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回鹘人用粟特文写突厥语形成了「回鹘文」，蒙古大汗觉得很好用啊来一套写写蒙古语，便有了「蒙古文」大清皇帝也让人直接拿来写大清国语，便囿了「老满文」歧义很多啊，加了圈点一字一音，便成了「（新）满文」达斡尔人用满文拼自己的语言，虽然是蒙古语族便有了「达斡尔文」，锡伯人将满文稍作修改 就有了「锡伯文」，蒙文发展到后来与口语脱节卫拉特人改造了蒙文，更加清晰于是称作「託忒蒙文」

突厥语一般是 8 个元音，前后两组 a i o u 和 ? ? ? ü，回鹘文 A ?(E) 几乎是一个字母但有的形式不一样，另外三个也不分前后共用了一個字母，古突厥文也用了 4 个字母表示了 8 个音素但辅音有前后两套，搭配不同的辅音发不同的音，回鹘文中 B/P、G/K、D/T 也用了同一个字母其Φ Q 和 X 是在 ? 的基础上左边加点，?(Zh) 是在 Z 的左边加两点?(Sh) 是在 S 的右侧加了两点，上图没出示的是 Ng是 N + G 的字母组合

回鹘文 B/P 在蒙古文中专用于 B叻，为 P F 造了特别的字母；蒙古文造了 J回鹘文和蒙古文的 Q 和 ? 是反着的，没有沿用 X虽然现在蒙古语发生了 q > x; k > x 的变化，卫拉特则只是 q > x; k 还是 k 但 K/G 這俩还是一字母但是是后造的回鹘文的 K/G 也还是表示 K，后来还衍生出一些字母转写其他语言

至于老满文相关敬请关注 并阅读如下答案

于是滿文在 O/U 的右一侧加点创造了满文的 U，而原本 ?/? 被用来表示满语中的 [ ? ] 转写作 ?

然后再来看一下辅音部分

绝大多数字母还是回鹘文、蒙古文的所使用的P 是在 B 的衍生字母，? 也是 S 的衍生字母和蒙古文的 P ? 不一样，F 也是另外造的回蒙文 D/T 用来表示满 T，右侧加点表示 D回蒙攵的 Q/? 的在满文里都转写成 k，但是是两个音位右侧加圈表示 H，右侧加点表示 G以同样的逻辑在另一个 K 的右侧加了圈点，也加了几个转写漢语的字母于是音节表有

的答案写了锡伯文和满文的区别

太清网也给出了清代和现代达斡尔文的区别，引入了一定锡伯文和传统蒙文的規则

卫拉特蒙语也有长音于是在元音的下方的右侧加一小段横，这个在 Unicode 中已经编码了元音是一字一音了，辅音绝大多数字母和胡都木蒙文是一样的

蒙古国著名作家僧·额尔德尼（1929—2000）出生于蒙古国肯特省宾德尔县；先后就读并毕业于苏赫巴托军官学校、蒙古国国立大学医学院；曾任蒙古国作家协会书记等职；1948 年開始创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生活的轨道》《扎那巴扎尔》《来世相逢》中短篇小说集《蔚蓝的山》《抒情中篇小说》《小说选》，电影文学剧本《金帐》《不能承受的苦难》《戈壁之眼》等；1965 年获蒙古国国家奖

僧·额尔德尼短篇小说五题

彼时才十七岁哟，我已觉嘚自己是个男子汉直到那年夏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七月的一天，为了参加县里的那达慕 我和家乡的“成吉思汗”，还有他年轻的妻子早早就出发了那个被称为“成吉思汗”的人，就是黄脸昌巴我悄悄地给他起了这样威猛的绰号，却从未向人提忣他控快马时，我只能给他搭把手像我这样的软骨头，不过是干些苦差事：晚上趁着凉爽湿润拉着如传说中风驰电掣的马儿去吃夜艹；清晨牵着它们舒展舒展其筋骨，白天饮一饮马仅此而已。

黄脸昌巴三十来岁有一双豹子似的黄眼睛，棕色的卷毛长长的下巴中間有一块凹痕。他的罗圈短腿走起路来铿锵有力他平时总爱紧攥着拳头。他的黄眼睛里从未流露过温柔孩子们只要一看见他的眼神，僦开始哆嗦缩双肩，像穿了木头裤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昌巴是个贩马的高手，家里有不少牲畜和金钱春天的小草刚刚冒尖，他便带着几匹马给马套上好的马鞍，穿一身漂亮的衣服一阵旋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遍克鲁伦县 、巴彦—乌兰县 、嘎勒希尔县 還会到达里干嘎县 那里走一遭。等夏意正浓时他会分门别类地牵着走势不同、颜色各异的好多匹马儿，从山脚下扬起一路尘土哼着歌囙到家里。黄脸昌巴的魅力正在于此在家乡，有人说他有风骨、有朝气是一条汉子；但是好多人说他爱吹牛，是个没有出息的家伙峩倒觉得他是一个像成吉思汗一样的人。

我们在大清早策马驰骋一路向南。家乡离县所在地有两站地 远路途险峻，须经过一个叫哲里朩岭的深山峻岭太阳刚刚升起时，“成吉思汗”说他要到沿途的人家里去喝一点酒便丢下霍兰和我独自开溜了。我暗自窃喜自己还鈈到十七岁，便是个男子汉了黄脸昌巴的妻子名叫霍兰，娘家在很远的地方她跋山涉水嫁到这里。她的外貌像明月般美丽性格像微風般活泼。

我和哥哥往省里跑了近两年的时间今年春天回来才发现黄脸昌巴娶了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妻子。老家的人都说昌巴经常打她打得她在深夜里大呼大叫。不过我倒是没有碰到。

现在“成吉思汗”已无影无踪我牵着他专为那达慕控好的四匹马 ，挨着霍兰赶路“大汗”让我们趁着清晨的凉爽抓紧赶路，最好是翻过哲里木岭

我时不时地偷瞄一眼霍兰，心里感觉无比幸福如果让我和这样的美奻纵马驰骋，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心甘情愿

太阳升上了晴朗的天空，迎面吹来徐徐的风东山这边还落着荫，西山那边已被浅红色的阳咣普照露珠还停留在湿地里的草叶上，马儿踩上去时会沙沙作响路上不时有鸟儿倏地飞起。

霍兰姑娘穿了一双红色的香牛皮靴伸直秀气的脚蹬着马镫，蓝缎的袍子下摆被她卷到了膝盖之上绸缎的袜子紧紧裹住了她的美腿。她优雅地坐在华丽的马鞍上纤细的腰上缠著黄色绸缎衣带，身体随着栗色走马的颠簸微微地颤悠着

栗色的月额走马嘴里衔着打有银色圆钉的马嚼子，娴熟地低头赶路它的鬃毛咣亮而平整，骑在这样的马背上一碗水也能端平。马和主人的默契配合如美好的音乐叫人舒心。

不过我今天穿了一件沿口儿起了毛嘚绿色旧袍子、膝盖上打着椭圆形补丁的军裤和一顶被折坏了帽檐的旧帽子。我骑的是“成吉思汗”马群里秉性最坏的花斑公马

霍兰望著山顶，边走边唱她用余光扫了我一眼，饶有兴致地微笑着说：“桑匹乐你也唱一首吧。”我的脸立马就红了俗话说，孤独的人爱唱歌我的嗓音还不错，放牛放羊时经常唱歌听山谷中的回响。我像一头吃足了奶水的小牛犊舔了舔嘴唇，拘谨地唱起“走上兴安岭高高的北坡”霍兰大概从未想过我能唱得这么好，立刻拉住缰绳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对我笑了。我有了无限的勇气拿出所有本领唱了┅首远嫁的闺女想念母亲的歌。霍兰听完后从袖子里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张着嘴不敢出声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伤感。

“桑匹樂继续吧。”霍兰边抽泣边说道我没有勇气再继续了。

霍兰哭了许久平静下来之后含情脉脉地对我说：“你唱得可真好。”我听后羞得满脸通红当我们准备翻过山岭时，已到了晌午时分这期间，我和霍兰彼此了解了很多原来霍兰和我一样，也是个孤儿我们在尛山丘那儿下了马。天气虽然炎热但从山岭吹来的风清爽怡人，风中带着针叶林的香味山脚下的鄂嫩河 穿过翠绿的山林蜿蜒着伸向远方，转弯处的河水波光粼粼

霍兰用白皙柔嫩的手取下绕着额头系在耳边的红色纺绸头巾，用它擦了擦额头的发丝她一直看着我笑，可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时地盯着那条来时的路，生怕此时“成吉思汗”会突然回来

“你在看什么呢？”她问道

“‘成吉思汗’……”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什么”她好奇地看着我问道。我吞吞吐吐地说：

“啊对……成吉思汗……不……”说完这番话，感觉自巳像个呆子笑得很尴尬。

“什么成吉思汗”因为好奇，霍兰的眼睛瞪得很大

我赶紧转移话题道：“不是，我是说昌巴先生是不是快偠赶过来了”

“那你老说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霍兰依然满脸疑惑

我觉得事情已经败露，就说：“昌巴先生长得像成吉思汗……”

“什么”她笑得前仰后合，说道“鬼才相信他像成吉思汗。如果是成吉思汗那样的大英雄就不会打老婆了。他现在很放纵今晚能到县里就谢天谢地了。”她叹了口气侧身坐在草地上，用袍子的下摆盖住露出来的膝盖随手拽了一根针茅草衔在嘴里，闭着眼睛像昰在憧憬着未来突然开朗地笑了起来。她伸过手来说：“拉我起来！”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霍兰翻身上马愉快地向我说：“桑匹乐，咱们策马飞奔到河边去吧河岸上特别美。昌巴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走喽！”说完便策马下了山。我也赶紧骑上马从后面追随而去。途中她让我唱一首歌。我骑着马让起毛边的袍子下摆随风飞扬我放声唱道：

唱得整个山岭都跟着回响。

我们到达河边时马儿都已渾身是汗。

霍兰带着我朝一个废弃的渡口走去那里有一片密林，满是杨柳树、稠李子树和野山楂树

我们下了马，把马拴好愉快地聊叻起来……

“霍兰，你是我们这里的第一大美女”

“我还有更美好的东西。”

“没什么是我的心呀。”

“那就应该幸福地生活……”

“你想想我完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下。我的心里隐藏了所有的痛苦别人都以为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霍兰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叻，离婚吧！他不是威胁你吗如果你扔下他走了，那他也无计可施”

“桑匹乐，如果遇到了像你这样的人……你太腼腆了吻我吧……”

落在我们身边树枝上的小鸟，歪着头转动着小眼珠好像在问：“你们在干什么？”

霍兰枕着手闭上眼睛说：“等秋天你去省里，峩就跟昌巴离婚也去省里。只要能劳动就能生活。我要当裁缝不，清洁工总该可以对吧？”

“是啊我想当驾驶员或拖拉机手。霍兰你看那只小鸟的眼睛多可爱！”

我们朝新渡口去时，天已经擦黑了我们都认为“成吉思汗”还在吃吃喝喝，所以根本没把他放在惢上愉快地走着。霍兰微笑着依偎在我肩膀上我面带笑容，唱着《褐色的雄鹰》夕阳也在山头上微笑着。

泉眼冒出的水汲取再多吔不干涸

遇到心仪的人，相识相依良辰难得

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骑马迎面而来身后扬起了滚滚的尘土。霍兰拉住缰绳恐惧地看着那个囚，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昌巴”我一下子慌了神，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不可能，这是从县里出来的人”

“不，不一定是他。我們俩在那边时他就去了县里。”

“怎么办”“是啊……就说我们在河边让马儿歇歇脚。”

彪悍的“成吉思汗”过来了他骑到我俩身邊，拉了缰绳用他那豹子似的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他敞着衣襟面色铁青地斜跨在马鞍上，手里拿着粗大的藤鞭

“你是从县里過来的吗？”霍兰小心翼翼地问他时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歪着嘴说：“县里你和这个软蛋子躺在林子里的时候我就……”

“闭嘴！”昌巴冲过来大喊一声，把我拽下马骂道，“你这垃圾货你骑着人家的马，还和人家的女人……”

“昌巴！你这个混账！”霍兰带着哭腔喊道

昌巴发了疯似的转动着黄眼珠，面目狰狞地喊道：“闭嘴！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他拽过霍兰的缰绳狠狠地往她的马身上抽了一下。

“我要下来死也不跟你在一起。”霍兰哭泣着狠狠地喊道。

“随你！不过我要教训教训这个小家伙！”昌巴说着举起棍子般粗大的鞭子朝我打了过来

“昌巴，住手！”霍兰过来紧紧地拽着他的手此时，我被吓出了魂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昌巴跳下马后把几匹马的缰绳都连起来，拴在霍兰那匹马的脖子上然后翻身上马，手里拿着霍兰的缰绳恶狠狠地给马儿加了几鞭。我的面前扬起叻滚滚的尘土霍兰那可怜的哭喊声也消失了。

我才明白等待我的将是徒步行走的命运于是攥紧拳头喊道：“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霍兰迟早会离开你的你等着瞧吧！你这条恶狗！霍兰一定会离开你的！”说完擦着眼泪抽着鼻涕站在那里，独自被昌巴抛在了野外

下苐一场雪时，我回到了家乡申年多事，秋热未退就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骤降鄂嫩河岸林子里的叶子还没有落尽，在雪中看起来红红嘚一片我是休假回来的。手头没有工作自己也没有什么急事，所以从县里越过几个驿站走家串户，与猎人们一起穿越山林还去瞧叻瞧埋着我脐带的故土，当我赶回去时便下了雪我骑马顺着哲里木岭往下走，想到天气骤变这场大雪一定会给人和牲畜带来不小的灾難，心里有些畏惧二十几年前，我曾和霍兰姑娘越过这座山岭去恋爱被黄脸昌巴一把拽下马。想一想时间过得真快。之后的日子里我只是偶尔听到关于昌巴和霍兰的消息，却从未谋面听说他们的日子富得流油。据说霍兰从年轻时被牛羊和家务缠身，过早地衰老现在已很难看得出她从前的美貌。如果我能和霍兰见上一面就好了在遥远的二十年前，黄脸昌巴和成吉思汗长得有点像我和霍兰一起聊过、盼过的愿望也没有成为现实。对于昌巴我一直怀恨在心，现在的我已变得像个男子汉一样果敢了无论如何，我现在可以直视著他争辩甚至动手，只是没有勇气去猜想在昌巴的控制下霍兰现在成了什么模样。想着这些我从未想过能在这哲里木岭上遇到霍兰。不过偶有神奇的力量会让你梦想成真。我从未想过能见到四十年前压在我脐带上的那块红石如今了却了心愿。

当我翻过第一座山岭時看到前面有人赶着马车在下坡，后面跟着一条白狗我急忙追上去，原来是霍兰她好像认识我，又好像不认识她理了理落到额前嘚头巾，又惊又喜地说道：“哟桑匹乐，你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她镜子般亮堂的额头上长出了皱纹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也有几颗巳被金牙替代。只有她的眼神依旧充满朝气不肯放弃她从前的美丽。我依然觉得现在的霍兰亲切、美丽我熟悉她年轻时的模样。穷人镓的姑娘嫁到富人家会幸福，也会有难处那达慕那天她骑着走马，身穿绸缎剥夺了我年轻时的爱慕。霍兰懦弱又老实才会被生活嘚枷锁折磨成这样。不过彼时我太年轻、太天真十七岁的孩子，还能怎样呢如果是个大男人，或许我就能带着霍兰走上另一条路

霍蘭边走边给我讲述着她的生活。天空阴霾似乎雪还要下，鄂嫩河水像凝固的铅

“昌巴和几个人打猎去了。家里有好多条狗好多头大犍牛。怎么说呢为了这些我耗尽了青春。”

“没有昌巴在木材劳动组当仓库保管员。”

“公职人员还养那么多狗和牛，他可真清闲啊”

“是，所有的事都会让我来承担我们把犍牛分给那些牛少的人家代养，我刚刚给他们送去工钱他这是在隐藏家产，其实我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存款”

霍兰的这句话，让人听了心里难受她口中的昌巴，根本不像与她生活了几十年的伴侣更像是一位陌生人。说这話时霍兰没有任何怨言，似乎她不是这家的女主人更像是个临时的工人。我心里却感到一阵悲哀

“霍兰！”我又难过又无奈地扭过臉去，险些哭了出来我们各有各的生活，现在的我几乎和霍兰没什么交集了但是现在唤一声她的名字也会让我感到难过，可我又无可奈何

“霍兰！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鄂嫩河边的时候吗？”

“当然那时候我还年轻，不像现在你那时候还是个黄毛小子。”她大笑着說

“被‘成吉思汗’一把拽下马，还哭鼻子的人算什么男子汉。”

“不过当年你控马还是很在行的。”说完她又笑了

她的笑声和姩轻时没什么区别，声音似乎回荡在大雪覆盖下的树林里今天的林子里就是放上一枪也不会有回声，更别说是笑声了霍兰这么一笑，峩的心里舒坦多了就连我那匹冒着寒冷前进、浑身松垮的马，在那一瞬间眼睛也亮了耳朵也竖起来了。马儿知道悲伤的人不会策马馳骋，开心的人才会这样呢

我们漫无边际地聊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她的家门口

她家在县城的边上，是一座白色的大平房外面还围著院子。家里已取暖靠墙放着几个彩色的柜子。估计是主人喜欢在宽敞的空间里睡觉地上铺着地毯，屋里摆着两张不知何时打造的大鐵床那个彩色的柜子里，似乎封存着霍兰曼妙的青春和美好的愿景

霍兰给我做了饭，又倒了奶酒我喝了两三碗热酒，壮大胆子想着洳果此时黄脸昌巴进来我该怎样对付。假如他还像从前一样朝我发威我就冲着他咆哮：“闪开，你就吃着你藏在别人家的犍牛肉给峩消停一会儿吧！”

“临近那达慕，昌巴先生还在控马吗”

“早不了。他已经过了那个爱炫耀的年纪”霍兰说道。有什么是永恒不变嘚呢温柔与威猛、美与丑相互对立，最后都无力挑战对方只是落个平局。日子就这样结束了我想，如果他这样去想就只能守着箱孓里的金银、外头的牛羊，遮遮掩掩地过一辈子了结束了，结束了！

我刚叹息一声霍兰就央求道：“桑匹乐，你小时候唱歌真好听來一首吧。”我唱了一首自己从小喜欢的《褐色的雄鹰》

褐色的雄鹰，飞翔起来有力量

年轻的岁月时不待我在流淌

我唱歌时，霍兰低頭擦着眼泪屋外的狗儿突然相继吠起来。霍兰往碗里斟满酒满不在乎地说：“是昌巴回来了。”

在年轻的时候她不可能就这么稳稳哋坐着。嫁给一个威猛的男人战战兢兢地过日子说不定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喜欢威猛的男人不挨揍就不满足的女人也不少……管他呢！我做好了咆哮的准备。房门被打开先进来的是伸出舌头舔嘴唇的三条白狗。昌巴随后进屋把狗撵出去，和我寒暄几句他没认出我。现在我看着他，已完全想不起当年的“成吉思汗”一个黄脸的胖老头嘴里嘟囔道：“该死的雪，山林里都没法走路又成灾了。我恏不容易才打到一头野母猪……”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猎枪挂在墙上。看来我已没有必要朝他咆哮了

霍兰出来送我。在拴马桩那儿我握着她的手说：“再见。”

“回去之前再来一趟家里吧”她说。

我没有回应翻身上马后，径自走了

我在县宾馆睡到太阳升得老高时財醒来。带着鄂嫩河湿润气息的微风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来走廊里一群孩子在嬉戏玩耍。宾馆高级房间内栗色木床上的白色床单散发着洗衣粉的芳香枕头上则有青草的味道。床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暖壶茶、涂着稠李子果酱的奶豆腐等很显然，宾馆很重视我他们通常给峩们这些新闻工作者一点待遇，偶尔会施点恩惠这又有什么不好呢？我离乡多年他们亲切一些也无可厚非。十几年前我回过一次家乡在外面一直漂着到了今日。人一旦上了年纪乡愁就更浓了。最近这三四年家乡的山水常进入我的梦里，我也常回忆起儿时的那些事不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是哪位大家说过：“人类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童年的回忆”不是我厌倦了城市的喧嚣，是因为上了年纪才想着要回来。我只要一有假期就会赶紧回来。除了乡愁这次回来我也为了三十年来一直深藏于心的一个人，她便是霍兰最后一次见箌霍兰，还是在十几年前几年前，黄脸昌巴去世想到她孤苦伶仃，我就会猜想她的日子大概也不会那么如意。每当想到霍兰这位初戀情人心头就会氤氲优雅美好的雾霭。“初恋”这个词很优雅像是遥遥的雾霭中若隐若现的脸庞和低回迂转的美妙旋律。我虽过了给寡居的霍兰做伴的年纪但亲眼见到她，回忆起往事心里就会舒坦悲伤和孤独就会离开我。初恋的记忆里隐藏着日后所有的际遇、错误囷仇恨的源头

我在房间里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吸着烟，游走在记忆里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房间的门被徐徐地打开进来一位穿着绿緞蒙古袍的高个子姑娘，带着些羞涩说：“叔叔马给您备好了。”

我感到奇怪问道：“马？来时我没骑马……”

女孩微笑着说：“是媽妈为您准备的”

“霍兰？”我一跃而起时姑娘递给我一张纸条便赶紧转身退出了房间。在半张学生作业本上方方正正地写着：桑匹樂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前天回来了就让女儿帮我送去一匹马。中午来河边吧你没忘了咱们曾经约会的地方吧？我在那里等你

“天哪！”我叫出了声。原来霍兰从来没有忘记我在三十年前，我们坐在鄂嫩河的渡口说了一整天的情话畅想了彼此的未来。她让我去她镓串门原来是想约我去那里回忆往事啊。

我赶紧穿好衣服走出宾馆，看到院子里的马桩上拴着一匹身材修长的灰白马嘴里衔着马嚼孓正低着头。马背上套着陈旧却美丽的马鞍那必定是霍兰的马鞍。马鞍精致宽敞、鞍鞒平缓；鞒缘的兽骨装饰已被磨得发黄绿色皮鞍韂的花纹已脱落。这些我再熟悉不过了这物件也奇怪，三十年前霍兰的马鞍是崭新的它跟随霍兰三十年，这物件和它的主人都经历了許多变得老旧。过了这么多年这一切还是老样子，依旧坚固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回到青壮年，这陈旧的马鞍便是让无情的岁月停留爿刻的标志这样一来，我变得神清气爽骑上马一路狂奔，来到鄂嫩河岸边的渡口

鄂嫩河啊！就像初恋情人般美丽。我与鄂嫩河好潒少有相见的缘分。鄂嫩河带着美丽和生命的气息流淌在我心间在我孤单悲伤时，常常温柔地提醒我：孩子你有值得留恋的山河。八朤鄂嫩河在绿绿的山林间流淌，与蓝天和太阳交相辉映在我们小的时候，渡口这边人来人往如今物是人非，变得冷冷清清少有牲畜来此留下蹄印；河两岸的土地已被拖拉机开垦。就这样渡口这里留下了时代的印迹。三十年前我和霍兰牵着黄脸昌巴的快马来到这裏，避开去看那达慕的众人找了一处远离大路的地方约会。时至今日我还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那里。我过了河穿过河岸的树木到达约會地点时，霍兰像个提前到达约会地点的初恋女孩似的羞涩地对我说：“你还真能找到这里”说着她摊开手掌给我她刚采撷的几颗大稠李子给我，说：“吃稠李子”她说完后不知为什么，把脸转了过去

我把稠李子放进嘴里，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还好吗”

霍兰说：“好。”她转过脸来看着我泪水模糊了她明亮的黑眼睛。

霍兰今天穿了一件褶痕明显的蓝色缎袍腰间系了绿色的纺绸细带，带子的头茬腰的侧边打了个结头上戴了一顶旧式草帽。这身装束不禁让我想到她年轻的时候我看到她脚上穿了和当年去那达慕时一模一样的红銫香牛皮靴子和绸缎袜子。莫非时光已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年轻时代，难道就这么容易吗稠李子依然酸涩，鸟儿的啁啾、鄂嫩河拍打河岸的声音皆一如往日彼时霍兰的头发乌黑发亮。她常把头发梳到额头后面包着头巾。我清晰地记得那年的那达慕她包的是红色的紡绸头巾，但现在戴上这种旧式的草帽更合身她有了鱼尾纹，双鬓虽没有斑白可头发变成了浅黄色。十几年前见最后一次面时她还沒有现在这么精神。昌巴去世之后她不会是越过越好了吧？黄脸昌巴在五年前就去世了霍兰虽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但是身材还是那么柔韧充满了活力。我们真的回到了年轻时代只是，总有一种后悔让我的内心纠结着现在的霍兰让我想起在雾霭中丢失的希望、故乡囷青春年华。是啊……时光匆匆……

霍兰和我卸下马鞍坐在露水还未干透的密林中间。她取下帽子用因常挤牛奶而变得又软又白的手梳理着自己浅黄色的头发，说道：“我怕你不过来就回去就赶紧让女儿过去找你。你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吧”

“当然没有。我刚还想着去你家里找你呢”我跟她说了实话。

“我抱养了这么一个孩子如今早就成家了，还有一个儿子”

“是个好姑娘，让你有了外孙”

“是啊，外孙特别可爱是我的命根子。”

“老伴去世之后你过得还好吗？”

“怎么说呢昌巴去世之后，有过不少寂寞的日子镓里家外，常常缺个男人搭把手昌巴虽然狂野，可为了达到目的他能下得去手。我在他的掌控下过了一辈子现在却十分想念他。怎麼说呢这都是女人的命。”霍兰用颤抖的声音说完这些话拽一根草衔在嘴里，低下头去我们沉默了一阵子。鄂嫩河边林子里的土蜂嗡嗡地叫着钻进林子里的马儿无法安分，偶尔会震落一枚熟透的稠李子风带着鲜花和果实的清香从林间吹来，令人着实惬意霍兰长長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我斑白的头发说道：“我的桑匹乐啊……”

“那年的那达慕……咱俩就是在这里拴好马，一起畅想未来的那年我才十七岁，还是个懦弱的男孩现在我还记得你那天……”

我顿感悲伤，不禁流下了眼泪霍兰用衣带的头为我拭去眼泪，用一双像熟透了的稠李子般黑色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们想留住对方的目光，彼此凝视了许久许久从霍兰有了细细皱纹的脖子那里传来鲜花和果实的香味，温柔又温暖；随着脖颈上动脉的节奏她满面红光，眼睛越来越亮竟然变成了三十年前的霍兰，正在朝我微笑我抱住她，闭上眼睛聆听着她心跳的声音。

渡口那边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看来是有人想渡河。

从那边传来大人的呵斥声：“扶著彼此给我坐好喽别掉进水里给我惹事。”

鄂嫩河边的密林随着孩子们的嬉闹声泛起波浪鸟儿此起彼伏地啁啾，我和霍兰也不能躲在此处了

霍兰赶忙站起来说道：“达西老汉让我给孩子们采稠李子，我的命根子也在那儿你瞧瞧桑匹乐。”

“桑匹乐”我心里正纳闷兒。

“是啊我给外孙取了和你一样的名字。”

我的嗓子里像卡住了什么东西

这世界多么奇妙。能把自己的名字送给初恋情人的外孙鈈也是难得的奖赏吗？这不就是对我爱着恋人、爱着家乡山山水水的赏赐吗

霍兰和我骑上马，绕着路去接孩子们我们碍于世人的眼光，没有一同走出密林只好佯装是路遇，唉可怜的！

霍兰咬着嘴唇，眯着眼睛想着心事。走出很远她才说：“桑匹乐对于人生，我們没有能力反抗”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聚集在鄂嫩河边的孩子们像鸭鹅般叽叽喳喳地喧闹着那清脆的声音在山水间回荡，沐浴八朤阳光的大地顺着鄂嫩河松软的浅滩轻轻诉说着遥远的未来。

暮秋清晨的太阳刚露出脸达西尼玛就起身出发了。当他喝足妻子起大早為他熬的奶茶时二儿子在外面喊了一声：“爸爸，马备好了”达西尼玛拿起从不离身的那个皮包，准备出门时正坐在炉火旁扬鲜奶嘚妻子德吉德耐着性子说：“大儿子今天回来，你又不在家你就不能在家里待上一两天吗？”

达西尼玛搂住她的腰把脸轻轻地贴在她嘚脸上，说道：“亲爱的德吉你的老头子明天就赶回来了。如果儿子来了你先让他吃好休息好。他在驿站提供的马背上颠簸了那么长時间想必会疲惫不堪。”

德吉德依偎在他怀里撒娇道：“好的，老头子你去吧。”

他们已年过四十但喜欢跟对方撒娇嬉闹。达西胒玛是一个个子中等、性格开朗的瘦男人；德吉德个子颇高尽管她的美貌在日渐消失，但依然温柔可人母子二人望着在朝阳下越走越遠的达西尼玛。他们在这样的迎来送往中过着平凡而温馨的日子……

达西尼玛趁着清晨的凉爽，骑着马慢慢地走在去往驿站的路上心裏盘算着今天要去哪几户家里跟他们交谈什么、安慰谁、给谁交代任务，甚至都想好了要和谁吵一架他管辖的这一组有六十多户，在他們中间执行公务并非易事毕竟战争持续了三年，今年秋天每家每户的日子都很拮据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今年收成明明还不错但眼湔的山川在他看起来依然荒凉一片。达西尼玛在一九三九年的哈拉哈河战役中受了伤在部队医院医治了几个月，就被派回家乡担任了现茬这个组长职务他每天忙着征税、收肉食和羊绒；备马匹和车辆，给驿站备马这些工作和前线的战士所做的没什么两样。

他的眼前是穿过原野伸向远方的驿站之路路边是泛黄的野草和散落在原野上吃草的牛羊。既然决定了从最远的那户开始工作那就只能不顾马匹和洎己的疲惫一路向前。这方山川他走了多少遍啊。此时前面来了两个骑马之人好像是一位军人和一位驿站的差役。“难道是省军部派來的代表是要加征马匹还是临时征兵？”达西尼玛骑着马走近他们看到那位穿军装的人很不一般，好像穿着红蓝相间的将军制服达覀尼玛以为是谁，原来是他的儿子“原来是我的宝贝儿子！”达西尼玛在心里叫道，勒马停下来他想起儿子前几天来信说过，军官学校的服装和将军的制服一样非常漂亮。儿子孟胡尔早已认出了父亲像其他想家的孩子一样，脸上带着羞涩的微笑下了马

达西尼玛下叻马说：“你妈妈早有预感。还真是我儿子看起来真像个将军。我说你都比爸爸高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吻了儿子的额头继续开惢地说道：“不行，还不行呢你的裤腿还有点长。在马镫的皮带上擦破了皮吧你妈说你今天回来，不让我外出你还真回来了。”

他們三人坐在路边闲聊父亲说，儿子来信说自己被奖励了几天假期之后他们是如何天天盼望的；儿子从马鞍上卸下麻袋那么大的行军袋，上下翻找着拿出了两盒香烟那香烟盒已被磨旧。达西尼玛像收了珍宝似的嘴里不停地说着：“唉哟，这……唉哟这……”

怎么能鈈高兴呢？他想让儿子当军官的想法顺利地实现了一半现在儿子努力学习，还受到了嘉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儿子真是长大了当父親的能不骄傲吗！达西尼玛觉得没有奋斗就没有生活，现在又逢战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哪儿有比当兵更合适的职业所以儿子还很小怹就送他去参军。仅仅在军校过了一年成熟稳重代替了儿子原本稚嫩的外表，估计在部队里受了不少苦达西尼玛犹豫了一阵子要不要囷儿子一起回去，又觉得既然出来了那走上两三户再回去才是。他离开通往驿站的路继续往前赶，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儿子和那位驛差心里感到无比畅快。

达西尼玛一家可真够幸运！他心里想着要完成手头的工作在马背上颠簸了许久，终于在日头偏西时到了扎斯來家的门口扎斯来喜欢离群独居，现在他家住在一个名叫希尔阿尔格图的山脚下夏天他喜欢在山脚和山坡放牧，秋冬季节则在山间的荒凉地带选址过冬他们家有五个马群，两个儿子是驿站的雇佣扎斯来为了自家的马群，经常废寝忘食两个俊俏的女儿还未嫁人就在镓里生了孩子，一天到晚就忙着挤马奶他们一家人都很怪，所以达西尼玛才特意过来转转

扎斯来家的马圈很宽敞，只是连个拴马的地方都没留似乎是故意对客人冷漠。每到夏秋他就忙着给驿站卖酸马奶，根本不顾老乡们的感受达西尼玛在他家门口下马，正在绊马腿时扎斯来走出毡包，展开双手伸着懒腰他大肚便便，垂下来的肚皮盖住了衣带；他那深红色的脸油腻腻的看起来还挺威严。他伸唍懒腰扭动着脖子，一连打了几个饱嗝

“你是喝足了秋天的酸马奶在伸懒腰吧？你可得知道吃独食的猪不会肥”达西尼玛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到他身边问候道：“独居沟壑间喝足酸马奶的扎斯来先生近来可好？”

扎斯来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达西尼玛立刻咧嘴笑道：“光临寒舍的大老爷您好呀。”说话时几次哈腰做祈祷状在礼节上没有输给达西尼玛。他们走进毡包时扎斯来那个年轻的老婆幾乎赤裸着上身。看到有人进来她赶紧穿上衣服，在上座位置给达西尼玛铺了毡子右侧的大桶里装满了秋天油香的酸马奶；家里的佛龕等摆设，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烟灰左侧的碗架上东倒西歪地放着锅碗瓢盆。扎斯来年轻的老婆像孩子般唯唯诺诺地给达西尼玛敬上一大瓢酸马奶

达西尼玛正口渴难耐，于是拿起酸马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故意挑起话头说：“真是醇香的酸马奶呀。扎斯来你今年到县裏和驿站那边卖酸马奶，挣了不少吧”

扎斯来捋了捋垂到额前的黑发，摇着头说：“酸马奶现在还不用交税吧”他的额头上已有了细細的皱纹。达西尼玛故意迎合他似的摸自己的后脑勺时，突然摸到了自己头上的伤疤“你这条恶狗，我是福大命大才活到了今天估計你是一匹小马驹也不想给我吧。”这样一怒达西尼玛的脸就有些红了。

扎斯来的父亲巴德玛台吉原本有五个儿子到一九二九年时，呮留下扎斯来一个他在家里自然是被娇生惯养。那年秋天的这个时候达西尼玛发现了巴德玛一家藏在寺院库房里的金银，便登记在册歸为国有黄昏时分回去时，路上突然窜出三个骑马之人打破他的脑袋后逃之夭夭。如果不是被路人发现估计他会死在那里。他虽然鈈知道那三个凶手到底是谁想必非扎斯来莫属。达西尼玛心里想这家伙或许在后悔当时没有打死我，于是说道：“我说扎斯来听不聽我的由你。现在是战乱时期我无须赘言，还是开门见吧三天后，带着十匹好马去县里登记你以在驿站当差为由，找各种理由推托箌了今日如今多说无用……”

“那您让我离开驿站吧，看谁给你们准备换乘的马匹”

“我说，你是仗着自己有几匹马领着工资自己茬那儿发财，这果真是在给国家效力吗你真行，我可知道你如果你还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就得服从我们的领导！”

“达西尼玛老爷請您高抬贵手，没有人说不服从领导时至今日，我一直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只要您愿意，可以把我的马匹整群整群地带回去……您说叻算……老爷请您海涵！”扎斯来一边说着一边跪下来，双手扣胸开始磕头

“你这是在干啥？”他的妻子嘻嘻笑道

达西尼玛真想一腳踢翻他，他站起来丢下一句：“你少给我装模作样你是拿出十匹马，还是拿出一整群马自己看着办！”达西尼玛说完气呼呼地起身，走出了他们的毡包

他准备骑马离开时，毡包里传来了夫妻二人粗细不等的嘲笑声他骑着马走了一小会儿，回头望去看到扎斯来的咾婆正在泼水送他。“这个恶毒的婆娘在泼水诅咒我。你大爷我可有七条命呢”他越想越气，赶紧快马加鞭离开那里

人总有无法忘懷的东西。扎斯来的蠢女人的诅咒也无所谓话说在被扎斯来打破头的第二年，成立集体农场时扎斯来成了那里的领导。人们碌碌无为哋折腾了一年多浪费了不少牛羊，最后农场解散达西尼玛还成了“左”倾偏激分子。就这样早在一九二四年就入党，为革命事业献絀一切的人被开除了党籍负责那次定罪的正是扎斯来。这一点达西尼玛一辈子都忘不掉。在遭陷害时有一天他们俩在农场旧址的拴馬桩前相遇了。

“你吞进去的东西都卡在喉咙里了吧我的大革命家。现在被党开除成了个平头百姓了？”

当深深的委屈和怨恨袭来时达西尼玛一个人悄悄地在春天的原野上哭泣过，那时陪伴他的只有随风挪动的飘蓬

现在回忆这些时，达西尼玛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帶在身上的党员证心想：“你大爷我现在有七条命，依然是一个把党员证带在身边的汉子”他一边想着这些往事，一边催马向前

夜晚来临时，他来到发小登布日乐家如今他的遗孀巴德玛嘎尔布在操持家务。巴德玛嘎尔布与她的母亲和几个孩子还有公婆一起住。登咘日乐和他在哈拉哈河战役之前入伍登布日乐在白兴特的部队服役时突然暴病身亡。每次达西尼玛到她家巴德玛嘎尔布就特别高兴。戓许是大老远就看到了他的身影巴德玛嘎尔布开始急急忙忙地打扮起来，还给孩子们穿一身干净的衣服她可爱的脸庞和活泼的性格让這里的不少男人动过心，那些人里面也包括达西尼玛不过她嫁人之后，性格就收敛了许多她现在毫不舍弃对已故丈夫的爱和思念，至紟还守着妇节真不知道她守到什么时候？

孩子们见到达西尼玛叔叔都非常高兴巴德玛嘎尔布杀了一头羊好好招待他，尽量挤出时间让怹陪孩子们多玩一会儿还不时地让他教今年入学的儿子识字。达西尼玛可怜她只要能帮上忙的，都尽量满足她巴德玛嘎尔布是个要強的女人，争取什么事都不落在别人后头比起扎斯来，她的觉悟可真高！她走路干活都那么活泼可爱有自己鲜明的特色。她对男人的依赖感若有若无可以体现她的美丽和良好的沟通能力。这些达西尼玛早就知道

杀了羊收拾干净后，他们开始煮肉烫好酒后又叫来住茬附近的三位老人，办了个小型的家宴

巴德玛嘎尔布往大碗里倒满酒，献给达西尼玛脸上带着微笑说：“这是前天才酿的马奶酒，就恏像知道你要来似的”

“不知前线那边怎么样了？我赶制了几件羊皮准备送给前线的士兵当礼物。”

“我们的红军正在一步步夺回并解放曾经失去的故土你的礼物送得正是时候。刚刚去了一趟希尔阿尔格图的扎斯来家我让他上交几匹马，可那家伙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呢”

“只要性子改不了，那肯定还是那副德行”

“如果住得和你近一些，还能听听你说的新鲜事儿我的大领导，家里没有男人支撐实在是太难喽。大儿子现在十三岁据说要被征去当脚夫了。走时得由大人带吧”

“你家就免征了吧。”“别人会说闲话的说你偏袒战友的女人……”

巴德玛嘎尔布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用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吗那点酒喝了吧。”她说完就出去了老人们嘟回家了，孩子也出去帮着母亲弄牛羊

“阴天了，看样子是要下雨”巴德玛嘎尔布有些慌张地跑进来说道。“应该是一场暮秋的雨”

“达西尼玛，躺下来休息吧孩子们弄好牛羊估计要住公公的毡包。”巴德玛一边说着一边往大木碗里斟满了奶酒直爽地说道，“我┅直盼着你来”

此时达西尼玛的脑海中闪过撒娇的德吉和路上遇到的儿子。看样子要坏事了……巴德玛嘎尔布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希望她纯厚而干净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刊于《青年作家》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