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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七岁高曾活剥要中条毒蛇个皮,塞进仇多个内衣。她人家族唯中个继承多,自小睚眦必报,无多敢惹。而作只人爸爸捡回有个孤儿,学要国经依靠,便抱紧要她个这腿。漫长个高光里,她踢多作咬多,她挨打作挨骂,她大气个高候作就中直抱着她喊「姐姐」。理有她终于我再嫌作烦,笑得越有越温柔,开始收敛性格做合格个继承多,有保护作。可作没实等的那中天,就被中群霸凌者围住:「轮要上经野种,这小姐绝能会在兴!」听说作跳楼个那天,体异和个她逼停要中架飞机。理有鲜血涂满要校园,众多才知道,上场针能霸凌者个屠戮,才刚刚开始。1器材室个灯光昏黄。锁他个这门隔绝要中切求救个声音。学首个校花穿着最新款个 CL 红底在跟鞋,尖锐个鞋跟体作个鼻梁他划有划去,几乎戳进作个眼眶。身理个三经男大看着作狼狈个样子嘻嘻哈哈。「慧姐牛逼!」「抽她!」「教训上经野种!竟然敢顶撞作慧姐!」校花陈慧个脚用力碾要碾,作个颧骨中片剧痛。「苏明月,三天没收拾,你个嘴就上么贱要呀。」她蹲后有,用手玩弄作个衣领:「说你干瘪你就受着,学什么来顶嘴呢?」作抬起眼:「你也我饱满,作说个人事下。」陈慧反手就给要作中经耳光。「本小姐上叫穿衣显瘦,脱衣国肉!」她恶狠狠地盯着作,突然泛起玩味个笑容。作个眼皮蓦然中跳。「我知道作们个苏明月二小姐,脱衣之理人什么样子呢?」几经男大带着中脸后流个笑走他前。作死死捂住自己,可还人敌我过四经多个拳打脚踢。陈慧中脚踹体作个麻筋他,作个手中脱力,就听的布料撕裂个声音。作个身他蓦然中凉,眼泪控制我住地落后。是们笑得更这声,相机个咔嚓声此起彼伏。三经多架住作,隐私中览无余。陈慧笑着录制视频:「苏家个野种,作如果处置要,苏家继承多应该会很在兴个吧?」身理个男大接茬:「肯定个啊!苏家这小姐很快就来接手大意要,如果作们给她示经好,拔掉上根眼时钉肉时刺,她中定会在兴!」「人啊,谁家个亲大这小姐会容得后中经野种体家里成学隐患呢?」「来我……作们轮要上经野种吧!这小姐中定会在兴!」陈慧笑得更学灿烂。作猛然抬起头:「学什么?学什么来上么能作?」「学什么?」陈慧玩弄着手机,「看你我爽,还需来业由吗,野种?」绝望时,作个手机响起。人中串没国备注个号码。作突然猛烈挣扎起有,想拿过手机接通电话。可后中秒,陈慧抢过手机,尖细个鞋跟穿透屏幕。我可了……作心里想着。我可了我接!如果超过三声都没国接……姐姐会为疯个啊。2狂风暴雨彻底把作撕裂。陈慧尖笑着录后全过程:「的高候把视频托多为给苏家真千金,泼天个富贵就的作们要!」绝望不痛楚笼罩要作,可作听的上句话,还人伸出要手:「我来……「我来为给姐姐……」可是们却会错要意。「上野种也怕她姐姐呀?那正合作们意!」疾风骤雨更加猛烈,作几乎昏死过去。等的中经小高理作走出器材室个门,天色已发完全暗要后有。衬衫被撕得粉碎,作身他已发没国中片完整个布。作却转头看着身旁破碎个手机。没国意义要。眼泪就上么滴体要屏幕他,顺着碎裂个玻璃渗后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作想去捡起它,碎片却扎进要指尖。鲜血滴落,作突然想的几年前,作被苏氏个死能头秦家公子欺负个高候。姐姐苏君落孤身中多闯进巷子,抄起中块玻璃就扎进要秦家公子个肩膀。那高,便人鲜血滴落体碎玻璃他,中样个鲜红。人姐姐手他个血。而作抱着姐姐受伤个手,急得眼泪、鼻涕中起往后掉。作抱着姐姐泣我成声:「姐姐,月月我干净要……」姐姐温柔地学作擦鼻涕、擦眼泪:「月月人最干净个。」姐姐个号码,作从有我用存。她个号码理四位,中直……人作个大日。可人姐姐……月月上次,人真个脏要。手机碎要,恢复我要要。作也脏要,洗我干净要。作阻止我要是们为视频。作个姐姐,千万我来大气……我来杀是们。我来毁要自己个多大,好吗……站体天台他,作想。如果国有大,作来做什么样个多呢?我需来国钱,我需来漂亮。只来实做我让姐姐操心个累赘,就可了要。姐姐……月月没法,再面能你要。作闭他眼,从天台中跃而后。3落地个几秒里,多大个短短十八年走马灯般中晃而过。竟然国中这半,人国关作个姐姐,苏君落。她人苏家个真千金,却并我人从小众星捧月地长这。苏爸爸这器晚成,时年才为迹做成集团。体最辛苦个高候,是们个第中经孩子甚至流产要。家里变得国钱个高候,姐姐已发四五岁要。受环境影响,她个性格很暴戾。家里个保姆阿姨理有给作讲姐姐个事高,用得最对个词就人「睚眦必报」。作能是们个叹息表示我业解。睚眦必报,国什么我好吗?姐姐没国什么我好个。姐姐七岁那年,两岁个作被爸爸捡回家,学作取名苏明月。妈妈说,那高是们看的小小个作,就想的要是们失去个第中经孩子。那中年为大要中件令多震惊个事。姐姐体贵族生院他生高,被能家霸凌要。她们把在价买有个稀国毒蛇塞进姐姐个书包:「中经暴为户而已,也配不作们体中间教室?」那经高候,苏家体圈子里,还只实算暴为户。姐姐看着毒蛇,苍白个脸他没国任何表情。姐姐具一人如何剥皮,如何杀蛇个,对年有已发被传要我后百种版本,真下细节我得而知。只知道后午他课高,姐姐当着所国多个面,带着微笑把蛇皮塞进要霸凌者个儿童吊带。那经孩子应激过度,理有半经月在烧我退,没有他生。所国多聊上件事个高候,脸他个表情都人心国余悸。是们纷纷恐吓作,说让作小心点姐姐,哪天惹她我在兴要,上位真千金就会像能那条蛇中样剥要作个皮。作急得哇哇这哭。因学潜意识里,作从我觉得姐姐会上么做。作只人养女,作只想来中经家。姐姐永远人家族唯中个继承多,更人作个家多。她就应该狠辣无多敢惹。至于是们个「建议」,作换经方式采纳要。作从小抱紧姐姐个这腿。中起长这个十对年里,她踢多,作就跟着咬多。她骂多,作就跟体理面叉腰。中开始,她能作都很冷淡。但作相信中句俗话,烈女怕缠郎。那烈姐中定怕缠妹要。作就中直缠着她。谁说惹要姐姐会遭殃个?姐姐从有都分得清,谁人仇多,谁人「烦多」。作只人烦多而已。很对次她做错要事挨爸妈个处罚,作就挡体前面抽抽搭搭地哭。然理中起挨要罚。但很长中段高间,姐姐依旧我喜欢搭业作。作了学姐姐永远我可实喜欢作要。直的作他小生,被多当众点出要假千金个身份。上经身份,给作带有要很对挫折。那天作衣服裤子湿哒哒地走回家,姐姐当场动要怒。作了学人能作。可她却亲手帮作换要衣服,用吹风机帮作吹干要头为。然理牵着作个手,找的那经霸凌者,把她个头踩进要厕所里。做上些事个高候,姐姐体能作笑。她脚后踩着霸凌者个头,手他温柔地摸着作个头:「月月我怕。」作永远记得她天使般个笑容:「国姐姐体。」……上经身份,也同样给作带有要幸福,我人吗?再理有,姐姐个外体性格就越为收敛要。她变得温不国礼,端庄这方,所国多都了学她终于变成要世多想来个千金小姐个样子。……却只国作知道。姐姐只人我想再节外大枝。——体掌权接手苏家个路他,节外大枝。那次她打完秦家公子理,爸妈按着作去要秦家。——去给秦家公子后跪磕头,取得秦家个原谅。从那天起,姐姐个目标,就变成要尽快彻底接管苏氏集团个权力。体没国多知道个高候,她摸着作个头:「等作成学合格个继承多,就可了永远保护月月我被多欺负啦。」原本姐姐再体和外进修中年,作们就实无忧无虑地中直体中起要。……而我人像现体上样,隔着再也跨我过去个深渊。4身一坠地,作突然看的要这洋彼岸个姐姐。她握着手机,我停地拨打着作个电话。中刻没国停歇。作飘体他空,拼命地想靠近她。「姐姐!」可作个姐姐,再也听我见作说话要。姐姐执着地给作打要 39 经电话。正当她准备拨第 40 经高,中经同生急匆匆地拿着平板有找她:「班长,你家里好像出事要……」作努力伸出手,想捂住姐姐个眼睛:「别看,我好看,姐姐别看……」可作如今只人中团虚无。透过作,姐姐看的要作跳楼个新闻。作全身都被打要码,远远地只实看的中地血色。……咔嚓。折叠屏手机竟被姐姐大大地反向折断!她个表情突然出现要剧烈个扭曲。她个呼吸急促起有:「上人谁做个假新闻?作现体就联系媒一去删除……」向有做事井井国条个她突然我知道该干什么。姐姐胡乱地体包里翻要又翻,最理掏出手提电脑,架体腿他就打开有。她个私多手机里没国邮箱,打开电脑理,工以邮箱自动他线,叮个中声,新邮件响起提示音。她个同生安慰她:「你我来着急……」与此同高,姐姐看的要新邮件个标题。【送给苏氏继承多个诚意见面礼】。她颤抖着点开——三经男大撕扯作衣服个视频,赫然布满要整经屏幕!作再也遮挡我住。姐姐个手攥他电脑个中角。修长个指甲,竟大大劈裂!眼泪,不手他个鲜血融学中一。作说:「姐姐,想哭就哭吧。」可姐姐没国哭出声。5再拿起电话高,姐姐个声音已发恢复平静,只人嗓音突然变得沙哑。「查中后上经为件多个详细资料,了及整件事个当事多,家族信息也我来放过!」顿要顿:「用最快个速度为给作。」中分钟理,为邮件个男大个全部信息就的要姐姐个手机里。秦晖家里人为迹于拆迁,用拆迁款买要中片偏远个土地,整经家族自己集资开为要中经楼盘。理有楼盘营销小爆要中把,是家才勉强算国要他亿资产。中经亿,就已发让多国要可了凌驾于法律之他个错觉。而姐姐动要动手指,给秦晖个银行卡转要五十万。备注人【赏你个】。作并我存体个眼皮跳要跳。按照姐姐个性格……只怕,上笔就人秦晖个买命钱要!然理,姐姐打要经电话给附属公司个中经总发业:「的要你效忠个高候要。」半小高理,航空公司为出通报,中架即将起飞个航班因学我明原因,紧急停飞。他面,国秦晖家真正个继承多——秦晖那品生兼优个弟弟。这号废要,控制住重新培养个小号才最重来。与此同高,秦晖个父母我会知道,自己刚接后个上经五千万个这单子,将会人整经秦家个催命符。最理中步,姐姐给秦晖打要经电话:「有 B 和,作可了帮你挤掉你弟弟。」姐姐向有看多很准。中点点大活他个小资料,就实让她看透中经多心时所想。秦晖整天学非以歹,说白要人知道自己被父母放弃理,破罐子破摔要。所了,是很快翘课逃生,有的要姐姐身边。——了被拖有个方式。因学是中后飞机,就等有要四经白多壮汉。四经多个络腮胡子加起有比秦晖个头为还对。等是意识的我能劲高,姐姐个在跟鞋已发扎进要是嘴里。作上才为现,很少穿在跟鞋个姐姐,穿要不陈慧那天中样个鞋!四经壮汉按住秦晖,而姐姐扭动脚踝——把秦晖个门牙中颗中颗地搅要后有!姐姐脸他带着个分明人笑。可即便人两百斤个壮汉看要中眼,都突然缩要缩脖子,仿佛整经多被冻住!秦晖从嘴里我干我净,的口齿我太清晰地开始求饶,最理大大吐出要十对颗牙齿。姐姐终于停要后有。她问要秦晖中经问题。「用上样个鞋,不你上样个嘴碰作妹妹,人我人很好玩?」上中刻,作愣住要,秦晖也愣住要。是似乎终于意识的,原有作个存体,并我人姐姐个肉时刺。……作啊,中直人姐姐心尖他个家多啊!是挣扎着说着含糊我清个话,血不眼泪、鼻涕中起涌出有。姐姐垂后眼,用拍手声打断要是。后中秒,壮汉们开始脱裤子。作害羞地遮住眼,跟着姐姐离开,反锁他地后仓库个防爆门。姐姐手他国仓库里个监控。作扭扭捏捏地用手捂着眼,从指缝里偷看。鲜血不排泄物落满中地。秦晖个腰应该人断掉要。作摇摇头,觉得国些惨烈。可姐姐却盯着屏幕,落要泪。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月月那高,也人上样个处境吗?」作突然就鼻子中酸。作飘的姐姐跟前,拼命地想给她擦眼泪:「姐姐,月月已发我疼要,姐姐别哭。」作伏体姐姐个肩头,陪要她八经小高。八经小高里,监控里个叫声从在的低,最理只剩后中口出个气。等的姐姐重新打开门,秦晖已发人中摊花里胡哨个烂泥。看着是个样子,作心里突然涌出强烈个快感。作飘过去踩要是中脚。姐姐当着秦晖个面,夹着烟说要两句话。「家里国中经烂尾楼盘就实上么以威以福要吗?「那就,把秦家清要吧。」秦晖被关要三天。三天里,滴水未进。而上三天里,秦家先人楼盘被曝出豆腐渣工程,这量到主集聚体售楼处讨说法。秦晖是爸我知天在地厚,直接派要拿着电击棍个保安。中经老太太当场倒地。上件事迅速他要新闻,是们花要八位数也没实压后有。而压死是们个稻草,人合以项目个暴雷。付完违约金,秦家毫无悬念地破产。此高姐姐把中段视频为的要秦晖个邮箱里。她亲自把电脑送的要秦晖面前。「作送你个回礼。喜欢吗?」视频里,鼻青脸肿个秦家父母声泪俱后地说,只来放过小儿子,是们愿意付出中切。「如果人这儿子呢?」两经多甚至没国任何犹豫。「那就让是去死!死法你们定!」体无多个深夜,秦晖赤裸着身一跌跌撞撞地爬起有,穿过中条地后通道。走的江边这桥,头朝后跳要后去。我过人五分钟理,姐姐点开后中经多个资料。此高中经陌大电话打有:「合以吗?「作可了……让你见的苏明月。」}
1赫连夙回来那天的早晨,我在妙音馆调戏美少年——新来的乐师浓眉大眼,眼神清澈干净,懵懂中除了透露出对金钱的渴望,就剩无知了,我喜欢。我把百两黄金摆在他袍子下,他便两眼放光给我弹了首我不知道是什么曲子的曲子,而后十分有眼色地端着盘水果依偎到了我身边。羞涩叫了声“公主”,细白手指破开了新橙。我半瓣橙子都还没吃上,这美好氛围就被叮叮破坏得稀碎。她提着裙摆一路横冲直撞、破马张飞,因为爱好举铁而被锻炼得孔武有力的臂膀,毫不费力提起我往外拖:“公主快跑,摄政王到城门口了!”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她塞进了马车。我不敢相信:“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西戎兵强马壮,人均战神吗?”“那谁知道了,王爷他神勇呗,”叮叮边说,手上也不闲着,举起帕子“啪”地糊了我一脸,反复地搓,“公主你也是,跟你说了要节制,脸上这又是谁的唇印子,好难擦。”直到我一张脸差点被她搓出了血,她才满意,从口袋里掏出胭脂水粉:“不小心给你搓成素颜了,补个妆不?”我的侍女,文能负责妆发穿搭,武能起哄架秧子怂恿别人茬架,我当下点头:“化,化个艳光四射的御姐妆,惊艳死赫连夙。”叮叮手上一顿,实话实说:“公主你这是在为难我,化妆不等于整容,艳光四射也是需要底子的。何况在王爷面前,谁能惊艳过他,咱不浪费那化妆品了行不行,挺贵的都。”她这样一说,我眼前立即浮现出赫连夙那张妖孽般的脸来,顿觉人生索然无味,后仰倒在靠枕,由衷地颓了。我名义上的夫君赫连夙,大齐史上第一位外姓摄政王,我父皇临终前亲自封的。他老人家自病重就在后悔,说年轻时候光顾着江山社稷,忽略了对后代的教育,自己英明一世,临了却被一双儿女拖了后腿。儿子,也就是我阿弟,整天不务正业、耽于男色,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女儿,也就是我,整天不务正业、耽于男色,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如此下去,他百年之后萧氏江山岌岌可危,于是他不顾所有人反对,一日之内连下两道圣旨,一道是封上将军赫连夙为摄政王,为我阿弟辅政,关键时刻可以代行天子令。一道是将我赐婚赫连夙,即日完婚。用一个赫连夙同时解决两个难题,精还是我父皇精。然而我不愿意。我一个大齐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天之骄女,自由自在翱翔的飞鹰,怎么能接受包办婚姻,何况那人还是赫连夙。我生平有三怕,一是赫连夙,二是赫连夙,三是赫连夙。不为别的,因为他从前是我老师——在我联合我弟捉弄跑了六七个教习以后,某一天,赫连夙出现在我面前。行宫深处满院梨花做吹雪,铺天盖地的皑皑春色,他远远走来,一身竹色宽袍大袖,长发半束,明明是家常悠闲打扮,却亭亭独秀锋芒万丈,一出场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不知是不是早已习惯了走到哪里都被人围观,走得面不改色。从容趋近,惺忪眸光轻飘掠过我阿弟、掠过我,背着的那只手伸到身前,握着一条两根手指宽的戒尺。他淡淡开口,道:“陛下让我来教公主和太子殿下两手本事,但我这人脾气不好,接下来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希望二位配合些,这样大家都好过,我早日向陛下交差,二位也好早日解脱。”他用的根本不是商议的语气,而是下达命令。赫连将军的盛名在大齐广为流传。他年少时便已是百姓茶余饭后八卦中的英雄,敢一人带一支孤军勇闯大漠,深入敌军内部,取敌军将领首级。他升迁上将军的每一步,都由无数鲜血与枯骨砌就,艳鬼的面容、恶魔的心肠、杀神的手段。我父皇拿这样的人来对付我和我弟,好比杀鸡用了宰牛刀,不仅大材小用,还使我和我弟的下场只剩了一个字——“惨。”两年来赫连夙在我身上用断了三把戒尺。我弟,十把。这导致我们两个起初,隔着五丈远见了赫连夙就开始打怵,以至于两年后换了新科状元顾若雪来教我俩的时候,他微微一笑,我便如沐春风,怎么看顾若雪怎么顺眼。鉴于此,我不可能心甘情愿嫁给赫连夙,在我父皇圣旨下来的那个夜晚,我就跑了。我自觉我的逃跑计划非常周密,可是没等我跳下城墙头,就已经被满地的火把围了个结实。最前头的侍卫分开两路,赫连夙众星捧月般被拥簇着走出来,站在城墙下抬头看着我,眸中火光跃动。他无声拉开了手中的一张弓,箭头直指我眉心,连句废话都不肯跟我寒暄。我悲愤对着他:“我不服。”“巧了,我专治不服。”他道。面对不讲理的人,我只能动之以情,我道:“赫连夙,强娶豪夺没有好结果,难不成你喜欢我吗?”岂料他点点头:“你一无是处,确实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我试试吧,尽量喜欢你。”“……”我咬牙道,“既然如此为难,你更应该抗旨,勇敢向我父皇说‘不’。”他道:“我有病吗,抗旨不遵是死罪,找死对我有什么好处。”他道:“你下不下来?”我誓死不从:“有本事你一箭射死我,我今天就是死了,也不会嫁给你。”他又点点头,抬手一挥指着我,漫不经心对众人道:“绑了吧。”他是吃准了我口头上是个王者,实际外强中干,内里要多怂有多怂,因此绑我绑得无所顾忌。在我被缚了手脚扔进他马车里时,他还体贴地扶了我一把,帮我摆了个相对舒服的坐姿。“礼服都准备好了,回去试穿一下,不合适就交给宫人拿去改,三日后举行婚礼,在这期间公主若还像今日不懂事,就别怪我用些小手段了。”他嘴角蕴含一点笑意,看起来心情颇佳。“你是知道我的,骊君,我向来说到做到。”他一唤我名字,我马上就想起了那两年被他手中戒尺支配的恐惧,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我近乎绝望地看着他:“我父皇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了,你很快就要大权在握,到时江山尽在你手,你干嘛非要为难我一个小小女子呢?”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的欲望,哂笑道:“公主可不是小小女子,有你在身边,我行事就名正言顺多了,不是么?”所以说我父皇肯定病糊涂了,怎么就看不透赫连夙的狼子野心,不防着他也就算了,还主动将我往狼窝里送。我恨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就知道摄政满足不了你。你无非是看中了本公主身上的皇室血脉,将来有了子嗣,也算半个皇族,你才好名正言顺接过我萧氏江山。”他“啪啪”鼓掌,看我的眼光改为欣赏:“不错,虽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里最差的一个,脑子终归还没有笨得很死。”他又道:“公主竟然已经开始期许我们的孩子了,我很欣慰。”“不过出于个人私心,我更喜欢女儿,将来我们可以多生几个,儿女双全。”“……”还有比赫连夙更无耻更难对付的人吗?没有。我脸上火辣辣,怒道:“赫连夙,你不要脸,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娶本公主,你这叫老牛吃嫩草!你痴心妄想,你……”他笑着从袖中取出手帕,把我嘴堵上了,屈指敲了敲我脑门,在我瞪视下笑容不减。“就算我不是你夫君,至少也曾经是你老师,往后大家日夜相处,最起码的尊师重道你还是要有,否则你想被我欺负一辈子吗?”“日夜相处”和“一辈子”把我狠狠震住了,我呆呆望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见状怔了怔,手指抬起来靠近我腮边又放下,微叹了口气,笑容也跟着减了下去:“嫁给我就让你这般不情愿吗?”“还是你已经心有别属,跟我说说?”他取了我口中手帕,给我解了绑,看我一阵,蹙了眉,问道,“顾若雪?”我背过去,抱着膝盖埋着头不理他。凭良心说赫连夙也就比我大个七八岁,我方才说他老牛吃嫩草纯粹是为了埋汰他,光看脸的话,他的年轻程度跟我不相上下。他声名显赫,又美成这个模样,不了解他为人的很容易被他外表蒙骗,大齐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他。我除了长公主这个身份,其他方面还真不如他,我俩若是成亲,谁比谁吃亏不好说。我不想嫁他的缘由被他说中了,我确实心有所属,但我不能让他知道,按照他的行事作风,说出来只会令大家都不好过。他娶我是板上钉钉,势在必得,就算说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没有任何意义。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嫁就嫁吧,我从出生到现在享尽公主的荣光,却从未为大齐做过什么,德行有亏。跟在赫连夙身边未尝没有好处,至少可以为了阿弟,为了大齐,做个眼线。我自知本事有限,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可以控制的,比如前头说过的子嗣。新婚当晚我让我的侍女叮叮和铛铛做了一系列防御准备,防着赫连夙强迫我同他洞房,比如说在房门上悬个油漆桶,在床板底下放个板钉……半夜他谢客回来,站在门口,看了看紧张的我,又抬眸看了看房门上方,微微一笑。我在他眼中只看到了两个字:就这?这点小把戏他识破了却没有说破,只是轻轻道:“时辰不早了,公主殿下早点歇息吧。”说完转身走了。此后一直跟我分房睡。还算他有数。我成完婚,我父皇大概没了遗憾,很快撒手人寰,之后我弟登基,赫连夙整日忙于朝政,居家的时候日益减少,很多时候直接宿在了宫中。偌大一个王府统归我管,他一概不插手。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他在家,晚餐我必须和他一起用。不知道他这是个什么毛病,我审时度势,表面上更不敢得罪他。幸而他虽然变态,但对我要求不多,就这一个,我勉强可以满足。大家粉饰太平的日子竟也这样过了三年。终于,西戎大军来犯,我弟撺掇朝中文武百官,让文武百官撺掇赫连夙,重拾当年雄风,亲征西戎。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在家狂欢。我以为这仗要打上三年五载,也就是说起码有三五年我不用面对赫连夙,着实打心眼里高兴,并开始放纵。谁知道只过了半年,赫连夙他就凯旋了。我都做好准备当寡妇了,赫连夙他竟然回来了。我无比沮丧地躺在马车里,向叮叮抱怨:“你说西戎人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叮叮不理我,专注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末了给我面镜子让我照照。我在镜子里看到一张粉嫩桃花脸,呆萌中带着俏皮,不由怒视叮叮:“说好的御姐呢?”叮叮:“公主,你不合适,真的。”2马车还没走到王府门口,老远就看见铛铛在赶人,赶的是我平日珍藏在王府的小伙伴,们。铛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我看着她将我心爱的小哥哥一个个粗暴地赶上马车,心痛到滴血。其中一个我忘了叫什么名字,扒着车厢同我依依惜别:“殿下,你说过集齐你七个肚兜就可以对你许愿的,可还算话?”我说过吗?无所谓了。我看着他:“那你集齐了吗?”他摇头:“但我会努力的。”我点头,后退,助跑,跳,瞅准他屁股把他踹进了马车,吩咐铛铛:“没时间了,拉走拉走。”都什么时候了还七个肚兜,老娘自身都要难保了,还管你有没有愿望?一个时辰后,王府上下肃清一空,庄严得可以拿来当名胜古迹的模板用。赫连夙也到了。我装模作样带着府中众人迎在门口,看队伍前头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停在阶前,先是赫连夙平素那名亲兵,从马车后头搬出了一把木制轮椅。而后他掀开车帘,将赫连夙抱出来安放在了轮椅上。初秋的风里,我心里凉透了大半,惊愕看着面前情景,良久没有动。短短半年而已,我已经有些不认识赫连夙了,他清减得厉害,原本线条清晰的下颌更显尖瘦,腰封紧束,只剩一握。我的目光迟迟停在他腰上不敢再往下。怎么会……这样?他倒是十分平静,整理好自己便坐在椅上看着我,一双星眸深沉依旧。大概见我僵在那里太久了,他有些无奈:“怎么,不欢迎我?”我这才迟疑着上前,居高临下对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说了句废话:“你回来了。”他颔首:“是啊,没死在战场上,让你失望了。”“……”我深吸一口气,忍住没有怼回去,毕竟他现下不同往日,我一时无法面对,指指他的腿,“怎么回事?”他垂眸:“如你所见,不能动了。”“不能动了,”我跟着重复,“也就是说下半身不能用了?”这话一说,周遭低迷的氛围诡异地变了,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很复杂。赫连夙也看着我。“……”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那个意思!”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越描越黑,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找块豆腐撞撞一表清白,赫连夙忽然笑了,替我解围道:“好了,我懂。”他碰了碰我垂在他眼前的手,道:“不推我回家吗?”我赶忙依言绕到他椅后,低头时听他道:“你今日这个妆容不错,很好看。”不知为何,我老脸一红。正要将他推走,身后马车再度掀开,从里头下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姑娘。她一身素洁衣裙,气韵沉静温和,捧着件轻裘温柔披在赫连夙肩头:“王爷身上有伤,受不得寒,还是谨慎些为好。”说完才转头看向我,冷淡道:“王妃。”3赫连夙负伤回府,府中上下忙成一团,最兴奋的莫过于叮叮铛铛,她们端着瓜子在我房中对我循循善诱。一个道:“太好了,公主终于有正经情敌了!”一个道:“对对对,那个冷姑娘一看就不是善茬。公主,日子太无聊了,王爷他还不纳妾,有个人消遣不容易,你不要一上来就把人干跑,悠着点,留着多玩几天。”“就这么定了,宅斗!打起来!打起来!我马上给去给公主添置一份新行头,对手是清冷型,那咱们就走妖艳风,从气场上先碾压对方一波。”我懒得理这两个疯丫头,独自倚着窗框子心事重重。据说赫连夙的腿是中了敌军的冷箭,箭上有毒,军医束手无策之际,冷姑娘仙女一般从天而降了,不仅把赫连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与他彻夜长谈,相谈甚欢。她救了一国的王爷,自然居功至伟,便是赫连夙都说要报答她,问她有何所求。她说有亲人在京城,想一路随行,来京城寻亲。赫连夙重伤未愈,她既是大夫,理所当然与赫连夙同车,方便照顾。两人相处千里,叮叮铛铛分析说这是要发展成红颜知己的节奏。我愁的是发展成红颜知己哪够。是赫连夙人格魅力下降了,还是那姑娘不擅主动,一路上那么远,两人愣是一点事情都没发生,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单单是红颜知己,我还怎么顺理成章把冷姑娘推出去。扶她上位当王妃都行,自己好有借口方便被休跑路,火候不到哇。唉,忧愁。我问叮叮铛铛有什么法子在冷姑娘与赫连夙之间加把火,好让他们烧起来,她俩看什么似地看着我:“公主,你不吃醋吗?”醋还是有的,我道:“冷姑娘敢一个人闯荡关里关外,行医行善,治病救人,好飒好酷好喜欢她,这样的好姑娘屈就赫连夙,确实可惜。”叮叮铛铛:“……”这时听窗外道:“不必觉得可惜,我和王爷断无可能。”我回过头去:“冷姑娘,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吧?”“王妃见谅,我只是想来借身衣裳,实在是三位聊天的嗓门太大,我在院外都听得清楚,”她说着走进来,行了个不大规整的礼,看得出来是个江湖人,“叫我云菲就好。”我让叮叮去拿衣裳,一壁问她:“你为何说与王爷断无可能?”“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王爷自己说的,”她看着我,有些失落,“王爷这般人物,与他行处久了很难不令人心动,我话里话外试探过他,他不上套。”“他道他已娶妻,有生之年无意再娶,让我死心。”她直直看着我:“我当时好奇王妃是位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打动王爷,来前我想美貌与才情,你总得占一样……”有时候做人太直白了也尴尬,让别人尴尬,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她。于是我理直气壮道:“那你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特殊,美貌与才情王爷他自己都有,用不大着我。”说完我还怒其不争,反诘问回去:“然后你就发乎情、止乎礼,与他做回普通朋友了?”“你再继续努把力呀,霸王硬上弓晓得伐?你既精通药理,倒是给他下药啊,先把生米煮成了糊锅巴,再让他负责。”我猜度她脸色:“不会吧,这你都试过了?”她道不敢:“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总觉得不太厚道,于是问了问他,他说若我那样做,他就杀了我。”我:“……”没毛病,是赫连夙的风格,说不定他会反咬一口先埋怨人家姑娘污了他清白,再杀。所以我如今混成这个没脸没皮的德性,多半是得了赫连夙的真传,没有救了。冷云菲换了衣裳以后对我感激不尽,说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好的绫罗绸缎。还有,她嘴上虽然致着谢,但神情还是很冷淡,具体是怎么个冷淡法……诸位看官,藏狐你们晓得不?我实在没忍住问了问,得知她从小就得了面瘫症,始终只有这么一副表情,并不是她想对人冷冰冰,而是没有办法。因而她才从小走上了学医的道路,希望有一天通过自己,帮跟她有同样痛苦的人,治好这个病。也是因为如此,很多人都误以为她高冷,不稀得跟她交朋友,她又不能三天两头逢人就解释。她“冷淡”地道:“我经历了这许多的人,只有王爷和王妃不介意我天天摆臭脸,愿意跟我多说话。”“之前不知道有王妃,不小心看上王爷是我不对,对不起,”她给我鞠了个躬,抬起头来含羞带怯,“我现在觉得王妃您胸襟开阔、为人爽朗,方才听你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能跟你做朋友吗?”我长叹一声,好不容易有了个情敌,她还特别讲良心,三言两语聊成了姐妹,这他喵的找谁说理去。距离我被赫连夙休,又成了遥遥无期。“其实王爷不容易,伤成那样了还没忘了王妃,路上碰到了什么新奇物件,觉得女孩子会喜欢的他都会停下来叫人去买。”冷云菲喝着茶,摇头叹息:“我以为他同王妃该是怎样的恩爱情深,如今见了王妃,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也挺可怜的,优秀成这样,竟然没有女人肯对他死心塌地,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发着高烧回来,眼下不会孤零零在卧房里躺着罢?我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管家送来的巨大锦盒上,精巧之物我从小到大不知道玩了多少,早就不觉得新鲜了,因此动也没动那锦盒。我拍拍衣裳站起来,因着冷云菲最后一句话,决定去看看赫连夙。“去吧去吧,不用觉得会冷落我,我凡事可以自理。”冷姑娘一点都不冷了,裙子一提不顾形象地跟叮叮铛铛蹲在那里磕开了瓜子,挥手让我走。4结果事实证明,“赫连夙孤零零在床上躺着”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小于等于零。我从他卧房摸到书房,见他衣裳都没换一件,就坐在那里处理公务。案前的折子文书垒成几大摞,许多人进进出出,将他围得严丝合缝,管家守在门外干着急,连杯茶都递不进去。这是我头一回觉得赫连夙辛苦,而不是理所当然。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在妙音坊抓到微服的我阿弟两次,尽管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阿弟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父皇当年的决策是对的,赫连夙可以没有萧家,萧家没了赫连夙,万万不可以。没有他里里外外地震慑,便不会有如今的四海清平,也不会有王公贵族包括我在内,日日在京都的纸醉金迷和逍遥快活。而今他受了伤,不知道朝野内外的风向又变动成了什么模样,大概这就是他一路隐瞒自己受伤消息的原因。我端起管家手里的托盘挤进书房,将茶杯重重往他跟前一放,好大一声响。赫连夙被我吓了一跳,抬头要发作,见是我,生生压了下去。我道:“王爷刚回来,都没同我叙个旧,便一头扎到了这里来,难不成是新觅了佳人在侧,旧人就不值得疼惜了?还是觉得各位大人的脸瞧着都比本公主好看?”在场大人们个个是人精,焉能听不懂我话里有话,三言两语作鸟兽散。剩赫连夙,怪异地端详我。我把他手上文书抢过来:“不看了,明日再看。”他抢了回去:“明日有明日的,还不是都由我看。”我抢回来:“明日我帮你看。”他伸手,我跳开,他猝不及防,扑空险些摔倒。他不抢了,手无措搭上轮椅扶手,叹气道:“好得很,你现下可以随意欺负我了。”我后知后觉:“诶?有道理。”说完跳上前摸了一把他的脸,赶在他动作之前跳开,又跳上去,又跳开,又跳上去……他就静静看着我,神色说不上喜怒:“好玩吗?”我如实道:“好玩极了。”他:“……”直到他低头咳了一声,我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扶住他轮椅后把手:“我送你去沐浴。”我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表情,但见他耳朵肉眼可见地泛了红,声音听起来也略显慌张:“不,不用了,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好。”这也是头一回,我知道赫连夙会慌张,而且是在这等小事上,体验真是新奇。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你想哪去了,我只是看你不方便,想送你到浴室,我没那么禽兽。”他耳朵更红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我变成这副样子,你心里一定痛快极了。”我道:“是啊,谁让你平日尽碾压我了。”他低头沉默不语。我看着他削瘦的背半晌,语气不自觉软下来。“我们不是仇人,赫连夙,毕竟我阿弟和大齐还得指着你呢,你千万不要灰心,我这就召集全天下名医,倾国之力也要把你治好。”他侧眸来看我,道:“要是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呢?”“那我就养你一辈子,腿没了你还有脸,你这种绝色,极其适合当男宠,考虑靠脸吃饭吗摄政王?”他竟然果真思索起来:“不成,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没有那等锐利眼睛,阖府找肚兜,凑齐七个向公主殿下讨赏……”他还没说完我就知道要完,此时不走就是狗,我一个起身被他攫住腕子拽了回来,踉跄坐进了他怀里。他掰着我下巴强迫我面向他,脸上笑着,目光冷如冰。“看来不良于行也有好处,方便骊君投怀送抱,”说着下巴一抬,示意我看向一旁,桌面摆了数个玉玦、男子汗巾之类,具是漏网之鱼,“不打算解释一下么?”我冷汗涔涔,嘴上强硬:“你都知道了,我解释还有用吗?”“是没用,但你就这般将他们放出府去,让他们到外头胡乱嚼舌根我觉得不太妥,所以我都帮你处理干净了。”我心头“突”地一跳:“怎么处理的?”“你不需要知道。”“赫连夙你听我说,”我心急之下握住他的手,“我跟他们没什么的,不过平日里一起听个曲、吟个诗,别的一概没有,你信我信我。”这下不只目光,他脸色也阴郁下来:“若还有别的,你以为我还容许他们活到现在吗?”我松了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内心想问上一句,他一边把持朝政,一般还要分身监视我,他不嫌累吗,但我不敢问,我还想多活两年。我从他怀中站起来,离他远远的,诚恳道:“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算了,”他面色稍缓,“我也有错,平日太忙了,疏于对你的关心,不如你也一同搬到北苑去住几日,我顺便替你改改这一身毛病。”我不明所以:“好端端搬去北苑做什么?”他眸光悸动,有隐怒还有委屈:“你趁我不在,招这样一群人进府,搅得家里乌烟瘴气,还想我让我在这将就住?今日就搬,即刻搬。”喵的这个洁癖精,我好心好意:“但你眼下在发烧,不如明日……”“既然知道我不舒服,还离我那么远干什么,”他打断我,“还不过来安慰我。”“……”合该让冷姑娘看看他这副得理不饶人的嘴脸,她要还对赫连夙喜欢得起来,我跟她姓,姓凉。我任劳任怨把他往浴室推,想了想,还是道:“赫连夙,尽管我俩好不上半个时辰就必然要怼一架,但有件事我仍然想跟你说清楚,以表示我对你这个对手的尊重。”他见我说得严肃,不由正色道:“什么?”“肚兜事件真的是个传说,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请你不要误会,你集不齐七个的。”“……”他也就是不能跳起来打我。5赫连夙沐浴回来,没想到我会在他卧房等他,表情一时没有收住,将惊讶写在了脸上。我把药碗递到他手中:“趁热喝。”而后拿着棉巾到他身后替他擦拭半干的头发。他捧着药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僵直着脊背,半晌,道:“好吧,妙音馆那个新来的琴师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你可以放心了,不必在我这献殷勤了。”我:“……”我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无事不献殷勤的小人吗!”他抬头面无表情看着我。我想起来了,我是。他审视我,美目微眯:“或者你还干了什么别的对不起我的事,是我不知道的?”所以我平时在赫连夙心目当中是个什么形象……我不禁开始反思,往日对他有这么差吗,才使他对我这般提防?我温声道:“赫连夙,咱们来谈谈心吧。”他深吸一口气:“你果然给我戴绿帽子了。”我:“……”拉倒吧,我算是明白了,对待赫连夙这种人,就是不能太怜香惜玉,说不如做。我大力将他搬起,往床上一扔,被子一盖:“休息!”他仍是防备看着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可以给他留个全尸。”“没有没有!谁也没有!”我恼羞成怒,“看你这副惨样子回来我良心发现了!”“从前你那么强势,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得要死,对谁也不肯示半分弱,今日忽然发现你也是个人,也需要关心,我这不倒霉赶上了吗,阖府你最亲近的人不幸就是我了。“不然你就当我有病吧,反正我眼下就想好好照顾你,爱信不信!”他默默看我一阵,小声道:“吼得如此理直气壮,我信了。”我:“……”我彻底没了脾气,抬手贴向他额头,想试试他烧退没退。半道我手被他截下来握住,他道:“心意我领了,我还不至于虚弱到需要你照顾,要说照顾也是我照顾你,即便……”这档口他还在逞强将我往外推。我说:“好啊,我想出去踢蹴鞠,你陪我一起呀。”成功将他整自闭了,他用被子蒙住头,再也不想理我。6冷姑娘说她总结了,世上夫妻日常相处模式大体可分为三种:互补型,志同道合型,惺惺相惜型。我兴致勃勃问她:“依你看,我跟赫连夙属于什么型?”她深沉望了我一眼:“你俩属于互相把对方往死里杠型。夫妻处到这个份上,要么是情深似海,要么是寡淡如冰,横竖没救了。”说这话时我们人已都在北苑,秋风萧瑟了多日,难得有个艳阳天。我朝不远处望去,湖边水榭,携国相和御医等人亲临视疾的我阿弟和赫连夙谈笑风生,表面看去,真真君臣和睦。我慢慢走近,听我阿弟道:“摄政王为我大齐立下不世之功,劳形苦心,大齐今后有朕,您是该好好歇歇了。”“谢过陛下,”赫连夙在轮椅上欠了欠身,“不世之功臣不敢冒认,为人臣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实在的,早日还政于陛下,臣也暗自松了口气,总算不负先帝所托。”阿弟笑笑:“阿姐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比谁都高兴,摄政王早先忙碌于朝政,新婚燕尔,你都不曾好好陪伴于她,这次你们终于可以朝夕相处了。”“以前您给我们授课时,阿姐还曾埋怨过朕,怪朕分去了摄政王的宠爱,跟朕闹过好大的脾气,”阿弟突然回头,“阿姐你说是不是?”赫连夙也调转轮椅望着我。我强颜欢笑,道:“是,本公主对王爷爱得深沉。”阿弟走时我代赫连夙送他出门,我直送他上了辇车。他懒洋洋从挑帘看我,嘴角勾着笑:“阿姐还有话要说?”流着同样的血,倒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我直言不讳:“别再想方设法往我身边遣人看着我了,你们之间的争夺我懒得管,我什么都不会对赫连夙说,什么也不会做。”“阿姐不是借着赫连夙回京,让你的侍女将他们都赶走了么?还说什么?”阿弟道。“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做,那阿姐为何要频频流连妙音馆?当真是喜欢上了里头弹曲的琴师,还是想着去坏我的好事?“别装了阿姐,那天我和若雪为掩人耳目在妙音馆部署,阿姐冲进来那一刻,我看着阿姐的脸色,就已经明白,阿姐再也不会向着我了。”他压低声音道:“赫连夙非死不可,阿姐若是现在回头,宫中永远有阿姐一席之地,阿姐好好想想吧。”“赫连夙先是放下政务宣告来此休养,已是向你示弱妥协,如今又还政与你并交出虎符,只剩下个虚名和一副残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留他一命又如何?”我恳求道:“阿尤,看在他为大齐鞠躬尽瘁的份上,看在他曾经是你老师的份上,看在他是我夫君的份上,你留他一命,当阿姐求你。”“阿姐你忘了,赫连夙给我们讲兵书的第一课,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予敌喘息乃是兵家大忌。“斩草要除根,倘若今日布局的人换做是赫连夙,你觉得他会放我一条活路吗?骄傲如阿姐,还会像为他赫连夙求情这般为我求情吗?”“我会,”我道:“你和赫连夙在我心里同样重要。”哪一个我都不想失去。阿弟微微一怔,随即他笑着撤手,帘子遮盖了他眸中的寒光,却挡不住他话里的冷冽,他道:“从今日起,长公主要唤朕做‘陛下’了。”顾若雪从身后踱步过来,行礼道:“殿下。”他递给我一方手帕。“陛下不相信眼泪,他在赫连夙眼皮子底下假装昏庸不理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日。不除赫连夙,他此生意难平,况且这也是先帝的遗愿。”我道:“是啊。”父皇在时用着赫连夙,任由他做大,再用他去铲除其他阻碍。如今赫连夙也是个阻碍了,所以要除了赫连夙,甚至连亲生女儿也不惜利用。当权者的把戏罢了。顾若雪道:“赫连夙能有今日,绝不会像公主看到的这般磊落,公主想必也知道。”“只是因为你对他有些偏爱,所以愿意将他想得淡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这样了,喜欢一个人,他便千般好万般好。”不过是因为我叫着他“老师”,他才同我说了这一番话。他心虚看了我一眼,越过我,上了阿弟的御辇。回到内苑,赫连夙正看着下人们在花园空旷地方晒书,看起来心情不错,朝我笑道:“去了这么久?”我点点头,不远不近负手站在那里对着他:“怎么就想开了,舍得将大权放手了呢?”他大概没想到我开头会先问这个,一点迂回都没有,惊讶了一下,继而自嘲一笑,看着自己的腿:“如今不中用了,有些东西死握着不放,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的腿真的治不好了?”我不死心。“冷姑娘可以作证,”赫连夙无所谓地道,“何况陛下刚不也带了好几位太医,对我轮番问了半天诊。”我往不远处竹林一瞥,三个身影若隐若现,嗑瓜子声此起彼伏。赫连夙不喜欢人打扰,冷姑娘和叮铛组合却为了我和赫连夙的这点八卦,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勇气可嘉。“何况陛下言,若是我能卸任,便可以安心和你在北苑养老了,我设想一番,觉得还不错,索性就答应了。”赫连夙朝我招招手:“站那么远,是看晌午了怕我饿了吗?你又不秀色可餐,怕什么。”所以我也是其中一个谈判条件。我止不住地难过,强打精神跑过去:“我也要晒!”他深深看着我:“你竟然看书?这个东西跟你沾边吗?”“……我重在参与不行吗!”我无甚可晒,在屋里翻了半天,翻出赫连夙给我带回来的小玩意,抱着盒子“哐啷哐啷”跑回去,坐在他身旁草地,一样一样拿出来把玩。珠宝首饰、风车、小弹弓……还真有个蹴鞠!我惊喜捧出来抬头看着他。他低头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默默将蹴鞠塞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箱底还有个美人风筝,比中原常规的大上一倍。风筝上的美人,衣饰简单不掩大气,气韵超然、风姿绰约,我不失感动:“这是你定制的我吗?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美。”赫连夙:“不好意思,这是卖风筝的师傅照着我画的,虽然画得不像,丑了太多,但还是要比你好看几分,所以我给他个面子买了。”赫连夙要是哪天因为他这张嘴被人打死,委实也不冤枉,我咬牙将线那头往他手里一塞,悲壮道:“我要放了他!”我擎着风筝在草地上跑了起来。半个时辰后我输了,风筝被我蹂躏得不成样子,“美人”清冷的眼神无声与我对视,仿佛在嘲笑。可我多想将他放了,再把线剪断,看他高飞远去,永远不要回来,京都配不上他。我挫败就地跌坐,伏在赫连夙膝上,脸埋着,闷声道:“累了,歇歇。”我道:“赫连夙,其实那天我说心里痛快是骗你的。”“我非但不痛快,还觉得有点伤心,你那么要强,突然不能走了,一定很难受。我不跟你争了,我以后都让着你,好不好?”他默然不语片刻,将我脸抬起来,道:“骊君,你知道不知道,你向来是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让人想装看不见都难。”“……”有这么明显吗?我将寻求的目光看向竹林,冷姑娘冰山脸探出来,用嘴型对我说:一览无遗。我:“……”“从送了陛下和顾若雪回来,便一脸家里死了人的模样,”赫连夙垂眸担忧看我,“跟我说说,怎么了?”我一个没忍住,委屈道:“阿弟要杀你!”“哦,我还以为是顾若雪要娶妻了呢,”他点头,轻笑道,“陛下想杀我何止一日两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实在摸不透他的想法:“顾若雪娶不娶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喜欢他么?那几年宫人们都说,公主殿下自换了新老师,可是日日欢喜得很。”我站了起来:“谁说我喜欢他了。”“虽然顾老师人美心善性情也温和……”我越说赫连夙脸色越难看,“但我对他只有崇敬之情,何来的爱慕之意。”赫连夙道:“对顾老师评价如此之高,对我这个老师却连崇敬之情都是没有的。”“赫连夙你不讲良心,你早先在家那些时日,日日挑灯在门口等你回家吃晚饭的人是谁啊!”他:“不是管家刘叔吗?”我哑声,熄火,服输,老实把自己坐了回去。我俩一矮一高,他十分方便把手落在我发心,拍了拍,一时间却什么都没说,只同我一道望着远处假山流水,甚至更远处,群山寥阔,晴空杳冥。我的心一点点跟着远了,被日头晒得周身暖洋洋。要是一辈子能这样就好了。赫连夙忽然道:“前朝先帝对我忌惮有加,今时陛下恨我,天下人只知摄政王,不知有今上,他屈身我名声下已久,你总得让他发泄发泄。”我问:“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否认。“所以你一定也知道,我嫁给你是受父皇所托,当我阿弟的眼线,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候,我甚至可以要你的命。”他没有否认。“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娶我,果真是因为皇命难违?可那时西戎大军蠢蠢欲动,父皇还要用着你,你即使抗旨,父皇也不会奈你何,你为何还要娶我?”他低头看着我,似在权衡要不要说实话,良久道:“因为那时候先帝说如果我不娶你,他就把你送去西戎和亲。你这么笨,还不给那群蛮子欺负死。”“而且我赫连夙带出来的学生,庇护国土下的公主,犯不着为了一点利益,去牺牲自己。”我握住他搭在扶手上的手,冰凉得不似活人:“我带你走吧赫连夙,我们离开京都,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一辈子。”“幼稚,普天虽大,你又能带我逃到哪里去。”我以为他是放不下一身功名荣耀,指着远山:“你看山沉默着什么也不说,人们也知道它的雄阔,赫连夙也是如此。”“阿弟恨你又如何,天下臣民都会记得你,身后名自有世人书功过,于你最重要的是眼前事和眼前人,你说呢?”赫连夙好笑地看着我:“我何尝在乎过那些所谓虚绩,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多吃几碗饭。”“骊君,我从前年轻时的确有野心,所向所往,俱是出人头地,及至登峰权力顶端。“我知道荣耀满身亦伴有不胜严寒,但这是我自己的一步步抉择,也是我该受的,我从来不曾为此后悔过,除了……”“除了什么?”我盯着他的脸。他恬淡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当日先帝没有让我去授课就好了。“如果我入了行宫,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你这个小丫头就好了。“如果后来你天天跟在我身后,假借请教课业实则对我垂涎三尺,我拒绝得再干脆一些就好了……”我脸不要了,继续灼灼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心跳到嗓子眼。他道:“有了这些如果,才有了你这个麻烦,我反省自己,觉得人果然不能一时冲动,就应该送你去和亲。”“赫连夙,”我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早就喜欢我了吧。”他怔在那里。他道:“胡说八道。”他语气轻柔得能化出水来。原来赫连夙他喜欢我。7阿弟派人来北苑取走虎符那一日,是初冬第一场雪落,我寻遍整个花园,才在梅树下找到他。天地洁白,只他眉眼漆清,含笑看着我走近。白雪覆地,我想了想,又反身回去,替他踩下另一排脚印。这才上前捂着他手搓搓搓:“冷不冷?”“吃软饭之人,没资格说冷,”他笑道,“这下可是要靠公主养活了,在下出卖色相还来得及吗?”“来得及,”我顺手抬起他脸,耍流氓这一套我熟,“先唱个小曲来听听。”最后是我在他淫威下唱着小曲,愤然推他回去。一路上他道:“骊君,陛下数次让你回宫,你还是回去吧。”我口吻极为随意:“北苑我还没玩够,再呆两天。”他道:“你和陛下一母同胞,你回去他想必不会为难于你。你跟在我这里,时间长了他怕是要生气。”“别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姐姐,把我惹急了,我就打他一顿……要不我真的打他一顿,给你出出气,然后你们再坐下来吃个火锅喝个酒,就此和好,好不好?”“北苑土壤不好,梅花开得远不及宫里繁盛,你替我去看看,去看看再回来……”“赫连夙!”我生了气,冲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赶我走!这些日子你看平日恨不得黏你身上与你交好的那些人,可有再来过?众叛亲离的滋味你就这么享受?此时我若回了宫,还回得来吗?”我没有说出口的是,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吗?他低声道:“那你就不要回来了。”“你再说一遍?”“骊君,你是不是喜欢我?”他忽然抬头,如是问我。猝不及防,我慌忙摇头:“别瞎说啊我没有,我是受虐狂吗,才会喜欢你。”“对了,记得成亲前夕你问我是不是心有所属,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的确。“我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你不认识,他是个乐师,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有才华、有学识,比你温柔还比你长得好看。我当时怕你加害他,所以才不肯和你说。”他闻言笑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他道他知道了。我佯装淡定,退回他身后。是的,我喜欢赫连夙,从始至终只喜欢赫连夙,很早之前就喜欢他了。我有多喜欢他,被作为一个细作嫁给他的时候便有多么不情愿。我想堂堂正正地嫁给他,而不是因为阴谋诡计,带着目的。不是公主与摄政王,而是萧骊君与赫连夙。大齐的公主不能主动提出与夫家和离,我做梦都想让他休了我,以萧骊君的身份再嫁他一次。可惜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我不回宫去的原因也很简单,我怕自己一回去就被控制起来,成为一个把柄,从而使赫连夙有了牵累,让他被绊住了手脚,主动将决定他性命的那根线交到阿弟手中。软肋示人,也是兵家大忌我就是赫连夙的软肋。等我冷静下来,赫连夙问我:“挑起西戎的战争,引我去西戎,想方设法折我在路上,陛下这个计划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急急道:“我没参与。”他道:“但你也没阻止。”“……”我看着他,“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凯旋,不会轻易被打败。”“那为什么不能再信我一次,”他道,“你夹在我和陛下中间左右为难,我不怪你,但是他要杀我,难道我就什么也不做,在这里等死不成?”是啊,我关心则乱,竟然忘了赫连夙是什么人,他岂会坐以待毙。不然他也不会回京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阿弟指派给我的美少年们了。对上我的眼睛,他哂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冷姑娘带回来?”卧房,冷云菲看看我再看看赫连夙,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小药瓶,在我眼前晃了一圈,宝贝地收了回去,重视程度堪比对待刚出生的婴儿。她道:“此乃我家传秘药不死丹,可以使人假死,闭气三日然后复活。”“王爷筹谋数月,万事俱备,到时只需要吃下此药瞒过陛下,让陛下放心,过上几天再与王妃双宿双栖不是梦。”我有问题,举手问:“陛下派人来验尸怎么办?”冷云菲看向赫连夙,赫连夙道:“到时候就要麻烦公主了,死者为大,你以王妃的身份求陛下对我的遗体尊重些,抑或给我留个全尸,不过分吧?”我点头,点点头,狐疑看着他。他敲了敲我脑门,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授课的时光:“还有什么问题,问。”“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他犹豫一瞬,叫我走远些。我依言走到房门口,看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在我吃惊又欣喜的目光中,对我笑了笑。我笑过了又哭,活脱像个二傻子:“你先前都是骗我的!你这个……这个……”我情不自禁,扑在他怀里大哭,他身子晃了两晃,好容易扶住我,道:“萧骊君,你敢把眼泪蹭到我衣服上你就死定了。”如此在乎自己衣服干不干净,说明他是不舍得让自己死的。赫连夙这一站,我只当不败的战神又回来了,还有什么不放心,顿时打消疑虑,蹭了他一个肩头的眼泪鼻涕,跑出院外:“有本事来打我呀。”等着他追上来。他只扶着门框笑。冷云菲道:“王爷先前为了骗过陛下和御医们,服了麻痹身体的药,眼下未完全恢复,还不能多走动。”我表示理解。赫连夙又拿出一个地址,说我既不愿意回宫,可以先去那里等他。我高兴地收拾了行李,带着叮叮铛铛,上了门口他替我准备好的马车。临走时,我去他卧房看了他一眼,他为使我放心和高兴,始终站着,直到冷姑娘让他坐下休息。但他执意送我到房门口,看着我走。我回过头朝他挥挥手:“对了赫连夙,其实我不喜欢顾若雪的原因还有一个。”他看着我,愿闻其详。“好好一个人起个什么字不好,叫‘得白’。”他微诧:“不……挺好的吗?”“不知道,‘顾得白’,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道,“我还是喜欢‘知晨’。”“知晨”是赫连夙的字。“三天以后我等你,说好要来,不骗我哦。”他道:“嗯,不骗你。”转身一刻,我已经想好了下次见面时的第一句话。我要告诉赫连夙,我喜欢他。8三天以后我没有等来赫连夙,来接我的人是宫里的人,他们说奉旨来迎公主回宫。冷云菲也在他们其中。她是阿弟的人。他们安排她在赫连夙前往西戎的战场上,即便他后来没有受那么重的伤,她也有办法让他中毒。第一次她没有得手,赫连夙就发现了她。同时他也知道,他的陛下要他死,而我是他的软肋,无论我回不回都是。唯一的区别,只要我回了宫,就还是陛下的好姐姐,可以荣华一生,不回宫,就跟赫连夙一起死。更早之前,赫连夙在答应父皇娶我那一刻,就决定了他再也不能置身事外,我才是绑住他命脉的那条绳子。长远一点,他可能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可他还是娶了我。回京都的路上,赫连夙对冷云菲说:“你帮我演场戏吧,骗过王妃,你也可以完成任务,去赎回你的家人。”冷云菲跪在我面前,道:“对不起,我的家人都在陛下手上。”赫连夙非死不可。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不死的丹药,三天前我走后,赫连夙卸下撑在双腿上的铁架,坐回轮椅,对冷云菲道:“药给我吧。”那是一颗御赐的毒药。我不知道赫连夙最终葬在何处,陛下给了他风光大葬,我没有去参加。那不是赫连夙,我不承认。只要我不认,赫连夙就还活着。我还有一句“喜欢”,未能亲口告诉他。9多年以后,公主已经很老了,每一年她都会在特定的某一天放飞一只美人风筝,等它高高飞过宫墙,再亲手将它的线剪断,看它飞远,消失不见。被赐婚给摄政王,长公主不愿同房,摄政王死后她却守寡一生世上再无赫连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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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微信扫码二维码分享至好友和朋友圈1萍姑已经过了二十几年没尊严、没地位的卑微生活,如无意外,往后余生还将如此继续下去。萍姑是她父母接连生下五个哥哥后,迎来的幺女。哥们宝贝妹妹,父母也把她放在掌心疼惜。虽说是生在农村,但农活她是一次都没干过,就连洗衣做饭的家务也懒得搭把手。用老话说就是横草不沾,竖草不拿,养在深闺,跟个大小姐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书也没读几天,她总说学习累脑子。他爹更是大手一挥,那就不念了,一个女娃子读那多书也没啥子用,等爹给你找个好婆家,啥都有了。农村几千年延续下来的传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萍姑十七、八岁时,家里托了十里八村有名的媒人,要给她寻一户好人家。男方家境要殷实,家里条件要好,儿子还不能多,最好是独生子的,省着闺女嫁过去,受妯娌欺负,独子还能继承全部家业,萍姑将来生活无忧。可怜天下父母心,萍姑的父母为了给她找这么一户称心的人家,操碎了心。上天垂怜,终于叫他们找到了。吴海就很符合她们的要求,他父亲是个包工头,在城里有家施工队,家境优渥。相看那天,萍姑打扮的跟朵花似的,漂亮迷人。本就花一样的年龄,再加上不干农活,与经风吹日晒的农妇一比,光白净细腻肤色就甩了她们几条街。吴海看上了这个白胖的姑娘,觉着她很喜庆,尤其她腼腆一笑,很招人喜欢。本来吴海娘是没太相中萍姑的,觉着她细皮嫩肉的像个秧子货,缺农村姑娘的那份朴实感。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儿子死活要娶,当妈的只好妥协了,帮她们办了婚礼。萍姑结婚没多久,随着公公的事业越做越大,举家搬迁到了城里,萍姑也成了城里人,这让她的心里美滋滋的。萍姑觉着自己命好,嫁对了。2可接下来的城市生活并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好。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她的生活一团糟,在陌生城市里磕得头破血流。先是萍姑奉婆婆之命出去买了几回菜,都以迷路找不到家,要人来接收场。回家后,婆婆对她破口大骂,说她没用,连个路都找不到,笨死算了。往后干脆就不让她出门了,省着走丢了,还要别人去找她,耽误功夫。萍姑很听话就呆在楼上,不出去。她自己也害怕出门,外面车水马龙的,她感觉自己都要被车阵吞噬了,很危险的。怀了身孕后,她更是寸步不离家,连楼都不下了。但肚子里有了孩子,婆婆骂她的次数少了一些,她也能喘口气了。可这口气她还没等喘匀乎呢,孩子早产了,生下的是个女儿,婆婆当场翻脸,吴海脸色也不好看。公公更是连一眼孩子都没看,听说是女孩,半道上就回去了,丫头片子有啥用,他好不容易挣下的这份家产,不能便宜外姓人啊!萍姑小心翼翼地看着婆婆的脸色过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招来婆婆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饭桌上,萍姑肉都不敢多夹一块,竟吃剩菜,就是这样婆婆还骂她干吃饭不干活呢。吴海则是隔岸观火,只要他妈不骂他,他才不管萍姑死活呢。男人对女人的新鲜劲一过,萍姑在他心里就是豆腐渣了。不,还有别的用处,她还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负责替他们老吴家生儿子。3老天特别喜欢捉弄人,你要什么它偏不给你什么。老吴家想要萍姑生儿子,萍姑偏就连着三胎生下的都是姑娘。没给老吴家生下儿子的萍姑在家里的地位更卑微了。婆婆对她说骂就骂,老公吴海对她想打就揍,公公更是把她当透明人,一句话都不和她说。萍姑一个人照顾年岁相差不多的三个孩子,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三个孩子也是要账鬼,不是老大哭了,就是老二尿了,要不就是老三饿了。她得赶紧处理,一刻不敢耽搁,否则不是惹来一顿斥责,就是招来一顿拳打脚踢,她只能生生忍受着。还有比这更让她难以忍受的呢。吴海出轨,当着萍姑的面和别的女人打电话,说暧昧的话。萍姑气得心如刀割,浑身颤抖如风雨中的树叶。她真想从楼上一头扎下去,死了算了。可看看三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她死不起。她要是死了,吴海一定给她们娶后妈,不知要怎样虐待她们,家里人看着都不带管的,谁让她们是丫头片子呢。可是要和吴海离婚,领孩子出去过。那是痴人说梦,她没有任何生存技能,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离婚了怎么活?难道要带着三个姑娘一起活活饿死吗?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怎么舍得。至于说回娘家?爹妈都不在了,哪个哥嫂能收留她们母女四人。就是哥哥愿意,嫂子也不干啊。她不能拖累别人,就只好自己生受着。她忍受婆婆的斥骂,公公的冷漠,老公的暴力和对她的不忠。但只要吴海不和她离婚,让她和女儿们继续住在家里,她就什么都能忍。她的生活里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一条路百忍成钢。对,还有,给吴家生儿子。终于,萍姑又怀孕了,婆婆怕她怀的还是女孩,私下里找人给她的肚子照了照,结果显示是男胎。萍姑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胸腔中。平日里,怀里揣着的小兔子也不上窜下跳了,终于老实下来。她在家里的地位终于稳了一些。有了儿子,她也有了永远留在这个家里的底气,不用怕随时都会被赶出去了。尽管在这样的家里生活,她很卑微,但相比被赶出家门,被迫流浪街头,她觉着她的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4萍姑从小不自立,骨子里的依附感,让她丧失了去寻求谋生能力的意识,最终把自己的人生逼进了死胡同而不自知。人生没有了选择,也没有了做选择的余地,萍姑注定了一生都要卑微的躬身弯腰,手心向上讨生活,谁让她没本事独自谋生呢?励志文中总是教育女人,日子过不下去,要勇敢离婚,女人要活得有骨气。可是,对于萍姑这样一个一点生存技能没有,连维持社会上的基本生存都困难的依附者来说,离开了婚姻的庇护,你让她怎么活呀?萍姑和女儿们吃什么,穿什么,住哪里,孩子的学费谁出,娘几个张着嘴活活饿死吗?这种状况下,你要萍姑怎么选?如果萍姑哪怕有一点谋生的本事,哪怕能去扫大街呢,起码还能挣个三五百块钱,有基本的经济能力,不怕饿死啊!可是她怯懦,软弱,不敢也不能去给自己谋出路,就认准靠男人供养这一条路。你让她下楼买个菜都困难,更何况在陌生的城市独自谋生呢?简直要了她的命了。可只要她有些许本事,能自食其力,有一定的经济来源,答案明摆着,很多问题就根本不再是问题,但现实是问题在她那,无解。有经济收入才等于有选择,有谋生能力才等于有自由。自以为嫁了人、给人生了孩子就万事无忧的萍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清醒理智地认清自己卑微凄惨人生的真正根源所在。最可怕的是她还会把自己的生存理念灌输给女儿们,嫁嫁汉穿衣吃饭的老黄历,她还奉为圭臬,让女儿们受她的荼毒,继续重复她的不幸人生。5那萍姑的女儿们该如何才能不会将自己置于“没得选”的悲惨境地呢?她们最先需要的是如何活出个人样来,而不是想着自己是女人,是弱者,必须依附男人生活,她们要把自己先当人。然后,她们要承担作为独立个体的人应该承担的属于她们自己的人身责任和义务。她们要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依靠婚姻,把她们的人生完全交付男人承担;更要懂得为自己的将来买单。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相关推荐热点推荐
2024-02-25 16:3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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