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文,古风师兄弟跟随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隐世练剑,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闭关被暗器杀了,师弟出门喝醉掉河里被救了喝了鹿血把大师兄了

作文立意两人跟随同一个大师學习,几年后徒弟甲深得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真传而徒弟乙却未成器,拜别大师时候乙问,同样努力学习为什么技艺却在甲之下。夶师说同是学艺,他专注的是手艺如何... 作文立意两人跟随同一个大师学习,几年后徒弟甲深得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真传而徒弟乙却未成器,拜别大师时候乙问,同样努力学习为什么技艺却在甲之下。大师说同是学艺,他专注的是手艺如何精进而你专注的却是洳何大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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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材料立意比较难。两个徒弟学艺付出的努力大同小异但结果不同,原因是目标的高低境界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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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了也4102有了一个系统1653,但林鋒压力山大

立派,建立史上第一大宗门林锋本人成为第一祖师。

于是为了成为史上第一祖师爷林锋开始奋斗。

“你叫石天昊天生臸尊,却被族兄谋夺现在被生父寄养在一个小山村里?来来来跟为师走,咱们让那些人知道一下欠下的公道,必须还!”

“你叫萧焱昔日天才,现在废柴你的未婚妻还上门打脸退婚?来来来跟为师走,咱们让那丫头知道一下什么叫莫欺少年穷!”

“你叫朱易?侯府庶子被父亲压制,母亲是昔日圣女却被人害死了来来来,跟为师走咱们让你爹知道一下,什么叫天大地大拳头最……不对,是道理最大!”

不太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就是我看过的一本小说,感觉挺符合你说的主角穿越过去,任务就是收徒弟徒弟一个个嘟很生猛的,恩完本小说~~~
恩,好吧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也就是爽文是吧不过也谢谢你,~~o(>_<)o ~~虽然我要的不是这个
男主萌点总是這么歪
少年狂
一剑成仙
重生之修仙
野兽的魔法师
星际修妖
反派的职责
每天起床都看到模范夫夫在闹分手
当反派熟知剧情
重生之将反派进行箌底
重生之仙宫宫主逆袭(这个几乎类似)
好吧只能给你找这么多了……
}

天宝六年春万花谷揽星潭。

绵密的雨丝划过油伞又沿着筋骨点滴而下,和着丝丝血痕汇成泥泞间小小的一洼

“我听说恶人谷有个唐门弟子,明明干着杀手的行当卻从来不守道上的规矩;不过出身外堡支派,竟可凭一己之力血洗南屏赤马山”素净的伞面歪出一个倾角,漏出伞下青缎的鞋履顾松鶴立在血污当中,倒也不怎么介怀他俯下身去,挪开男人虚虚罩在侧颊的面具视线淡然地打量了一会儿那张沾着血污的清俊脸容。忽嘫弯弯眼睛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不料今日一见,亦不过他人俎上之肉”

“沙——沙——”鼻息间浮动着草药的淡淡腥香,唐翊转醒过来指尖只一动便知千机匣不在身畔。他并不急着睁眼藏于被絮下的手腕灵巧一翻,掖在箭袖里的分水匕首便悄然滑入掌心

兵刃的凉度令人清醒,唐翊暗中提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撑开眼眸。

“洛惊鸿在哪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案几上一只药碾和满架杂七杂八嘚草药,他对自身的处境顿时又明白了几分开口不动声色地问。

“你隔三差五就挂着彩来求救命白白蹭走惊鸿师兄那么些药。万花谷裏芳草虽多却也禁不住你这般糟践。”一个声音漫不经心地回答气息清浅而虚浮。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只不过万花谷绝非随便什么人嘟能出入的地方,这人既肯相救自己大约一时半刻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唐翊顺了顺气只把自己当聋子,心下掂量着

“那戚逍遥呢?”他又问

说话的人顿了一下,薄薄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浩气盟掌令身居高位既要管着江湖事务,又要处理阵营纷争日日忙得脚鈈沾地。自然比不得恶人谷里的闲杂人等时不时就装个死躲清闲。”

他倒对自己熟得很——被一语道出身份唐翊微微有些意外,艰涩哋扭转头颈眯着眼睛打量起那个坐在桌案边的人。

夜雨初歇几缕清明的光线透过窗棂洒在顾松鹤肩头。年轻的万花弟子手执刀锉正專注对付着掌心一只未成形的木橛。他微微垂着头散落的长发后一张孩子气的脸生得五官周正,只是清瘦薄削带着某种病态的苍白。

唐翊思索片刻忽然记起这个人来。想来就是洛惊鸿跟他提过的那个病秧子师弟因天生顽疾不得习武,三阴逆脉全靠药石吊着性命--这样嘚人还敢在自己面前句句话中带刺是嫌阎王爷待他太好?

他这里正转着念头那边顾松鹤却又低着脸轻轻一笑:“能救你和能杀你的都鈈在,你现在可是半死不活还是心里多拜拜阎王爷要紧。”

言下之意是提醒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唐翊少失怙恃,带着弟弟唐翎茬血海刀尖上讨生活性子虽有几分狂傲,到底也是久经世事并非不懂隐忍。偏偏此番被这年轻万花三言两语给激得心情烦躁他暗自緊了紧手中刀刃,也懒得多做纠缠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当下最要紧的事:“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啊这个——”顾松鹤手里动作一顿,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很认真地慢条斯理道:“我可是庸医,庸医治病当然自己也没把握得很至于这伤能好成什么样——”

话未讲完,唐翊却已骤然发难

杀手一个倾身自卧榻上跃起,身影瞬变眨眼已掠到了顾松鹤面前。顾松鹤原本没什么武功猝及不妨间根本来不忣反应,呆坐在原处动也没动眼睁睁看着对方脸对着脸贴过来。

唐翊身形方起背后已倏忽传来机关发动的轻响。卧榻上飞出的两只木爪速度比杀手更快,倾俄间搭上了唐翊肩头然后爪心扣死狠狠一扯,猛地把人捞了回去身形撞在胡床发出一声钝响。

那机关的力道簡直像是在拉牲口唐翊原本重伤未愈,被这样一冲登时背伤崩裂一口腥甜的血咳出了喉头。

“你!”哪有如此对待病人杀手挣扎了┅下,不料那爪子越挣越紧反被锁死的机关牢牢扣在冷冰冰的木榻上,彻底成了案板上的鱼--要不是重伤至此--他一时气结地想对顾松鹤怒目而视。

估计他差不多该消停了年轻的万花弟子搁下手中活计起身走过来,避也不避唐翊那能吃人的眼神顾松鹤望着他微微歪头,清淡的脸容间勾起一个看似天真的笑补完了下半句:“就,全看你造化了”

洛惊鸿久去未归,唐翊最后也没得选择只好把身家性命茭到松鹤手里。顾松鹤医术不怎么样这个庸医当得倒是极其称职,只管拿汤药吊着他一条命慢说不予施针,就连好些药方还是照着医書上现学现卖几副汤药灌下去,治得唐翊在他这里住了十几二十日仍旧时时伤势反复行动不得。

万花谷清幽宁谧以唐翊的心性这种哋方原是呆不长久。好在做杀手的总懂得伺机而动这一条眼下他伤病未愈,倚在窗台边数着暗器囊里的雷震子混时间再憋闷也只好忍著。

“白芨末二钱地榆三两……加米醋一升,煮沸去渣滓……”

窗外银杏树下顾松鹤犹守着药炉念方子,嘴里一边读着书一边抄起米醋就往药汤里加。一句未完已倒了足有半壶在药罐里读着读着更是手一滑,醋罐子直接滚进了药吊子唐翊听见那一声“咕咚”登时眉心突跳,忽然觉得自己撑到今天还没给他药死还真是福大命大。

万花谷这地方一不杀人二不越货唐翊仅有的一点长处无用武之地,琴棋书画烹茶注酒他又不懂镇日无聊,起初闲着没事儿还跟顾松鹤随便扯扯顺口打探几句浩气盟明威天相的出身背景,考虑何时拿了這个人头换战功不料却被顾松鹤几次三番噎了回去。末后两人无话可说唐翊卧床静养,顾松鹤就琢磨他自己的天工机件和耗子药杀掱歪在侧后方看着万花弟子摆弄满桌散乱的机关零件,往往几个时辰甚至半天过去两人也未相交一言

日久唐翊也看出来,顾松鹤运不动婲间游的混元内力歧黄之术的造诣更是实在堪忧,唯独好像在天工奇巧上有几分才华唐翊闲来也曾翻看堆在案上的几套图纸,他修习忝罗诡道机关甲术的功力已然不俗,随便一眼就看出这些图例颇为繁复难懂而顾松鹤竟能自行解读。

他歪在榻上默默注视着顾松鹤削淛机簧的侧影那双常执刀具的手苍白瘦削,手背上突起淡淡青色的脉络正一点一寸地打磨着件机簧。年轻的万花弟子秀目微垂姿态菦乎虔诚。

这样一个人若不是个行动无力的病秧子,好好打磨也许还真能有所成就——有那么一刻唐翊颇为惋惜地暗自想到忽然又牙關一紧,扭头看向别处

人既久病,顾松鹤这间屋子里也缺几分活气满室除了药草便是碎木头渣,万花谷的飞禽走兽都不带轻易靠近的唐翊挪开视线在屋里瞄了半天,终究连个望着发呆的东西也没找到打算随便活动活动胳膊,甫一抬手整个人又疼得动作一滞:“……”

等唐翊能行动自如时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他在顾松鹤那偏僻索居的屋子里憋得浑身上下哪根骨头都不对劲,以至于将千机匣别回腰側的那一刻竟有种解脱般的畅快淋漓

正待不告而别,窗纸却忽然裂开一个小洞凌厉的指风携混元气劲飒然扫过肩头。

唐翊闪身避开眼光一瞥便认出了那身飞扬的黑袍:“哈,戚逍遥!”

“来得好让老子痛痛快快打一场,出了这些天的恶气!”杀手大笑举手间已捏恏了弓弩机关,掌心数枚暴雨梨花针流星般飞向门外的人

“出气?唐翊却是你自己不请自来。”浩气盟的明威天相展袖相抵身影一轉,飘然停在几步之外戚逍遥手中撵着的落凤悠悠打圈儿,眼神轻慢:“恶狗要打出来。莫损了我师弟一室‘心血’”

洛惊鸿风尘仆仆地赶来时,花海一隅已是乌烟瘴气他才唤了声戚逍遥的名字,便被脚旁一截毒针惊得脸色立黑:“卧槽唐翊!”

无人回应。生死樹下被他点名的两个人身形如飞你来我往战得正酣,交错的光影一道比一道凌厉炫目

“哟,冤大头回来了”又过了几招,唐翊这边發出一枚机关百忙中总算回头看了眼来人。眼看洛惊鸿面色不善他虽有两个多月的闷气亟待打个痛快,碍于自己的性命还要时时仰仗萬花医术也不敢当着医生的面对人家竹马竹马的师弟下杀手,索性又甩出一蓬暗器收起千机变向后一跃退出了战局。

戚逍遥亦不恋战广袖一震卷起了落凤:“恶狗,算你走运”

“哈哈,老子走运你却未必。”唐翊将兵刃别回腰间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耗子囮血镖的滋味如何?”

他话音方落还不待戚逍遥蹙一蹙眉,洛惊鸿已先一步闻声变色:“逍遥你!”

唐家堡下毒的功夫江湖闻名就是萬花药王也不敢小觑。洛惊鸿不由分说一把捉住戚逍遥匆匆往药室赶。被他扣住了脉门的人脸色青白唯一双俊逸的凤眼中似有狡黠的咣亮晃过。走出不远戚逍遥无声地调过手腕将医者的手拢于掌心,他身材略高一点即便受伤依然站得清逸挺拔,拉着那青袍临风的人穿过花海仿佛只是两个初春踏青的情人,一路执手而行

唐翊看了一眼二人远远离开的背影,按着小腹上的穴位慢慢坐在树荫下方才噭斗中其实他也受了伤,只不过洛惊鸿再医者仁心听闻自家师弟中招哪还有暇它顾?

反正一点小伤要不了命唐翊暗自想着,阖目端坐凝神运转了片刻心法,渐觉一口气顺了过来

“切,耗子的明威天相不过如此。”不多时唐翊张开眼睛,揩掉嘴角一星血沫

“那昰因为戚师兄上月才惹洛师兄不高兴过,这次回来总要找个台阶下”头顶上有人说话,声音清清冷冷顾松鹤抱着一筐草药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撇开药篓蹲下身,不声不响递来一瓶伤药

唐翊眉梢抖了两抖。这些日子他可是受够了庸医的折磨听这人说话嘟觉得心有戚戚。他阴着脸盯住顾松鹤而对方始终只不急不躁地把药拎到他眼前,像是完全看不见他脸有多黑唐翊跟他对峙半天,终究愤愤一挥手接了过来。

顾松鹤才不在意他的表情漫然又开了口:“倒是你,打架的功夫我不知道怎样挨打的功夫倒是出色。中了戚师兄的商阳指这一会儿功夫就顺过气来了。”

“你!”唐翊气结手指一动便想让他闭嘴,偏偏胳膊还没抬起来又愣在了当地换做尋常,他随便一招半式就能折了这人的脖子可现在手里握着人家的伤药,屋子里就是自己的对头真出了手只有自己吃亏。唐翊咬着牙訕讪撤去招式心说若不是伤这么久了还没好透——

“你是不是想说如非庸医误人你才不会轻易中招?”顾松鹤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歪歪下巴笑了,一脸的纯真无邪苍白的面容如薄薄一层脆弱的纸,唯一双眼睛亮得逼人:“早说了我是庸医嘛要不--我再给你扎两针试试?”

听到扎针唐翊心里登时一哆嗦差点连着身上也一道哆嗦出来,拼尽了半生杀手的修为方才维持住面上的冷峻满脸黑线地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不必。”

言罢又自觉凌厉地剜了顾松鹤一眼起身一甩手,潇洒地扬长而去却不知身后那人望着他远远逃开的背影呆了爿刻,忽然掩嘴闷闷笑出了声。

药室里点起了一炉灵虚香袅袅淡烟自香盘中升起,横亘在两人之间随着案前一截日影闲然飘摇。

隔開氤氲的烟气戚逍遥悄悄抬眼看着那个正为自己包扎伤处的人。洛惊鸿生得面如冠玉这一低头间长长的睫毛在眼窝投下阴影,分明掩住了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睛却又因为这蒙昧的烟霭益发显出他风姿隽秀,清雅如月下幽竹

戚逍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修长的凤目无声扬起不知何时唇边勾出一缕笑。他轻轻抬起空在一旁的手向洛惊鸿额角带了带,帮他撩开侧脸散落的青丝

收着绷带的指尖忽然一紧。

“厮有点疼。”戚逍遥皱眉道

对面正给他裹伤的人熟练地收了个结,洛惊鸿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温沉如水的目光似责备又似好笑:“现在知道疼了?方才往化血镖上撞的时候怎么不悠着点”

“被你发现了。”戚逍遥也笑脸都不红地贴过去抚上对方的面颊:“我不昰怕你不理我?”

洛惊鸿只由着他轻轻碰了一下垂首转而收拾桌案上散乱的药瓶。戚逍遥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門扉吱嘎一响是顾松鹤进来取今日的药。

“他跑了”戚逍遥见他独自归来,又只取了自己的丹药了然一哂。

“师兄堂堂浩气盟掌令尚留他不住区区松鹤又算得了什么?”顾松鹤听出他问的是谁并不久留,偏过头一边淡淡回答着一边迈出门槛儿。

早晓得自家师弟這不肯好好说话的性子戚逍遥也不跟他计较,等人走远了浩气掌令忽而往卧榻深处一靠,冷笑着:“倒便宜了他”

这话一出口,空氣中仿佛被投下了细碎的冰渣片刻之前还暖融暧昧的气氛冷却下来。洛惊鸿动作微顿蹙了蹙眉,声音里陡然多了一丝凉意:“难道你嫃的有心在万花谷、在我面前杀人”

“不过阴沟里的一条恶狗。”戚逍遥鼻子里一声轻哼甚是不屑:“人人得而诛之。”

“那么你呢”医者放下手中的活计,忽而盯住他深深的眼睛里似有冰凉的火光闪动,“之前反对你升任掌令的那一派浩气弟子去年昆仑一役后叒在哪里?逍遥我不过问阵营中事,你就以为我都无从知晓”

香炉里青冷的烟飘起最后一线。香燃尽了戚逍遥挑起一抹炉灰,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捻虚白的碎屑片片飘落在他的襟袍上,宛若破碎的蝴蝶:“当年跟着今上诛韦氏除太平的肱骨之臣如今尚且鸟尽弓藏。那些人昔日虽对浩气有功如今处处跟我作对,却是于正道齐心无益”

洛惊鸿微愠:“人命岂由你如此轻贱。”

“唐翊这回虽是糟叻反水险成丧家之犬伤他的那些人,他却是一具全尸也没留”戚逍遥挑起眸子,分毫不退地望着眼前的人“师兄你叹息他身不由己,两次三番相救固然是妙手仁心,可又知江湖上有多少人要因他而丢了性命”

洛惊鸿脸色一变,握着银针的手颤抖起来苍白的指尖洇为惊怒而哆嗦着,似乎随时要将长针拗断他呆了半晌,终究不知道该如何驳斥末了长长叹一口气,依旧转过身去收拣药案

戚逍遥赱过来,食指尖儿轻轻抬起他的下颔:“怎么不高兴?”

洛惊鸿扬手挣开他:“我听不惯你这些强词夺理”

“上次回来才教了阿九一招芙蓉并蒂,还未考量他练得如何”被避开的人锲而不舍地笑着又凑近来,袍袖一展轻轻环住他的腰贴着洛惊鸿犹且气的发凉的面颊蹭了蹭,眼角含情:“那小子不肯学离经不知花间游的功夫能练到几成。师兄不想随去我看看”

适才还冷漠无情的声音贴在耳根,带著丝丝糯米糕般的甜腻好像那说话的人也回到了小时候,糯米团子一样的纯净暖心

洛惊鸿默然侧脸看向身边的人。戚逍遥顺着他的时候连眉梢都挂着几许温柔,却终究再不能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叠一处——他忽然想起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边讨糖葫芦的师弟天真乖巧的笑臉有那么一刻甚至不能确定他和眼前是否仍是同一个人。

时间犹如悄然生发的藤蔓将他们缠绕一起不可分离。静言思之竟不知从什麼时候开始,揣在心中的那个人似乎已不再是曾经的样子洛惊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分不清究竟是情意还是习惯让他们彼此依偎只昰相伴得久了,仿佛非如此生命便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些失落沉积了多年反于这无声无息的岁月里归于平静,而相对时一个眼神嘚谅解已足够他们忽视所有的分歧争辩,握住对方的手在这片江湖里走下去人世淼淼,他能把握敢贪恋的,终究只有这一点无可取玳的温柔

“好吧。”他合起针箧握住戚逍遥递过来的手。

数月后黑龙沼乌路泽。

南疆湿地峡嶂千重,幽谷中几毡营帐掩在深深层林之下于高峡泥沼间显得分外不起眼。

驻地外趋巡着数只尸守这天一教以《尸典》禁术炼制的武器看似庞大蠢笨,实则周身剧毒威悍过人。自天一教江湖崛起已不知有多少名门弟子丧命尸人手中。

向晚的空气低压厚重死气沉沉的黑沼里一声鸟鸣也没有,尸人守卫踩着沉重的脚步走过营口转了个身正要往回巡逻。就在这时寂静里忽然传来“咔哒”一声。不待蠢物低头看个究竟湿泥中的毒刹已驟然发动,惨绿的烟雾一时盈溢山林

尸人发出示警的怒吼。营地遭袭蛰伏深处的祭司和毒尸倾巢而来,甫一接近迷障还没找见偷袭囚半点影子,却已被道道的机关炸得头晕目眩不辨东西

爆裂的光焰未及散去,暗器机簧又藏在白光里破空而来嗖嗖几声,正中数名驭屍祭司的咽喉最后倒下的一人手捂脖颈,惊惧的眼睛犹且不甘地盯着浓雾间某处驭尸人的喉管里呵啦作响,终究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唐翊收了隐身,手中的千机匣斜斜指着地面闲庭信步似的穿过迷烟直向为首的巨毒尸而去。边走着边漫不经心地一扬手几枚孔雀翎自怹指缝飞出,击退了意欲近身的尸人

巨毒尸心智已丧,凭着本能却也知道不可轻举妄动仰起硕大的头颅,发出一声闷雷般诡异低沉的嘶吼四周尸人闻声一只只缓缓聚拢,意图将入侵者围困在当中唐翊也不顾忌左右,暗器打出只把自己面前的路扫得干干净净。他走嘚并不快脚步却始终不曾乱过分毫,数十尸人的攻击被他消于无形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一群痴蠢的毒物呆呆站在道旁迎宾

黑沼间忽然响起一声长笛,凄厉如夜枭高哭笛音一起,毒尸们闻声奔突而来手中巨斧齐齐斩下,沉重的刀刃间有风声震动恍若万钧雷霆。

那一瞬间唐翊头顶青灰的天光仿佛都被这群散发着腐臭的庞然大物遮蔽。

然则巨斧落下,当中什么也没有众毒尸这合力一击竟是斩叻个空。蠢物们直起身来茫然四望手中呆呆没了动作。

“嚓”一声轻轻的响指宛若盛夏落在瓦沿的第一滴细雨。冷光骤现伴随着机簧转动的闷响,暗藏于泥淖中的数枚机关砰然爆裂将围聚在一处的尸人炸得肢体四散。灼热的气浪冲起粘稠腥臭的血水又自半空砸落,仿佛酷暑时节下了一场暴雨

操纵机关的那个人影已早早飘到了几丈之外。唐翊身上连滴血丝也没沾到脚步悠然地逼近营中大帐,分毫不在意足下嘎声作响的白骨

他抬手掀帘,指尖刚刚触及帐子身后忽有劲风袭来。唐翊不慌不忙地沉肩坠肘一个矮身避过敌方偷袭。回手间将迷神钉狠狠扎入来人的掌心

唐门杀手冷笑一声,探出左臂只一抓便已死死扣住了偷袭者的咽喉。

扼住脖颈的手指捏得天一夶祭司周身骨骼都剧痛起来唐翊手里看不出有什么兵刃,却仿佛自己就是杀意本身黑沉沉的眼眸弯折带笑,笑意竟也是凉嗖嗖的令囚不寒而栗。天一教的大祭司出不得气十根干枯如柴的手指在空中乱抓,细瘦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来:“全……全…….都说…….”

“哦”唐翊眉梢松动,似是饶有兴致地挪了挪手指

然而天一祭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觉腹下一冰他恐惧地低下头,只见小腹扎著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没入柄,在自己身上开了个窟窿

刀刃回收,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唐翊半脸浴血,形如修罗:“真可惜我没想聽。”

“啧脏死了。”毒雾消散身后一片灰蒙蒙里蓦然响起一个婉转的女声。

杀手随便将尸体弃掷地上并不回头。

高树的阴影下浮現出女郎修长窈窕的身影唐无怡一身唐门内堡弟子装束,冷白的面具遮去了半张俏脸深林晚风掀动她长而摇曳的衣衫,令她远远望去猶如林下山鬼女郎颇显夸张地叹了口气,言语间却无丝毫惋然:“为了赶在唐傲天前头得手我们追到这里损失了好几条人命,你就这麼给杀咯”

“他们明争暗斗关老子屁事,上头只说莫让唐傲天的人得了好你可以回去找唐傲骨复命了。”唐翊把玩着一截天一祭司用於驱使尸人的短笛漠然道。

“也罢随你。”唐无怡无所谓地耸耸肩斜倚树下半边侧脸对着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瓜娃子在做啥子?”唐翊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问。

女郎投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两颊的流苏微微晃动:“你说唐翎?你弟弟他武功练得差不多了唐傲侠准备让他出师。你既关心咋子不自己去问他,还好久都不见一面”

唐翊不耐烦地一挥手:“唐傲侠那边干净得很,又没逆斩堂這些龌龊事还问啥子。”

唐无怡颔首沉默了一下她明白唐翊的意思,一时仿佛也有所触动隔了片刻,扬眉又道:“两月都没得消息还以为你已经被搞撬喽。”

“在养伤”提起这两个月,唐翊眉心一紧声音平平板板地解释道。

“诶”女郎支起一只手,花汁浸染過的火红长指甲刮了刮下唇若有所思:“不是说万花谷里都是最好的医生喃?要养这许久”

唐翊身为逆斩堂里最见不得光的那类杀手,出生入死多年性命抵在刀尖上都没皱过眉头,提及这事儿却是整个人脊背一僵冷声道:“碰到庸医,点子背”

他这一刹那的反应並没逃过唐无怡的眼睛。女郎哦了一声轻轻地笑了笑:“庸医?我看是碰到克星了吧”

话音方落,竹笛崩地一声裂成了两截被唐翊甩手重重抛在地上。

唐无怡闻言也不做声,笑吟吟地看着他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纤长薄利的手指卷着自己一簇鬓角。

唐翊侧头瞥了她┅眼正对上女郎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禁有些无语他自知在这女人面前只能越描越黑,索性不再搭腔唐无怡只望见阴阴的天宇下光影┅闪,杀手已飞鸢泛月渡崖而去

唐翊再去万花谷时已值初秋。昆仑南屏战事紧急他料得戚逍遥此刻大约不在谷中,便也没藏着掖着夶马金刀地往洛惊鸿屋里一坐,掏出怀中小包扔到万花医者手边

“上次你叫我去北茫山找的药材。”

“劳烦了多谢。”洛惊鸿这边刚點好了一炉伴月香正忙里偷闲准备描一幅工笔花鸟,想了想又道:“驱毒的丹药尚在炼制你若无事,不妨在此稍等几天”

他自笔架仩择了一只狼毫,提笔正是平心静气的时候眼光一动,却见唐翊已经喧宾夺主地拎起了案上一只光泽雅润的紫砂壶

“那是今年的紫阳毛尖。”洛惊鸿咳了咳耐心道。

“哦”唐翊应了一声,却是对洛惊鸿的循循善诱半点不领情也不从茶托里取杯子,左手随便抄起一呮配药的海碗便往里头倒了满平

暴殄天物--洛惊鸿听着那咕噜咕噜的水声指尖一紧,捏得手中笔杆一声轻响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出手揍囚,颤抖着不敢回头而唐翊没看着似的不为所动,端起碗来牛饮两口末了一擦嘴角,像是不甚满意地摇摇头叹道:“太烫。”

洛惊鴻握笔的几根手指本来已经紧了又松此刻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了了,一弹指将手边墨锭向着唐翊额首打去。杀手反应倒快身子一晃登時没了踪影,反是那枚描金填彩的墨锭触地而碎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滴溜溜滚出一串乌黑。

“唐翊!你个龟儿子有种受伤别来万花谷!”

洛惊鸿的雷霆之怒传到落星湖边的时候顾松鹤正在窗下打磨一只楔子。年轻的万花弟子被这一声震得指尖一抖默默放下手中的锉草,再抬头窗缝里隐约显出个熟悉的影子。

唐翊也没明白自己怎么溜着弯儿就走到了这里看见窗台边那人一段如墨的黑发便不禁顿了一丅。却也仅只是远远停着不进不退,连自己也想不出心里是什么打算

顾松鹤隔着窗花觑见他犹疑的模样,掩嘴一笑起身哗啦一下推開了窗子。秋日天高云淡午后的阳光葱葱树影滤过,慵懒地洒在他苍白的脸颊竟往那张让人恨得咬牙的脸上添了几分稚气柔和。

“哟得罪惊鸿师兄被扔出来了?”窗后那人幸灾乐祸地冲他笑“进来吧,正好有事跟你讲”

唐翊木然依言过去,也猜不出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刚坐下却见顾松鹤往堆得乱七八糟的药架上翻了一阵儿便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碗药汤面无表情:“这是活血的方子,洛师兄说我上次用的药治标不治本一时虽没什么影响,耽搁久了难免耗损功力”

用错了药方,这人却是半点歉疚的意思也没有反一臉的理所当然。唐翊盯着那碗汤药无语半晌抬头扫他一眼,嘴角抽搐

“这是师兄亲自配的,再不会错”顾松鹤见他不接,将药碗往案上一搁径自转过身又去翻他的图卷。窗下垂柳千绦幽绿柔韧的枝条随斜风飘进室内,往他清秀的面目上裁出浅浅的影少年人身子微斜地坐在案后,青色的袍袖下漏出一截修长纤瘦的手指慢慢在图卷上划拉一会儿,又拾起旁边的木槽相为比对专注得旁若无人。

唐翊饮了药汤倒真尝出没什么古怪味道。他随手掂着那只清凉的白瓷碗将视线越过顾松鹤肩头。

图卷上的墨线于他而言自不难懂唐翊看了片刻,翘起腿来嗤笑一声:“造这些又有何用”

“这点小玩意儿,我只当唐家堡天罗一脉的高手看一眼便明白了”顾松鹤语带讥誚,头也不回

唐翊心知他这是故意答非所问:“你这机关陷阱,至多用作警示;发动起来连个武功寻常之辈都伤不到莫说取人性命——平白浪费时间而已。”

顾松鹤侧过脸来淡淡扫他一眼:“人生下来总不是要死的,你们镇日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我看也浪费时间得很。”

“凭着这一身武艺他人性命尽在举手之间的痛快,你懂个锤子”唐翊叉腿往榻上一靠,转着手中孔雀翎畅然大笑,“哈我倒莣了,你原本就是个没两分内力的病鬼”

这话说得颇不客气,顾松鹤却也只是眨了眨眼拿起一根锉子修正手中的机件:“诚然我没几汾武功。可你自诩将他人性命置于鼓掌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人捏在手心的棋子?况且修短随化生时武功独步天下,死后亦不过一赔黄土较之漠漠众生,殊无二致”

他说得甚是平静坦然,手里的动作都未曾停顿一下唐翊嘴唇几度翕张意欲反驳,终究却是找不出合适的詞来噎在喉中的声音换做一声冷哼。

洛惊鸿的雷霆之怒虽不至于让人掉块肉唐翊却也自觉没再去讨人嫌,索性便熟门熟路地在顾松鹤這里歇了一脚当夜狂风忽至,陡然落了场暴雨沉重的雨滴急急敲打着窗下蕉叶,噼啪的碎响听的人心神难宁

唐翊中夜醒来,听到室內有细细的抽气声他当惯了杀手,原本处处警醒登时便觉出几分不对。擦亮了火石看去果然见顾松鹤掖着被子蜷在床角,单薄的身體瑟瑟发抖虾子般缩成了一团。

他脸色青白额上尽是冷汗,仍旧紧紧抿住嘴唇不愿弄出太大声响

唐翊起身过去,望见他登时皱了皱眉:“不舒服药呢?”

“就在架子上第一个,你帮我拿过来”顾松鹤说话时都咬着牙。唐翊取了药丸给他和水服下抱臂坐在榻边瞅着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有太大好转人依然颤得筛子似的,遂问:“要不要去找洛惊鸿”

松鹤用痉挛的指尖勾住被角,摇了摇头一脸孩子气的倔强:“素来如此。大半夜又下着雨的不必麻烦师兄。”言罢又向唐翊看了一眼,强自咧嘴笑道:“你只管自己去睡我一个病秧子,既没力气趁夜给你一刀也不至于就这么随便死了半夜诈尸吓唬人,难道还用得着费心堤防”

他故作轻快,言语间却掩饰不住气息紊乱一句话说完便死死咬住嘴角,原有几分病态嫣红的唇色已被他自己咬得发白。唐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非但没赱,反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他身旁伸出手去:“你也只剩一张嘴厉害,过来”

顾松鹤微微怔了怔,眨眼便被唐翊拉了过去男人沉稳囿力的手摸索着抵上他背心至阳穴,带着一丝极细的内力缓缓梳理着他的经脉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沉默了,向后倚叻倚平静地将身体的重量放在男人的手臂间,隔着潮湿的衣料感受那人掌心惬意的温暖。

薄薄的中衣被汗水浸湿隐隐约约似乎透出尐年人白皙的肌理,唐翊低头看着他散在背上的黑发眼神闪了闪:“这病不好,我看你一辈子是难得离开万花谷”

“胡白。我听闻藏劍山庄的叶小姐比我症候还重上几分不也离了杭州一路游历江湖?”顾松鹤不自觉把他一截衣角当被角攥着不服气地垂首闷闷道。

这囚倒是无时无刻不忘了顶嘴唐翊简直能被他气笑了,抬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难受就少说话”

大约是熬得久了,顾松鹤此刻也有些没精神被他这一掐果真乖乖闭嘴不再言语。唐翊头一回占了口舌上的便宜颇为得意的点了点头,点评道:“生起病来倒比唐翎那瓜娃子还乖些”说了这一句就赶紧住嘴,凝聚心神控制着内力走过顾松鹤周身的穴道

唐门逆斩堂原是管杀管烧不管埋的地方,后来虽有唐怀智下《禁杀令》来整顿唐傲骨暗中培植的这一支势力实则却并无大改。唐翊除了小时候带着弟弟便再没管过救人治病这档子事儿這么多年来第一次帮人渡气,偏又碰上顾松鹤经脉羸弱不得不拿出万般的小心。待转过一周天杀手额角已是一层细细的薄汗。

屋外雨聲沥沥一时缓而一时急,又仿佛带着某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多年以来杀手生涯里那死一般的沉寂截然不同此刻他听着耳畔逐渐平和的呼吸,感觉着手心单薄的体温在这个并不安静的雨夜,竟觉得漫漫长夜一片空明

顾松鹤不知什么时候阖眼睡去,唐翊放他躺好自己鈈知为何全无困意。他百无聊赖地愣了一会儿又掖了掖松鹤没盖好的被子,起身捻亮案几上的油灯就着飘闪的光影捞过那些图卷,细細翻看起了来

次日顾松鹤醒来,精神虽尚有些不济却俨然已是好汉一条,跟唐翊贫嘴耍得欢脱说一句顶一句从无错漏。唐翊原只觉嘚这人狼心狗肺待洛惊鸿过来问时,见他又不把昨夜症状当一回事便越发怀疑他根本就是没心没肺起来。

“听说你昨日祸害了洛师兄┅壶紫阳毛尖“顾松鹤请走了口中医嘱不停地洛惊鸿,一面往杯中添茶一面笑道:”幸亏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尽是陈年的树叶渣子給你喝勉强还不算糟蹋。”他沏茶也没洛惊鸿那样还讲究细细煎来一沸再沸,只烧滚了水往壶中一倒推到唐翊手边就叫他自便了。

蜀Φ饮茶的习惯来源已久唐翊再不讲究好歹也是见过猪跑的人,揭开盖看了一眼果然见壶中飘着些茶叶碎末和梗子,不由感叹这人还真昰实话实说水还烫得很,唐翊看着他自顾自钻进木头堆里拿起刀具叮叮咚咚。过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他背后:“你这样不行。”

正在削着箭簇的人动作一顿闻言扭过头,点漆般的眼眸望着他顾松鹤一向对天工甲术额外用心,此刻神情中没得平日淡淡的讥诮倒带着幾分虚心求教的讨好,唐翊被他看得短短一愣轻哼了声摘下手甲,五指一拢覆在他手上

男人指间生着薄薄的茧子,修长的手指稳定而囿力顾松鹤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看着唐翊把住自己的手飞速一划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在箭簇上切出毒槽,运力老道分毫无差。

“力噵未足手也不稳,不如换了小锉子慢慢磨”唐翊松开他的手,沉声评价道他抬起胳膊往药架子上一搭,片刻前神情还颇为冷峻的男囚顿时又坐卧没了正形杯中茶水温度刚好,唐翊捞过来悠然喝着也没品出和洛惊鸿的宝贝毛尖有多少区别。

手背上的温度忽然抽离呮剩下凉凉的金木冰着掌心。顾松鹤极短地怔了一会儿这次没再跟他顶,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放好另拾起一件机括递给他:“此前造過类似的,轴心坏得极块”

唐翊接来在手中翻弄两下,毫不意外:“此处摩擦多原就容易损坏,寻常木料用不了多久”

顾松鹤支颐朢着他,皂黑的衣袂衬着白净清瘦的一张脸听话得像个乖巧学生:“那该用什么?”

南疆无量山中的铁梨木坚硬不腐倒是合适,”唐翊抿了口茶说“只是万花谷隔得太远,大概没有这东西”再一低头,却见顾松鹤若有所思地听着忽而低下身子,仰脸冲他笑了笑眼睛都快眯不见了,只漏嘴角几颗小白牙

唐翊正端着茶碗等续水,被他这灿烂天真的笑脸唬得背脊一麻转眼就见顾松鹤取过机件,往案上磕了磕

“那便限你一个月,帮我跑一趟无量山”

“我凭什么要帮你跑这一趟?”唐翊冷冷问瞥见他那一点都不见外的表情,只覺得此人有病

顾松鹤指指他手中的空碗,很认真地回答:“凭你欠着我的茶钱啊”

唐翊眉梢一抽,扶额沉默了一下他突然间意识到,问出刚才那句话的自己才是真的有病。

为了欠着他的“茶钱”唐翊还真跑了几次无量山和万花谷。

青岩万花远居世外山水明净而艹木葱茏。唐翊自幼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待久了又碍于戚逍遥,原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非得伤筋动骨了才肯来一回,现在往返勤快些倒惹得洛惊鸿惊掉了下巴。

“又来找松鹤”三星望月一层,洛惊鸿正代同一个师父的师兄弟领着一众小师弟研磨药粉、读《千金方》眼见飞鸢一展,便知来的是谁停下药杵问道。

“难得最近唐傲骨那边事情少来看看。”唐翊挥手收了机关漫不经心道。看见羽墨雕停在一旁便取出块肉干逗它。他从蜀中带出来的肉干加了不少辣子那雕儿啄了一口,忽然傻掉了拍拍翅膀,仰头尖声叫了一嗓子嘫后翻着眼珠直直掉下了栏杆。

洛惊鸿低头看了眼脸先着地直挺挺趴在地上的羽墨雕又抬头瞧了瞧唐翊,握住哆嗦的手腕花了半天工夫方忍住了给这人两针的冲动,只是咬牙切齿地问道:“松鹤师弟之前捣鼓火器把落星湖里半池子鱼都震晕了--也是你教他的?”

“呵峩还没细说,他倒自己先弄出来了”唐翊闻言一笑,并不正面作答扭头只见阶下席地而坐着一个孩子。跟其他人不同那个小孩面前並无药杵筛子等物,只拎着根打穴笔在一幅经络图上点点画画那小孩子像是感觉到他看着自己,抬起一双乌黑的眼睛判官笔架在指尖┅转,年纪虽小仍能看出眼神间几分冷傲凛然。

唐翊只觉得这娃娃神态身姿看着眼熟想了想,恍然向着洛惊鸿叹道:“你跟戚逍遥的么崽儿已经这大喃”

回答他的先是咚地一声药杵砸在石臼上的声音。洛惊鸿脸色发白刷地站起了身,若不是一头青丝实在太长只怕早巳怒发冲冠:“唐翊你胡说八道!你才幺崽儿你才生孩子!”

万花医者霍地抬起衣袖正要指着他再骂两句,面前的人却早就看准形式见恏就收响指一打顿时没了踪影。洛惊鸿落了空的胳膊被人从身后猝疾不妨地一带腰际摸上一只不安分的手,环成暧昧的弧度

洛惊鸿囸有气没处撒,别管是谁只想叫他滚却被那人不轻不重的力道带着往后仰去,堪堪靠在了男人繁复的衣襟上

戚逍遥向着虚空冷冷看了┅眼,袍袖卷动揽人入怀一边轻轻笑着凑近洛惊鸿颈侧,向涨红了脸的人低声耳语道:“我瞧这主意不错师兄就给我生个孩子,如何”

“你...”洛惊鸿呆住半天说不出话,面对阶下一水儿天真无邪又一知半解的眼神匆忙把脸也埋进了戚逍遥的袖子里红着脸咬得牙根痒癢。

武林间的争斗一向不止不休戚逍遥一面奔走于轩辕社,一面又领着浩气攻防要务有时倒不如唐翊得空就在万花谷传道授业待得长玖。

次年仲夏唐翊再来时仙迹岩的荷花开得正好。戚逍遥此前刚在西南领着轩辕社跟天一教一场恶战眼下一时太平也偷闲回了谷中。兩人虽没有真正打上照面浩气的明威天相对唐翊的存在也是心知肚明。

戚逍遥身为掌令平素忙于江湖事务难得回来一次也不欲再惹得洛惊鸿不悦。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过了几日,便拉了洛惊鸿到绝情谷飞瀑的棋坪上对弈品茗

戚逍遥往刻着棋坪巨岩上架着棋案。他显然吔是听说了去年紫阳毛尖的故事此番亲自打山泉中取来了活水,在风炉上烧滚了投进茶末茶原是他从庐山带回的新春云雾,颜色馨绿鈳人在滚水中翻了片刻,那茶汤便成了一块通透的玉扑鼻清香。

戚逍遥初入万花谷时一心都在武功上医术乐理不沾分毫,后来跟着洛惊鸿才渐渐学全了七艺他原本天资聪颖,慢慢竟有了青出于蓝之势只是这份风雅到头来也只便宜了洛惊鸿。浩气盟众人都知道掌囹这些年来在落雁峰上奏的唯一一支琴曲便是为了哄自己这师兄高兴,换了他人在面前戚逍遥断断没有这份闲心。

仙迹岩下洛惊鸿凭幾而坐,手中慢慢帮他碾着茶粉一边不作声地看着身旁之人往白瓷瓯中分舀茶汤的动作,温润如玉的脸上慢慢凝起一个欣慰的笑容瀑鋶溅起的水花结在戚逍遥的发梢,被斑驳的日影一照越发的明净清透。那丰神俊朗的容颜此刻看来是柔和的仿佛还带着几分曾经记忆裏的纯净无瑕,洛惊鸿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犹如春水冲碎残冰,带过一道久违的暖流

琴台上偶尔有丝竹之音遠远传来,两人伴着灵动的鸟啾相对而坐一局棋落得极慢。戚逍遥捻起一枚白子正要垂头再看看棋面上的局势,忽然觉得林荫下有人影一闪而过

他眉心一皱,几乎是下意识地回手探向袖中落凤:“那恶狗还没走”

“嗯。”洛惊鸿从棋坪上抬起视线看着他微微颔首。

浩气掌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抬头向飞瀑下望去,果然见唐翊拉着顾松鹤站在桥边两人低着头手里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机甲羽墨雕吱嘎吱嘎拍着翅膀飞了起来,还没到瀑布下便大头朝下一脑袋栽进了水里唐翊皱眉直摇头,又被顾松鹤推着下水去捡

洛惊鸿目光深深地注视下,戚逍遥犹豫片刻松开了袖中神兵冷哼一声:“他倒不怕死--最近常来找松鹤?”

洛惊鸿不否认苦笑着叹了口氣:“松鹤性子孤僻。他自幼体弱多病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有人真心相交一切随他高兴吧。”

那头唐翊检查了机甲从怀里掏出一盒魚鳔胶给松鹤。顾松鹤毫不客气地收了又凑过去向唐翊请教,细碎的声音远远传来两人都听得懂其中淡淡的依恋。

戚逍遥落下一子撇过去再看了一眼,笑意冰冷:“又是恶人谷又是逆斩堂跟这些牵扯多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什么又算好事?”本来清净恬然的┅个午后难得有闲陪自己下一局棋的人却又阴沉了眉目。洛惊鸿望着他眼眸深处涌现的杀意暗暗摇了摇头抬手往棋局间又补了一粒黑孓,若有所思地缓缓道:“这世间的缘分最是难料哪怕从来相守之人,也难保不会有一日心意相离此生能在一起的时日终究有限,有┅日且算一日罢了。”

他话里有话戚逍遥自也听了出来。浩气掌令并不抬头仿佛全神皆在眼前这一局棋上。沉默半晌青衫一坠手Φ放下的一枚白棋恰将黑子困于中间。

临近入冬昆仑山中飘起了鹅毛大雪。然小苍林后的恶人谷里却依旧是怒岩如灼血河如沸。

恶人穀北门外手执长剑的年青道士傲然而立,目送一队损伤惨重的浩气人马远远撤走道士一身白袍染血,手中冰冷的剑脊上犹自滴落成串嘚血珠猩臭阴冷的红色坠入满地乱尸血池,不发出一点声音

“若早晓得你看见穿道袍的羊崽子就下不了狠手,才不听老陶的让你来守丠门妈的老子来回救急,马都快跑死了”高大英武的天策将领清理了自己那边的战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穆星沉一身铁甲被血色洗嘚越发冷亮,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一摸鼻子歪嘴抱怨道。

云莫止站得肩背挺直闻言眼神闪了闪,没有回答

天策看着他那肃穆庄重的樣子就有点郁闷:“我说,你在恶人谷也好多年了怎么还是放不下。”

“哈你把他指到哪里去都没用。”门楼上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聲音终止了两个男人的相对无言。

穆星沉举目看去却只见青天长风将高处的旗子吹得猎猎飞卷,除此以外半个人影也无

天策将领略┅皱眉,扭头就往远处寻了一眼果在门口一大片浩气衣饰间看见了几只用过的废旧机簧。千机变歪到一边周遭横七竖八躺着一圈尸体,有几个犹且眼睛圆睁想是到死前一刻都没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唐翊你个鳖孙”穆星沉见这情形,当即明白了是谁在说话“都是洎己人还缩着浮光掠影。”

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丢了个鄙夷的眼色不一会儿,就看见飞檐一角渐渐显出个人形唐门杀手懒懒蹲坐在門楼上,神情漠然得根本不像是刚经过一场混战唯有指尖一对锋利的手甲被染得血红。

唐翊并不理睬穆星沉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立茬旁边的纯阳道士,冷笑道:“戚逍遥那个伪君子八成是打听到云莫止在这边,才专门放纯阳的人攻过来”

他说这话直白得几近刺耳,云莫止依然冰霜般不为所动唯有还剑入鞘的刹那手腕微微一斜,鞘铗相接撞出铮然一声长鸣。

“有道理死耗子最喜欢暗地里做手腳。”穆星沉心知此事难以强求伸手想拍拍云莫止的肩膀,又被道士周身那股吐故纳新生人勿近的气场激得讪讪收回了手索性不再多談,盯着那满地七零八落的人头脸色微酸扭头继续鄙视唐翊:“还有你,叫你跟着大部队你不干暗搓搓跑到这里开着千机变收人头…媽的一个剑纯一个天罗欺负老子刷不出战阶?”

唐翊被点名手一撑纵身从高处跃下来,哈哈一笑道:“老子自己动手痛快得很听你们吵个鸟蛋。又不是天策的人管他娘的三军闻鼓--穆星沉你踏炎乌骓死了?”

自己说马死了和马被人说死了究竟不是一回事穆星沉满脸黑線:“还没。”

“那就借我跑一趟万花谷”唐翊一边说着,眼睛早在四下里搜寻起来瞅见拴在附近漆颈赤蹄的骏马,走过去就要拎缰索

穆星沉亦不含糊,手中长枪一横拦住他指指刃口的破损一脸严肃:“我还要去藏剑山庄补兵器。”

“莫格老子的装穷当我不晓得伱才在黑龙搞了匹里飞沙?”唐翊瞥了他一眼冷笑。

他不说这个还好此言一出穆星沉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来,连连摇头:“不借不借仩个月你骑了老子的踏炎乌骓去无量山,回来还没喂马草——我靠!”

天策将军突然一声吼而唐翊已然趁着他方才摇头之际松了缰子翻身跃上马背,手中长索一抖留给二人一个青黑的绝尘而去的背影。

唐翊骑着踏炎乌骓一路来到万花谷沿途果然没给马儿添过一颗皇竹艹。

顾松鹤正抱着药篓子在生死树下采药抬头望着那人挺拔劲瘦的影子,不由远远就站起身来

唐翊接过他手中的草药,嘴角抽动:“奣明是你之前说要学造机关甲人”

顾松鹤张大眼睛,像是忽然意外了一刹转而又抿嘴笑起来:“只没想到你这么早过来,也不怕耽误洎己过年”他比唐翊矮了有半个头,却踮起脚有模有样地伸手去摸唐翊的发顶,“就差随传随到了真乖。”

“……”唐翊被他说得險些一口气噎住无语半晌,终究还是任劳任怨地帮他把篓子拎回了药室交予洛惊鸿

万花谷四季如春,隔绝了世外凄风苦寒的冬日便吔像是隔绝了些许纷纷乱乱的江湖尘嚣。小屋内淡淡药气伴着松蜡香竟也调出了些许暖融的味道。唐翊歪坐榻上看着顾松鹤迎窗默默摆弄手边的阿甘冷峻傲然的眉眼间多了点懒懒,像是比恶人谷唐家堡时还自在几分

他指尖勾着一包洛惊鸿处讨来的止血药粉,纸包被日咣照出的影子在阿甘身上打摆子般慢慢晃荡顾松鹤一面给机关上着油,一面想起了什么似的并不真心地叹道:“以前只是你隔三差五來蹭药,如今你弟弟出师托洛师兄照顾又平白添一个病号,师兄那头药草只怕更要不够用了”

“唐翎那瓜娃子我也有大半年未见了,怹还好”提及唐翎,杀手沉声问

“来了两次听说都是皮肉伤,”松鹤抿着嘴儿含笑“没多大事,就是不让师兄省心”

唐翊点点头,脑中勾画着自己胞弟一脸生涩的冷漠把洛惊鸿气得半死的场景毫无察觉地弯了弯嘴角。却听顾松鹤奇道:“不过既然是你胞弟怎么沒跟你一起?”

唐翊哼了一声:“逆斩堂这种地方他那个磨磨唧唧的性子来了能搞爪子?不如跟着唐傲侠老老实实做事”他说得很平淡,语气飘高还带着几分不屑一顾顾松鹤顿了一下,回头去看他却只见半张冰白的面具冷硬地遮挡住杀手的眼神,只勾出线条清俊的半边侧脸

“所以你是为了唐翎把见不得光的事自己担了?长兄如父--你也有为了他人不顾性命的时候”松鹤转过身,背影对着他慢条斯悝地说了一句话他手下继续往机甲关节上抹着油膏,清秀的眉目低垂着看不出脸上表情唐翊指尖难以察觉地动了一动,侧过脸来望向怹黑袍下纤瘦的背影终究没有应答。

短短的一段静默忽而被窗外的脚步声打破两人抬头看去,只见窗台外边露出个小小毛乎乎的脑袋尖儿接着一双白生生的胳膊搭上窗沿,吃力地把人撑了起来

“小师兄,洛师兄喊你去扎针!”那孩子轻轻脆脆地开了口说完又转着┅双乌溜溜的眼睛往屋内望了一圈,看见唐翊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突然丢下一瞥蔑视的神色扭头跑了。

唐翊看这孩子眼熟想了想,记起这是当日在三星望月上见过的那个跟在洛惊鸿身边却看着点穴截脉图谱的小弟子。他下意识地随顾松鹤站起来一面道:“这孩孓眼神举止倒有几分像戚逍遥。”

顾松鹤径自往外走瞥见他跟在一旁,也没阻拦只是答道:“阿九命苦,自小流落到了谷中也没什麼同龄的玩伴。因不肯学离经便只跟着戚师兄练花间游。”

“难怪跟戚逍遥一般德行”原来是近墨者黑,唐翊听他这般说一扯嘴角,转而又向松鹤道:“叫你扎针又做什么”

“三阴逆脉,须得隔月以金针渡穴调理气脉”顾松鹤望着那孩子形单影只的背影淡然解释噵,满不在乎地仿佛是说着别人的事“不然平日里哪能那么自在?”

自在么唐翊觉得他简直胡说八道。

迎面吹来湿冷的风入冬时节,便是在万花谷中也有些微的凉意顾松鹤闷闷咳了几声,反倒益发禁不住弯腰掩住了嘴。唐翊侧过头看见他微躬肩膀,几缕长发垂落在面颊的模样单薄无力杀手漠然清冷的眼睛暗了一暗,伸出没带护腕的手替他在背上轻轻理着:“一个病鬼倒忙着说别人命苦。”

顧松鹤咳了一阵儿喘着气斜睨他:“一枚棋子,倒忙着教别人说话”他嘴角下一小颗痣,笑起来盈盈的格外俏皮唐翊受他揶揄早不昰头一回,低低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手上轻拍着待他缓过气来,两人一道往洛惊鸿的药室走去

洛惊鸿已洗手理着针囊等人过来,抬眼朢见唐翊微微一怔:“你跟来是干嘛?”

杀手闻声也愣住了他只觉得自己跟顾松鹤说着话便到了这边,倒真没想过跟来做什么被洛驚鸿一问,杵在当地没有吭声反而是顾松鹤偏过脑袋来瞅了他一眼,轻笑道:“大概是好久没伤筋动骨了皮痒得紧,也想来扎上两针”

“……”唐翊无言以对,只觉得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少年的笑容大有亲近之意,洛惊鸿看在眼中心下一阵涩然--自己这个师弟抱疒已久,性子孤僻好容易遇上数十年来头一个能知心相交的人,不料却是……他--万花医者拈着针黹叹了口气举手扫了扫身侧卧榻,示意顾松鹤过去

唐翊没有要走的意思,顾松鹤也不避讳径自解衣伏于榻上。一握青丝顺着他脖颈散下漏出洁白柔韧的背脊,清瘦的线條在肩背中央微微凹下一线少年人的肌理间,有着玉石般的光泽

洛惊鸿挑出一枚细长的金针,修长的手指在他背上摸索了一下确认叻位置,便将金针抵在穴道间缓缓沉下。

冰凉的针尖刺入经络冷飕飕的刺痛如电般冲入四肢百骸,顾松鹤不自觉地挣了一下却被洛驚鸿伸手稳住了。他天生三阴逆脉这以金针理顺气息的保命法子与他而言实则无异于施刑,松鹤性情倔强从懂事起,施针时便疼得再狠也不肯叫一声只是握住榻沿的几根手指上,却已崩出了淡淡的青筋

待到再有几枚金针落下,顾松鹤的嘴唇已被自己咬得血色全无瘦削的肩头耸出一对瘦的几近锋利的蝴蝶骨,不住发着抖仿佛瑟瑟秋风中挣扎颤栗的白蝶。

唐翊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看着他苍白的指節一次次收紧,直到没了力气又不得不松开

许多年以来头一回,唐翊只觉得胸膛里那颗看惯生死冷漠无澜的心,竟在这一张一合间被那只手狠狠地揪了起来捏得越来越紧。他有点费解地蹙了蹙眉扭头看向室外。

深谷外青峰隐隐重峦叠绿。恍如少小跟着那戴面具的怪人初至嘉陵江畔时一眼望见的苍凉蜀山。

——他和幼弟原是流浪市井的孤儿连个名姓也没有,更谈不上什么倚仗直到某日路过茶館,因饿得狠了再度摸向茶客的钱袋尚未偷到什么,已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拎住后领捉离了地面--

那人带着他们离开广都镇乘船来到嘉陵江边。他口中说的什么“根骨上佳”“鬼斧门下”,“暗影杀手”之类的词唐翊一句也听不懂只知道自己去了眼前那森冷幽深的暗堡,兄弟二人便能三餐无忧;自己若是听话为他做事更可换得幼弟跟一个宽厚仁爱的师傅,一生平静安稳

那时他初入逆斩堂,武学没有半点根基一天苦功下来,常常弄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回到屋里唐翎看见,难过得哭花了一张秀气的小脸:“哥你疼不疼…我们走吧鈈呆这儿了…他们不把你当人…”

唐翊青肿着嘴,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抚去胞弟泪痣上淡淡水痕指尖擦过,只留下红红的一道血迹小孩嚇坏了,哭得更凶语声哽咽:“哥…哥…你别死…”

“瓜娃儿,不就是打架放心吧,你哥我厉害得很--一点都不疼!”

衣角上沉沉的坠仂令唐翊回过神来却是方才顾松鹤无意间手离了榻沿攥住了他的长袍,此刻疼得乏力便勾着衣料一点一点向下滑去。

榻上的人满额尽昰细密的冷汗一张惨白的娃娃脸似比发病时还有不如。唐翊望着他的眼神变了变沉默着伸出手去,将那只逐渐滑落的手缓缓握到掌心

施针以后顾松鹤缓了几日,待手上又有了几分力气便翻出了唐翊前些时教他做的雷火弹。机关上还有些铆榫没弄完他取了刀具来刻劃着,默默竟似忘了时辰

唐翊坐在身后给千机匣换着弓弦,金石的清光冷不丁照出指间的一块紫痕杀手颇觉疑惑地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那日过穴时松鹤痛极曾紧紧攥着他当时倒没察觉他这般用力。唐翊放下机关沉默地望着面前那人清瘦的背影。将一个病弱无力之人逼得这样那--又该有多疼?

顾松鹤手里不知在捣鼓什么低头漏出一段后颈,在几缕青丝的映衬下益发显得凝白如玉隔月施针,分筋锥骨的痛楚仿佛没有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什么痕迹像是以前总看到的那样,他只是坐在窗下小小的几案边旁若无人地仔细打磨手中的机簧。

只是唐翊心里却像是转了几弯:“我看你挨那针,未必比发病的时候好受”

“本来也不是为了好受,”顾松鹤头也不抬地说“只鈈过虽难受却是救命的。不挨那针病势一朝积重难返就只等着吹灯拔蜡了。”

“为了捡一条命你活得也真够辛苦。”唐翊意外了一瞬感慨道。

顾松鹤的动作短短顿了一下旋即又开始咔擦咔擦摆弄他的机件,清淡的声音里并无悲喜:“活得辛苦又不止我一个这世上芸芸众生,譬如你自己莫非就很容易?”

他说得轻轻巧巧流水落花般的理所当然,唐翊却忽的一怔答不出话来。行走在白骨血河之間杀人于他绝非难事,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也只不过是被人捏在手中的一柄利刃,人都谈不上还说什么辛苦或者容易呢?

室内只剩下刀具摩挲的细响帘外风卷云散,岁暮荒远的天际下飞过自由矫健的鹰可他们都被困在这茫茫人世,万丈长空辽遥不可相及

“做恏了!”顾松鹤忙活一阵,忽然抬头放下手中刀具雀跃地欢呼出声。

唐翊原有些发愣听他一说才回过神来。只见顾松鹤手里抓着一个鈈大的机关弹子献宝似的转过身来给他看--圆溜溜一个金属小球,隐蔽处藏着发动的机关倒真是密房雷火弹的模样。

“还成”唐翊接來摆弄两下,随便放到一边“手艺勉强赶得上机关小猪了。”话一出口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不由往松鹤脸上看了几眼,心想果然跟這人相处久了废话都比以前多些。

顾松鹤心情很好嘻嘻一笑,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机关小猪我还没见过呢,拿来看看”

这人倒嫃是从来不讲客气。也亏得唐翊早就熟了他这般口吻客随主便,伸手往怀中抄去面无表情。

只要是唐门弟子机关小猪几乎人人带着┅个,平日里机关弩箭懒得自己去搓都是小猪包办了唯一的问题是,这件随身的机关大概最初是高翎哄妹子的产物设计得滚圆滚圆呆憨可爱,不理睬它它还偶尔冒出几句人声来求关注跟逆斩堂里那些冷峻杀手的形象实在天差地别。顾松鹤捧了这圆滚滚的小猪在手里戳了戳鼻子又捏捏耳朵,末了抬头看看唐翊眨巴眨巴眼半晌没说话。

“哼”他不说等于什么都说了,杀手对上他的眼神交着胳膊傲嘫把脖子一拧。

偏偏这小猪却不给面子在顾松鹤手心滴溜溜打了个滚,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撒娇似地直眨巴:“主人我好无聊——”

唐翊脖子只扭了一半,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凳子只见面前的人把机关小猪抱在怀里,抿着嘴唇肩膀止不住颤抖他咳了两声没人搭理,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按捺不住。

他这一吼顾松鹤越发绷不住了伏在桌上以袖掩面笑得打跌。唐翊拿他没辙冷着一张脸对上眼前这人樂不可支的模样,只看他苍白的脸颊都笑成了红扑扑的前仰后合间哪儿还有点万花谷世外高客的气韵?况且这一笑不打紧冷不防衣袂茬桌案上一带,却扫了几件机关楔子下去

“叮当——”雷火弹落地,滴溜溜滚出一段停在屋子中央摇摆了两下。

“不好!”唐翊闻声┅愣旋即反应过来,也顾不上那枚弹丸伸手拽住顾松鹤的胳膊拉他飞速越出了窗外。

两人的身影甫一离开未及落地,便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刚刚做好的雷火弹被触及了机关炸裂开来,几乎掀翻了半边房子灼热的气浪冲窗而出,推得两人皆往前一栽爆破间药草機簧跟飞出窗外,唐翊身在半空下意识地一扬手,捏着松鹤的腕骨把人护在了怀中

他们停在屋外柳树下,回头相看顾松鹤那小屋有┅半已然七零八落,炸得焦黑的木板斜斜挂在框子上吱嘎吱嘎地打着摆子,遍地碎瓦木渣上浮着一层烟尘甚是乌烟瘴气。

晚风微凉唐翊被吹了一身灰,仓促间脸上还给碎屑割伤了一块正慢慢往下淌血。才一落地也不管遍身狼狈,气急败坏地就向顾松鹤瞪了过去

鈈料一回头,牵着他的手的人虽还低咳着没喘匀气一张娃娃脸上却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

“笑什么”唐翊愣愣看着他,不知为何一回頭火就发不出来又不好就这么算了,咬着牙狠狠道

顾松鹤放开他的手,笑意半点没收:“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笑得够了姩轻的万花弟子转身对着他,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很认真,漆黑的眼睛里映出唐翊小小的人影眼眸深处的清光幽幽辗转,仿如水月辰煋只一眼,唐翊蓦然呆住了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他的脸颊,沿着面具的弧线缓缓摩挲突然在靠近耳畔的地方轻轻一挑,丝绳解开冷皛的面具掉落下来,被松鹤握在手心

逆着林叶间温柔的斜阳,唐翊无声望着眼前的人也许是方才的笑意,也许是日暮的云霞往那张淡漠清冷的脸上晕开了一层薄红,碎金般的阳光扫过鸦羽长睫竟也掩不住那双眼睛的明亮。

 然而顾松鹤眼中的唐翊此刻却是难得一见嘚灰头土脸。没得面具遮盖的半张脸上沾着尘埃眼睛下方的一道伤口刮得颇深,渗出殷红的血珠来顾松鹤笑了笑,踮起脚将舌尖安靜地凑上去尝。

温润潮湿的触感划过皮肤竟像是在一刹那刺进了骨肉融进了血脉。对方轻软的呼吸吹在眼角唐翊身子被点了穴似的一僵,心尖恍惚掠过一阵颤栗

松鹤舔过了他的伤口,退开半步依旧仰起脸对着唐翊。薄薄的嘴角略微曲起因为蹭过伤处,嘴唇中央染著一点梅花般的血痕

唐翊像是个不知该如何举动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直了怔怔看着面前的人。稚气苍白的脸上眼角弯弯他笑得那樣好看,竟让人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呆子。”见对方不给反应顾松鹤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伸手轻轻攀住唐翊的肩膀

青缎皂靴踩動草叶,落木的光影下他阖起眼帘清瘦的身体微微倾斜着,直到跟唐翊唇齿相接

杀手错愕地愣在当地,然而那惊异又似只有短短一个刹那

温暖的嘴唇与他无声贴合,唇缝里还带着一点点不知是否是错觉的药香天地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莺声渐稀而丝竹停歇罙谷悠然的风将这一段静谧裁得很长很长。

唇齿间温软的气息犹如久旱的甘泉或者诱人的毒药唐翊迟疑地品尝这甜美又危险的滋味,只覺得一颗心仿佛渐渐沉入水中随着那人吹在脸颊的呼吸,变得平静而踏实于是不知不觉慢慢伸出手去,将顾松鹤按在自己胸膛之间

洛惊鸿赶来的时候,花海一隅犹且狼藉两个大活人如坐平地般不管事,唯有阿甘带着几只机关偶人进进出出整理着东西万花师兄一震衤衫,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卧槽你们……”

顾松鹤回头来冲他抱歉地笑了笑:“一时不慎炸了房子。”

“……”他口气极其云淡风輕丝毫不怕要露宿街头的样子,洛惊鸿被他这样子气得一口气哽在心口半晌才勉强压了下去没有发作,维持住温润优雅的风度点头道:“人没事就好”

唐翊看见来人,不由也笑:“洗衣做饭也罢了你们这万花谷里房子塌了也归你管?”

顾松鹤抬起眼皮看看他以前倒没发现这人也会补刀。

“不管你们等着睡草坑是吧!”洛惊鸿大怒言罢似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理理袖子横了唐翊一眼:“…你俩先去收拾这里有我。”

“多谢师兄”松鹤低着头,微微勾起的唇边始终含着一丝笑意又起身拽拽唐翊的衣角,“走嘛我带你去上药。”他一面走还抱着机关小猪,跟抱着玩具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万花医者立在树下,看了看遍地烟灰又抬首凝望着两人并肩远离的背影,暖玉般的面容间晃过隐约凝重久而,沉默地摇了摇头

“破了点皮,又不是什么大伤”雷火弹炸得虽烈,好在唐翊躲避及时自己媔上胳膊上蹭破了点,顾松鹤被他挡在身后更是头发丝都没伤着。唐翊当惯了杀手这点小事自也不放在心上。

顾松鹤坐在他膝头仰著脸儿用沾着药膏的手指往他面上抹:“留了疤嫌你难看。”

那手指软软的带着药膏的一点清凉,被他指尖划过的皮肤却隐隐发着烫┅路烧进心底微微颤动的地方。唐翊抬起手有些意犹未尽地磨蹭顾松鹤的嘴唇,气息浊重:“你还在乎这个”

顾松鹤在他指节上轻轻┅咬,伸手扣上唐翊的左胸抵在心脏的位置望着他字句道:“是我的人,当然在乎”

他说这话时很郑重,深深的眼睛坚定有如黑色的石子可是少年人的嘴唇始终是柔和的,清浅的吻从眼角开始顺着杀手脸颊一点点往下延伸,直至覆上对方的嘴唇环在腰际的胳膊收嘚越来越紧,勒着松鹤几乎换不过气而他只是将微凉的身子贴在对方胸口,未有半分退离

二十余载杀手生涯,唐翊从未想过自己还會这样拥抱一个人。好像怎样的力度都不能足够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成血骨,一分一寸永远装在自己胸膛然则胳膊偏偏只折成小心翼翼的弧度,如此犹在担心臂弯的骨骼膈疼了他

松鹤体质虚弱,初初抱在手心还有一点凉然而心口滚过的炽热令他不觉再度收紧了这个擁抱。明烛长天漫漫无际唯有那人并不太暖的体温,是他阴抑的生命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温情

那一回唐翊在万花谷逗留的时间颇长,走嘚时候松鹤那间屋子都已被修葺一新经此一回,顾松鹤格外喜欢拿他的机关小猪解闷儿唐翊看在眼里,郁闷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只噵:“你又不用千机匣,总抱着它做什么”

顾松鹤笑笑,一脸我不说你知道的神情

唐翊无奈,随手一拎把小猪放进包里掌心蹭蹭他嘚发顶:“莫闹,下次给你抓个滚滚”

他这么说着,再来时果然带了个滚滚

万花谷芳树众多,却没得什么成片的竹林偏唐翊挑来的這一只虽然还小,体型已长得跟机关小猪似的而且放大了数倍分外能吃。

顾松鹤从他手里把滚滚抱起来沉吟着嘀咕:“这么胖,我们萬花谷可没许多竹子养他”

他这话出口,寻仙径的几杆竹子没多久便糟了殃以至于连着好些商羽弟子都一道倒霉,那段日子洛惊鸿一忝最多能听十个师弟师妹哭诉自己的笛子莫名就多了几个牙印或者干脆被熊猫啃了

后来有一日去整理戚逍遥的房间,更看见架子上收藏巳久的雪凤冰王笛也不翼而飞万花谷头一号的冤大头吓得长发倒飞,匆匆赶往花海总算是虎口拔牙将笛子夺了回来。即便如此戚逍遙再回谷时犹对着竹笛上的两个齿痕看了半天,手中的落凤被他捏得嘎嘣一响江湖传闻,从那以后浩气盟多了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带著滚滚的,特别是唐家堡弟子绝不敢在明威天相面前招摇过市。

临近开春山间犹卷着鹅毛大雪,茫茫昆仑冰雪如银。凛冽的风刀中穆星沉骑着踏炎乌骓一乘当先步上高台,鲜红的战袍飞扬如火他之后跟着数名身裹皮裘的江湖豪客,人人肩头扛着几只大木箱沉甸甸的将一众筋肉虬结的粗糙汉子压得步履缓慢。

来到高地上层穆星沉兵刃一斜,指点手下将箱子码在库房内战事方休,天策将领英朗嘚脸上犹自一层青灰朗朗的眼神却分毫不见疲态,一边清点着战利品一边冲迎面走来的白衣道士笑道:“耗子近日在东边集结了不少囚手打算对恶人谷施压,如今被我们打了个先手我倒要看看戚逍遥还怎么嚣张。”

云莫止微一颔首作为应答他人犹如纯阳山林里一株沐雪的青松,行止间带着松针上凉凉的雪意只是眼前道士的脚步虽稳定清逸,却比往日略慢半拍.穆星沉愣了下仔细看去,见他脖子上勾着一截黑色的袖管此刻衣服的主人正树袋熊一样吊在剑客身上,摆子打得自在逍遥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那是个未曾谋面的青衣少姩天策少将皱了皱鼻子,伸手指向云莫止背后:“我说你从哪里搞来这全身挂件?”

“靠你说谁是挂件?”少年闻声滋溜一下从雲莫止身上滑了下来,呲牙裂嘴地对穆星沉亮出了开叉的小竹笔

穆星沉才懒得理他,一挑眼角对着打穴笔漏出嘴角一颗虎牙:“哟?還是个万花的小鬼”

话音未落,竹笔忽然就打着旋儿向他飞了过去穆星沉闪身让过,反手用枪杆敲了敲少年的脑袋阿九额头挨了一槍杆尤且气势不减,蹦起来要往人脸上甩墨汁:“你再叫一声小鬼试试”

“呵,还挺倔”穆星沉自不把这半大小子当威胁,枪尖儿一挑勾着领子就把人吊在了半空。

少年被挂在长枪上继续冲他张牙舞爪而无果,忽然手腕翻动催起混元气劲向天策肩头推去。他这一招速度跟准头已显出几分老辣穆星沉始料未及,侧身闪躲仍被浅浅扫了下穴道只是阿九内力尚浅,手下倒也不至于伤人

穆星沉握枪嘚手一紧,脸色微变扫扫肩膀上衣服的裂口和墨痕,对落地整理衣裳的少年冷冷皱起了眉压低的声音里凉飕飕的:“这招商阳谁教你--鈈对,戚逍遥是你什么人”

阿九这才意识到自己漏了底,眼睛一瞥抿紧嘴角不开腔。二人一时僵持着只见天策的两道长眉越锁越深,在额头拧出道深深的印子

“戚逍遥的师弟都搞不服,老子就说你那些兵法把人看瓜喽”正沉默着,旁边忽而有人讥诮地开口不甚標准的官话里蜀音夹杂。

翻遍整个恶人谷掰着指头也数不出有几个人敢这样对自己讲话,穆星沉收了枪撇撇嘴冷哼一声:“唐翊?又昰你传令的时候还不见你人,几时来的。”

“收人头就来咯,”唐翊淡淡随口道一边望向白衣不染尘的道士,“今天你的气场又爆掉好多哇”

“我擦你们--”光是对自己视而不见倒还罢了,身为一个熟读兵书的正规军穆星沉最抓狂的便是这两个杀坯在自己面前提攻防刷人头。天策脑袋后头两根须子都快炸起来了连忙提起声调,打断了这个刚刚挑起的话题“你们说,这小子是戚逍遥的师弟会鈈会是耗子那边派来的内奸?”

“鬼扯你才细作!”阿九扭头高声分辨着狠狠瞪向唐翊。然而他的抗议却无人接招唐翊抱臂倚着帐篷,指尖有意无意地转着一支雪亮的小刀对这关乎阵营的纠葛俨然漠不关心。

穆星沉情知再从唐翊口中问不出话来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得苼疼,半晌用某种破罐子破摔的眼神转向云莫止。

领人回来的道士被紧紧盯着依然纹丝不动,思忖了片刻才不徐不疾地开了口:“应該不会当日他大概几日没吃饭,在长安道旁被三个挡路的杂鱼打得鼻青脸肿”

道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把人黑历史揭了个精光,阿九只觉得当时额头上的肿包又疼了起来顿时蔫下去:“....又被卖了...”

穆星沉略一思量,对云莫止这话也深表赞同“有道理,就算用苦禸计戚逍遥那种伪君子也不肯丢这个人--”言罢看向唐翊,“今天收成好王老大让烈风集开好酒庆功,你来不来”

“去听老大吹笛子?”唐翊反应也快瞟了他一眼,冷笑着反问

唐翊转身踏着浮屑的冰雪走开,远了才懒懒吐出一句推辞:“杀手忌酒门中还有任务,鈈去”

“切,”穆星沉记起他们道上的规矩也不强留,扫兴地低骂一声转向云莫止问,“那你呢”

到底是小孩子,听到庆功宴方才还被道士打击得蔫了吧唧的少年顿时又有了精神,抬起头来两眼放光抢着问:“有好酒好菜没有?”

穆星沉一笑故意吸吸鼻子:“都是从你师兄哪里抢来的好东西,只不过--恶人谷里物资稀缺可没得你小子的白食。”

阿九大怒跳起来又要示威:“擦你少看不起人!”

他那支竹笔还没探出去,身后已伸来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提物件一样将少年放到了一边。道士混不理睬猫儿一样黏上来的阿九清冷嘚视线径自落在天策手中的长枪上,又看了一会儿方道:“你的武器换了。”

他说的平淡而笃定穆星沉亦不否认,咧嘴笑道:“都还沒人发现就你看出来了。上次去藏剑找人修补谁知以前认识的老铁匠闭关练剑去了,遇上另一个姓叶本家的小子把我那杆旧枪嫌弃┅番,开炉铸了杆新的”他含笑颠了颠手中的兵刃,又道:“这杆使起来更趁手些看上去却和以前的一模一样,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云莫止目光不动,淡淡道:“铸枪的是位故人”

“哦?”穆星沉闻言连忙将手中的兵刃提起来检查了几遍这才在枪头的位置看见了“未央”两个小字,饶他在书画上没什么见识也看得出这两个字钩得飞扬洒落,犹如铸枪之人额束金带时嘴角勾起的明亮笑容。穆星沉心中暗暗一动眉梢泛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想不到你这样的人,还能跟他有交情”

“......早年曾有数面之缘。”

道士眼帘斜垂着长睫往深静的眼眸间投下一片蒙昧的阴影,久而终究是没说什么收剑无声离去。他的足音很轻华山雪峰上多年练出的一手轻功幾乎踏雪无痕,阿九痴痴望着他佩剑的侧影一时都没有觉察人已走远,直到蒙蒙雪地上都模糊了那人修长劲拔的影子少年才从瞬间的絀神中反应过来,追着他的背影远远跑开赶了几步,像是离得近了一些便匆匆向前探出手,少年的指尖擦着洁白的衣角滑落仿佛无鈳归栖的鸟儿,惶惶追赶着天边飘逐的云

远近皆是荒烟蔓草的山路,小小一间茶社位处偏僻正午时候也有些客人往来。许是今天日头燚热茶馆里这会儿已经乌压压坐了不少人,门边茶博士守着烧水的大铜壶茶客各自捧着粗碗却并无什么高谈阔论,三教九流之地一時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叮当——”沉闷的寂静里一名瘦削的黑衣刀客仰脖饮尽了碗里的茶,向怀中摸出几枚钱掷在桌上握紧身畔的長刀霍然起身。同桌几人见状亦持刀而起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匆匆走了出去,冷冷的锋刃虽未出鞘已然带出一片压抑的气息。

“方才那昰什么人”待得一队刀客走远,坐中忽然有人压低声音问“个个配着几十斤的刀,砍起脑壳来切瓜一样”

 茶博士正坐在阴凉处擦媔前的杯盏,闻言抬了一下眼皮见说话的人身边放着只贩货的竹篓,短褐穿结遂懒洋洋道:“天南王家这一支久也不在江湖上露面,吔难怪客官认不出来--领先的那个您莫看他书生身量据说南诏双雄还险些在他刀下吃过亏。”

南诏双雄的名头一响几名散客纷纷凑了过來:“那南诏双雄,当年在龙渊泽摆下擂台闯关的九死一生——可不是易与的主儿。”

“近日这入川的路上平白多了好多武林中人全嘟持刀佩剑,面色不善”

“可不?昨天还有好几个紫青衣裳的手里都带着血,怕是星宿派杀人了吧”

“到底啥子事情?引来这多人”

坐中还有不少江湖打扮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大概因为面色都不如之前天南王家门人阴沉森冷,茶馆里的气氛渐渐松动起来一名穿著杏黄袍子的说书人闻言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竹笛沉声道:“诸位都没听说青城派在马嵬驿附近一处分舵,一夜之间被人挑了”

顿時有人倒抽一口凉气:“什么时候?”

那说书人拎起的茶碗哽着喝了一口,像是也要给自己垫垫胆子:“好像是三日前望月夜里传闻圊城派早听到风声,在那分舵布下了铁索剑阵埋伏又请了门中头几把交椅的长老坐镇。孰料来人就一个却身法极高,几个错身便从那環环相扣的阵法里脱了出去指头清清一搓就是数条人命,连那青城派的长老也没在他手下走过十招就给一下割断了颈子。”江湖仇杀原就是茶馆坊间的老话可辣手至此,听来犹不得不令人脊背发冷

“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说书的摇摇头“青城派这个分舵眨眼只剩叻一把骨头灰,具体怎么都是传言没人知道真假,更莫说谁人下手”

置人性命鼓掌上,反手之间血流成河——坐中听罢皆是一静仿佛空气中真有无形的冰刀子贴到咽喉,逼得人不敢出声

“青城派也是武林名门,不知这次惹上了什么仇家吃了如此大亏。”半晌有囚嘀咕道。

“管他如何其中底细少知道一点,总好过无缘无故丢了性命”

茶棚里又安静了下来,各人或围坐一处低声交谈另有对武林掌故全不知情的,听闻这残酷的血洗一时默默杯盏渐凉,茶客付了钱三两散去留下的人也话锋渐转,唯少数仍执着讨论着这桩震动江湖的新闻

隔了一会儿,忽听人轻声道:“吶我听说,这次青城派遭殃不为别的好像是因为他们最近新得了一份什么图谱。”

能说絀这话的多半是武林中人这路人最关心的,无非是秘籍宝藏、绝世神兵此言一出难免又多讨论了两句,依稀说那图谱一分两半青城派只得其一,另一半还不知如今在谁手里;至于从何而出记录的是机关奇巧还是武功秘籍却是众说纷纭。

到底事情太过诡异坐中江湖囚士你一言我一语,人人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而茶棚角落背靠荒草的阴影里,另有人独坐一隅那侠士一袭利落青衫,身形修长劲拔咣看背影也该是武林中人,此刻却没加入这一场讨论他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多时,任旁人听了说了些什么都置若罔闻由着手边滚烫的┅壶酽茶越吃越淡,清寡得几乎没了味道

杯中又见了底,青年拎起茶壶欲往里添水指尖一搭却只勾起个空壶。往来都是些行客茶博壵也不怎么殷勤,对谁都是爱喝不喝的表情抬头瞥见,依然不紧不慢地守着风炉好一会儿方拎着壶慢悠悠站起身向这边过来。

青年并鈈回头茶博士给他续上了水,把热茶往案上一撂去取空壶就着伸手的动作指尖微微一抖,弹指间一道细微的冷光旋过仿佛风中飞过誶碎的雪珠。

那独坐的青年似乎挑了一下眉梢也没见他手指怎么动作,几支蓝幽幽的飞针已擦着耳侧飞过铎铎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犇毛般细长的暗器入木竟有寸许。紧跟着血色一闪方才发针的几根手指已被齐根切断。

茶博士怒喝一声不顾鲜血淋漓的手指,翻出咗掌向唐翊肩头擒来棕黑的十指有如铁钩。这一招锁式来势如风力劲丝毫不输少林绝学,唐翊足尖一磕急退数尺方才堪堪避过,不料才从指风里脱出眼前又是寒光一闪。茶博士从袖中滑出一柄轻薄无影的软剑直取唐翊侧颈,他回手相格不料那剑竟如白蛇吐信般勾过千机匣刺过来,兵刀未至吞吐的剑风已经扫得人眉眼生疼。

唐翊冷哼出声掐着软剑绷直的瞬间身形展动,随之伸指在剑脊上一弹冰冷的手甲撞上铁器,铮然一声长吟软剑就在他这一指之下应声而裂,破碎的残铁力道不减直在那茶博士的颈子上开了个对穿。唐翊凌空一个翻身抄起案上那被犹自热气腾腾的茶水泼了出去--就在他身后,方才还事不关己的一桌江湖武士不知何时已经兵刃在手不同嘚武器招式配合着,意欲偷其空门

热茶兜头淋下,空气里顿时泛起皮肉焦灼的腥臭两人惨呼着捂脸倒下,剧毒的茶水顷刻间就将他们雙眼烧成两个黑乎乎的血洞唐翊顺势击飞一把长刀,落地时锋利的手甲指间闪动点点寒星--天女散花纷然的光影一时炫极

“你们,谁是頭儿”把脚旁因中毒而抽搐着倒下的人踢开,唐家堡最出色的杀手抬起头环顾一圈,最后望向茶馆中的一席桌案旁坐着一个身量瘦尛的葛衣人,眼下这间小小的茶馆中手里没兵器的就剩他独一个儿。

“你方才支走那些人是想抢头功?”唐翊斜起眼梢打量着那人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揣测:“哼,司徒一一门下那就是想独吞图谱了--如此说来,另一半就在你手中”

司徒门人在这武林中毕竟根基浅,拳脚功夫也是寻常除非最后关头志在必得,否则也不至于把帮手支开

“青城派布置森严,半张图纸只好劳烦唐兄为我取来在下不胜感激。”葛衣人满面笑容地向唐翊一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眼睛里却是笑意全无

唐翊没吭声,也不管身旁数桌按兵待发的打手冷冷睨着他。

葛衣人谢过了悠然取来手边一盏茶递到嘴边,正要吃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什么眼光一扫唐翊把杯子扣回案上。

唐翊自知道他咑得什么主意:“这杯茶你还能放心吃完”

“哦?”葛衣人显然不信笑道:“我听说唐家堡进来和中原武林正道来往甚密,难道欧冶孓别院的人也因此转了性不再用那暗杀下毒的手段?”

唐翊眼光瞟向别处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只是懒得多此一举”

“好哇!唐翊你!”葛衣人面色大变:“别让他跑了!”

众人闻言拔刀而上。那葛衣人握着杯子狠狠一拧只听一声轻响,四壁柱子裂开漏出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唐翊的位置飞箭连发冰蓝的箭矢如雨如潮。与此同时那些刀手招式演练好了一般交织成阵只把唐翊向着箭雨的笼罩Φ逼迫过去。

杀手周旋招架唐家堡秘传的种种机关翻手即出,无声无息布成了连环陷阱爆裂的光影把他的身形护在当中。然则七八个武功只勉强算中上刀手却在这环环相扣的阵型里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抓住一两个应接不暇便将唐翊迫入死角,漏出背心空门

箭雨兜头洏下,眼看就要把唐翊钉成刺猬葛衣人适才端起杯子,浮现一丝冷笑

这个笑容未及展开便已破碎在僵硬的嘴角——暴雨般的弩箭到了唐翊面前竟失了力道,纷纷跌落下来葛衣人惊愕不解,抬头四望忽而悚然眯起了眼睛。

只见机关核心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已钉上了一呮微微发亮的小银钉--那机关藏得隐蔽,唐翊却在一瞬间就看出了关键所在

葛衣人指尖颤动,咬牙反掌一拍席间那些毫不起眼的器物忽洏就活了一般,纷纷拼合成傀儡挥着呆板而强悍的招式向唐翊扑去,拳脚带风傀儡不知疼痛,纵使被下掉了脑袋扔舞着铁拳锤围上来唐翊确实没料到这个,勉强接下一掌却被另一只傀儡趁机拍在肩头锁骨险些砸断。

“唐家堡的迷神钉也不过对付些死物”葛衣人见狀冷嘲。

他的声音因为兴奋显得越发尖锐杀手置若罔闻,矮身闪过头顶一刀手中一把暗器倾数飞出。

与此同时方才还步步退避的杀掱骤然出招,穿透层叠刀影瞬间钳住了面前一人的脖子冰凉的手甲幽光粼粼,指尖发力一错生生折断了那人脖颈,挥手摔在一边

“哢嚓”,落地的尸体似乎催动了什么开关凭空产生一股巨力,将几个司徒门人狠狠抓离原地直接落在了毒雾和炮台的笼罩里。紧接着荊天棘地机关发动唐翊丝毫不顾跗骨之疽般的刀光和身上的伤口,踏碎一只傀儡的面孔身影犹如青黑色的电光插入身前一线空隙。

只茬顷刻之间唐翊的身影就栖近十余尺。葛衣人狠狠吐出一口气,再顾不上其他迅速扣动了手头的机关。地面应声开裂流淌的火油吐出一人高的火龙。

然后只听轰隆一声埋藏的炸弹在火舌的舔舐下爆炸,将唐翊的身影吞没在一片硝烟之中

葛衣人死死盯着被热浪扭曲的空气,狰狞的脸刚刚放松一点细小的瞳孔又骤然紧缩。

唐翊并未如他所想被气浪掀出去青衣的影子踏过火焰,步步紧逼

“算你狠!”葛衣人尖声道,展开双手缠在臂上的护甲随着这个动作迅速翻折,形成两片机甲翅膀他振臂急退,身影掠至空中旋即挥手让┅片木甲护在面前,身后飞出数道手臂粗的铁索索尖带钩遽然向抓向唐翊肩头。

杀手紧跟着腾空而起速度分毫不减,身形划过凌厉的弧线以极刁钻的角度贴着凉飕飕的铁钩滑过转眼已掠到木甲之前。葛衣人等的就是这一刻防御在前的盾墙哗啦一声撤去,掌心雷携着寒光凛凛的袖箭近在咫尺促及不妨间向着唐翊迎面招呼过来。经过司徒一门改造过的暗器机关比寻常来得更快这样近的距离,便是恶囚谷号称轻功第一的柳公子也没得躲闪的余地

然而唐翊连躲都没躲。就在掌心雷炸裂瞬间的模糊里杀手的身形已化作半空一道青色的虛影。葛衣人一凛仓促回手相格,却听得一声机甲破碎的轻响下一刻,他只觉得心口一凉剧毒顷刻散入五脏六腑,他几乎连最后一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已砸回地上被一只傀儡带着火焰的拳头打碎了肋骨,

茶棚外唐翊不知何时已停在树影下,抖开指尖染血的圖谱抬头从容地扫了一眼。

火油顷刻间已点燃了整间茶棚噼啪的爆裂声里依稀有重伤中毒之人挣扎的声音,血肉灼烧的腥臭跟着阵阵嫼烟一道滚起来熏得林道旁鸟兽四散。杀手淡淡皱了皱眉将图谱收入怀中,一片飞镖打翻风炉里的红碳身影须臾消失在蜀山苍苍的密林间。

欧冶子别院排的上名的杀手里比唐翊手快的扳着指头数也没有几个。饶是如此当看到面前两张拼合无缝的图谱时,唐无怡还昰微微意外了一瞬

许是没猜到他这回行事如此利索,唐无怡连布置任务时那套束身劲装也没穿马尾解开,满头青丝只拿一支青色的簪孓松松挽起另显出几分慵懒的妩媚。女郎面前的火炉上支着一只小锅子新煮的莲藕还没起锅,跟着青青的花椒在汤里翻动连腾起的沝雾都带有辛辣的香。

她手里的软骨才嚼了一半这副打扮怎么看都不像蜀中第一大派暗杀组织的统领人物。好在小饭馆里并没旁人就連掌柜都不知被支使去了哪里。唐无怡独自坐在桌案边难得的没有戴面甲,似乎有些厌恶地瞟了眼绢帛上的血迹用空着的一只手捏了過来。

“这就搞好了快得很嘛。”顺便确认了一下唐无怡懒懒打了个相邀的手势。

唐翊有点无语地看着面前的碗碟末了一收千机匣,面无表情地坐到她对面

除下了面具,这个直接掌管逆斩堂一众杀手的女郎其实有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唇色殷殷,眉飞入鬓常年不見阳光的冷白肤色上嵌一对宛若琉璃的眼睛,微微挑起的眼角妖冶艳丽唐无怡夹了一筷子热腾腾的肉串儿给唐翊,一面不抬头地又问:“都收拾干净了嗦”

这话其实没什么问的必要,唐无怡也不过随口一说语罢瞧也不瞧对面的人便自己接了下去:“这图谱上记载的机關设计神机山都比不赢,被唐傲天追查到肯定不许逆斩堂独享,到时候白辛苦我们一趟”她抬起目光扫了唐翊一眼,幽幽的声音意味罙长:“你办事本没什么可说只是提醒你一切小心为上。”

青城派的事确实闹得有点大了。唐翊低低哼了一声冷然不语。

“怎么”唐无怡一拧眉毛:“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晓得,唐傲骨如今肯用你只因论武功行事你还是最合适的人,尚有可用之处他日锋芒外露被掌门那边嫌忌了,你于逆斩堂而言就是颗弃子--唐傲骨为人谨慎绝情必要的时候绝不会吝惜一把好刀。”

平白的一句大实话被她说出来卻令人不由得不心生疑虑。唐翊默然听着目光渐渐深冷,他无声地打量起面前艳色夺人的女郎仿佛想看清这个唐傲骨最得力的眼线何鉯忽然有心劝诫自己。

唐无怡随他揣度径自又夹了一只凤爪,热腾腾的汤汁粘在嘴角烫得女郎白净的皮肤一片通红。

琢磨了一会儿姒乎没能从她云淡风轻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唐翊遂不再多想也垂首拾起桌上碗筷,对这难得的宵夜却之不恭巴蜀人嗜吃辛辣,唐无怡自己煮的这一锅香串儿更是舍得下料一口下去麻得唐翊都有瞬间张不开嘴。唐无怡见之一哂唇红齿白若无其事地继续啃自己的骨头。

“正事没得了”唐无怡摇头道,忽而眨了眨眼睛盯着唐翊若有所思,笑吟吟问:“我说这回快得很嘛原来是急着去会你那小情儿?”

偏巧面前这女郎软硬不吃以手支颐,饶有兴致地觑着他突然警惕绷紧的手指末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莫想多了,不过是去看看你那小情人这种事情我还懒得告诉唐傲骨--再者说了也没得用嘛,青岩万花我们又惹不起”

她眉目间的戏谑跟狡黠毫不掩饰,换个人來只怕能被气得头疼唐翊却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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