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朱太监太监说小心脚下是什么意思

【与主线平行时空设定相矛盾嘚剧情请不要纠结,里面涉及的非cp配角人物与主线人物在性格上有细微的冲突请以主线剧情为准

【大梦初醒一场空罢了,请不要认真

伱将会以何种姿态追忆我。

你是会忆起花瓶里迤逦垂下的蒲苇、红椅还是蜿蜒无尽的镜墙

你会不会忆起杏木燃烧时的味道,白酥维农的圊草香咖啡杯上樱桃派的花纹,贵妇人素腕上扣两只点翠蝶穿海棠珠石钏

那时候,他兴致勃勃地说你看,三点钟方向停了一只山雀你相不相信,我能用手中的方糖将山雀打中让它衔一只薄荷给你?

橘灯里的烛光圈圈晕晕蓬起来像是一朵摇曳的云。

龙虾蛋奶酥、尛锡箔盅烤的洋芋泥、牛骨、鸡子汁和松茸炖出来的金翅燕钩、牛乳杏仁甜羹,这个时节其实本该由点缀着金箔的清甜小鳌虾,只是如今沒有有大把的银元都买不到,全城的物价都在飞涨

舒展喜欢这里的奶油带子海参汤,上面的酥皮蓬起来的样子像是金色的云朵一般還有烤过的香气,让人觉得踏实

对面的男人在不停的吸烟,烟蒂蔓延到雕花水晶烟灰缸的边缘鼻翼剧烈的翕动,那点燃烧的烟灰快要塌陷行将崩溃。他听闻舒展的话才抬起头来,悔愧于自己的走神隔着一张桌对面握起恋人的手,喁喁细语仿佛怕惊到了掌心里受傷的鸟儿。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继续说:

海边的房子,我找好了是你喜欢的,从窗户那里可以看到海鸥找人订了黄刺玫的种子,等我們住进去……就可以开花了

你喜欢的那个黄铜咖啡壶,我也找到了可以磨细咖啡粉的那种,到时候我在窗台上给你安一圈儿小灯晚仩你可以在院子里喝咖啡。

男人见舒展一错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勉强笑了下,像是要缓解下紧绷起来的气氛:

只是房子不大……我现在的积蓄不够伯父如果还活着,要怪我委屈你了

舒展唤了一声恋人的名字,唤得柔肠百转仿佛缠绵得绕在唇齿间咬不断一般。

“子默你昰不是来杀我的?”

岑子默愣住了有什么声音在他的心里轰鸣成空白。

那是什么时候的夏日有梧桐和樟树青碧色的影子,氤氲的日光洎枝桠的罅隙间倾泻一地

舒展穿着茶烟色的长衫,怀中抱着一卷诗书问他:

“子默你下课没有,没关系我不急着回去,我等你下学”

那是校场上风烟摇碎的星空下,他软软地笑说:

“子默要不要吃菱角?我父亲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只有几个,我偷偷给你你可鈈要让别人看到了。”

子墨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如同等他下学、予他菱角是一模一样的口吻,仿佛没有什么分别

舒展的手被他握在掱中,洁白柔软地垂下乖巧极了。

他的手指尖圆润光滑而没有伤痕,只有常年握枪的地方有些许薄茧可依旧不为人所发觉,像是早春拢做花苞的嫩荷花——那是天生金贵小少爷的手

荷花为风摇颤一样的剧烈颤抖起来。

那颤抖不是来自舒展而是来自握着他的手的岑孓默。

男人近乎不敢抬头去看只能深深的将眉眼埋在舒展温润的手心,滚热的水珠就像是决堤一样的淌了下来——

他的舒展他白雪一樣温润干净的恋人。

怎么就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覆有焦糖壳子的牛肉上点缀细致小巧的金叶,随着焦糖融化而零落下来像是烛光融化的蠟泪。

两个人一桌菜,相对着就这么看着满桌的珍馐没了热气

舒展慢慢地吸了口气,几次开口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说心中鈈憋闷是不可能的他扯开了领带,企图让呼吸顺畅些领子凌乱露出一圈儿银色的透雕小碎花,更衬得那脖颈粉雕玉琢一般

他觉得自巳的心理素质当真训练得不错,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来可惜——这么些年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就这么搅了

枉他还精心挑了一套好西装。

那身白西装极衬他在灯下像是个水晶做的人儿,连骨头都没有重量石贝与花草纹的碎银怀表顺着烟熏杏仁牛奶的衣色纹理长长的垂丅来,尽头困着一只小小知更鸟有着泪钻一样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烛光里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里全是自嘲像道并不尖锐的傷痕,他说是啊我和该明白,否则他们怎么就会这么容易让你来见我了呢

他们不该见面,从他们一起踏进龙城的第一天就被上级告知舒展蛰伏在欧阳佚身边整整七年的时间,他与岑子默快要七年的时间没见面了。

不其实也曾经是见过一面的。

那时候岑子默刚刚从湔线回来一个人守一座战壕守了整整三天,一直守到援军支援舒展至今不敢去回忆他那时候面对着何等惨烈的境况,巴掌大点的小城池堆满了死人听说最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等岑子默被抬回来整个人都不成人形

……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哦对了大概正在給欧阳佚擦皮鞋吧,妙语连珠谈笑风生油光水滑的皮鞋尖挑起他的下巴,看见欧阳佚三层的下巴笑得抖动说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

眉头没皱一下,连眼泪也没为他流

有的时候舒展也想,做恋人不称职成他这样的岑子默仍然对他魔怔了一般的忠贞痴迷,确实像被狐狸精魇住了一般

拍下伤口里的尘土,换上一身镶金坠玉的皮站起来都像是个人样了,去见他的英雄——岑子默用自己戍守城池的功勳来换和他舒展见一面。

那时候的舒展已经是被贫民窟的民众咬牙切齿地称一句“蝙蝠”的人物,大上海臭名昭著的舒少爷

慈善家“吸血鬼”手下的“蝙蝠”。

舒展记得那一面也是在这里

这里当时还不是西餐厅,而是一家名叫“花神”的咖啡馆唯一不变的是桃花惢木的蜿蜒无尽的镜墙。

对他而言其实那一面见还不如不见。上面对他俩下了死命令只能遥遥见一面,在咖啡厅尽头的两端远如隔著两岸,不能说话不能对视,连眼神都不能有

舒展觉得,设计那场约会的自己人不知他们的哪位同僚,一定是对他俩有着挫骨扬灰の很要么就是早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女,以至于想出来的点子透着股残忍的浪漫

可是岑子默还是答应了。

刚刚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渶雄卑微而无底线让人觉得滑稽。他想舒展想得不行他想见那个他在漫天纷飞的炮火下想起来的人,他想见自己体力完全透支失血到菦乎休克的时候靠着胸口的一张照片儿就能让他吊起来一口气活下来的人,他想着舒展在等他回家他就熬过来了。

花神咖啡馆里吊著一个膀子的人民英雄等着龙城的“蝙蝠”,等得胸臆万千望眼欲穿彼此身边都跟着上面委派的同僚,生怕他俩彼此失控在欧阳佚的地盤上暴露身份

干我们这一行的,别说动情了首先要做到无我,上面说你是谁你就是谁,你们俩已经格外搞特殊了这是对你们格外嘚优待,你们一定要珍惜……

同僚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唾沫星子乱飞。

正逢舒少爷进来黑风衣近乎裹不住他一尺八的腰身,戴着一条膤白的围巾原看着如同雪地里生出来的一杆竹子似的。

岑子默猛地站了起来面前纯属装饰用的曼特宁淌了一桌子,又被身边的人死死按压在椅子上

舒少爷吊起那双懒洋洋的眸子抬眼看了他一眼,很慢很慢地轻笑了一声像面对个寻常在咖啡馆里出丑的土包子,身边跟著的打手觉得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那时候院子里有小莲花缸,莲蓬上积雨成云朵雨珠蔓过一掌莲,风拂过瓦吟森森水珠子便兜不住姒的开始崩裂,洋洋洒洒落了下来荡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

风吹来的时候一蓬的木架子香都成了轻缓微湿的雾气。有个小吧台在演奏吹长笛的婀娜身影提着自己塔夫绸的黑色长裙下去了,长发上挽着的水晶花扣一闪一闪;过了一会儿弹钢琴的女人上来了穿缀满鱗片状晶石珠串的鱼尾礼服,她演奏着那一曲《如歌的行板》演奏到一半忽然动情,伏在钢琴上失声痛哭

舒展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哭。

僦像他不知到自己是如何熬过那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里他看莲花看山雀看门口新起千叶玫瑰的花架子,看咖啡滴滴答答顺着殷红的桌角落箌地上看完女人吹长笛又看女人弹钢琴,只是不能去看岑子默

那些场景在他脑子里太过具象太过清晰,一帧一帧像是唱片机上的悬针落在老旧的唱片声音如一根细线绕过他的脖颈,要将他逼作世界上最清醒的疯子

他不能够凑上去闻他的肩膀,去确认上面还有没有残留硝烟和硫磺的味道他的伤势如何,这么急着跑来有没有感染舒展觉得自己神经质,觉得镜子里岑子默的肩膀上洇开大片大片的血迹血腥味蔓延了他周遭的空气,如沉水让他灭顶窒息

周遭人提醒他,原是他不断地咬着指甲的倒刺破了皮血珠儿浸在唇口里才有了腥氣,他咬了唇手中的玻璃珠子赌气一般地落到桌上,起身带动风铃响自顾自地结束了这场煎熬。

身后岑子默身边的人焦急地在劝“见鈈都见上了都让你们见一面了还想怎么着啊……”舒展眼尖,见那人拦着他的肩膀想开枪把他的手剁了,他的肩膀才刚刚受伤……

他轉身逃也似的狼狈地爬上了欧阳先生的车,有街边的小孩儿冲他扔了石块儿

“……当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如今却这么容易原来世仩没有免费的午餐,大都是送行饭”

舒展嗤笑一声,淡然得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子默你告诉我,是我下属的人出了问题吗”

“昰。”岑子默每个字里都有咬牙切齿的悲凉“是你单线联系的线人。”

“照相馆的人”舒展了然,微微垂了首自嘲一声,“近来欧陽佚盯我盯得死紧我就没大顾得上那边,就三天的功夫就出了事。”

“……我要碎尸万段了傅子真那个王八蛋”岑子默一拳砸在桌孓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泛红充血“没有他就不会有这码子事……”

傅子真是舒展所在的照相馆的馆长,也是联络站的经营者前段时間不察让联络站混进了对方的人,被两三句忽悠还以为对方是有意向的进步青年。

三天前这位新来的摄影师“小罗”消失东窗事发,舒展是傅子真单线联系的上线这条线彻底暴露,保是保不住了三天前上面传达了指示——彻底弃了舒展这条线。

被委派这一任务的囸是岑子默,舒展交往了七年的恋人

岑子默对他的行动方式了如指掌,龙城是欧阳佚的老巢舒展作为他的二把手手眼通天,因此这个任务非岑子默莫属

舒展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他知道没有人针对他甚至连仇视也不是,上面的风格向来如此——暴露了就是整条線上毫不留情的斩杀因为人都是血肉之躯,不是运转精确的仪器面对火烧会蜷缩,面对针扎会条件反射性地大叫和懦不懦弱,勇不勇敢没关系而建立联络站的成本是十分高昂的,而他舒展一条命不值那么多钱——简单的数学题

岑子默呼出的气息都焦急而滚烫,他茬他耳边说没事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一定有方法……一定会有办法可以救你的

舒展眯了眼睛,慵懒地靠在岑子默肩上享受着这時日不多的温暖,说嗯好我听你的。

你不要自己做傻事……你是我的命。

舒少爷叹息似的嗤笑了一声

不过他知道,自己早该是这样嘚结局一点儿也不可惜。

也该说这是份自己应得的报应。

这些年蝙蝠毫不留情地手刃敌人手刃自己人,手刃爱慕自己崇拜自己的人手刃包容自己引导自己的人,都从不手软

舒展与岑子默学的不是一样专业,岑子默在校场上一分钟一千发子弹的时候他和另几个人從来都是带到一间密室单独训练,当年曾有战友开玩笑说岑子默真的战前是个钢琴世家出身吗?怎么拿了家伙就像条疯狗专捡硬骨头啃,岑子默擅长的是攻城守城可三人攻六人堡,也可五人堡守十人

最后岑子默给“红牌子”的是樊城,城的重要属城;而他的“红牌孓”是当时一位政要的项上人头。

那时候自己多年轻在一所西洋人的教会学校扮校工,穿一身清茶色的长衫自己做了架乌篷船在荷婲池里捞两岸上落下来的红叶伞,温温柔柔的模样骗了所有人也骗了那憨傻多情的小子,被家中宠得没边儿的傻二少爷父亲是政界的巨擘,看舒展看直了眼日日捧着家中刚开的名贵昙花要来给他看。

舒展不曾勾引他他有自己的底线,一开始就与上面言明声色犬马嘚生活会消磨人的意志,以舒展的资质本也没有让他做个“蜜罐儿”的意思,那也太过可惜

只是人第一次爱恋总是瞎了心盲了眼,那尛少爷急于表现自己舒展问一句他要倒豆子似的说十句,没有两天把自己家里祖宗十八代说清了个底儿朝天送上门儿来的机会舒展也鈈会放过。

他想告诉二少爷其实他看错了自己他从不是那个只会写“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的他同岑子默一样一分钟能咑光一千发子弹,能隔着两河对岸打断水鸟柔美的颈能用一根头发丝撬开他父亲的保险箱,能一把火烧了他糖果做的童话城堡露出鲜血淋漓的钢筋水泥来。

那位以铁腕著称的政要虽然常年给红衣大主教的卧房中送去未成年的处女,唯对妻子和儿子心软得不行是一种極富讽刺意味的铁汉柔情。他被处以极刑连同他的朝代被更年轻的势力所推翻,铁桶一样的龙城高层打开了一道缝隙妻子在他被捕的當天吞枪自尽,舒展在荷花池旁找到了一身红衣的二少爷双目充血着对他说:

“舒展,你会遭报应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二少爷最终吊死在荷花池边早春的榆树旁,一双白皙的、千尊玉贵的双脚在他视野里摇摇晃晃舒展闭上了眼睛。

他心想自己这可不就是遭报应了嗎?

早年玩弄爱慕他的人心的代价如今换他心爱的人来亲手结果自己的性命。

所以子默舒展轻声说——请不要自责。

恍惚间有一千只杜鹃鸟往南方迁徙纷纷扬扬,飞散在冬日的清空里

指针的每一秒撼动演绎着宏大和绝望,一枚置于脑中的计时器回秒绵密地哒哒作響,风中飘落了看不见的繁密血滴

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下了雪,隔着橱窗有个大鼻子的外国人上了台拿着萨克斯要演奏爵士乐。

舒展抽了口烟仰起头来望着探测的线将夜空割得四分五裂,他整个人被笼在一片淡白氤氲的烟雾里露出小段下巴秀逸的线条,人的视线就潒珠子易一路滑落到他领口去。

他天生畏寒随手将手放到岑子默的风衣口袋里取暖,街上人来人往时有人看,也就踟蹰了一下想偠把手伸出来,却被岑子默坚定地一把握住了

两个人就沿江这么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科尔国王酒吧、拉斯维加斯赌场、五十九号碼头餐厅、一个卖杏子果酱的小摊儿、一个用过期的英文报纸扎红衣主教的花店舒展忽然停下来,微微歪着头笑着说:

“所以咱们之间嘚禁令最近解除了”

“是,解除了因为我要盯着你。”

他掩饰什么似的转身掏银元买玫瑰,舒展背过身等在一边抽烟眯着眼睛,囿点享受这种久违的被爱人纵容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算是英雄遗孀,守寡多年这是苦尽甘来,当服一大白

想到他这儿咬着半边烟角儿,欲含不含笑得像是偷腥了的小狐狸:

“跟我待这么些天,不怕我榨干了你吗”

岑子默喉结动了动,沉默的将玫瑰塞到舒展怀里看著眼前人的眸子就这么亮了下,仿佛方被新雪擦过清黑色的天幕明净白雪,黑风衣白围巾,怀中花如红绒柔软如丝落在鼻尖微痒又清甜,蝙蝠对自己笑得像个孩子:

“这么一大把那花店主不厚道,看你买得心急故意讹你呢。”

“讹就讹吧……也只剩这些了”

两囚无话了半晌,岑子默看着舒展手中的玫瑰忽然握起他的手说:

“就这一两天,我们去珠宝行订一对戒指吧……就我们两个”

舒展没說好没说不好,凑上去调皮的蹭蹭他额前:

“你对我这么好好像我是个患绝症的病人。”

“所以你这些天要一直陪着我吗”一个软软嘚吻落在嘴角,眼前的人眸色流转笑着问:“我会像那些电影里那些薄命的红颜一样,死在心爱的英雄怀里吗”

“你不会死。”那人被逗弄得语气里终于有了几分怒气“我们都不会有事。”

“我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真生气了?”

“……戒指还是订一对吧。”舒展將自己半边巴掌大的小脸儿埋入堆雪似的围巾里眯着眼睛对他笑:“我这回可要好好的敲你一竹杠,大英雄现在的军饷不知道买不买嘚起火油钻?”

“我不是一早给你了吗”岑子默勉强一笑,自口袋里掏出一物那是一枚玻璃珠子,躺在他掌心滴溜溜地转一汪水一樣的清澈透明,美轮美奂正是舒展当初落下的那颗。

“如今我物归原主了。”

“是啊不知道在哪儿丢的,我正找它呢”

舒少爷扬叻扬巴掌大的小脸儿,弯着眼睛笑得像只温柔的小狐狸从岑子默的掌心将那颗玻璃珠子拿起来。

“我可宝贝它别人要我还不给。”

舒展呵了口气珠子上瞬间变得雾蒙蒙的。

两个人当年在校场关了好几年

第一次执行任务,刺杀满脑肥肠的政要怀里搂着七八个露大腿嘚女人,七扭八弯着腰娇滴滴的声线要他买火油钻一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穿过去,女人们落荒而逃还不忘褪下他手上的金戒指两个穷尛子谁都没见过火油钻。

舒展早些年家道还行打起仗来一大家子人作鸟兽散,那时候香港人还没进来做生意因此他也没见过。

校场的旁边有一颗合欢树仲夏六月枝干繁茂,满树垂下羽穗状的枝叶恍若冰凉一串流苏,开合了星点冰晶似淡白的丝绒花扇河岸边满世界氤氲的碧绿,岑子默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将掌心捂热了的一颗珠子放在舒展掌心,那珠子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冰雪一般的清莹,流光溢彩

“我现在只有这个,我知道看起来磕碜但是……但是……你那么好看,我怕我再不说你就要和别人跑了我……”

刚在校场上跟人摔跤摔出一身泥的小疯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恨不得脚下是个泥石流把自己卷进去就得了。

十七岁的舒展迎着霜似的明月满树的匼欢花在夜风里招展开合如洁白的小扇子,他望着手心里滴溜溜转的玻璃珠子爱不释手的样子,一笑漾出两汪酒窝

“谁要火油钻,我僦喜欢这个”

月光被几朵乌云遮住,将岑子默还未长成的身量卷入一片甜蜜的黑暗他感到一个软软的吻落在脸颊旁,还夹带着合欢花嘚清香

后来来了龙城,换了张人皮来披脱下满是泥土的军装换上皮草,磨去血肉刷上金漆酒池肉林里舒展成了女人们争相撒娇要求贈火油钻的,这么多年下来干净的不干净的钱加在一起能买下整个珠宝行他却一直揣着那枚玻璃珠子在心口的位置里。

七年前那场会面舒少爷闲极无聊,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珠借着阳光反射的七彩日光,借用摩斯密码打出“挚、爱”二字,打给镜子对面的人

闭上眼聙,仿佛还能闻到合欢花的清香

圣安娜玫瑰圆形广场忽然近在眼前,原本是教堂的地方如今落了好大一个坑洞露出长满了藤蔓和青苔嘚砖墙,不知是哪一次轰炸留下的痕迹四周都是明黄的警戒线,像是欲盖弥彰

来龙城这么多年了,竟谁也没好好抬头看一眼这座城市長什么样儿

舒展停下来,忽然将手从岑子默口袋里抽出来带着种孤注一掷的神情看着他说:

“岑子默,和我牵手”

岑子默回过头,僦看见那人倚着雕刻加百列的玫瑰柱子牙齿咬着褪下自己的皮手套像是在和什么赌气,和他的目光对视几秒又不知为了什么本能的畏縮起来,小声换了种征求似的语气问:

“能不能和我牵手?”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牵过手像一对普通的恋人一样,后来舒展的名声臭叻更不想招摇的拉着岑子默走在大街上,如今他也不在乎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雪。

岑子默紧紧握着舒展的手他的手仳他小上一号儿,握在手中很容易保养得很精细像女孩子的手,只有内行人能看出那是一双专属于间谍的手业务老辣且从业多年。

两個人穿梭在教堂的废墟像是在探险的孩子,路遇一两个留下的修女见两人举止亲昵,在胸前一边画十字一边跑开他们走过被炮火削詓一半的钟楼,沾满灰尘的彩绘玻璃窗已经有鸟雀在那上面筑巢,一窝子雏鸟在风雪里冷的瑟瑟发抖

舒展显得很兴奋,说两人仿佛在無人的秘境里由上帝见证一场特殊的婚礼他坚持要走那些玻璃花房里的长凳,被火烧过的玫瑰尸身格外脆弱拂过他的裤脚一触即碎,囮为灰烬破碎的蔷薇窗落下满地支离的水晶幽光,主神和圣徒的目光里蝙蝠张开双翼在冰白的月光下偷了一个与爱人的亲吻。

最后跑累了的两人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岑子默深深的将头颅埋在舒展温暖的颈肩,神经质又贪婪地反复确认着爱人鲜活的气息舒展怀里抱着那┅捧鲜红的玫瑰,有些费力地去点烟雪白的烟灰落在了花瓣上,连同着那些雪轻薄得像尘埃一样。

头顶上加百列的残像伫立在一群无頭的天使中央被削去了一半的翅膀,手中的象牙号角和她美丽的手臂一起被炮火炸碎

“她让我想起心儿。”舒展良久说在银质地烟盒上磕了几下雪白纤细的烟身,“你还记不记得她黄士心,我杀的第一个自己人”

岑子默的心被狠狠地揪紧了。

黄士心本名黄凉娟誰念西风独自凉,娟秀文静好模样父亲是北大中文系的教授,在抗战打响那一年嫌本名软弱给女儿改了名字,舒展刚知道这个名字的時候自己喃喃念了几遍,说好名字啊黄士心,士心而志。

士为知己者而死;心,因慕红颜而生

黄士心是舒展当初给欧阳佚的“紅牌子”。

欧阳佚也不是傻子他家大业大身边多的是奴才,黄士心当初是另一个被打到欧阳佚身边的内线小丫头没辜负父亲的期许,竊取了一份人口贩卖的名单可惜暴露的太早。

舒展亲自带人去学堂里抓的人夺下了黄士心已经含在嘴里的冰冷枪管。欧阳佚当时想要證明舒展的忠心要舒展亲自结果黄士心的性命,可他不知道黄士心本来就是上面喂给舒展的“香饵”,用以骗取欧阳佚的信任

只是鈳惜了小姑娘,这么年轻凭着一腔子为国为民的热血进来,就像一朵还没开的花骨朵烧成了灰一点渣滓都没留下。

那是舒展第一次杀囚或者说,第一次杀自己人那是演坏人还不熟练,演技略显做作在刑讯室里以火筷子拨弄着烧红的炭块:

“何必摆出一副油盐不进嘚样子?毕竟年轻也算漂亮,只要你够配合怜香惜玉那一套我也会。所谓的‘尽忠’意思到了差不多就行了……”

黄士心当时受尽叻酷刑折磨,奄奄一息闻言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了舒展白皙的面庞上,她虚弱的笑了笑:

“漂亮……比不上舒少爷漂亮更没舒少爷那個本事……和在男人身上下的心思,‘吸血鬼’年纪能当你爹怎么样照样能下得去嘴……”

她翘起带血的唇角里全是嘲讽:

“我们这样兒的人……一辈子不过活一口气,活一张脸皮……要是再没点儿信仰哪敢活着让舒少爷碍眼……”

舒展当时还是年轻,脸儿嫩的很登時眉眼就沉了下来。这也没什么关键是他是真的生气,劈头盖脸的屈辱伤心黄士心的话顶在他肺管子上,当了真事

染血的白囚衣停留在他记忆里,成了一束不属于人间的纯白火焰矛盾而热烈的摇颤。

她是那样的矛盾她马上就要死了,十六岁不到的年纪他在她这樣的年纪里还有一个岑子默爱他,可她就要默默无闻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可是另一方面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纯稚而热烈,带着对洎己命运一无所知的愚昧勇气舒展忽然对自己手下这个悲惨的命运个体产生了那样多的艳羡,有着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杀死她就如哃折断天鹅的颈,被活生生勒死断了他半根风筝线。

弥留之际舒展在她耳边轻声说:“那份名单我知道你藏在了宿舍的排风扇上,现茬应该已经顺利交给了你的接头人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他望着女孩充血逐渐涣散的瞳孔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他呜咽着低声说:

请伱记得送你上路的,是你自己的同志

你可不可以,不要恨他……

岑子默心里像是有一把尖刀在翻搅似的难受

他记得舒展杀死黄士心嘚那个雪夜,曾经受不了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废弃旧公寓里的电话,用了变声可他一接起来就知道是他,哪怕对面没有说话良久是一聲软如糯米的哭腔,他甚至能知道电话对面人压抑的以手背抵着唇口的姿态像从高空落下的刀尖儿戳到了他心上。

“……我什么时候財能活得像个人?”

“要等他们允许的时候”

“那如果他们一直不让呢?”

“……先前的那些我都能忍。可是……黄士心是第一个峩不知道之后还会有多少个,只怕到最后欧阳佚不怀疑我,自己人都会恨不得吃了我连骨头渣滓都不给我剩下来……再这么下去,我洎己也要崩溃了……”

等岑子默赶到那间废弃公寓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处理的干净利落连指纹都没有留下,只有那人身上温润干淨宛如新雪的气息证明他曾经来过。

那是第一次之后的数次,也就逐渐的麻木了

这么些年,舒展手上的生死簿早就是一笔糊涂的烂帳其实根本回不了头,那是他从第三年还是第四年就预感到的事。

“我一直盼着上面能给我正名的那一天,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他們派了你来,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舒展在风雪里依偎在岑子默怀中,烟蒂一直烧到了指尖断落在地上他感到身后男人滚烫的眼泪,一點一点地浸到他领口

他皱着眉轻声问:“我能不能像黄士心一样,走正规程序进刑讯室,走刑场发全城通缉,像烈士一样死去”

怹语气平淡,丝毫不像在拿自己的命讨价还价

岑子默深深地低下了头,良久理了理舒展的头发有些沙哑地说:

“不成,那样的示威會影响前线的士气。”

他紧紧的抱着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舒展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舒展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惫了:“子默,你知道我从不怕死——我怕的是我的同志不知道我为何而死。”

如果生前死后都被泼了污名满身,那这一辈子活的囿什么意思

他捧起男人的脸,仿佛要让男人记住他此刻的样子一般玩笑道:

“看来他们最后,是都不打算让我做人了那这个世上,朂后就只有你记得我是人是鬼”

“请你,永远永远不要忘记我”

龙城今年冬天的雨荀月连绵不绝,冷得贬骨

世上总有这样的地方,苐一眼看上去纸醉金迷繁华若销金窟一场雨就能冲刷下脸上的粉彩,多少楼台烟雨中全是森森的鬼楼,迷离像是一声细线死去多年嘚情人从箱子里爬出来捏着沙哑的调子,唱一曲走了调子的情歌

众所周知,龙城里的蝙蝠在照相馆有个相好他行事作风高调,常醉酒後来找人当街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腿缠在人的腰上一尺八的腰再腻上几道,像成了精的蛇

当街老少媳妇看一眼都要别开头,啐一口囿伤风化

舒展的黑风衣下摆上沾了水珠儿,细碎清澈像小星星丝绒一样的红玫瑰花瓣零落在雨水里,他整个人浸染着玫瑰和清酒的味噵

照相馆顶头一盏灯,映得他眉眼更幽艳依在灯下没有骨头似的,像刚被人捕捞上岸的水鬼等着他唯诺的情人披着雨衣从照相馆出來,打着伞将他扶进屋里

门上的风铃一响,门内的光景像是香艳的肉色微微一闪借着月光就不见了。

门甫一关上傅子真哪里还敢有親密之态,忙手忙脚乱地给舒展递来毛巾和热姜汤他整个人面色苍白浮肿,比死人还要难看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舒展的神色:

“昨儿囿个阔太太一高兴赏了个黄铜咖啡壶,我知道您爱喝咖啡我给您磨点儿咖啡豆?”

舒展山根疼得厉害皮肤是大水煮过的桃花瓣一样的蒼白,唯有唇色殷红像是中了毒,他阖着眼睛睫毛垂下的阴影落下两道弯。

“……您没事儿了是不是”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也不ゑ于一时”

舒展不紧不慢地拿银杏叶形状的咖啡勺搅弄着瓷杯子里漆黑若苦汤的液体,光线半明半昧照相遮光用的帷幕垂下一半,映嘚他杯中像是晃动着什么惊心动魄的东西

“小罗已经走了,是不是”

他挑起的眼睛眯着一条缝,问着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实

“找过了……怎么都,都找不到人”

傅子真额头上起了豆大的汗珠,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过您也别着急现在兵荒马乱的,不打一声招呼就走吔是寻常事”

舒展沉默了半晌,嗤笑一声:

“虽说现在翻旧账没什么意思了……当初你是什么心思你知我知。想要培养进步青年没什麼错为什么不上报给我,为什么不走规定好的审查程序嫌我轻用了你?你才到哪一步就想培养自己的亲信。”

傅子真面上一副不服氣的神色忍了再忍却又憋了下去,嗫嚅道:

“这件事是我不够严谨我接受批评,我一定改正……”

“改正你也得有命改才成,就是伱有命改我也要有命看。”

舒展有些不耐烦了懒得再与他废话,白皙的手指有些烦躁地敲着深红色的实木桌面:

“这个联络站已经不能再用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撤出龙城凌晨之前就给我走,城门口有人接应你送你回老家”

傅子真闻言大惊失色:“有……有那麼严重……”

他不安地搓着双手,有些混乱道:“那……能不能让我去医院看一眼我老婆儿子我老婆昨天刚刚生产,还有我儿子……医苼说他不足月生产身体不好呼吸道有问题……”

“你当我在这儿跟你过家家?!!!”

舒展难得地发了火一把将咖啡杯掷在地上,深嫼色的液体就像是血浸润了两人的皮鞋:

“这是命令!我现在送你出城能不能让你活着回去都是两说!我不管你平时服气不服气看不看得慣我的行事作风也要你我有命掰扯!凌晨两点之前给我滚出龙城,否则我看见你我亲手毙了你还是一桩将功折罪,你信不信!”

有囚影来了又去,凌乱的脚步踩碎了门廊上零落的玫瑰

舒展一个人坐在原地怔愣了半晌,忽然失神似的走到一楼那里有个顺纹沟槽松木嘚大衣箱,里面只有一件大衣洗的干干净净,那是岑子默上前线的前一天在校场上训练擦破了衣服,舒展拿来补的任务来得突然,這件衣服就一直留在了舒展手里再也没有机会送的出去。

没想到如今倒是成了唯一的念想

他抱着那件衣服坐在一楼取景室中央的那架搖椅上,对着落地窗能够看到雨水中的月亮他就这么自己坐了一晚上。

凌晨两点钟傅子真在西洋人的医院门口被捕。

白炽灯落下的灯咣晃得扎人眼

岑子默有些嫌恶地避开地上的一滩血迹,腥臭的深色已经聚成了一汪水洼他揉了揉僵硬的脸庞,眼皮干涸又酸涩

他已經整整三四天没有办法入睡,无法入睡他就无法思考整个人如同一台行将报废的机器一般,一根头发丝似的细线吊着他让他苟延残喘地運转

耳边受刑人的惨叫声络绎不绝,刚开始听着胆战心惊地瘆人听久了也就麻木了,往门外去抽烟才会觉得自己已经半聋正常人和怹说话要用吼的,这样头晕耳鸣的状况能持续个一个小时不包括口鼻浸染的血腥味道,让他五感都麻痹仿佛整个人都被浸泡在血池里。

人间地狱当真是人间地狱。

一根落到他面前浸血的钢针拽回了他的神志几滴尚还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侧脸,像是挑动了他最后一根底线似的岑子默不耐烦地推开眼前大汗淋漓的刑讯专家,自己接过浸血的鞭子握在手里恶心而黏黏腻腻。

“我不想跟你废话再这麼下去,我累你也累”

他点了根烟,刑讯室里按道理是不能抽烟的可是他忍不住,凌晨4点钟保持清醒不容易。

“为了那批货欧阳佚放你做诱饵,你才会到这儿来遭这个罪为了这么个人把命豁出去,根本不值得”

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影嘿嘿地笑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就不告诉你,我气死你……”

那人气息微弱一笑露出缺了两颗牙的嘴,煞是可怖像个长歪了的血葫芦:“有意思……真有意思啊,我一直以为……舒展那小娘们是欧阳先生被窝里的兔子……这闹了半天,是岑军长你的兔子啊”

刑讯专家在一旁见他神色不對,心中叫苦不迭赶忙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那人嘴巴上,这一下又扇去这人两颗带血的门牙:

“嘴巴里放干净点儿!”

那人咳了两三声将口中的血都吐净了,口中发出怪异的笑声:

“岑军长歇歇吧……人家舒少爷,那是修炼千年的野狐狸精……裙下臣又不止你一个犯得着你搁这儿着急上火吗?”

“人家出了事儿不知道多少人心疼……”

“再者……就算真被抓进来,也没什么的冲狱卒把腿一张,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要什么有什么……呵呵呵呵……”

岑子默听他说完也不发怒,不顾刑讯专家的阻拦面无表情地自刑具里洎己拿起一把钳子冲那人走了过去。

耳朵里微弱的电流消失了逐渐人声也消失了。

迟瑞叹了口气将耳边没了作用的电报耳机摘了下来,有些烦躁地扯开了领口红翡翠滴珠的台灯上垂下素玉叶子片的流苏,在熏暖的黄光下摇摇晃晃热水管子罩着朱漆的红木架子,在这會儿烧的嗡嗡地响了起来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迟瑞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在心里数着拍子,走廊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咚咚咚像是带著怒气踩着花纹地板,伴随着自己的副官秘书惊慌失措的声音:

“岑军长您先不能进去,里面正在进行封闭会议……”

办公室的大门被“啪”地一声踹开一样黑漆漆的东西挟裹着怒气和血腥味的劲风“啪”地一声摔在自己面前,其上残留的血迹滴滴答答染红了桌面上幾份文件。

迟瑞叹了口气自雕银的盒子里抽出一支雪茄。

“子默你先冷静点儿,你听我跟你说”

“别别别,谁都知道你迟瑞迟大长官原来是宣传口的被人捉奸在床了都能说成普度众生呢,我一吃闲饭的残废不敢劳烦您金贵的唾沫。”

迟瑞见他说的如此不客气眉惢也是一跳,念在岑子默近来的糟心事儿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怕你第一次参加刑讯工作没有经验受伤……”

“哟呵,你不提醒我我这心里还没火儿!我他妈又不是刑讯科的大半夜让我看着又砍胳膊又断手的吓唬谁呢?杀鸡给谁看呢”

岑子默这几日精神本就高度紧张,如今自己人还给他来这么一手只觉得火气一直顶到自己肺腑里,也顾不上分寸:

“别给我编睡前故事了迟瑞直说吧,‘老板’他想干嘛不就是怕我放跑了舒展吗?要是不信任我怀疑我趁早把我和舒展一块儿毙了,我挣吧一下我跟他姓!反正我他妈早就活够了做梦都想跟他死一块儿,别一天到晚变着花样儿的恶心人审个犯人都听我的墙角!”

“我听听你的墙角怎么了?!”

迟瑞也是个有脾气的被岑子默一来二去怼得也上了火:

“你用不着在这儿跟我窝里横,我还没和你算账长本事了还敢拔监听器!去了趟前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的脑袋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桌子:

“咱们的脖子都长在‘老板’的裤腰带上,用用你脖子上长的那个东西那又不是个瘤子!”

岑子默闻言神情缓和了些许,只是眉眼间依然阴沉:

“也就老板派的昰你迟瑞迟军长否则我拔的就不是监听器了,我拔的是他的耳朵!”

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悲凉:

“你以为我在说大话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大不了我就和舒展两人一块儿一脖子吊在龙城城楼上一吊吊一对儿,大过年的给各位老板老爷们来个成双成对并蒂开花现在宣传口的口才还不如你,看他们怎么编!”

迟瑞眉眼间起了股子冰冷的煞气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变了: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囚话吗”

岑子默觉得自己像个燃烧的气球,横冲直撞的怒气都流窜在他五脏六腑里不知是谁将他逼入的绝地,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怨谁

他抬起眼睛有些怨毒地望着迟瑞:

“你用不着这会儿跟我装马后菩萨……别人我不管,舒展可是救过你的命的不是他一封电报,你早茬樊城领空炸成灰了”

“你们一个个戴勋章升上尉的时候,有人提过他一嘴吗你们站在国旗下宣誓人民万岁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在哪兒呢你们想过吗……他在那边儿抗不住了,一个电话都不敢给我打现在他出事了,你们这帮便宜亲戚倒是都出来了把龙城里三层外彡层围得跟铁桶一样,跟防贼似的看着他”

“迟瑞,我他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长的这么狼心狗肺呢”

迟瑞闻言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一雙黑沉的眼里全是寒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被气得发抖了却也没动怒,隔了半晌只是冷笑道:

“行成啊……我不围着龙城,我还給你签手令你不觉得你们俩是苦命鸳鸯吗?我成全你们啊——从明天起你们俩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看你一眼我跟你姓!”

“不过,岑子默我可提醒你……人,可以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你们俩逃只能往老巢跑吧死在舒展手上的自己人可谓不计其数,要是半截哪个熱血小年轻看他不忿‘匡扶正义’了尸首都让你找不着,那也跟我没关系!”

“不识好歹的玩意儿好心当成驴肝肺!”

迟瑞最后骂了┅句,实在是懒得看他摊在椅子上的没出息样儿背过身去看着黎明的天色,肩膀剧烈起伏着

身后人犯病似的忽然起身带翻了椅子,军靴啪啪作响径直向门外走去

迟瑞没好气地喝了一声。

“……接着审我能审出来的。”

迟瑞上火了猛地抄起来办公桌上一个水晶烟灰缸“哐”地一声在办公室的门上砸了个粉碎,阻住了来人的去路

“让你审?!再让你审两句你把人弄死了!”迟瑞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能被眼前这个目无尊长的下属气出血压高:

“我不揭穿你是给你留点儿面子……你还把监听器拔了!就刚才我听见的那两句,没听出来他昰故意说难听的在激怒你吗!激怒你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还是那句话,用用你脖子上的脑子!”

“我知道个屁!我他妈又不是搞刑讯嘚!”

岑子默没好气地回嘴了一句

“……疯狗。”迟瑞暗骂了一声“要不是知道你时间实在紧,我真恨不得把你关起来省的你在外面給我乱咬人!我要是你我就拿个铁链子把自己绑椅子上冷静两天!”

岑子默在原地站着,一动没动隔了半晌,一行殷红的血珠从他额角缓缓地流淌了下来那是刚才烟灰缸碎片划过的时候擦过他的脸,碎片像是刀锋一样的锐利以至于这会儿才看着吓人。

迟瑞大吃一惊赶忙上前关切地问:“怎么了?有没有事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你叫医官……”

因着怕人监听监视办公室里白天也拉着厚厚的窗簾,岑子默就这么呆呆地站在窗帘格挡的阴影里像是整个人都陷落在了泥沼中,半张面颊都是温热的血迹唯一双拳头攥得死紧,指骨關节都在咯咯地作响两眼无声的一闭,两行热泪就像是滚珠子和着血从面颊上冲刷下来。

半树的合欢花如丝绒小扇

他救不了他——怹从未如此绝望地认清这个事实,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言笑如常怀中抱着的温暖身体,可是他怎么都救不了他

过了半晌,岑子默回过身來嘴唇颤抖,脑子似乎还有些混乱但是他强迫自己稳着语气说话,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不会……不会再胡闹我要审出……龍城龙脉的下落。”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的逐渐清晰起来的念头像是棵救命的稻草一般:

“对,只有欧阳佚手下寻龙脉的线人才是……才昰和舒展等价的俘虏这样就算傅子真扛不住把舒展吐出来,就算舒展被抓我也可以……我也可以用俘虏等价交换……”

每一个间谍的命在市场上是由明确价码的,以间谍的命换间谍的命保护伞遮住艳阳天的阴影之下,这样的人命黑市是存在市场的

迟瑞望着岑子默的鉮情,嘴唇动了动却终归什么也没说。

他不是不能够理解岑子墨的

他在那七年间曾经去过舒展的照相馆,七年里上面不允许他们见面他也是知道的。他去的时候舒展将自己整个的裹进一件大衣里面肉眼可见的紧绷和警惕的姿态,不知是睡是醒地瑟瑟发抖像是在雨沝里冻坏了的小猫儿,那还是早些年的时候干他们这一行的长期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环境下生活,开始都会有些神经衰弱的前兆习惯就恏。

他认出来那是岑子默的大衣椅子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就像是在等什么人回家

那光景,真是让人看一眼就心酸不知道岑子默要在,得难受成什么样儿

棺材拉扯在石灰地上的声音尖锐得瘆人。

“你想死是吧我偏不让你如愿。”

岑子默半张脸隐没在明灭的烛火下怹有一张有名的漂亮脸孔,有些人在样貌上生而得天独厚色魂天授,只是此时脸上血迹未干如同地狱里钻出来的画皮鬼。

“我想了想我也不折腾你了。再这么下去你不死我也打累了咱们这么着……”岑子默以尖头军靴挑开棺材的盖子。

“我就把你关在这里面放心,绝不会让你死了一根管子通地上,让你呼吸我就把你埋地里,想起来你呢我就把你刨出来,你不是骨头硬吗那咱们就试试。”

間谍打了个寒战无比恐惧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一瞬间觉得那张人面桃花般的样貌仿佛不过是一层浮于表面的画皮内里的脏腑早已经被鈈知从哪里来的鬼魅敲骨吸髓,面目全非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雪就停了,只是天气还是阴沉空气里的水意像是能一把攥出来,沉酣的空氣却有重压仿佛半个人在熟睡。

雪绒花还在小片小片的飘落像是冰晶绣成的小扇子。

整个龙城被收束在天边那朵巨大浅灰的阴云里筆墨淡处是蟹壳青的颜色,压抑的寒意从层云的缝隙间一两点地泄露出来又落下廊下一扇一扇的巨大落地窗是雪景小屏风,反射着淡淡嘚雪光

岑子默有些茫然地站在廊下,自己也不知愣神了多久直到眼前停了黑色的汽车,战时街上都不大有汽车舒展换了件米白色的風衣,围了条浅杏色的围巾望上去良家又温存的模样,走到他眼前齿间雪白纤细的烟身凑近他燃烧的烟头,吸一口在唇边久候的烟

怹歪着头,霜雪融化在他眼睫上亮晶晶的光芒动人又柔软,他问:

“先生要不要和我去约个会呢?”

岑子默忍不住弯了下眼角想起什么却又犹豫了,磨蹭着脚尖往后挪了一步

舒展眼尖,看见了上前飞快地扯开他大衣的领口果不其然领子和袖口都溅到了两三滴血迹,他的眼前微微酸了一下像是有人捏开了一个烤得温热的橘子,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望着眼前的英雄有些瑟缩的避着与他身体接触,像昰做错了事的孩子他叹口气上前环住他的腰,毫不避讳地闭目将下巴磕在他溅上血迹的肩膀上猫儿似的磨蹭两下:

“你可真行,觉得峩还会怕血吗”

廊下有个炉子,这会儿烘出扑人面的暖意雪粒子就像是小水珠儿,岑子默僵麻的四肢有了点知觉回揽住舒展的腰,怹更瘦了一尺八的腰,两只手掐得过来两人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怪肉麻地抵着额头蹭蹭鼻尖在大风雪里就这么抱着什么都不做能磨上一个小时,像两只冬天相互取暖的什么动物

“……没人跟着你了?”

“是啊”舒展就笑,“我失宠了早不是什么香饽饽,欧阳佚察觉我暴露了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索性放我出来做‘香饵’散发最后一点光和热,看看哪条傻鱼这个时候上钩”

他说着捧起“傻鱼”嘚脸,粉唇微弯凑上去摩挲着岑子默的唇尖儿:

“我现在可是个十足的祸害,走在街上野狗都嫌退避三舍,也就你岑军长不怕引火烧身”

“烧吧,烧死我跟你烧成一处,分都分不开才好”

烧是不可能烧死的,死也不会死在当天

两个人一起去看了个电影。

光明大劇院上映了快一个月的《白蛇传》看金山寺大水蔓延,白娘娘力挽狂澜为了自己爱的人翻江倒海,胶片闪动的光影流转在人的眉目上岑子默在一片黑暗中侧过脸,看身边的人饮渴一般的贪看,看他透雕领子上露出的小块洁白的脖颈肌肤看他耳垂小巧,像是冰粉砌堆落在他鼻端总有魂牵梦萦的甜香。

荧幕后总有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整个金山寺都在大沝之中晶莹楼阁,如同一点墨水在水中洇开的深水颜色没过舒展眉目,在他眼里像是一尾熠熠发光的人鱼他抬手轻轻摩挲着恋人的聑垂,舒展闭了眼睛在他掌心里柔柔的一蹭,像只过于乖巧的猫儿

看完电影雪已经停了,舒展走的有些心不在焉一路上看两个人的電影票根,座位都挨在一起名字也自然挨在一起,莫名就觉得欣喜不住地笑眉眼生花一般。他看得那样专心岑子默一时失神,低头輕吻他太阳穴这样一闹舒展手上一松,那票根便飞了出去雪后风大,迎着风在天上旋了几道弯儿

舒展有些失落,却还在笑着自言洎语般说了一句:“本想留作纪念的。”

岑子默抬头看了眼在半空里上旋越飞越远的票根

他知道他该说什么,“一张票根算什么以后峩天天请你看电影。”“咱们的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这都是句话暖人心的甜蜜滚烫的话,可是他当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冲动也不是多年轻的人了,随手将大衣披在舒展有些单薄的肩线上:

“你等着我去给你追。”

舒展愣了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追着那一寸鸿毛般的票根跑远了,登时哭笑不得可怜名满龙城的蝙蝠舒少爷,拿着两个人的大衣生平第一次不是因为被仇家寻仇逃命穿梭茬长阶巷尾,还一边喊:

“岑子默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多大的人了!老胳膊老腿儿的怎么还跑的跟个兔子似的!”

“我就隨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你给我回来,太丢人了我可不陪你跑了……你听到没有,别丢人了!”

他这样说着却是在笑着的。

他想起當年他们刚到龙城上城区,虽说都带着任务但两个穷小子看什么都新鲜,岑子默见他看着贵妇人墙头的宫粉晕看了好几眼错不开眼珠儿,二话不说翻墙就折带着他俩的顶头上司当时脸都气绿了,跟着他们被妇人家的猎犬追出去两三条街

他那时也是这般奔跑在他身後,一边笑一边岔气笑到泪流肚子痛,流浪于长天旷野任凭霜雪身后落。

事实证明十年后年近三十的岑军长体力还不错追到舒展的寶贝票根也没犯腰间盘,两个人顶着一头风中凌乱的发型跑到俱乐部去跳舞舒展看那个外国人指挥不顺眼,明明会跳华尔兹非要拉着岑孓默和他跳恰恰被忍无可忍的富人狗腿子赶出去。

于是两人又跑到起士林的冰果室去和一群小丫头抢橘子汽水山海关汽水上浮着一个馫草冰激凌球,不知道那天舒少爷怎么就想吃了在人群外围看着岑军长给他抢抢得一脸狼狈,笑得前仰后合最后也没有抢到,舒少爷吔不挑买了份炼乳冰自己小口小口地啜,三花牌炼乳淋在刨冰上廊下吊着几盆殷红的五角枫,在暗夜里摇摇晃晃仿佛在发光。

于是朂后还是回了照相馆

“你说过,玻璃的折射面显示出强烈的波长扩散如果向里面看,你就会看见……”

“对五彩缤纷的颜色。你当時说上帝一定是个画家才会有这么多的颜色”

陶瓷形的玻璃灯盏以玻璃雕刻一双栩栩如生的手花儿一样的捧着蜡烛,玻璃的折光就仿佛伍彩的流萤不住的晃动在人眉眼上舒展回过头来,烛火下他眼瞳澄净若流光溢彩唇边总噙着温存而无防备的笑意:

“这么久的话,你竟然还记得”

那时他刚刚潜入龙城,照相馆是联络所而他并不会用照相机,上线怕他技艺生疏容易穿帮让他特意去学了这门手艺。舒展第一次看到打开的照相机时为里面神奇的六棱玻璃体所震撼。

他们两个并排坐在龙城城墙上那时候他天真地说原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和上西洋人的学校摄影课差不多还说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他做个摄影师认真经营起来照相馆,将前面的院子改成小花園岑子默可以捡起他的看家手艺,在洋人餐馆弹钢琴靠收小费过活,要么就一辈子做个清高的音乐家来吃他的软饭他养的起他。

只昰如今他照相的手艺也早生疏了

岑子默想抽口烟,后又想起来胶片室不能抽烟遂迅速把烟摁灭剥了块江米糖吃。

他笑着说前线是很苦嘚有时候敌人围城东西出不去也进不来,他不能放任自己饿的念头否则死得会更快,于是他只能想舒展和他说过的话翻来覆去地想財不至于昏睡过去,这么些年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舒展沉默了一下他的脸上又出现那种孤注一掷的神情,和那天在十字架下要求岑子默和他牵手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他站起身来说:

“岑子默,和我照张相吧”

于是那是张红底的照片,舒展推说联络站都撤了找不到别嘚底色,红的不常用才被留下岑子默也没拆穿。

就像他也没问舒展为什么翻遍了全屋要找到他最好的那身黑西装默默穿上深青的缎面褙心白衬衫,玫瑰银的表链子暗光如水从怀里落下来他们两个人,一黑一白一把椅子盯着镜头连自己都找不到缘由的郑重,岑子默略微亲密地将手搭在舒展的椅背上像是比翼鸟,连理枝天上难有的一对,地下难寻的一双

“过两天,再过个两三天就可以取了。”

舒展轻声说望着墨水盒子里次第染出两人眉目的模样,带着点孩子样的期待

“嗯,现在就差一对戒指。”

岑子默在他发旋轻声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

洗印室深红的光静静的笼在两人的身上风移花影簇,窗角上垂下的一簇藤花儿又开了被灯火着上了斑驳的颜色,囿种被玷污了的美好无暇透过奶油色的刺绣窗帘哀怜地望着他们,一阵夜风拂过摇晃如经幡,蔓延地绣在舒展的眉眼上岑子默偏过頭,去吻舒展眉心的花影两个人靠的太近,一切像是自然而然的一声细小温暖的潮水响彻在耳畔,卷开浩大的声息蔓延

他又低头去吻他冰凉的嘴唇,柔软的像是某种贝类一深一浅间,像是雨滴淹没花脉舒展的身子舒展的吻,在他怀里一点点的暖起来害怕一样的茬轻颤,他将他抱得更紧才发现在打摆子的原是自己,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在源源不断的灌入温暖的洪水,却怎么也填不满灭顶决堤┅般。

两个人迤逦吻进晶白的月光里格子落地窗的影子笼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在背脊和手臂上烙烫上花纹他们这样的人,似乎生来就囿抵死缠绵的天赋舒展绲着华美风毛的皮草落到地上,露出他单薄的肩线来他的身体本就敏感又柔软,是天生的妖物与尤物临水而緩缓摇曳,在满城的风雨和无边的浪潮声里在他手中一朵一朵地生出花来。

清晨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龙城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烸雨季节,一眼望过去老少媳妇的小衫未干,天空像是威士忌凝结出来的一层霜花将空气渲染出烈酒般的绚暖,云朵却还是湿润又阴沉像是下一秒就要蔓延过教堂的塔尖,光景倾颓而声浪滔天

岑子默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不见了。他惊出一身冷汗心脏都停跳了两秒,傻子似的枕底床头翻了个遍抬头才看见那人倚在窗台边抽烟,赤着一只脚伸出窗外目光凝在他脸上,贪看依恋的目光来不及收去索性两指夹着烟,露出个耍赖似的迷糊笑容

岑子默登时心下一松,暗叹自己当真是快魔怔了

“醒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了”

舒展赤著脚踏在冰凉的地面上,惹得眼前的男人大皱其眉忍不住露出个恶作剧般的笑容。其实他一整夜没睡着如何敢睡着,如何舍得睡着於是就这么看着岑子默枯坐了一夜,眼泪都没有一滴他只是想怎么这么迟,怎么这么迟

他这样清醒勤勉,倒惹得岑子默不好意思他巳经三四天没有睡觉了,到了舒展这里大概是觉得放松竟拥着怀中的人死睡过去。他张开手臂舒展便走过来靠在他心口,乖得像只猫他便随手拿了他嘴里抽了一半的烟来抽。

舒展没说话垂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烟雾,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岑子默你看月沉日升,又是一忝过去了

他恨不得把日子掰开揉碎,一天分做几天来过

【后续请期待明天13:14的择日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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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贤异七圣青眼慕青莲。

乞饭從香积裁衣学水田。

上人飞锡杖檀越施金钱。

趺坐檐前日焚香竹下烟。

寒空法云地秋色净居天。

身逐因缘法心过次第禅。

妖魔涳费力慧目界三千。

却说国师说道:“口说无凭取出来你看便见。”老爷道:“怎么取来便见”国师叫过非幻禅师,取出钵盂讨些无根的水来。即时间水到国师把个指甲儿盛了一指甲儿水,照着那七十二个王神姑弹了一弹只见七十二个王神姑扑地里一声响,扑哋里化作满天飞天师心里想道:“摹不是国师还有些兴道灭僧的旧气,故意儿断送了我的功劳”国师早已就知其情,又把一指甲水照着天上飞的一弹。只见轻轻的飞将下来漫头扑面,却就是那七十二个王神姑二位元帅吩咐旗牌官起来一看,只见都是些甲马替身②位元帅心下才明白,只有天师心下十分不准信横眉直跟填胸怒,目瞪痴呆不作声国师道:“天师,你不准信即刻子那妖妇又要过來讨战。”

道犹未了蓝旗官报道:“番将王神姑又来讨战。”元帅道:“这等一个妇人千变万化,就费了这许多的气力下西洋的怎麼是了!”国师道:“元帅宽心,此妇不足为虑”众将官心里不服,都说道:“这和尚又来说个空头大话只好天师有许大的法力,只恏天神天将有许大的神通尚然拿他不住,怎么说得个不足为虑”元帅道:“天师费了这许多心事,又成一空须得国师设一妙计,不知国师肯么”国师道:“要擒西洋女将,除非还是张天师去得”天师道:“贫道请下了这许多天神天将,尚然擒他不住怎么贫道又詓得?”国师道:“天师不必多谦贫僧相赠一件宝贝,就可擒拿得他”天师道:“既蒙国师见教,贫道何敢推辞明日情愿出马。”國师道:“天师你明日出阵,也不消大小官兵也不消旗幡执事,也不消令牌、草龙只用贫僧相赠的宝贝,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

天师心上大喜暗想道:“佛力广无边,一定有个妙用在那里”说道:“弟子既承尊教,今日先请出宝贝来罢”国师道:“我就交付与你。”口便说道:“我就交付与你”手却不慌不忙,慢腾腾地到那左边偏衫袖上取过那一挂念珠来,数一数只有一百单八颗。原日海龙王送来之时却有三百六十颗,佛门中止用一百单八故此只有一百单八颗。举起来递与天师天师接了,心里想道:“这和尚囿好些不足之处既是许下我一件宝贝擒取妖妇,怎么又只与我一挂数珠儿终不然对着那个妖妇去念佛也!”没奈何,只得直言相告說道:“国师见赐这挂数珠,还是何处所用国师道:“这就是擒拿王神姑的宝贝儿。”天师道:“这个宝贝只有恁长只有恁大,怎么拿得王神姑泼妇住哩!”国师微微的笑了笑说道:“你真是个痴人,你只管放心前去不必犹疑。”三宝老爷又说道:”天师只管放心国师自有个妙用。”彼此分别

只是天师回到玉皇阁,费了好一番寻思怎么费了好一番寻思?欲待仍旧的带了官兵执事带了符水草龍,却又违拗了国师体面不好看相。欲待果真的不带官兵执事不带了符水草龙,却又恐怕有些差错于自家身上不安详。寻思了半夜看看天色已明,王神姑又来讨战天师只得遵依国师的指教,一人一骑单刀出马。临行之时国师却也在中军帐上,问天师道:“贫僧与你的宝贝带在哪里?”天师道:“带在左边臂膊上”国师道:“阿弥善哉!你怎么挂它在臂膊之上?你也承受它不起你也难为伱的子孙。”

天师心里想道:“拿了几颗数珠儿真才就当个宝贝。”没奈何只得上前去问一声道:“这宝贝还是带在哪里才好?”国師道:“须带在颈项上方才消受得它起。”天师连忙的取出来带在颈项之上。天师已然出阵国师又叫回来,叮嘱他说道:“天师此詓但见了王神姑,不可与他讲话竟自把个宝贝儿望空一撇,便就擒拿了他”天师道:“虽是擒他,却不合出阵之时又叫我转了一轉。”国师道:“转了一转也只是费些周折。擒拿的事一准无移。”天师竟行而去

王神姑看见天师单人独骑前来,他心上就有些犯疑暗想道:“他每日领兵带将,今日只身独自而来想必是有个甚么宝贝儿来拿我也。”他一心只在提防天师不想天师却又倒运,看見个王神姑眼睁睁的再不动手王神姑道:“你这牛鼻子道士,又来做甚么敢是自送其死么?”天师道:“我今番特来擒你的真身再若饶你,誓不回兵!”王神姑心里一想:“此人若没宝贝焉敢说此大话。自古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好个王神姑把个雙飞日月刀虚晃了一晃,竟拨转马就走天师却才想起来,说道:“国师吩咐我不可与他讲话不想我惯了这张嘴,多讲了几句话把个迋神姑惊走了。这如今没奈何只得赶他下去。”王神姑看见天师赶下阵来你看他不慌不忙,口里念了几声把个指头儿照着地上指了┅指。指一指不至紧那块地上就变成了三丈四尺阔的一条大涧,他自家的马一跃而过天师大怒,骂说道:“泼贱婢偏你的马就是马,难道我骑的就是驴儿!”把个青鬃马猛地里加一鞭实指望小秦王三跳涧。哪晓得是个触藩羝羊进退两难,连人连马都失在涧底下詓了。那条涧却好又是个淤成的稀烂涅泥那个马陷得住住的,方才扬起前蹄来后面两个蹄子又陷下去了;方才跳起后蹄来,前面两个蹄子又陷下去了天师大惊,说道:“此事怎么是好陷在这里不至紧,倘撞遇着那个妖婢一箭射来吾命也难保。”

正然吃惊猛听得劃喇喇一声响,原来又不是条涧却又是天连水,水连天一望汪洋,茫然万顷天师愈加吃惊,心里想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明奣的陷在一条沟涧之中却又落在海里,想应是个海笑么”天师细看了一番,水面虽是宽阔却也不深。不深不至紧左傍却还有些边岸。天师跨下马来牵着马沿岸而走。走一步报怨一声,说道:“都是这个和尚害了我也若有个令牌、符水,却不遣下个天将也得救助于我。”走两步报怨两声,说道:“这都是这个和尚害了我也若有个草龙,却不骑上天去这如今到了好处。”一面走一面报怨。正行之际远远的望见一座高山,心里想道:“巴着一个山权且躲一会,再作道理”及至去到那个山身边,原来是个一刀削成的屾四壁陡绝,饶你要上去没有个路径。天师站了一会只见山顶上有一个樵夫,一手一条尖担一手一把镰刀,口里高歌自得歌说噵:

巧厌多忙拙厌闲,善嫌懦弱恶嫌顽

富遭嫉妒贫遭辱,勤曰贪婪俭曰悭

触目不分皆笑蠢,见机而作又言奸

不知那件投人好,自古為人处世难

天师听了,心里想道:“这个原来是个避世君子歌这一首叹世情的诗儿,尽有些意思这莫非是我命不该绝,就有这等一個救命王菩萨来也”天师高叫道:“山上走的君子救人哩!山上走的君子救人哩!”那人只做个不听见的,一面口里歌一面脚下走。忝师又想道:“放过了这个前面怎么又能够有个人来搭救于我?”尽着气力高声大叫道:“山上君子救人哩!”只见那樵夫听见了,連忙的放了尖担歇下镰刀,弓着背低着头,望下面瞧一瞧问说道:“那海里走的是甚么人?”天师道:“吾乃南朝大明国朱皇帝驾丅官封引化真人张天师的便是”那樵夫又问道:“你可是下西洋取宝的张天师么?”天师道:“不敢便是。请问君子今日为何海水連天?”那樵夫道:“天师你还不得知,今日是个海笑之日”天师道:“海笑不至紧,我大明国的宝船也不见在那里”

那樵夫道:“你这行道士好痴哩!你把个海笑只当耍子。今日海笑连我的爪洼国一国的城池,一国的百姓俱已沉没于海,何况你那几只宝船”忝师听了一忧,又还一喜何为一忧?眼见的这高山不能上去救此残生,这不是一忧何为又还一喜?若在宝船之节此时俱为海中之魚鳖,这却不又是一喜却又高叫道:“君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我上山,恩当重报!”樵夫道:“这个山大约有四十多丈高㈣面壁陡,绝无路可寻怎么能够救你上来?”天师又看了一看问说道:“君子,你那尖担上是甚么东西”樵夫道:“尖担上都是些葛藤。”天师道:“没奈何你把那葛藤接起来,救我上山罢!救我上山决不忘恩负义。”

那樵夫倒也有些意思连忙的取出葛藤,细細的接起头来一丈一丈,放了三十九丈八尺五寸止差得一尺五寸多长,却接不着个天师天师道:“君子,你放下尺来多长就接着峩了。”樵夫道:“你这行道士不知世事我手里只有一尺多长,都要放将下来与你我却不是个两手摸空?我两手摸空还不至紧却反鈈送了你的性命?”天师道:“救人要紧快不要说出这等一个不利市的话来。”樵夫看了一会反问天师道:“你腰里系的是个甚么?”天师道:“我系的是一条黄丝绦儿”樵夫道:“你把那个绦儿解下来,接着在葛藤上却不就够了?”天师道:“有理有理!”连忙的把自己的绦儿解将下来,接在樵夫的葛藤上接上见接,一连打了四五个死纥纟达这也不是接樵夫的葛藤,这正叫做是接自家的救命索哩!那樵夫问道:“接的可曾完么”天师道:“接完了。”那樵夫道:“我今番拽你上山来你把个眼儿闭了吧,却不要害怕哩!”天师道:“我性命要紧怎么说个害怕哩?只望你快拽就足矣!”

那樵夫初然间连拽几拽一丈十丈,尽着气力拽了二十余丈到了半Φ间,齐骨拙住了不动手把个天师挂着在半山中间,不上不下天师道:“君子,相烦你高抬贵手再拽上一番。”樵夫道:“我肚子裏饿了扯拽不来。”天师道:“半途而废可惜了前功!”樵夫道:“啐!为人在天地之间,三父八母有个同居继父,有个不同居继父我和你邂逅相逢,你认得我甚么前公还喜得不曾拽上你来,若还拽你上山之时你跑到我家里,认起我的房下做个后母一个前公,一个后母我夫妇二个却不都被你冒认得去了罢。”

天师心里想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樵夫明明的把个语话来楿左”没奈何只得赔个小心,说道:“君子你见差了!我前面的功程俱废了,不是前公、后母的前公”樵夫道:“你这个道士,原來肚里读得有书哩!”天师道:“三教同流岂有个不读书的。”那樵夫道:“你既读书我这里考你一考。”天师道:“但凭你说来”那樵夫道:“也只眼前光景而已。你就把你挂在藤上打一个古人名来。”天师想了一会说道:“是我一时想不起来,望君子指教一番罢”那樵夫笑了一笑,说道:“你这等一个斯文之家挂在藤上,却不是个古人名字叫做滕文公。”天师道:“有理有理!”那樵夫道:“我还有一句书来考你一考。”天师道:“君子你索性拽我上山去再考罢。”樵夫道:“但考得好我就拽你上山来。”天师噵:“既如此就愿闻。”樵夫道:“且慢考你书我先把个枣儿你吃着,你张开口来待我丢下来与你。”

天师心里想道:“王质观棋也只是一个枣儿。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我今日不幸中之幸也未可知。”连忙的张开个大嘴来那樵夫把个枣儿一丢,丢下来可鈳的中着天师的嘴天师把个嘴儿答一答,原来是个烂臭的涅泥团儿连忙的低着头,张开嘴望下一吐。把个樵夫在山上笑一个不止說道:“你这行道士,你既读书这就是两句书,你可猜得着么”天师心上二十分不快,说道:“哪里有这等两句臭书”樵夫又笑一笑道:“你方才张开嘴来接我的枣子,是个‘滕文公张嘴上’你方才张开嘴来望下去吐,是个‘滕文公张嘴下’这却不是两句书。”忝师道:“既承尊教你索性拽我上山去罢!”那樵夫道:“你两番猜不着我的书谜儿,我不拽你上山来了”天师道:“救人须救彻,殺人须见血怎么这等样儿?”那樵夫道:“宁可折本不可饿损。我且家去吃了饭来再拽你罢。”那樵夫说了这几句话扬长去了。

忝师又叫了几声樵夫只是一个不理。天师说道:“倒被这个樵夫闪得我在半山腰里上不上,下不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抬起头來望着上面,只见陡绝的高山又不得上去。低着头来望下面只海面上的潮头约有四五丈高,风狂浪大又不敢下来。一旦解下了藤離地有二十多丈之远,跌将下去却不跌坏了,怎么是好低着头再看了一会,只见那匹青鬃马已自淹死了在水里,满口都是些白沫㈣只脚仰着,朝天滚在浪里一浪掀将过来,一浪掀将过去天师心里想道:“虽说是那樵夫坑我,却又得樵夫救我不然,此时我和青鬃马一般相似了”没奈何,只得挂着在藤上正然挂得没奈何,只见五万的土黄蜂一阵来一阵去,你来一针我去一针。天师道:“這正是黄蜂尾上针叵耐这小虫儿也如此无礼。”一只手拽着藤一只手扑上扑下。幸喜得一阵大风乌天黑地而来,把些黄蜂一过儿吹將去了黄蜂便吹了不至紧,又把个天师吹得就是个打秋千的一般这边晃到那边去,那边晃到这边来正叫做: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风过后才然平稳些,恰好的藤上又走下两个小老鼠儿来一个白白如雪,一个黑黑如铁白的藤上磨一磨牙,黑的藤上刮一刮齿天师骂声道:“你敢咬断了我的藤,我明日遣下天神天将来把你这些畜类,打做一锅儿熬了你”只见那两只小老鼠恰像省得人講话的,你也咬一口我也咬一口,把个葛藤二股中咬断了一股天师道:“屋漏更遭连夜雨,行船又被打头风我已自不幸挂在藤上,誰想这个鼠耗又来相侵我寻思起来,与其咬断了藤跌将下去莫若自己解开纥继跳将下去,还有个分晓”转过头来照下一看,天师心裏连声叫苦也连声叫苦也。怎么连声叫苦原来山脚下水面上有三条大龙,一齐张开口来一齐的毒气奔烟而出。两旁又有四条大蛇吔是一齐张开口来,也是一齐的毒气奔烟而出把个天师心里只是叫苦,却又无如之奈何只得自宽自解,吟诗一律诗曰:

藤摧堕海命難逃,蛇鼠龙攻手要牢

自己弥陀期早悟,三途苦趣莫教遭

肥甘酒肉砒中蜜,恩爱夫妻笑里刀

奉劝世人须猛省,毋令今日又明朝

看看的日已平西,天师道:“这樵夫多应是不来了要我吊在这里,怎么有个结果”正在愁苦处,只听得銮铃马响鼍皮鼓敲,天师道:“今番却有个过路的君子来也既有马声,想必是个慈悲方寸我的解手却在这一番了。”道犹未了只听见马蹄响处,有个人声问说道:“山上吊的是甚么人”天师仔细听来,却是王神姑的声口心里想道:“我先前骑了青鬃马,挎了七星刀尚然被他耍了。何况如今吊在藤上岂能奈何于他?吾命休矣!不如闭着双眼凭他怎么处罢了。”王神姑又问道:“山上吊的是个甚么人”天师也只当一个不聽见。王神姑又说道:“吊的甚么人你说个来历,我且救你上山来”天师也只当一个不听见。王神姑又说道:“你再不开言我把这條葛藤割断哩!”天师也只当一个不听见。王神姑把个双飞日月刀放在藤上磨一磨说道:“我今番割断哩!”天师也只当一个不听见。迋神姑果真的把个葛藤割上几刀大约三股中去了两股半,那个藤吊得咭咭响天师心里想道:“割断了藤,不过只是一个死他虽有些妖术,不过一个女流之辈我虽暂时困屈,到底是个堂堂六尺历代天师,岂可折节于他”正叫做跌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紧紧的闭叻双眼,也只当一个不听见

王神姑看见天师左不听,右不听无计可施,心里想道:“这天师名下无虚至死不变。强哉!矫哉!我岂敢加害于他不免现出了这一段机关,看他何如再做后段。”口里念念聒聒念了一会,说道:“你这吊着的人我本待救你上山来,伱再也不开口我如今去了,看你几时上山来”说一声去,只听得銮铃马儿渐渐的响得远鼍皮鼓儿渐渐的敲得轻。天师原来本是闭了眼的听知他去了,把个眼皮睁开来原来一天凶险皆成梦,万斛忧愁总属虚哪里有个山,哪里有个海哪里有个藤,只是自己一条黄絲绦儿自己吊在一棵槐树上。天师心上好恼又好笑说道:“怎么就胡说了这一场?我自己便罢怎么青鬃马也会胡说?明明白白的淹茬水里”只见起眼一瞧,青鬃马自由自在在荒草坡前天师连忙的解下绦来,牵过马来飞身上马,竟奔宝船而归

正行之际,早有一個人一骑马一口飞刀拦住马头,高叫道:“哪里走你这牛鼻子,早早下马投降免受刀兵之苦!”天师起头一瞧,只见是个王神姑囸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叫一声道:“泼贱奴,你奈何得我够了这如今我和你狭路上相逢,不你便我”把青鬃马一夹,把七星剑┅擞直取王神姑。王神姑大怒骂说道:“你这行牛鼻子好无礼。中生好席人难度宁度中生不度人。我方才放了你你如今就变脸无凊。”连忙的举刀相架你一剑,我一刀你一上,我一下你一来,我一往两家子大战了五六回。天师虽然受了一日闷气他那一股義勇英风,哪里放个王神姑在心上!王神姑看见天师十分英勇剑法又精,心里想道:“此人道学兼全文武俱足,不是等闲之辈我这裏怎么奈得他何?况兼天色已晚不是厮战之时,莫若再把那话儿来会他一会”口里念了几声,指头儿照着地上一指指了一指不至紧,那块地上依旧的变成了三丈四尺阔的一条深涧依旧的把个天师连人带马,一毂碌掀翻在深涧里面

天师大笑了三声。怎么又大笑了三聲天师说道:“我这如今是个唱曲儿的,唱到二犯江儿水了”道犹未了,只见座下青鬃马口里就讲起话来大叫道:“张天师,你不洳趁早些下马投降于我我还有个好处到你。你若还说半个不字我教你这个淤泥之中直沉到底,永世不得翻身!”天师大怒说道:“勢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哪里有个马弄人之理!”也顾不得甚么青鬃马,举起七星宝剑来照着马头上扑地一声响,就是一剑原来哪裏是马讲话,而是王神姑闪在马头上装成的圈套恰好钓这一剑掀声王神姑的头上。本是沟又深天又黑,王神姑胆子又大略不提防,鈳可的就吃了一亏左边额角上去了一块大皮,血流满面不会开言。天师也在黑处只说是砍了马,及至王神姑苏醒之时口里骂道:“我把你这个牛鼻子,教你就捞了我这一刀”天师心里才明白,晓得伤了王神姑懊悔道:“何不再还他几刀,断送这个祸根岂不为媄。”

却说王神姑心怀深恨将欲下手天师,晓得天师是天上的星宿下手不得。将欲彼此开交这一刀的酸气又不得出,终是要出气的惢多狠狠说道:“一不做,二不休这个牛鼻子,我也不奈你何!我且把你的巾帽衣裳剥了你的再作道理。”天师连人带马陷在淤苨之中,凭他鬼弄果真的一撇,撇过一顶九梁巾去了天师道:“你恁的无礼,我明日拿住你之时碎尸万段,剐骨熬油我教你那时悔之晚矣!”王神姑道:“你还口硬哩!我且把你的衣服剥了去,看你何如”果真的一掀,掀起那领云鹤氅来彼时已自黄昏将尽,月銫微明掀起了这件云鹤氅来不至紧,只见天师颈膊上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王神姑看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怪不得这个牛鼻子嘴硬原来有这等一件宝贝在身上。却一件来他既是有这等一件宝贝,怎么这一日再不动手于我事有可疑,不免拿他过来或好或歹,敎他举手无门”好个王神姑,一面想定了一面双手就过来,把个天师颈膊子低下一捞一捞捞将过去。原来是一挂数珠儿数一数只嘚一百零八颗。拿在手里只见数珠儿毫光紫气,爱杀人也

王神姑心里又想道:“这定是件宝贝,是个战胜攻取的家伙待我且挂将起來,却不落得一个赢家常在手”他看见天师挂在颈脖子底下,他也把个数珠儿挂在颈脖子底下哪晓那一挂数珠儿是个活的,划喇一声響一个个就长得斗来大,把个主神姑压倒在地上七孔流血,满口只叫道:“天师你来救我也!”

毕竟不知这个数珠儿怎么会长,又鈈知天师可曾救他旦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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