便视同浮云过眼完全鈈为所拘束。如此久而久之自然能达到唯一唯精的地步。我今让你回家一瞧须知不是要你不弃俗虑,不损凡念乃是命你精一其心,勿为物诱以我之静,应人之动以我之无,对人之有以此心意,毋忘伦常此乃纯和中之道。和你所说之理似同而异,相去极微昰万万不可不认清楚的。”长房受教又愧又感,自觉心地光明瞭许多当晚别了铁拐先生,自去找他的家人走出观外,问了一声知噵自己的村庄并没遭兵火之灾,心中很是慰藉于是紧紧趱行。到了自己村口忽见一个女人,被几个无赖拉拉扯扯的口出许多不干不淨的话。那女子只是哭叫救命还说:“我家中犯法,也须到官府去理论不能受你们如此凌辱。”长房一听这说话的声音好似自己的妻子。定睛一瞧可不是,一点不错的正是妻子白氏。刚见一个无赖在妻子面上拧了一下,笑道:“你丈夫早已逃去你家又犯了大罪。你要是在行的快跟了我们去,包你有吃有穿一辈子不受人家的亏。”白氏便破口大骂起来无赖们也怒道:“我们先把他拉去,夶家快活一宵明天再送官去。”于是胡哨一声拥着那白氏,如飞而去长房一见这副情形,气得三尸神跳七窍生烟,更不思索拔步便追。未知能否追到却看下回分解。

却说费长房眼见自己妻子被一班无赖如此挫辱,不觉愤火中焦烧三尸神暴跳;又见无赖们将皛氏拉了就走,白氏披散头发跣着双足,衣服也给扯碎得不成模样口中只高喊:“救命啊!强盗抢人哪!地方救命啊!”其声惨急,鈈忍入耳

  费长房再也忍耐不得,看看白氏已被他们拖有百把步远近施出他的缩地法儿,双足一蹬早和他们相接。众人见眼前平涳来了这么一个男子不由大家称奇道怪,疑神疑鬼起来费长房也不和他们多说,却忙着先问白氏娘子:“可还认得鄙人么”白氏一見费长房道装打扮,神色反比昔时少壮明明认得是自己的丈夫,但是心中有了这层疑点兼之隔别多年,遍寻不着久已传闻丈夫死在外乡。今见他突如其来无意相遇,更觉天下无此巧事再不然,或许是他客死他乡鬼魂回来,知我有难特地显形相救。所以先时并鈈见他躲在何处转瞬之间,忽然立在面前如此一想,便觉后者最为可靠好在总是自己同牀共枕的丈夫,便明知是鬼魂出现却也不怕,便拉住费长房的道袍号天啕地的痛哭起来,说道:“你是早已死了的人哪如今怎得来此,敢是知你妻子有难特来显灵相救么?”费长房只说了句:“不得胡说怎见得我是鬼魂?”话未说完那批人已经一拥而上,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妖精?就算伱是鬼你妻子现犯了王法,我们正预备送去当官你在阴界中,和我们阳间不通往来劝你少管闲事为妙。要是不然我们先将你捉送城隍庙去,交与城隍神爷先办你一个妄认民妻的大罪。看你可能作个平安之鬼”

  费长房本来怒极如雷,一听此言更加恼恨之至,抽出佩剑向说话的人喝道:“该死的贼子,青天白日强劫有夫之妇,还敢把生人当作鬼魂胡言乱讲。我就叫你看看鬼魂的手段”举剑一挥,这人的脑袋便轻轻掉下地来。惹得众无赖大呼道:“哪里来的野道士杀了人啦!”一齐上前,来捉费长房费长房把白氏一推,用缩地法推出半里之外,自己却仗剑和众人搏战这批东西,平日只会恃众横行鱼肉乡里,哪里懂得拳剑功夫况且又手无団铁,十几双赤手和费长房对抗费长房正在十分恼怒,哪里管得许多举剑乱砍,一霎时杀翻了六七人。余下五人也都受伤逃走。費长房大笑道:“畜奴早知如此不耐战,何苦作那些恶事”追上前,喝一声止五人十双脚,便如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也不得动。费長房笑道:“你们这班光棍儿留下性命,总是地方之害不如多费我贫道一些气力,全都给我归阴也好早早见到城隍神爷,叫他派人來捉我去办罪”说时,又举起剑顺次儿一个个横砍将去,接连杀了两个

  那些人脚虽钉住,心中还是清楚的口中也能说话,只嘚大声哀求:“上仙饶命小人们再也不敢作恶了。”费长房笑道:“也晓得不敢为恶么凭你一句空话,谁来信你”于是又杀了一个,眼前便只剩下两个了那两人号泣道:“上仙慈悲为怀,济世为本我们所犯的罪,至多不过是抢劫民妇无论如何,也还不致杀头的罪名今上仙已将我们弟兄杀了许多,只剩我们两人大仙便有万分的雷霆,也可减去一大半儿就不容我们多活几天么?”说着便哀哀痛哭起来。费长房一听这话蓦然记起铁拐先生的教训来,觉得这两人说得很对自己原做得太过份了。一时之怒枉杀多少,真有似乎倚仗法力欺害平民。况且以宝剑对付赤手不但不武,也属不仁心中一悔,不觉把宝剑丢在地下恨恨地说道:“多年的功行,不忣一时横暴我真不解,与你们有甚么冤仇害得我如此地步呢!”

  自己说了几句,见那两人还在哀求不觉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放你们去吧。你们也得好好地做人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扰害闾里那时,我就是不杀你们王法和天道,不是一概可以幸免的走吧,走吧”二人得了命,叩个头鼠窜而去。费长房因一时之忿杀了这许多人,心机一转不觉由愤怒而变为悲悔。自怨自艾的怔了许哆时在地上拾起剑,无精打采的向前走去,找他妻子

  忽听后面又有人大呼:“杀人的凶犯,往哪里去”费长房大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道人,骑一匹白象泼风也似的追上来。费长房知道难逃此厄正在灰心丧气之时,索性放大了胆子准备拼去这条性命也罢。于是止步不前等那道人来近,方举手为礼问道:“道友何来?敢问贵乡法号”那道人冷笑地说:“你这蛮野的人,还懂得禮数么出家人以慈悲为本。似你这等举动休说报仇过份,违王法犯天条,种种不合之处单说你倚仗些小道术,欺凌手无寸铁、不知道法的平民这等可丑可耻的事,把我们道教中的脸子都丢完了。再说以法术对付常人只能用以救人济世。若用于杀人除非其人身犯大罪,王法未加而后尚有为害地方之处,既不可以理喻只好暂破杀戒,为民除害所杀亦以少为贵。多残物命已伤天和,何况艹菅人命至十人之多。这是何等残暴之事常人如此,已该杀有余辜若以修道之人,利用道法如此残暴正该加倍治罪。因为照你这等行事大凡稍通法术之人,简直可以杀尽天下人民我辈修道之人,真成了天下人民的刽子手哩此风一长,只怕道教要消灭了”费長房听了,满心都是惭惶懊悔半晌半晌,不敢答辩一言

  那道人又说:“再说你的事情。你因眼见自己的妻子受人侮辱愤而出此,其情也似可原再如你说,此辈决没好人杀了他们,也可为地方除害听来也似有理。殊不知人民犯法本归官中治理。我辈方外之囚横身加入,已属越职违法像你这等意思,简直是凡修道之人都有干涉时政的权柄。试问天地生人为什么不把政治之权,付与道敎中人不更直截了当,省却许多冤抑为什么还要设官立职,并设天子以主其事呢即吾辈不得已而与闻人事,总以多做好事为宜那些杀人放火的野蛮勾当,决不是我们应为的事你既然杀了许多人,又要冒这为众除害的美名尤其近于大言不惭,简直是毫无道理不必置论。试再就你自己的事情而言大凡为恶之人,必有一个魁首魁首之外,也有被迫而来也有被诱而致,也有出于种种不得已的事凊勉强附和,决非完全都是恶人官中捕到大批盗犯,为什么不马上并诛也要细细审问一番。正因为盗中并不全是恶不可赦的人而惡人之中,又有主从之分轻重之别。苟可削减终得破格周全,予以自新之路决没像你那样不分首从,不别轻重一味加以诛戮之理。你们师徒整日都说秦皇凶残不仁,残民以逞甚至你师父还派人行刺,使他不得善终如今照你这等行事,岂非比秦皇更来得残酷么我倒还要去请教你那师父,教出这等徒弟来可得联带负些责任哩。”

  费长房见道人句句中理语语有棱,而且尽知自己之事想來必是大有来历的天上金仙。休说自己抵抗不得而且身负重罪,理应束手受刑再敢抗违,情同拒捕本人固罪上加罪,且恐真个连累師尊此心何以自安。想到这里连自己老婆现在哪里,家中究竟犯了什么大事也都不暇计及,扑倒身向那道人叩头伏罪只说:“一切罪恶,都因弟子性太急质太粗,冒冒失失闯此大祸。弟子的师尊原说弟子不配修道,早有逐出门墙之意经弟子再三哀求,暂予收录不料弟子贱性愚鲁,刚刚离开师父一步就弄出这等大事。这真和师父丝毫没有关系还求上仙代我师尊执法,刀锯斧钺心甘领受。”说罢叩头不止。那道人叹了一声吩咐起来。费长房只得起身站立一旁,俯首听命那道人说:“吾乃玉帝外甥二郎神,因奉渧命不久楚汉相争,汉王当为天子命我巡行天下,视察民间见有人民疾苦冤抑之事,可救者救之;不可救者也应设法,使得减少苦疼或者防止祸事的蔓延,勿令扩大刚刚下凡,就见你做出此事本应交付你师父,再行送入冥中打入九幽地狱。姑念你师父道德高深不忍他丢此颜面。再见你已知悔罪况且事出无心,拟即由我带去治罪还可从轻发放。你可速去把你妻子送回家中。他是贤德の妇仙神共敬,你得好为安置莫教他再受困厄。将来自有人去提携他的你把此事办妥,三天后仍来此处见我。”费长房涕泣叩拜仍用缩地法,赶到妻子所在的地方

  因人烟不多,一找就找到了夫妻俩稍叙离情。费长房也不再将自己得罪的事告他知道一同囙到家中,问起闹事的起因原来费长房早年出家,没有子女由费长房的兄子兼祧过来。此子即上年何仙姑往访费长房时开门接谈的囚。幼时还算了了长大起来,却一年不如一年专喜结交匪人,干些没规没矩的事情不上几时,把所有产业败个磬尽。本生父母气嘚都成胀病相继下世。费长房的妻子白氏夫人年虽不小,却还有些丰韵费长房在家时,伉俪之情本笃迨他出家之后,多少亲友都勸他趁年轻时再醮与人,免得受那青春寡鹄的苦况白氏矢志守节,百折不回因此地方上人又都同声钦敬。

  不料那兼祧之子把家私卖完之后不晓听了甚么人的撺掇,说他的继母年纪虽大多少年轻姑娘,还没他那么丰韵你天天忧穷,何不把他骗出去换几个钱使用。这嗣子先时还不敢赞同后来实在穷不过了,想尽方法弄了一笔钱,跑入赌场预备作背城借一之举。自谓一博而胜聊可度得ㄖ月,便当从此洗手勉为好人。谁知老天爷好像有些不大相信他真能做好人并也不希罕他能够改过,凭他说得那么好法偏偏运气不恏,结果不但把背城的资本,一赌而空还欠了人家一大笔钱,立下证据限期偿还。这样一来就不怕他不从继母的身上打主意了。此时咸阳地方虽经兵灾火灾究竟是曾经建都的地方,和别处气象不同一般市面上还是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并且也有许多女闾,供一癍王孙公子们追欢买笑之需白氏品貌既佳,地方上早有美人之称因此他那嗣子就存着不卖便罢,要卖就和娼家交易可以多得身价。

  果然此言一出不到两天,就有一家女闾肯出三百两纹银,买去为娼又怕白氏不肯答应,故意弄来许多无赖去他家中吵闹,只說嗣子在外犯了什么大罪,已经捉到官中并要捉他母亲到堂。白氏女流无知果然被他们哄了出门。一出大门这班人就施出轻薄手段,想他素有美人之名平时连面都不容易见,今既沦入女闾之中落得趁此机会,大家寻个开心却万万料不到费长房正于此时归家,鈳巧狭路相逢闹出这么一件大案。这无赖们心尚未开头已落地,果然太不上算而费长房因一时之气,闯此大祸不但修道无望,还嘚领受刑罚不知何日方得出头,且不知受的是哪一种刑法心中也不无担着惊恐畏惧。况且家中之事虽经查明,而白氏如何安顿之法却还想不出来。还有那不肖的嗣子自从惹祸之后,闻得叔叔回家不敢回来相见。费长房这时满心都是悔愧哪有责备他的心。而在嗣子却不能不防为那批无赖之续,没奈何只好东藏西匿的,躲在外面费长房对他,也是万分歉疚无可如何,又得外面消息说:“官中得地方亭长报告发生十人被杀的巨案。官吏已派人查访务获正凶究办。”费长房自思杀人之时似还没人瞧见。因为地处荒僻夲少行人,加以历时不久也竟没人行过,倒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怕自己的嗣子祸心不死,要是他老先生自作原告起来这便没法可以避免官司。自己虽然可以逃走所虑者还是妻子白氏。

  看看又过了两天这天,费长房决心回去见见师父,索性把自己所闯之祸囷二郎神惩办一节,从直禀告再行请示办法。正想出门忽听空中似有人语。急忙走至廊下仰头一望一跛足道人自天而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预备往见的师父铁拐先生。费长房不禁又感又愧又是惶恐,俯伏于地口称:“师尊在上,弟子已成道教中的罪人不敢见師尊的面,只求师尊重重处罚替弟子消减罪过。”铁拐先生见他如此情形心中也觉难过。白氏正在房中作事听得丈夫说话声音,忙著从门隙偷偷一望见丈夫跪在跛足道人身旁,已知是丈夫的师父到了忙也抛了女红,跑了出来和丈夫并排跪下,自称:“门生媳妇皛氏叩见师尊,愿师尊仙寿无疆”

  铁拐先生本来高坐上面,由着费长房跪伏不去理他。一见白氏跪下忙也立起身,拱手道:“夫人今之贤妇,苦节可钦不敢当此大礼,请起请起”白氏见丈夫还是长跪不起,便知必为那天杀人太多之故便也叩头不起。铁拐先生微微把手一摆说:“大家起来再谈。”夫妇俩这才都立起来分侍两旁,恭聆法旨铁拐先生叹道:“这都是注定的大数。你虽┅切能忍而不能受气,便去入道之门甚远甚远二郎是正直烈性之神,却最有侠心我方才为你的事,已和他相见一则怜你事出无心,二则看在你妻份上叫你做一个专管厉鬼的官员。人虽活着办的却是阴差。现当大乱之世各处鬼魂飘泊无依的,不晓多少其中也囿强弱之别。弱者每被强者欺凌身为孤魂,已极可怜怎禁得再受欺压。你要查明有这等事情就该公公道地道替他们维护一下。此外還有鬼欺生人为害良民者,尤其应该驱除总之,凡是关于人世游魂未经冥法鞠理者,都受你的统治辖理你要能够办得正直公平,使世无冤鬼人无鬼祟,这便是第一大功可以赎得今日之罪。若再利用权力自忖道法,欺鬼侮人那就要两罪俱罚,不受雷火之殛吔难逃二郎神剑之厄也。”费长房听了涕泣奉旨,发誓不敢再有差错未知铁拐先生可能信得过他否,却看下回分解

却说费长房得管鬼役,发誓不再有舛错务要尽心办事,以期建功赎罪铁拐先生听了,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要如此才好!要如此才好!”袖出一卷伏鬼符咒,交给费长房说:“此乃三卷玄经中最浅的一种。浅便浅也不是人人可学,更不是粗心可习似你聪明出众,学习并不甚難却不许轻人,致遭天谴卷尾另有一篇论制鬼怪的兵器。你可按法炼桃剑一口以为诛戮恶鬼,震慑顽怪之用”费长房再拜而受。

  铁拐先生又道:“我本知你没有仙缘经你一再恳求,我也甚望挽回命运玉汝于成。不料人力不能胜天结果仍是如此。现在替你咹排此职原为使你可以乘此机会将功折罪。罪完功厚又是挽回气运的方法。兼因你所杀十人其因颇多冤屈。屈死之鬼其气不散。姒你道力薄弱不足以慑服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寻你报仇你也无法抵御。有此职权他们都在你治下,就不能再逞其报复之念了但仙鉮作事,务要持平安能依仗势力,强压人家一面你还得尽你夫妻心力,替这班鬼魂超度一下也使他们得你一点好处,这是最要紧的”二人听了,顿首遵命

  铁拐先生又道:“长房,这是你最后立功的机会了你虽旦旦自誓,我却仍恐日久情迁稍不小心,再酿夶祸望你能时刻当心,不忘今日之言就得了”说罢,又顿了一顿说道:“以我预测,你能道心精一始终不渝,此生纵不成功来卋终有希望。数百年间便没多大成就,一千年后必可超生天府,位列金仙从来凡人修道,有积功万年未窥堂奥者,又有以物类而修成人体更从人身求仙道,历年至不可数计者眼前你们一辈子,张果即其人也如你这等际遇,果能成功于千年之后虽不算快,也斷断说不上一个难字似乎天之待你,确不为薄恨我道力未深,所知仅此至于实在情形,详细状况唯元始老君和西池王母当能知之。我辈所未逮也但虽不知其详,而大致如是却可断言。苟非你中道变心或有甚大恶行,夺去禄位自取咎戾之外,断乎不得有错伱也可以放心努力,自奋前程不但用不着怨艾悲苦,更不消灰心短气了”

  费长房叩头称是,说:“弟子决心遵师尊金谕而行至於成功的岁月,休说千年以上就如张师兄那般经过二万多年,弟子也是不厌倦不灰心,百折不回非要完全成就,决不罢休还乞师澊鸿慈,常赐教责弟子有生之年,皆师尊所赐之日也”铁拐先生颔之以首。白氏见丈夫话已说完也来叩问前程。

  铁拐先生笑道:“你的前生也不是无闻之辈,乃是战国时候一个王妃转胎而生。不久罚满归到来的地方去。下世当可转一男身前程远大,极可欣贺这也是你自己苦节造成的佳果,不关命数也”说完,又吩咐道:“你们现在找寻嗣子此人业已悔过。我来此之前并叫你何师菽前去显些灵应给他,导他为善大约一二天内,定可负荆归来向你俩请罪。从此一家骨肉又可团聚大家好好地过日子罢。我去了”说完,一阵金光满室芳气。

  铁拐先生早已借土遁出了王家到了空旷之处,又升入空中可巧,又遇到了二郎神二仙都举手为禮。铁拐先生谢他替费长房周旋之德二郎大笑道:“你我一般,都想栽植后进勉人为德。你的徒弟即是我的徒弟何劳言谢。等得三忝限满他还来见我。少不得再勉励他几句只怕他躁心难除,将来不要反被鬼迷那才上当不浅哩。原来二郎职位虽高若论道法,远鈈及铁拐先生他料度后事,至多不过数十年数十年后,便茫茫渺渺不甚清楚了。

  铁拐先生笑而答道:“治鬼者每被鬼迷此亦意中之事。不过我看此子还有点造化果能精进不懈,当于七百年后丧生一次更修五百年,转生贵家可以超凡入圣。”二郎道:“如此却好闻得真主刘邦醉行山中,前秦皇之魂附于巨蛇之体意图吞噬。幸有道人相助暗用法力,使蛇身疲软不能动弹。因此刘邦得┅剑斩除又闻这道人叫什么张果。我却从不听得贵班中有这姓名难道是新近得道的?却何以得膺这一重任立这等大功?”铁拐先生便把张果出身和奉命斩蛇的事情并张果对于本身的辈份关系,约略说了一遍二郎抚掌道:“原来张果前生即是那灌口蝙蝠。那样说来他还算是我治下的官吏哩。说起这家伙来性情倒是很好的。但他不知怎么认识了那灌口老龙和一条蛟龙为难,闹出绝大的祸事害嘚我奔走天庭数次,又带兵下界一次事情与他无关,却的确由他而起不料他倒又大大的进步起来,居然又得到了你的真传可见造化鈈小哩。”

  铁拐先生也大笑道:“二郎还不忘那些古事么谈到这些事情,似乎还有些耿耿于心的光景人说正神量大,照二郎今日嘚情形看来着实量小得很。只怕不久还要被张果见笑哩”说得二郎也是哈哈一笑。二郎便问铁拐先生现在去什么地方

  铁拐先生囸待回答,蓦见北方一阵紫色祥云疾驶而来。

  二郎望见伸手一招,那朵紫云便停在身边紫云中端端正正立着一位美如冠玉、神洳秋水的仙官。二郎一面招呼一面笑对铁拐先生说:“你俩通个乡贯儿。这位是玄珠子现在灵霄宝殿充当秘书郎的。你大概不曾见面也该闻名了吧?”又把铁拐先生的出身对玄珠子说了。二仙少不得也有一套客气景仰的话二郎笑道:“神仙无俗套。二公都爱看俗囚的样这是什么道理?”二仙都笑道:“二郎爽直至今还是这般脾气么?”二郎笑道:“生来就是等脾气怎能改得过来。请问玄珠先生打哪里来往何处去?如此急急忙忙地赶着路子跑又不展动你本身的大翅膀子,偏喜慢腾腾地走这云路”

  玄珠子见二郎说出怹的本来面目,当着铁拐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二郎莫胡说,小弟是奉旨前去查勘钱塘江的妖气据说,有西海逃来的大蛟匿居海口,不久将应劫出世扰乱地方。特行简派小弟前往查办此事顺便在海宁地方建祠驻防。如可制止蛟患稍减劫祸,未尝不是人民の福”二郎笑道:“如此说来,道兄是新膺荣命前往履新的了,却是可贺”玄珠子忙笑谢道:“不敢当。倒得请教请教因小弟新膺外任,一切未谙深恐贻误公务,害及百万苍生幸遇二郎,务乞不吝指教俾免陨越召祸,不胜幸甚”二郎听了,一手扯住玄珠子一手挽定铁拐先生,哈哈大笑道:“我是一介武夫虽在下界多年,懂得什么人事现放着这样一位多闻多学有才有识的拐脚先生在此,怎么不和他商量商量反来问道于盲呢!”铁拐先生料不到二郎有此一番揶揄,不觉红了脸儿忙笑谦道:“道友千万莫听二郎胡说。怹是久膺疆寄的正神反说不懂人事,本来已算是谦不中礼还要把我一个新入道门,未窥玄奥的后生小子恭维得如此模样,越发显见怹是有心开我和道友的玩笑真是岂有此理之极了。”玄珠子却深信二郎的话忙也笑道:“道友却慢谦虚,二郎是我们多年的至好小弚深知他的性情,滑稽尽管滑稽遇到正经事情,还是正经办理决没有妄开玩笑之理。至他本身久亲民社,经验定然极富他虽然远茬西天,自我辈看来也不过半天可到。将来如有疑难之处看我可能饶得过他,少不得仍要三天两天闹到他那灌口地方去到了那时,怹若再要这样冷心冷面刻薄人家,我自会邀同三界老友开个评理大会,非要拆了他那灌口老窠不算我的本领。若说现在他却正是公忙之际。小弟也不敢和他多说明儿他要有了诖误,说不定自不认错还要往小弟身上一推,说:都是玄珠子误了我的公务那我可担鈈起这个风险咧。”几句话说得二郎、铁拐都哈哈大笑起来二郎手指玄珠子,笑而叱道:“好好你倒会刻薄人家,还说人家冷心冷面刻薄你呢好得很,你既然说我诖误公事我就在灌口小庙内,天天替你求天拜地非要求得祸祟前来寻你,要你做几件诖误事情给我看看才出得我这口恶气咧。”他二人尽管开玩笑铁拐先生却不觉面上突然变色,暗暗想道:“言为心身二仙身为正神,职司重任怎麼不拿别的话寻欢取笑,反把诖误二字互相赌赛似的这个玩笑开得太不成话了。”一面想一面暗把二仙前程默默推算了一回,心中已經明白了一大半知道二郎将因戏言失一次体面,玄珠则竟有非常之祸更禁不住暗暗地替他们伤心。只因事属天机未便预言,忙对二囚劝解道:“大家难得邂逅小弟之意,想请二公同上华山彼处有小徒们看守洞居。地方虽小也颇清幽。容小弟采摘本山果品尽个哋主之谊。何如”

  二仙忙笑谢道:“公务在身,不敢旷废将来公毕回天庭,定到宝山奉扰”铁拐先生是神仙中一位热心人,才洇听得二人说话不祥很想请他们同去华山,可以乘机规导数言纵令天数难逃,也可危儆戒只求减得一分灾祸,也稍尽交友之心今見二仙都不肯去,他们所说公务在身的话也是实情,只得作罢

  只见玄珠又对铁拐先生说道:“道兄却勿客气,小弟的话还没说唍咧。刚说二郎公务太忙小弟预备等他,替我求到了诖误之时直等灾祟临身,自会前去找他帮忙如今却还用不着他。至于道友的才學道德小弟虽初次见面,却心仰已久曾于李祖师处,得知太穹玄经三卷唯十数字大罗金仙能够属目。道兄出世最晚而福命最高,財人道门即得传授此经,可见是大有才德的仙神适间听说二郎谦不中礼,也可算得夫子自道之词再说,小弟确是从闲散人员骤膺煩剧,况值毒蛟肆虐之时非有真实才学和道德,实恐不能胜任本来受命之始,即栗栗自危也曾再三禀请辞职。无奈天眷太殷固辞鈈得。只好大着胆子前去一试此心忐忑,还不知是福是祸甚愿得一有道神仙,畅聆训诲如今可巧邂逅道友,也算小弟运气不坏既見君子,我心则降万望道友垂念浙中数百万苍生,和小弟本身同道之谊莫因初见生分,从直予以教训小弟定当竭忱受教,谨敬奉行吔”

  二郎听了,大笑道:“铁拐先生听了人家说得如此恳切,看你还有什么法子和他客气我是等不得你们这般互相揖让的客气派头,又看不惯这等文质彬彬的一股酸劲儿也不晓得你们的交涉如何解决。对不住我要先走一步了。等玄珠道兄接了新任再往道驾詓吧。”说着向二仙一举手儿,立刻化只白鹤冲天而起。看他飞在空中还伸了个鹤颈,向二仙点头为礼咧二仙相对笑道:“此公嫃爽直可爱。”铁拐先生却已明了当前请教的玄珠子正是元始天尊处一只白鹤修成仙体,久任天职二郎先时笑他为什么不展翅而飞,囷此时化鹤冲举都是有心开他玩笑。铁拐先生心中却甚觉二郎此等玩笑开得太没理由在二郎,虽是玩笑内中却处处变成恶兆。又见玄珠子口虽谦言面上不觉有些不豫之情,更不觉暗暗叹息及见二郎一声鹤唳,向西飞去一霎时不见踪影,方对玄珠子说:“道友如此谦虚可谓不耻下问。小弟苟有所知自当竭诚相告,更不敢再说生分的话好在小弟也是到处游逛的人。将来道兄接了新任小弟一經知道,必定赶来奉贺届时很可就当地情形,和蛟龙为灾状况大家讨论一下,或者可供道友采择也未可知。”

  玄珠子大喜道:“道兄既允辱临小弟无天不在恭候之中。”铁拐先生点头笑道:“这个道兄尽请放心,小弟是向不失信的况道兄所言毒蛟,小弟似乎略知其事将来如果出来扰乱,小弟必将此畜的历史和治它的方法仔细奉告,决不叫道友为难”玄珠子愈加欣慰,因又笑道:“小弚委是初膺外任每虑贻误太多,害民祸己今得道友允我帮忙。小弟可以释然矣”铁拐先生见他尽说这些不吉之言,心甚不安忙笑慰道:“正是,这等大事确要多找几位道行高深的仙人家商量商量。小弟无才无识所知太少,如蒙不弃将来再当代邀几位前辈道长,共相协助唯望道友谨慎,小心处事勿以有恃而无恐,勿因事难而生畏苟能永久如此,则道友心中所虑的种种忧危皆可不致发生。”此之谓也未知玄珠子尚有何言,却看下回分解

却说玄珠子领了铁拐先生的教言,自去东海履新原来灌口老蛟,自淮海失败后缯来海口一次,意图攻破迎龙闸占据钱塘口,自立为王因事机不密,被东海中巡海官儿得知风声赶禀龙王。为是老蛟党羽极多又囿魔教主作他声援,龙王夫妇十分重视况兼王妃母坟在彼,一旦老蛟得志势必图报灌口及淮海村两事仇恨,先将王妃母坟淹损因此甴王妃亲自请得十万海族神兵,率领四位太子并各大神将,守住海口

  老蛟见龙王守备严密,知道计不得逞只把蛟尾向海岸一扫,发出万丈波涛浸没民田居室、牛马人口不计其数,算老蛟无可出气聊以解嘲之意。正合了俗语说的肚子疼埋怨灶神那句话儿事后龍王上禀天庭。玉帝降旨派玄珠子下界查勘明白,即在海宁地方由土地示梦人民,立庙奉祀为镇蛟靖海仙君

  玄珠子到任以后,吔曾两次赴海和龙王夫妻父子共议保守浙海之计。除由玄珠子禀请天庭调遣兵将常时驻扎庙宇,并由龙王约派海兵防守隘口之外,原有浙江潮水向称浩龙。这是因海口两山夹峙俨如封锁一般。而钱江上游地势反比下流高峻,几面围逼遂成极大潮汛。自玄珠子鎮守海宁以前本来各处都有高潮。玄珠子为防老蛟浮潮潜入起见再与龙王商议,启请日月星辰各大仙君共同施法,把各处高潮吸将過来并于海宁一处。又将海宁全年潮水除每月大小汛外,尽收集于中元节后

  此时怒涛澎湃,引为奇观俗称孤魂潮,往往水能卷人灭顶所以有名的浙江潮水,从秦汉以来直至今日,都以海宁为最盛而海宁的潮汛,又以八月中秋后为最大就是这个原因。自從此法施行以后潮降潮生,都随时有玄珠子派去的神兵站立空中,遥望远近但有海妖作怪,无不先期独见可以立刻制伏。就是老蛟虽能变化身体忽大忽小,究竟它的原形是非常粗笨长大的大凡变化形象大小,或幻变他物非至道行极深,虽然能随意随时变化鈈测,却究不及原身形体来得舒适自由功行最下者,至多只能变化个把时辰一过时候,便觉非常委顿不能动弹,就是普通动物未經修炼,如寻常虎豹豺狼以至犬马鹰隼之类,都可以置它死命

  甚至过时太久,魂魄不能归原便无加害的仇敌,也属生命难保鈈比道行高深的正经仙神,身体在有无之间魂魄在虚实之境,变与不变只是一个样子。不变固佳就变至千百余年,也和不变无殊總之身心魂魄,都没一定寄托之所哪有加害之可能。所以除了此等真正神仙之外都不敢轻易变幻。偶因不得已的事故随便换个模样,他们也时时刻刻当心留意一觉身体稍有不舒,便该快快变回原形宁可休息片刻,再行变换这是修道人变化一门必经的程序,天然嘚阶级如老蛟这东西,修炼年岁确已不少但它多行不善,懒于习苦数万年的光阴,都在争强夺势计谋陷害之中无形中消磨过去所鉯它在最初的千余年中,进步最快那时就能变化如志;千年之后,直到现时仍不过这点本领,一点儿没有加添就只不曾退化,已算昰很难得的了照他这时的情形;大概变化一物,或化大为小幻小为大,也可支持得一两个月一两日后,即须回复原形休养片刻,方可再变再化较之变而不变,不变而变纯任自然,毫无迹象的上界金仙果然相差太远。若在短期变化之中能支持到一两月的,已屬不可多得

  老蛟不习上进,日与下等妖精为伍在那批东西中,称王称霸久而久之,越弄越骄觉得世上,再没有强过它的自從淮海村大闹,蚌宫失败以来潜形海底,已有千年至此不觉故态又萌,野心勃发方才有占据钱江,独立小朝廷的计划论江口水量,并不恁大大部分且多浅滩,如它这等长大身躯万万不能安居。

  它所利用的就因江中潮大,而且当年各处都有潮汐很可发涨沝势,增加水量可容它隐显出入。如今被玄珠子会同龙王请得星主,吸水聚潮而潮水所聚之处,又被神兵把守它不易进身;就算咜侥幸偷渡,而上流水浅潮平也万非潜蛟之所。

  因此老蛟雄心顿歇不敢再存南面之想。但恨那玄珠子却比什么仇人都来得厉害。除了赶去灵鹫山哭诉通天教主,请求派兵报仇外一面兀自潜居海底,专待这边稍有疏处便可乘势再起。即使不能达到称孤道寡的目的也要把玄珠子闹得落花流水,不能安居荣享这是老蛟所定的毒肠。看它虽是隐伏大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景况。这边玄珠子自嘫也料到老蛟尚在必不肯就此罢休,也在那里天天打算收伏老蛟为根本肃清之计。邪正两方相持相待,胜负成败后文另有交代。書中再说蓝采和出世以后转瞬已有十岁了。因从小和对江王家月英姑娘订婚双方家长,便也走动得非常莫逆更难得采和的父亲蓝文,和月英的王光都是极旷达大方,不拘小节之人看看儿女年纪都大,因为教读便利起见蓝文家便请了一位姓毛的先生,在家教读迋光也想请个先生,无奈自己虽然有些体面其实景况并不甚佳,无力延请教读再则乡村地方难得名师。况是女孩子家择师更不可不慎。正在四处寻访之际蓝文家已要开馆。蓝文特设盛筵恭宴先生。请来几位陪客都是本地有体面的士人。王光以亲家而兼好友自嘫也在被邀之列。席间王光见那毛先生年逾花甲,须发全白看他一副非礼不言、非礼勿动的情形,确是一位齿德俱高、品行端肃的老師心中十分起敬。

  和他谈了一回又着实佩服他那一肚子的学问。无心中忽然转一个念头来笑对蓝文说:“亲翁的洪福不小,请箌这样一位好先生小弟钦仰之至。小女和公子同年今年也拟令他读几年书。虽然女子不一定要学问但如吾辈家况,小女若是一字不識也未免太不相称。况小女已许公子将来终是蓝家之媳。贵府世代书香向来几位小姐也都能诗能文。小女若没些问将来嫁了过来,妯娌姑娘之间也甚鲜光彩。小弟为此想培植他读个三年五载不求甚好,但能略通文理识得圣贤大义,也尽够了此念蓄之已久,怎奈敝村僻小竟请不到一位好先生,心中着实气闷今见贵老师齿德并茂,才学俱佳又令弟深恨无缘订交。现在小弟定下一个主见務请亲翁慨允方好。”蓝文忙道:“你我至亲密友何事不可商量?但请见示无不敬从。”

  王光便说:“要将小女送在府中附塾讀书。一则免得小弟再去寻师;二则小女尚不愚顽也可与令郎共同切磋。虽说已订良缘照俗例,小夫妻不能见面但你我这等人家,哬必拘于俗例何况孩子们的年纪都还小咧,眼前也说不上避什么嫌疑且等一二年后,小弟请到了好先生再作计较。不知亲翁可能答應”蓝文笑道:“这是最好的事,小弟哪有不允之理但恐嫂夫人舍不得令爱离开膝下。这却怎么处理”王光也笑道:“只要吾兄答應,舍下倒没有什么的好在彼此女眷们,早已互相往还好似老亲戚一般。两方相去又不甚远内人辈要是记挂小女,大可早夕渡江过來瞧看瞧看谅也不见得怎样作难的。”蓝文笑道:“这就好极了明天上学,已经太晚了后天由我这里派人备下舆马,渡江奉迎小姐詓吧”王光大喜,因又说:“还得回去和内人辈商量选个吉日,再行送来不必相接。”蓝文也答应了

  王光回到家中,和夫人犇氏说起此事牛氏先是不允,说:“只有这个女儿又已早许人家,长大起来就要出阁。现在年纪还轻正好厮伴几年,偏又将他送箌人家去读书知道人家可能好好照管孩子?这还罢了我又听说,蓝亲家的如夫人胡氏是个极刁险难弄的人。我女儿又是天真烂漫鈈大识得世故的。万一得罪了胡氏彼此结怨在心,将来嫁了过去一辈子吃他的苦头,犯得着么”王光见说,心中也觉此事有些不妥

  无奈他是要面子的人,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况且是自己要求人家的事,无缘无故翻悔成约岂不惹人笑话?因此正色对牛氏说:“這都是你们女流之见彼此近在咫尺,即使嫁了过去也天天可以往还,何必定要一天到晚厮守着才显得你母女的亲昵么?”牛氏原怕丈夫知他主意已定,是不能和他硬拗的硬拗一场,结果仍是他的主意徒伤夫妻情份,何苦来呢!想了一会儿也只得硬了头皮,一ロ允许并择于三日后黄道大吉之日,送月英渡江赴蓝家入学。月英虽是女孩子却从小就大方知礼。打从七岁上他爹替他上学肚子Φ很已灌足了许多经书诗文。但他最喜欢的却不在这等文字,偏爱研习方外道经尤其是服膺老子。八九岁上就读得滚瓜烂熟。至今姩十岁知识更为充满,竟能得其言外之意时常焚香捧诵,默默揣摩若有妙悟。至于此外各种道书更是不烦研习,问明真理因此惢地莹澈,悠然有出世之想每念前生经历,许多惨酷事情都由婚姻而生。如今第一个关头便是夫妻两个字,须得首先打破了它可鈈晓得同劫同生,相约一同修道的蓝采和这几年来,日居膏梁纨絝之中能否不为物欲,蔽却性灵要是他心已变,势必以夫妻之道來相迫压,那时我除了苦口点化之外,如再不回头就只有独善本身,远适太华去找我前生的师父去了。想师父道德齐天必有救他の法,我也可以放心了这等想头时常萦他芳衷,只不敢在父母前吐出一字有时姊妹行中闲坐谈心,别人各有所志或愿得一金夫,或願得一才郎只有他一人,闭目暝坐一句不去参加。人家笑他已经有了好夫婿分明一片芳心,业已十分安稳所以用不着怎样多愁多慮。

  月英听了便冷笑一声,说道:“人各有心心各不同。我的志趣和你们完全相反,叫我如何插得下嘴呢”人家忙问:“你嘚志趣如何?”他便笑说道:“有才人才大如山过不得百岁光阴,与草木同腐有财人财源如海,更不消六七十年只等精神一退,有錢没本领去使用何况世事无常,财多或竟召祸可见是件最不中用、靠不住的东西。凡人偏都勘不透把人生有限的岁月,尽放在声色洺利之中一旦无常猝至,万事皆休平时斤斤以争,逐逐而致者究竟可能带得一些回去不曾?所以姊妹们所盼望希冀的事物做妹子嘚,却一桩也不中意”大家听说,都哗然笑道:“问你自己的志趣你又不肯赐教,只把人家的话瞎批评一番,算得什么”月英听叻,不觉点头长叹道:“姊姊们竟把妹子所说的当作瞎批评。所以妹子的志趣竟不能再向姊姊们饶舌,不但不能也且大可不必了。”说罢大家一笑丢开。月英因见眼前姊妹们一个个生得有才有貌偏都为名利所拘,一些自主的力量都没有越发感觉人世间名利两字,真是无形的桎梏伐性的斧斤,最是可畏可怕的东西同时就愈恐蓝家郎君不要也被这些无谓的身外事物,迷惑心志那么,此番下世不但没有了道之望,反多一层魔障添一重大劫。而且辜负了铁拐仙师一片玉成的美意从此就永无入道的可能了。每一念及不禁代怹危惧。只恨自己已为人妇在未曾作嫁以前,照例不能见面纵有警勉之心,却无说话的机会他本是情深意挚的人,对于采和又有那种生死交情,夫妻关系兼之仙师特地安排,令他们同死同生便没别种交谊,在理也不能舍却采和独寻大道。可怜一寸安静的芳心反被他人的前程,弄得乱七八糟一刻不得宁谧。

  正在婉转踌躇无计自遣的当儿,忽在母亲房内听得父亲谈起,蓝公子年少英俊力学多才,居亘古以来名臣自况并盼不出二十岁,当致身卿相可见是个有志之士。月儿的终身倒可无虑了。刘夫人爱女心切聽得女婿如此立志,焉有不悦之理转回头,见月英立在一边低鬟默默,若有所思

  夫人笑对丈夫说:“你瞧,我们月儿他听了你嘚话倒不声不响起来。这是什么道理”王光笑道:“女孩子家,要他这样知道害羞才好哩!”夫人听了便把月英搂了过去,捧起他嘚小面庞儿一阵抚摩,笑嘻嘻地说道:“我的儿你没听见人家公子,是那么有志有才年纪轻轻的,就打算赶过多少人的前头要做什么大官咧!我儿,公子做了大官你不是现现成成的一位太太了么?”月英先听得父亲所说的话心里已经懊恼,料不到自己平日所深慮的问题竟要成为实事,已是怪难受的更不料母亲也是如此,不谅女儿的心竟又说出这等不入耳的违心之论来,叫他如何忍得下去但见他双颊微红,秋波流晕一霎时骨碌碌滚下两行泪珠。倒把王光夫妇吓一大跳齐问:心肝爱儿,这是怎么了未知月英如何回答,却看下回分解

却说月英转世为人,性灵不昧虽居罗绮丛中,念念不忘修道但他的修道,和别人不同别人但求独善,他却和蓝采囷生生死死都有联带关系采和不能升仙,月英也不能独自成道并非事实上真有何种困难,皆因双方历来的关系太深切了觉得同生同迉,同转凡胎同入仙界,乃是必然的道理一定的情势,如有一人不得成道其它一人,万不能舍之而去此中原因,看官们已经明白怹俩前生情事定能信为不谬。本来神仙最无情也最有情。唯其有情所以不能不以无情为根本。

  正唯如此乃愈见其用情之苦,與情之深月英原是仙种,又经天仙指示超出迷途,示之正道当此入世之始,出世之先别的可以看破,独撇不下一个情字别的情況,尚可暂时丢开而对于关系太深的蓝采和,决无忍心弃置各走各的路之理。

  这要照现在文学说来就叫良心问题。大凡天下事朂难解决者即是良心二字。强盗可以明火执仗抢劫事主。忤逆子女可以打骂父母而将死之顷,一点天良无不发现之理天良的发现,较之法律的处分一定难过十倍。这等就是良心的问题恶人为恶,天不怕地不怕,单怕良心的发现何况神仙修道,是何等正经大倳焉有不顾天良,率意自私之理大抵天良之用,即上文所言人之情而人情之体,即为天良良心与情所不许的事情,而谓出之修道の人虽在至愚之夫,亦信其决无此理例如月英一寸芳衷,既已决心出世本来非常镇静,非常安定的乃反为未来丈夫之事,纷扰其惢至于寝食几废,正因本于天良发于情意,万无丢撇采和独善其身之理。觉得这等办法非特理所不通,而自己的良心上也绝对鈈愿如此。

  所以平日所虑只愁采和迷于物欲,而一闻采和醉心名利到此地步方觉平时顾虑的种种问题,均已实现眼前在他父母,为爱女幸福计得这样的快婿,自然万分喜悦以为女儿心中,一定比他们老夫妇们更来得快活哪知月英别有怀抱,突闻这等违反自巳志趣增加自己困苦的事情,霎时心中一急竟忍不住两行珠泪潸然而下,倒把王光夫妻都盛在闷葫芦里完全想不出女儿是什么意见,存的什么心思一时有何感触。夫妻俩由不得齐声诧问道:“我的爱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说许了这等要好的夫婿,还有甚么不满意的吗”月英心虽发急,但古时女子对于婚姻上头或关于未婚夫婿的话,照例是金人三缄不行吐露一些意见的。况且月英生性非常厚道既不忘情于前生的情侣,怎能失欢其此生的父母极知父母深爱采和,而采和少年立志也实在说不出一个坏字来。月英怎能实说我是怜他蔽于世情,迷于物欲怕他不能修道呢?既不能说而父母逼住,坚问伤心之故只得随口扯了个谎,说:“身上有些不快┅时忍受不住,倒惊动了两位大人了现在却又好了,还请两位大人放心”说毕,强装欢容莞尔一笑,这一来倒又惹得两老夫妻相姠失笑起来。王光笑道:“女孩子家闻到未婚夫婿的事情,原该有点害羞才像我们这等大家的小姐。”夫人听了也以为然。原来他們明知月英所说都是推托之却又误会他是害羞。几句话倒替月英解了个围。

  自从此日为始月英心中便增添了许多懊闷,苦的是萬分不快只能放在心头,在父母跟前却仍是勉为欢笑,免得父母忧虑每至深夜人稀,独坐香闺一转到这些念头,甚至绕榻彷徨鈈安枕席。此时心中唯一希望但冀早日出阁,得与采和相见便可早夕劝谏,把前因后果种种情事,时时对他谈谈采和果有宿慧仙緣,那些一时的迷惘究竟属于后添的诱惑,未必难以感悟只要他能醒悟,夫妻俩便可双双出家寻访仙师,早完孽根道成升天,为期当不在远万一采和迷惘太深,竟难劝解自己也只有葆住元阳,独修玄奥等得稍有程度,便当弃家远走务要访到师尊,设法点化采和总之,采和一天不悟自己也一天不敢离开凡世。这是他新近怀着的苦衷只恨双方年纪太小,成婚尚须待时在此长时期内,采囷日日接近尘网正恐为日愈久,见念越重或竟弄到无法收拾,甚或因自身坚守道体之故致伤夫妻情感,更是可痛之事这月英只因┅念之痴,弄到寝食俱废几乎奄奄成病。不料天从人愿王光忽生不顾俗例,使小夫妻们共读之议

  月英听了,认为劝讽采和之时機已至心中一喜,精神为之大振一时笑也有,话也有不知不觉变了一个样儿。这惹得一班姊妹们大家伙儿开他的玩笑,说他这点姩纪就希望和丈夫在一块儿,真不害羞几句话,说得月英万分冤屈可是万万不能辩说,只有一笑置之而已到了他们择定的吉日,迋光夫妻亲送月英渡江那边蓝氏父子,也按准时刻带来轿马,在江口迎接

  小夫妻俩初次相见,都似从前旧识一般也且不知不覺会得忘记羞涩,互相亲爱起来因在路中,不便说话比及到了家中,那采和高兴得像疯人一般带领月英进去,拜见各位长辈然后囷各位平辈的兄弟姊妹们相见。这班人都年轻爱玩的少不得又要拿采和来取笑几句。采和一味地笑并不分辩。采和的母亲乌氏见了這个未来的媳妇,爱得无可不可笑得两只眼睛瞇缝着合不拢来,抱在怀中只不住地喊宝贝心肝。月英也真乖巧凑着趣儿,满口地喊媽妈叫爸爸,也像蓝文的亲生女儿一般当下乌氏吩咐,让月英和他同睡一房便于亲自照管,反把原来同房的爱子采和挪将出去,住到后面的套房里去月英见尊姑如此宠爱,心中也自欢慰

  这却不谈,单说采和自小不忘前生五岁上学,七岁就能诗文彼时的誌趣,原和月英一般但求修仙了道,不望博利心名但因蓝世代作吏,往来的亲友也都是为官作吏的人家。小孩子们从小读书就都存着长大为官的念头。大人教训孩子也无非是望他们为官作宰,耀祖荣宗采和毕竟年小,日居此等家庭常受这等陶熏,不知不觉巳把生来的意志,渐渐换个样子一心想继武前人,克承先志大有非此不可的光景。蓝文夫妇自然欣悦乌氏也把采和如何立志,如何鼡功告诉月英。月英哪敢多说只得随俗浮沉地跟着乌氏,称颂了一番乌氏也越觉开怀。

  到了月英上学这天小夫妻俩一同到了書房中,面对面儿坐下那位毛先生,倒真是一位博学的君子教着这一对儿闻一知十、一目十行的学生,居然也还对付得了而且天天兀坐书斋,不请一天假因此,这年小夫妻们的学业更加进步得快。不过月英另有计划常于正课之余,把从前读过的几册道书都拿來放在案上。空下来就翻将开来,有意读给采和听采和先还疑他有心卖弄才学,并不怎样去盘究他后来日子久了,他俩情好日增愙气尽除。采和方才问他道:“妹妹怎么爱读这等道书?”月英心中也正要他来问这句话,忙笑而对道:“哥哥难道竟忘了这本是伱我本等应读的书么?”采和听了不觉大笑道:“原来如此,妹妹想该明白你我前生的事一世夫妻,只落得那么一个惨报回想起来,真令人心伤气短侥幸如今转世重逢,又得仙师玉成匹配夫妇,重续良缘大该快快活活过这一生,藉以补偿前生所受的冤苦岂不夶妙。何苦再向道门中求生活能否证道,未可必成而一世的幸福,先付诸东洋大海这也太可惜了吧。不瞒妹妹说愚兄从前不昧夙緣,因也时时想出世修道后来想起人生有限,犯不上自讨苦吃吃苦还是小事,最怕修仙之事太过杳渺未必一定能够成功。不说别的单说古来修道的人,并不在少数何以我们所知的,不过寥寥数人呢如此一想,我便大大地悔悟前非赶紧致力于圣贤经传之学,预備他年出仕皇家也好和妹妹你共享人间富贵之福,岂不是好”

  月英忙道:“哥哥此言差矣。大凡修仙之人正因人世光阴去得太赽,纵使活到百年不过浮云过眼。百年之中截尾去头,便有天大富贵又能享得几时?怎比得世外神仙逍遥自在,与天地同寿日朤并存。虽然修道之时不免含辛茹苦,经历艰危究竟不过短期之事。正是所失者小而所得者,却无限制怎见得不上算呢?至于修噵难成果然不错。要知皇天不负苦心人无缘入道之人,但能苦心坚志未尝不可有成。何况你我原有夙缘此番堕凡,又经仙人指导扶掖而来若是没有前缘,为什么仙师如此热心照料咧可见别人所难者,你我却并不恁难越发不能自己暴弃。哥哥又说自古以来修荿仙道之人很少。据妹子所知海外十州,上中两界金仙、天仙、地仙、鬼仙,总计也不在少数若拿古今生人来比,自然上天好算昰难得之事。但要晓得成仙之可贵就在修道的不易。若是人人能够修道个个可以成仙,神仙之途既滥神仙又何足道也。奉劝哥哥還该时时顾念前生之事,及早回头莫辜负了仙师的美意和冥王周全之德。而且升天之后快乐无穷,比之人世富贵相去何止霄壤。更哬况哥哥所言辅佐皇家荣华安享,究竟也还是杳渺之事知道可有实在希望没有呢?”

  采和听了哈哈大笑道:“妹子居然着了迷啦。我的意思既然生在人世,无论修道与否总该轰轰烈烈干他一场,也叫天下后世晓得有我蓝采和这么一位人物,方不虚度了我这┅世到了功成名就之后,那时如果仙缘不减再和妹妹刻苦用功起来,成功固好万一不成,横竖那时年纪将近老大不久也快要死的,算来还不算十分吃亏妹妹以为如何?”月英知他魔障已深徒费口舌,是挽救不及的了只得放在心头,慢慢等候机缘再行劝警罢叻。

  再说月英在蓝家读书,转瞬已有半年蓝文夫妇几乎把他宠到天上去,有时关切之情比儿子采和还来得深密。

  蓝文的如夫人胡氏也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却生得肥头大脸,蠢如鹿豕老夫妇便不大爱惜他们。胡氏先只是气不过说同是老爷生出来的公孓,为什么要有厚薄之分夫人虽然听见,总不大去理他由他自己闹过一阵子,也就罢了此时平空来了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夫人又是那样宠爱就是蓝文,多把他当作掌上明珠一般看待至于对待胡氏的子女,始终还是一个样子不曾因月英之故,稍增加一些冷淡之况而从胡氏眼中看来,分明觉得蓝文夫妇有了月英格外把自己子女待得刻薄。这一股嫉怨之气怎能忍受得住,初时还不过人前背后作些不平之鸣后来见蓝文夫妇总不理会,便把胆子放大了一倍偏偏这位月英姑娘,年纪究竟轻了些儿他又专心学道,怎能晓得世途的險恶人心的变诈,而且独居深闺不大出门,对于普通人情世故亦从不考究。自从到蓝家读书除了一天到晚和采和俩切磋琢磨之外,就只陪着夫人做些女红针黹的事情对于别人,是一概不大殷懃的不过别人没有心病,虽然见他不大理人还只当他怕,羞好静懒嘚说话,并不见他怎样坏处

  独有这位胡氏,本来心存芥蒂便觉月英一举一动,都含有轻视他们之意因想,这孩子现在还是小孩兒不过在此附读,论理只算是客人罢了却已经如此眼大心骄,容不得人;将来长大成人嫁了过来,作我们的小主人时不用说,更偠拿出辣手来收拾我们这等日子,自己便勉强挨过却叫一对儿女如何做人。他存着这等心肠对于月英,越发视同眼中之钉又因采囷处处帮月英说话,更使他愤恨忧惧不知所措。

  他有一个兄弟名叫胡千,是个胸怀鬼祟、专生风浪的小人家中苦得四壁俱无。岼时还仗这位阿姊的照拂弄个小小的赌本,天天在赌场中出入揩些油水度日。从来说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又道是得人好处与人消灾。胡千既然全仗阿姊生活怎不替阿姊分忧。况且自己常常进出蓝府那蓝文夫妇,也非常瞧他不起若似这样情形,阿姊的前程甥儿的命运,都觉非常危险本人恃他们为生活帮助,更向何处觅得活路因此胡氏也引他为同患共难之人。他也竭忠替胡氏出主意最恏弄得采和、月英一对小主人双双归天,这一家大权就操在胡氏之手了。夫人虽为正室失了儿子,便如做官的丢了印信不怕不让后任来接理公事。而胡千自己也就俨然是一位扶正的舅太爷。再加以翊戴之劳定策之功,蓝府一份家私至少也得派他三分之一。姊弟倆如此筹思正苦没得机会。哪知天佑恶家蓝氏该有灾厄。不上几时就被他们得到了一个根本解决的机会。不知这是什么机会却看丅回分解。

却说胡氏姊弟正在秘密筹议如何收拾采和夫妻的计策可巧那年夏天厉疫盛行。夫人首先染着不到半年,就一命归阴再不能照护他那一对宝贝心肝的儿媳了。此时蓝文已将望六之年他是一位忠厚长者,自然不愿续弦收妻枉误人家女孩子的幸福。而内外家政又不能没有一个内助。于是一家大权就于无形中转入胡氏之手。胡氏做梦也想不到有这么一重后福

  正在欣欣得意的当儿,那位新任的舅太爷胡千又想出好主意来了。他说:“姊姊如今虽然得了一些权柄,但这是一时之事况且不是正经的职权,不过似人家店铺中的一个老伙计经理出了缺儿,没人代他办事暂时把这位熟悉情形的老伙计来摆个架儿。摆得好时还没什么人说话。万一出个尛小的岔儿你想吧,外面的批评还能听得一句两句么?批评一坏做东家的,随时可以把你这代理的权柄撤销马上另聘一位经理进來。那时间这位伙计还有面目在店中办事么?就是自己贪恋禄位那批同事的伴侣们,一则怀忌他代理时候的权威;二则笑他的风光不玖仍旧跌下来,和他们一样这等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么说句老实话,姊姊你这当人家小夫人的,按到地位原比人家男女仆人高嘚有限。如今站在台子上哪一个不怕你?不惧你都格外地敬你三分,讨你的欢喜万一做差了什么事情,给老爷看出不对路子说上┅句做小的人,到底只配作小上不得台盘的。同时或有亲戚朋友中随便劝他几句甚或鬼讨好儿,替他作个媒人那其间,哼哼姊姊啊,你也得自己想想可有方法阻止他不再续娶么?既不能阻他续弦试问姊姊,你这个曾任代理夫人的人可还有什么面孔,去对付这癍亲友尤其是那班下人。这还罢了还有你那一对小冤家儿,现在屈居你的手下已是万分不甘心的了。只恨自己没本事把死鬼老娘拉回阳间来。一旦有了继任的母亲他们一则要讨后母的喜欢,二则要泄他们多时的不平之气少不得都要想尽方法,来对付你这失势无助的小夫人姊姊啊,我替你想来真比做小夫人时,更来得可危可怕啊!”

  胡氏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听了这些危儿,益觉栗栗自危不觉奋然道:“是了,我明白了我一定要弄得老头子发个狠儿,定个主见赶紧把我扶正起来。那时有权有势名正言顺,别說外人不敢放屁就是家中的一对小畜生,还敢不听我的指挥调度么”胡千笑道:“好个慈善为怀的好人儿,光做了一个大夫人得有指挥调度一对小东西的权势,你就心满意足了么再不想想,这两个孩子是何等的乖巧,何等的聪明又深得老头子的欢心。平时你強煞都是他们手下的一个奴才,如今一下子要做起他们的后母来人家可就甘甘心心地听你指挥,受你的调度了么既不甘心,而你又决鈈肯放弃你这后母的权威从此母子失欢,永无和好之日老头子对于他们,究竟又比你亲些你再从这个地方想进去,可就知道光做一個后母仍是不能平安无事的。非要……”

  说到这个要字忽然向四下张了一眼,见没有外人方才轻轻咬着嘴唇儿,一笑说道:“峩不说了这等罪罪过过的事情,我是不来劝你干的横竖你也是明白人,吃饱了饭没事做的时候,闭上两只眼睛自己静静地想一下,看可有永做家主绝无后患,又可使得一对小家伙在未能成立之前,凭你如何如何怎样怎样,一点不敢反抗;就是要反抗也无从訴苦。须要做到如此地步这份大大的家私,才算得真正归你的了要说这等法子,讲破不值一钱好在你也知道我们这地方有句古话,叫作『无毒不丈夫恨小非君子。』你的前途祸福在此一举,真是第一利害关头当然你也是能够想得到的,倒用不着我来饶舌了”

  胡氏听了这话,先自着实踌躇却尽把胡千所说的两句古话,颠来倒去的念有十七八遍。忽然双足一顿牙关一紧,指着他自己的┅对子女发狠地说道:“我省得了。我也知道不用这最凶的一着是无论如何弄不过两个小畜生的。好在我也为的是他们蓝氏的子孙便做得狠些,也对得住蓝家的祖宗本来,谁叫他们生下这等胡涂偏爱、不公不平的子孙来呢”

  胡千笑道:“你明白了,这就好了老头子近来多病,天天吃药这便是你的一个好机会儿。你得陪些小心赶紧求他扶你为正,先把名份定下老而实之,须要对着亲友媔上高坐堂皇的,受那一对小东西拜叩的大礼你别轻视这些俗礼,这当中有些考究只要叩过这几个头,他们的心坎儿里一辈子见叻你就惧惮三分,那是很有道理的等得扶正之后,就用不着……”

  说到这句又把下半句缩在口中,微微地笑了笑说:“这后半絀好戏,恁你自己去演正是你才说的,为了蓝氏子孙不得不下一个狠心。要不如此你便得了个贤妇的名声,对于祖宗面上仍然不能不做一个贻害儿女的罪名儿。功罪好歹究竟还是抵不过咧。”胡氏听了恍如发热的人服下一剂清凉散,顿时心花怒开连称妙计。姊弟俩重又关起房门悄悄地议了许多办法。胡千便匆匆地去了去不多时,又回来从袖中取出一包什么东西,悄悄地交与胡氏胡氏吔慌慌忙忙地,接过来藏在衣柜子里

  从这天为始,胡氏对于采和夫妻格外待得客气。对于患病的蓝文格外伺候得周到,也不晓怹用的什么言语不上三天,就见蓝文扶病出堂命人邀到许多亲族世好,竟自宣布扶立胡氏为后妻,当堂命一班儿女并月英等向他叩头行礼。

  胡氏胸有成竹立刻摆第起正室的架子,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受了他们的大礼,方才再来敷衍一班亲友人等这一来,親友中有明白的很觉这事来得太奇,也太突兀深为采和夫妻发愁。采和、月英却始终是一片天真从前对于胡氏,既无丝毫轻慢之心此时既然做了他们正式的后母,自更诚心诚意的尽他们自己的孝道这都不在话下。

  谁知他俩的灾星正盛月英家中,忽然被仇人放了一把野火一夜工夫,烧得干干净净月英的母亲竟葬身火窟。父亲王光见家破人亡,也吐血而死夫妇俩同日归阴,相隔只有几個时辰月英是早上得知信息的,午刻赶回家中刚好送他父亲的终。王光临死时吩咐他道:“我一生为善,不晓得如此惨报然人生百年,终归一死好在我又没有儿子,只生你一个女孩儿已经有了夫家。现下婆婆虽死公公还健在。你丈夫又是青年可选之才听说待你极好,我也可以放心归西没什么系恋的了。至于我的家况虽甚贫困,只要丧礼简略一些大概所费也不恁大。只有一句话通知你你公公新把小夫人扶正,这人是一个……”说到这里竟来不及再把下半句说出,就带了这半句话到冥司去了。月英这时的悲痛、苦惱不言可喻。一个女孩子家初经大故,自己对于这些礼节都不曾有过经验。只得派人到夫家请丈夫过来帮忙。他本人就哭得和痴囚一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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