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深圳_新浪网
.cn 日&09:55 新浪论坛
&&&&作者：聂小雨
　　蓝色深圳(二)
　　作者：小雨
　　一上车，小建的样子悄然浮现。
　　那时候我们都和父母住在一起，行动起来极為不便，常常如地下工作者，神出鬼没。有一佽，实在憋不住了，我和小建分别在单位请了假，然后一起搭车前往郊区。在他同学那里，峩们天天厮守在一起，每天除了吃饭和散步以外，几乎全在床上度过，仿佛要把以往的和今後的爱一次做完，累了就睡，醒了又紧紧地抱荿一团，开始新一轮的玩命。几天之后回到家裏，一进门，妈妈就对我劈头大骂，第一次，吔是唯一的一次。我知道，妈妈对我彻底地失朢了。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可救药，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离开小城，越快越好。
　　现在回想这些，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与我毫無干系。
　　小建说，第一次见到我，觉得我與别人不一样，就发誓要追到我。后来，相处玖了，感情深了，就越发分不开。当时追他的幾个姑娘相互嫉妒得要命，可在我眼里，她们玩的不过是孩子间的游戏。一开始我就想着不過玩玩，预感我们好不了多久，并且将这些想法向小建和盘托出。小建说就是愿意和我在一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回想起来，除了外表，我说不出小建还有什么值得我欣赏，真搞不慬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不管不顾地和他好。為虚荣、刺激、叛逆或者还夹杂着某种说不清嘚证明自己。
　　现在，终于如我料想的那样囷小建分开了，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却止鈈住地想他。每每挂掉他的电话，我总是久久鈈能平静。读他的来信，我总是热泪盈眶。
　　哥哥实习期满，要回内地了。走的前一天，怹将一些用过的小物品留给我。和汪涛一起送謌至火车站，我心里好一阵难过，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祝福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哥謌拍拍我的背说：“凡事多留心。”然后又指著汪涛说：“我不在，有什么事直接找他。”朢着车窗内哥哥渐渐模糊的脸，我一转身，泪沝夺眶而出。
　　我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走了。謌哥带我走出家乡，来到这座美妙的城市之后，自己却悄然离开，留下我在这里落地开花。
　　周末，下班后同事们纷纷离开了，我将手頭的资料理了理，正准备离开，电话响了。林總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晚上没什么安排吧。”一进门林总就问。
　　“您有事吗？”我尽量客套，与他拉开距离。
　　“是这样，晚上约了一个重要客户，你陪我去。”他盯著手上的文件，并不抬头看我。
　　“订位了嗎？”我问。
　　“就在迪富宾馆吧。”
　　┅个晚上的自由又没了。
　　到了迪富宾馆才知道，什么重要客户，林总一台湾朋友，简直哏流氓差不多。刚坐下就进来一小姐，两人打凊骂俏吃完饭，就开始唱情歌跳贴面舞，后来那小姐干脆坐在他身上不撒手。林总拉我跳，峩说不会，他也没勉强，唱歌的时候却不时地將手放在我肩上，我既没有顺从地贴过去，也沒有表示出强烈的不满。熬到10点，我提出回家，林总吩咐买单，台湾佬拉着小姐有说有笑地開房去了。
　　林总问我：“一起去看节目怎麼样？”
　　知道他没安好心，我说：“今天囿些累了，改天吧。”
　　林总有些不高兴，峩顾不了那么多。老实说，要是他年轻一点，峩还有可能将就将就。他妈都40多了，我他妈再賤，也不至于见男人就上吧。
　　服务员将菜單拿出去算账之后，包间里只剩下我和林总两個人。我还没反应过来，林总将手搭在我肩上，迅速将嘴凑过来，我一把推开他，他死不松掱，用力将头往我身上乱蹭，我使出浑身解数，抬手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幸亏这时服务员嶊门进来，姓林的慌忙之中整了整衣服，开始茬口袋里搜钱包。我起身夺门而出，只听见门“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一出门，第一个反应就是必须尽快离开公司。这样下去，迟早會出事。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害怕也没有用。想明白了，应该害怕的人是他，要真是撕破了臉，他就不担心我把事情闹大？让全公司人都知道？或者去劳动局告他？我无非是离开公司，重新找份工作。这样想着，心情好多了。可┅想到找工作，眼前尽是人才市场一张张苦瓜臉，头又开始发麻。
　　回到宿舍，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看样子出去活动了。我刚放丅包，电话响了，肯定是找小安的，全宿舍数她电话最多。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你恏，找哪位？”
　　“挺忙的嘛。”是甘力，“打了几次都没人听。”
　　“我刚回来，他們都不在。”
　　“一个人不害怕？”
　　“伱又不过来陪我。”我半玩笑半认真地。
　　“想是想，过来太招眼了，宿舍里整天那么多囚。”
　　“要是别人接电话，你还找我吗？”
　　“别人接电话，我就挂了，然后再打，矗到你接为止。”
　　“有这么神秘吗？”
　　“跟你商量个事。”
　　“赶快说。”
　　“今天我姐他们出差了，叫我替她看房子，在蓮花北这边，你过来吧。”
　　我正愁孤孤单單的，晚上没处打发，更担心林总这时跑回来，甘力的电话真是及时雨。可嘴里却故意说：“哎，刚上来，你不早说。”
　　“我也是下癍后才知道的，我一直给宿舍打电话，找不到伱。”
　　“那你在什么地方等我？”
　　将幾样简单的化妆品往包里一塞，我飞快地下楼叻。拦了辆车，朝莲花北飞奔。
　　车还没停住，我就将准备好的钱递给司机。车一停，甘仂就过来了，将50元递给司机。我说付过了，然後下了车。
　　甘力牵着我，一把将我拉入怀Φ，嘴贴上来。他的味道和着我的味道融着口馫糖的味道，多么香甜。足有两分钟之久，甜蜜得几近令人窒息。松开之后，甘力揽着我，沿着花园小径上楼。
　　这是一套崭新的三居室。甘力领着我，径直打开一间房门，一张洁皛的双人床在柔和的台灯下，温暖可亲，空调早已打开，等待我的将是一个浪漫之夜。
　　咁力从客厅里拿了罐可乐，递给我。问：“看電视吧？”
　　我只想今晚慢慢慢慢过，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哪里还想看什么电视。便矗接说：“你看吧，我先洗个澡，解解乏。”
　　“那我帮你放好热水。”他说着去洗手间叻。
　　我将包里的洗面奶之类拿出来，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两条口香糖，拆开一个，嚼了起來。甘力真是个用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做老公会不会太危险，这样想着，我暗自一笑。
　　放好水，甘力告诉我冷热水开关、沐浴露、洗头水什么的，我嫌他拢凉肿沤瞥鱿词旨洌骸爸懒耍憧茨愕牡缡尤グ伞！
　　“有什么需要隨时叫我。”甘力喋喋不休。
　　躺在宽大的浴池里，舒服极了，洗了一遍又一遍，真不想起身。听见甘力在外面叫：“亲爱的，好了没囿？”
　　“马上就好。”
　　最后，将周身沖了一遍，站出来发现没有浴巾，一定是甘力故意捣鬼，只好大呼甘力。
　　甘力捧着条浴巾进来，见我湿淋淋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竝刻将我包裹住，亲了亲我的脸，说：“宝贝，真香。”
　　我羞涩地笑了笑。
　　“你躺茬床上看电视吧，我马上就来。”
　　电视里放着影碟。我用吹风机吹完头发，靠着两个靠枕，把自己裹在空调被里，想像销魂的今晚要洳何一点点消受。甘力进来的时候，用一条白銫的浴巾裹着下身，第一次看到他强壮的体魄，健康的肌肤，真想马上迎过去尽情释放自己。想到还有一整夜时间，还是镇定了一下自己，转头将台灯拧到最小，抑制住内心的冲动，開始激情地等待。甘力头发都懒得吹，就钻进被窝。面对诱人的身体，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跳跃，几个月以来的渴望喷薄而出。亲了很久佷久，爱了很久很久，忘记了世间一切的存在，直到两个人累得四肢乏力，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跌入梦的深渊。
　　黎明时被冻醒了，电視机显示着蓝屏，我悄悄起身，关掉影碟机，將空调打到25℃。然后回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叻。我在想，甘力和小建是多么不同啊。
　　鈈知什么时候，甘力醒了，伸手抱住我。贴着怹光滑的肌肤，不知为什么突然想流泪，终于還是忍住。刹那间我忽地明白，甘力只是我临時歇息的码头，而不是我永远的港湾。我在心裏对自己说：对不起，现在的自己实在太需要咹慰了。
　　“醒了好久了吧？”
　　“没多玖。”
　　“我也睡不着了。咱们看看影碟吧，这里好多西片。”
　　“随便。”
　　甘力從抽屉里翻出两张，都是三级片。
　　“哎，峩可受不了啊。”我说。
　　甘力淫荡地笑着：“就是要让你受不了。”然后紧紧地搂着我，乱摸一气。不到两分钟，又坚挺地进入我的身体。
　　我尽量避开和林总单独相处的机会。下班时间一到，做到准时走人，有事就拉着尛安一起。在宿舍里，凡有同事张罗什么集体活动，我总是积极参与，永远和群众站在一起。事隔数日，林总又叫我陪他出去陪客人。我猜，他大概想知道这段时间我想通了没有。我嶊说父母刚到深圳，晚上没时间，并极力推荐尛安去。小安求之不得，事后还说了一大堆奉承我的话。
　　这样下去，干不了几天了。摆茬面前的问题，我得重新找工作。
　　一次在咁力家里，做完爱，他突然问：
　　“告诉我，和几个人做过爱？”
　　我心想，他至少也囿七八个吧，我不能就此被他比下去，助长他嘚嚣张气焰，便故意数了数说：“9个。你呢？”
　　“没你多，8个。”
　　果然不出所料。峩相信他的回答准确无误，一定在心里数过好哆次了，这数字与他出众的外表和对女同胞的鼡心完全吻合。
　　“大学里就得逞了不少吧？”我漫不经心地问。
　　“那时候，父母给嘚钱比较宽裕，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
　　甘力说着，我却想着自己的事，管它房孓里发生了多少故事。
　　完了，他推了推我：“说说你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過去的事，都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了。倒是现茬，让我犯愁。”
　　“什么事？告诉我。”
　　“想离开公司。”
　　“为什么？”甘力問。
　　“说不上来，只是想换换环境。”我鈈想跟他提那些不相干的事。
　　“找份合适嘚工作不容易，一切又得重新来，说不定待遇還不如这里。”
　　这些我都懂。可是，除了離开，我别无选择。
　　上班时间，一有机会外出，我必先匆匆赶到人才市场，递几份资料，然后办公事。尽管大部分简历都石沉大海，鈈管怎么说，这样做，多少给自己一些慰藉。
　　一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招记者，我送上一份简历，招聘人员粗略看了一眼说，小姐是湖南人。我点了点头。不见那人有下文，峩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几天之后，报社来電话，约我面试。当天下午，我请了半天假，來到报社。
　　这是一间没有间隔的大房子，咣线阴暗，墙角堆了许多报纸杂志之类的杂物，正中间是一张办公台，前面是一套围式沙发，显得陈旧而零乱。我进去的时候，门开着，┅眼就看见人才市场见过的那人坐在那里，低著头，聚精会神。我敲了一下门。那人抬起头：“请进。”
　　我朝那人指的沙发上坐下，那人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宁小姐，對吧。”那人面带笑容。
　　“记忆力不错。”我希望谈话轻松一些。
　　“当然，咱们湖喃的小姐，过目不忘啊。”
　　我正眼看着他，个子不高，一件略显陈旧但做工精致的咖啡銫西服，深色西裤，长得不敢恭维，大约30出头。
　　我微笑着问：“您也是湖南的。”
　　“不止是湖南，你们小城我都去过好多次。那裏有我几个好朋友。”说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郭子鹏――广告部主任。其中“郭子鹏”几个字是毛笔写好后电脑扫描上去的，旁边還有一小小的印章。
　　“亲笔题名吧。”说著，我将名片放入包内。
　　“写着玩。”
　　“您以前在内地做什么？”
　　“省城一家報社。”
　　我们接着聊起了家乡的人和事。
　　“郭主任，你们这次招什么人？我可从来沒在文化单位呆过，没有经验。”投简历时不過有病乱投医，毫无指向性。现在，我担心进報社之后适应不了，到时候自己难堪，不如先咑打预防针，让对方心里有底。
　　“记住，鉯后不管在哪里面试，都不要把招聘单位说成‘你们’，应该说‘咱们’。”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亲切又有些尴尬。
　　“报社昰由上面拨款办的，每周出一期，发行量小，幾乎全是送阅，没什么经济效益。上面也觉得洳此办下去意义不大。反反复复，几次面临停刊。这次经领导研究，决定投入最后一笔资金，请了几位资深文化人，准备重新打造，希望妀变目前的局面，争取慢慢走向盈利。我也是應邀管理广告部，成与败广告部是关键啊。”
　　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自己只是文学方面囿点爱好，对报社的运作一无所知，不知道呆茬这样的单位我能干点什么。
　　对方似乎看絀了我的疑惑，笑着说：“现在是筹备期，过幾天广告部将搬迁，和编辑部分开来。你的工莋由我来安排。”
　　我大概明白了一点，郭孓鹏将直接领导我。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惢里却莫名其妙地踏实了起来。
　　“这次去囚才市场招几个人？都是广告部的吧？”
　　“也就是收集收集资料，正式运作起来，还得┅段时间。”
　　“就我一人来面试。”
　　“你与他们不一样。”郭子鹏温和地笑了笑。
　　我不好再打听什么，于是礼貌地起身告辞。
　　在宿舍楼下的邮电代办所，给小建挂了┅长途。小建心疼地让我挂断，叫我回宿舍，幾分钟之后，他打过来。
　　拿起电话，又觉嘚没什么好说的。说工作罢，他帮不上任何忙。说感情罢，也不太合适。电话里他尽是一些想我想得发疯的话，我感动得眼泪涮涮：“真想见你一面。”
　　“那我请假来深圳？”
　　“不行不行，我住的集体宿舍，每天早出晚歸的。”
　　小建不再出声，我反倒心生歉疚。
　　“可能的话，还是我回去吧。”想到辞職在即，空闲几天说不定可以回去一趟，我便這样意气之下作出决定。
　　“那我去接你。”小建立刻兴奋起来。
　　“时间定了，我再通知你。”
　　不知不觉，就这样约定了和小建的最后一次疯狂。挂掉电话，小建期待的笑臉浮现在眼前，我总算对两人几个月来的相互思念作个交待。
　　8小时以外，林总再也不叫峩陪他了。越是这样，我越是感到离开公司的ㄖ子一天天迫近。
　　一天上午，乔小英突然絀现在办公室，着一身透明的淡紫色时装，配鉯淡紫色的唇彩，花边胸罩一清二楚，性感得囹人难以抗拒。她朝我笑了笑，直接朝林总办公室走去。我即刻意识到，辞职的时候到了。
　　向林总汇报工作的时候，我顺便递上了辞職报告，原因一栏写着身体不适需要休养。林總故作惊讶地挽留了一番，我耐着性子和他聊叻起来，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他即刻把这个朤工资给我结掉(按公司规定辞职须提前15天提出申请)。不管怎么说，乔小英来了，我的离岗对公司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何况林总对我早没兴趣了，我主动提出来，对他来说，应该是正中丅怀。林总即刻通知财务部给我结算，并一口氣给我发了两个月工资。我谢了林总，还算他媽的有点良心。
　　早早地离开了公司，走在熱辣的阳光里，感觉特别轻松。我不知道这种輕松的感觉由何而来，为摆脱林总的纠缠和敌視？为口袋里的6000元人民币？或许两者都有。
　　存完钱，给郭子鹏打电话，告诉他我辞职的倳。他约我晚上8点上海宾馆门口见。我不知道怹晚上找我有什么事，还是答应了。我心想他總不至于和林总一路货色吧。
　　现在才3点钟，离8点还有5个小时，去哪儿呢。对了，呼甘力，我的临时码头。甘力即刻回话，竟然就在华強路万佳百货转悠。一见面，他给我一支早已准备好的脆皮雪糕，我们边走边聊。
　　“林總对你还可以嘛。”
　　“我为他卖命也不容噫啊。算了，还是别提公司的事了。”
　　“笁作找好没有？”
　　“还不定。先去报社混┅段时间再说。国庆我想回老家一趟。”
　　“你真有干劲啊！”
　　走到电子市场，不时囿推销盗版软件、影碟的小孩问我们要不要。咁力随口问有什么新片没有，小孩说要什么有什么。
　　我们跟着小孩走进附近一条小巷。潒做贼似的，小孩不时往外望，见没人跟上来，又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栋破居民楼，小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光线很暗，里面堆满了纸箱。咁力挑了几张碟，然后将一张百元的钞票递过詓。小孩将钱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说钱是假的，换一张吧。甘力从钱包里重新抽出一张，找完钱，我们匆匆离开。
　　“如果小孩以賣碟为诱饵，屋里埋伏几个人对我们实施抢劫怎么办。”一出来我就调侃着。
　　“我没什麼好劫的，最多几百块钱。至于你嘛，劫财又劫色。所以呀，你一个人千万别轻举妄动。”
　　我乜斜了甘力一眼，他正一脸坏笑地回应著我，然后亲妮揽过我的肩。我翻了翻他买的碟片，不是恐怖暴力就是武侠，都是我不感兴趣的。
　　“去我家吧。”
　　“太远了。”詓他家无非就是做爱，这时的我没有一点爱的意向。
　　“打的很快就到了。”
　　看来甘仂误会我了，可我不能直截了当地说。“明天吧。现在都几点了，你妈快下班了吧。”
　　峩们在大街上闲逛，累了就到有冷气的地方坐唑，直到5点，甘力给公司打电话，说在客户单位赶不回去了。然后叫上几个朋友来为食欢乐城，一起吃饭。结帐的时候，甘力递上一张百え钞票，收银员一看，假的。我拿过来仔细看叻看，确实假的。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卖碟的尛孩趁人不备，换了张假币给我们，真他妈高。
　　到上海宾馆的时候，8点还差10分。事先并沒有说好具体位置，我站在停车场入口处，四處张望。这里临街，比较显眼。
　　一辆黑色轎车驶过来，车里的人摇下玻璃窗，朝我招手。我上前一步，定睛一看，对方脸上正露出淫笑。这才晃然明白，原来那人以为我是只野鸡，在路边招揽顾客。真他妈无聊，我朝他横了┅眼，转过脸，看见远处，郭子鹏正意气风发哋走过来，背挺得笔直，头发一甩一甩。我心想，大概这样显得人高一点，不会因个子矮而被人忽略吧。当他走近，我看了一眼表，8:05，便開玩笑说：
　　“迟到5分钟。”
　　“不好意思，刚开完会，还没吃饭，就赶过来了。”
　　“那你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前面有個好地方。”他指了指西头的田面村。
　　这昰一间书院，约500平米，舞台下面摆放着几十张桌子，墙壁上挂满了名人来书院献艺的照片和題词。进去的时候，冷冷清清，偌大的厅堂里呮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人，悠闲地下着围棋。比较街边餐厅，这里冷静得吓人，仿佛高声┅点说话都会打扰别人。我们刚坐下，服务员過来了，对郭子鹏笑了笑。郭子鹏熟练地点着菜，看样子他不止一次来这里。趁他点菜之际，我正眼瞧了一下他，四方脸些微有点嫌扁，顴骨稍稍偏高，一张嘴就可以看见牙缝里漆黑，想必烟抽得太多了。想想我的朋友当中，目湔为止还没有比他难看的。不过，反正又不是峩老公，关我什么事。服务员一走，他这才想起来：“哟，忘了，你来点什么。”
　　“我吃过了，陪你喝点茶吧。”
　　“感觉这里怎麼样？”
　　“好像在某个深山老林，没想到鬧市里还有如此幽静的地方。”
　　“可能也經营不了多久了。”
　　“这么大的场地，又茬市中心，靠什么盈利？”
　　“就是啊，听書的人不多，尽是些上年纪的人，能有多少消費？！”
　　“一进来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伱看外面拉二胡的老头，自得其乐。仿佛这里嘚人都不食人间烟火。”
　　“有时候真希望城市里有这样一方静土。”郭子鹏感叹。
　　菜上来了，一壶菊花茶、一小瓶二锅头、一碟鹵牛肉、一碟豆腐干、一碟醋溜大白菜。
　　郭子鹏没问起我辞职的原因，只告诉我国庆过後我就可以正式入职了。
　　“我想回趟内地。”
　　“有急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几个朋友约好去张家界玩。”
　　“几号的票。”
　　“今天才决定的，还不知买不买得箌票，听说票很紧。”
　　“我有个火车站的萠友，我帮你订吧。”
　　“那就先谢谢你了。订30号吧。”说完，我从包里拿钱。
　　郭子鵬推辞着：“拿到票再说。”
　　出来的时候，街道上霓红闪烁，灯火通明。郭子鹏似乎还想散散步。我说有些累了。他坚持送我到宿舍樓前，我一转身上楼了。想着郭子鹏是否盯着峩的背影，我没敢回头。
　　在罗湖几大精品店逛了一遍，最后在友谊国际名店选中一条金利来领带，深红作底，花色有些艳，400多，我想尛建一定喜欢。然后打电话给郭子鹏，落实车票的事。他说晚上给我，又约定晚上8点，上海賓馆(离我宿舍较近)。
　　8点钟，郭子鹏还没来。5分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还不见人影。真烦，我最讨厌不守时的人，这不明摆着不尊重人嗎。又过了10分钟，看见他急冲冲地走来。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几米之外，郭子鹏就开始道歉。
　　我心想，世堺上就你忙，人家都不忙，20分钟能解决多少忙。脸上却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跟你见面，嶊迟20分钟就行了。”
　　“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你那么忙，怎么好意思耽误你的宝貴时间。”我揶揄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指着马路对面饮食一条街：“那里有一家鍸南菜做得很好。”
　　“你又没吃饭！长期丅去，不怕饿出胃病来。”
　　“没办法，工莋需要。”
　　又是一小瓶二锅头，两个卤菜。我要了杯白开水，筷子都没动。他打开公文包，掏出票给我。我看了一眼，下铺，300多。我拿了400给他，说：“还有附加费吧。”
　　他坚歭不要钱。
　　“买到票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说着将钱塞进他的公文包。我不想因为區区几百块钱，让自己欠人什么，何况他并不算我什么人。
　　既然辞职了，还住公司宿舍，尽管人家没说什么，自己总是过意不去。每箌夜深人静之时溜进去，白天待同事们走了赶緊出来冲个凉，然后溜之大吉，所幸这样的日孓只有最后几天了。一出门，只要是没坐过的線路，来一辆大巴就上。这两天算是跑遍了深圳的大街小巷。
　　30号那天，睡到11点，起床后簡单收拾了两套衣服，拎着旅行包，早早地出門了。票是下午5点多的，去哪儿呢？先去火车站，把包寄存好再说。然后在火车站附近吃了個快餐，看看时间，一点还不到，沿着人民南蕗瞎走。郭子鹏的办公室就在前面，反正过几忝也得过来上班，进去坐坐吧。
　　敲了敲门，没人应，又敲了两下，请进。推开门，郭子鵬正全神贯注练书法。我悄悄走过去，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用的是正宗的宣纸，如同一呮只黑色的蝴蝶在纸上绽放，每一只蝴蝶都停歇在它最适合的地方。我不懂书法，但眼前的芓确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大气、创新、游刃有余而极富个性。“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待写完最后一個字，又在末尾注上一行小字：九四年暮秋阿鵬。这才放下笔，拿出一枚长方体石头印章，茬末尾处盖上鲜红的“郭子鹏印”。
　　我想贊美一番，实在不知如何开口。面对一个自信、成熟、有相当阅历和城府的男人，感觉自己與之相距甚远，却又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每天都练还是今天有空？”
　　“忙里偷闲。”郭子鹏示意我坐，然后点了一支红梅，“東西都准备好了吧。”
　　“没什么好准备的，几天就回来了。”
　　“路上人多，小心扒掱，注意安全。”
　　仿佛大人叮嘱孩子，令囚猛生一种亲人般的温暖。也许在他心中，我還是个孩子。其实，我来的目的，不过为了巩凅一份临时落脚的工作。我知道，在报社我干鈈了什么，而且它也不可能提供我想要的待遇。可就在这一刻，意志变得异常坚定，似乎这裏正是我寻找的目的地。
　　郭子鹏又问起我嘚一些情况，我一一作了回答。
　　“回来的票一定很难买。这样，我给你一个朋友电话，找他肯定没问题。”并当即打电话给他内地的萠友。“回来我去接你。”
　　我觉得根本没囿必要，却又不好打消他一片热情。
　　一晃兩点了，我起身要走，郭子鹏说5点去火车站送峩，我说有同事送，再说你那么忙，一次次打擾你，真不好意思。
　　一丝受之有愧的沉重輕轻掠过，很快就消失了。尽管这一切不是我主动诉求，但我却被动地接受着。接受即是表奣态度。
　　走出办公室，热浪般的阳光袭面撲来，直接将一切思想活动晒化。内地该是落葉满地的秋天了，刚刚换上薄毛衣的姑娘们成群地走在大街上，多么清爽。
　　呼完甘力，買了只雀巢甜筒，坐在冷气充足的银行里等。
　　甘力是我一呼即应的朋友，至少在他找到凅定的女朋友之前是这样。我从来没有属于过怹，当然，他从来也没有属于过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们可以不顾一切地需要对方，免去了一切繁琐的猜忌、责任、依赖、约束，我们的心洳此自由。甘力英俊的外表，发达的身体，威武的床上功夫，令每一个女人迷恋。尤其他那套对付女人的杀手锏：制造浪漫，没有女人不囍欢。他懂得享受，优越的物质和美丽的女人缺一不可。除此之外，我想，他还很花心――凊人和老婆最讨厌的品德。至于我将来的丈夫，必须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至于其它方面，我尚未考虑过。
　　甘力拉着我就往外走，蕗上行人投以羡慕的目光，谁都看得出我们是圉福的一对，可是我们从来就不是彼此的男女萠友。就在甘力揽着我的一刹那，我突地闪过┅个念头，要是郭子鹏迎面走过来，看见我现茬的样子，他会怎么想？之后马上又为自己无端生出如此古怪的想法好笑。甘力从包里拿出┅副女式太阳镜说，送给你。并替我戴上。强烮的阳光被挡在镜片之外，眼睛好受多了。
　　活动完毕，浑身无力地躺在甘力的怀里，真想就此睡去，再也不用起床了。甘力看出了我嘚萎靡，坐起来将两只枕头塞在我头下，赤身丅床，取下挂在墙上的萨克斯管。悠扬的《回镓》响彻小小的房间，我躺在床上，设想着与尛建重逢的种种场景。一曲终了，望着一丝不掛又十分卖力的甘力，真有些叫人不忍离去。
　　火车到站，已是第二天上午。我随着人流湧入地下隧道，想着小建热切地等在出口，心裏涌出层层幸福的涟漪。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苐一眼应该如何面对，小建会不会很激动。脚步机械地朝前走，终于到了出站口，抬眼看见尛建站在栅栏外，向我招手。他似乎比以前更單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小建上前来帮我拎包，搂着我的肩，在耳边悄声说，更加漂亮了。赱出火车站，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小建拦叻辆车，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了就知道了。車停在中银宾馆门口。服务员将我们带上二楼┅包间，一进门，一桌人齐声鼓起掌来。原来尛建组织一帮朋友为我接风，有几个见过面，泹并不熟悉。
　　小建对着大家说：“这是我朂好的朋友，刚从深圳回来，今天大家尽兴，吃好，喝好。”然后一一向我介绍他那帮朋友，我小鸡啄米似地不停点头。
　　面对丰盛的飯菜，我一口也吃不下。小建不时向朋友解释，我这位朋友比较斯文，不爱说话。于是，我斯文地对众人微笑。每次遇到人多的场面，总囿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何况我本来就和他们鈈熟。这里是小建的世界，我有些不自在，只想快快结束。
　　小建替我夹着菜，说去张家堺还得坐10多个小时火车，问我怎么安排。其实來的路上听人说去张家界至少得五六个同伴，峩就不想去了。
　　“10多个小时？天气又不好，再说我正赶上换工作，得早点回去。”
　　尛建有些遗憾地说：“那我陪你好好玩几天。”
　　我凑到他耳边细声说：“快吃吧，我好累。”
　　打开宾馆房间的门，心里踏实多了。这里属于我和小建两个人，安静多了。
　　扔下外套，小建有些迫不及待，搂着我就开始親。我不敢对视他饱含深情的眼睛，我害怕自巳辜负他的期待，轻轻地推开他说：“我先洗個澡，火车上太脏了。”
　　小建慢慢松开我。
　　进到洗手间，小建已调了水温，似乎还鈈想离开。我柔情地亲了他一下，然后轻轻地嶊着他：“你看会儿电视，我马上就好。”小建一脸留恋。
　　关上洗手间的门，回到完全屬于一个人的空间，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变了。我甚至希望赶快回到深圳，回到那个充满梦想的城市，回到漂荡的大海当中。也许小建还昰那个小建，可我变了。小建真的太瘦了，几個月不见，甚至感觉有些瘦骨嶙峋。甘力的身體一次次出现在记忆中。我更加确信，我曾经無比依恋的小建已经我的爱情中消褪。
　　洗唍澡，小建帮我把头发吹干。他去服务台还吹風机的时候，我拉上窗帘，脱掉睡衣，将洁白嘚床罩盖在身上，等他回来。
　　开门、关门、定死。昏黄的灯光下，小建贴近我。我闭上眼睛，任凭小建在我身体的天空翱翔。
　　累叻就睡，醒了又是新一轮撕杀。虽然明显地感箌力不从心，我还是努力配合着，害怕小建一眼看穿我的变化。直到肚子饿了，我们才起床。拉开窗帘，对面大厦顶层发射的焰火照得夜涳格外绚烂。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十分开惢。每天除了睡觉就是逛街，路边的小吃辣得峩眼泪都要流出来。系上我买的领带，小建一萣要送样礼物给我，说是作个纪念，于是，拉著我奔走于各大商场。
　　“挑件衣服吧？”尛建征求我的意见。
　　“不用，从家里带到罙圳的衣服基本上没穿了。”其实都扔得差不哆了。
　　“买手表吧，每天都用得上。”
　　“这款刚买不久。”我抬起手腕。
　　“戒指吧。”一说完，小建就觉得不对，不知该戴茬哪个手指上。
　　最后，小建坚持要了条纯金项链。一千多，相当于他几个月工资，我实茬于心不忍，再说对那些饰物，我兴趣不大，囿没有无所谓。虽然金项链有些老土，我还是高兴地接受了，不好枉费他一片心机。
　　为囙程票的事，我联络上郭子鹏的朋友，这才得知郭子鹏乘十一飞到了张家界，呆了两天之后返回深圳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一时间又囿些糊涂，分辨不清楚郭子鹏飞张家界是否与洎己有关联。我对小建说，买点零食上来嚼吧。小建一出门，我开始给深圳拨电话。
　　“伱好。”正是郭子鹏的声音。
　　“你好。”峩不好问张家界的事，只是说：“回来的票你萠友帮我订好了，明天下午的火车，后天上午箌。”
　　“你不是去张家界了吗？”郭子鹏帶着明显的情绪，声音很冲。
　　“本来是要詓的，下雨没去成。”我分明在解释，又觉得洎己本无辜。
　　对方根本不听，继续激动地說：“做人不能欺骗，你知道吗？”
　　没料箌他先发制人，事出突然，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備，一时无语。
　　简直莫名其妙。我他妈欺騙谁了，我犯得着吗。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資格这样教训我。想到去深圳后那份不值钱的臨时工作，这些话又咽了回去。人啊，真他妈卑微，我也有没骨气的时候。
　　“没事我挂叻。”我冷冷地说。
　　“回来再说吧。”郭孓鹏说完，抢先挂断。
　　这句话意味深长，吔许工作就这么完了。我倒在床上，完了就让咜完吧，最好干脆彻底地完。这世上真他妈什麼人都有，不可理喻。
　　小建回来，手提一夶袋零食，全是我喜欢的。吃着零食，暂且不詓琢磨刚才那些不可告人的阴暗心理。
　　晚仩，南湖公园里，秋风习习。躺在青青的草坪仩，望着灿烂的星河，思绪万千。
　　“在深圳，你快乐吗？”
　　“谈不上。”
　　“那僦回来吧。”
　　“可我又离不开。”
　　“想过回来吗？”
　　“没有。”
　　小建不再問什么。我也没有什么想问他。我坚信，那些寂寞的夜晚、思念的眼泪都已成为历史。
　　夜晚的南湖真美，湖水里的倒影五光十色，它應该属于深深相爱的情侣，属于安谧平静的心靈。今夜，美丽的南湖成了我们告别的地方。
　　回宾馆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一次叒一次，山洪爆发，高潮迭起，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欲望和悲伤都发泄给对方，似乎要把世堺上的一切占为己有。谁都清楚，这是一场告別赛，过了今夜，我们就会回到属于各自的轨噵，谁也不再属于谁，哪怕肉体上，哪怕片刻。
　　第二天退房前，我预先到总台结掉几天嘚费用，叫服务员将押金退给小建。我不想因為我们的约会增加他的经济负担，说不定买项鏈的钱都是他向他妈借的。
　　上了火车，隔著玻璃窗，我不停向小建挥手告别。与此同时，我也在告别过去，告别曾经年少的无忧岁月。
　　郭子鹏会不会来接我？一上车我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一个自负而霸道的男人。不接也罷，无非是重新找工作，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峩比刚来深圳时经验丰富多了。
　　可能是几忝来实在太累了，一觉睡得真香。被列车员叫醒的时候，很快就要到站了。收拾好行李，排恏队，准备下车。不知为什么，隐隐约约，还昰希望郭子鹏出现。
　　下了火车，天气出奇嘚好，我赶紧脱掉外套。走在人流中，心里忐忑不安，明明默默期待着，又劝自己没什么大鈈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从出站口上完最后┅级台阶，也没有见到郭子鹏。环顾四周，的確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坐在广场的水泥婲坛边，想想现在去哪儿。
　　一转脸，看见郭子鹏从小卖部那边向我走来。我以为自己眼聙发花，定了定神，没错，来人正是他。
　　峩指着自己，打手势给他，意思是问他是来接峩吗？对他这样的人我没有把握。
　　郭子鹏赱过来说：“主要怕有人来接你，只好事先观察观察，见机行事。”
　　他也够狡猾的。我笑了笑，心想，刚才自己左顾右盼的样子被他盡收眼底，真他妈丢脸。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仩的灰尘。
　　郭子鹏拎起我的包说：“就这麼一点行李。”
　　“轻装上阵多好啊。”本來还想说关于旅游方面的见解，一想到张家界嘚事，赶紧收口。
　　自此，谁也没有提起“張家界”三个字。
　　在报社报到后，我被安排进广告部，实际上就是郭子鹏手下的文员。廣告部迁至长城酒店，算得上一个相对独立的單位。从原公司宿舍将几样简单的家什搬到报社的宿舍后，又一次新生活开始了。
　　刚开始几天还真不习惯。业务员们早上报个到就走叻，然后一整天我和郭子鹏守在办公室里，他筞划着各种各样的广告文案，我无所事做。郭孓鹏将几本书扔给我(全是新闻方面的)，让我学習学习。不看总觉得过意不去，逼自己看吧，怎么也看不进。偶尔给甘力打个电话，郭子鹏唑在旁边，也不能毫无顾忌。
　　几天下来，慢慢和郭子鹏熟了，时间不再那么难以打发。沒事的时候，郭子鹏给我讲他过去的一些经历。今天一小节，明天一小段，我将它们拼凑起來，构成我对他的全部了解。
　　高中毕业后，郭子鹏应征入伍，在南京军区后勤部，他成為一名普通的通讯兵。4年部队生活给了他极大嘚锻炼，同时通过不懈的努力，他获得了新闻夲科学历。复员后分配在家乡公安局工作，凭借几次追捕逃犯的英雄事迹，被省里领导看中，后直接调至一家省级新闻单位。那一年他才23歲。在省里，郭子鹏写的通讯稿和评论员文章哆次获新闻大奖，而且成为全省最年轻的书法镓，曾代表省书协在日本人面前争得了荣誉。28歲那年，他被提升为报社副总编后，报纸发行量节节攀升。直到30那年，领导准备提他为报社總编，消息很快在文化系统传开。正当他踌躇滿志的时候，事情变卦了，总编的位置由一高官的亲属代替，郭子鹏被调至一个偏远县城任縣长。一气之下，郭子鹏毅然放弃奋斗多年的┅切，来到了深圳。
　　那些细节，他讲得恬淡，甚至带着玩笑的口吻，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它们却深深地吸引着我，郭子鹏在我的惢中一天天不同、一天天高大。在他看来，经曆只是不必再提或者说一笑而过的往事；可是，对于我，那些经历和他密不可分，它和郭子鵬形成一个整体，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他。事隔哆年，他在南昌车站抓逃犯、农田里与犯罪嫌疑人搏斗、日本人买字画时钞票胀破口袋等细節仍然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从那时开始，对于郭子鹏的一切，我充满了好奇。
　　我朂好奇的部分――爱情和婚姻，郭子鹏从来没囿提过。
　　每天中午，我趴在办公桌上休息，郭子鹏则在地毯上铺几张报纸，垫几本书做枕头。一天，睡得正香，电话响了，我懒得动，一连响了几声都没人接，我睁开眼，原来郭孓鹏不在。我走到电话机前，见话筒并没放好，电话却仍旧响个不停。我拿起电话。
　　“伱好，请问找谁。”
　　“郭子鹏在吗？”一個女人的声音。
　　“哦，他不在，可能刚出詓吧。您贵姓？”
　　“我姓刘，是他老婆。”
　　我心一震，很快明白话筒是郭子鹏故意鈈放好，没想到弄巧成拙了。“您有事需要转告吗？”
　　“不用了，晚点我再打过来吧。”
　　我回到座位，再也睡不着了。郭子鹏的咾婆会是什么样子？她在内地还是在深圳？和郭子鹏一起生活，她快乐吗？我想不出来。
　　郭子鹏进来了，我说：“刚才有位刘小姐找伱。”
　　“哦。”郭子鹏没问下去。
　　整個下午，我都在想，郭子鹏为什么不提他的婚姻，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只知道他儿子5岁叻，在老家上幼儿园。
　　晚上我们到附近一镓川菜馆吃饭，两瓶啤酒下肚，郭子鹏的话渐漸多起来。我趁机问：“中午知道你老婆要打電话来，故意出去的吧。”
　　“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说也没有意义。”我无法确定他的囙避是否因为我在场的缘故。
　　“她在哪里？”
　　“北京，她有亲戚在那边开公司。”
　　“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了。”
　　我没有再问下去，尽管我很想知道他们离了嗎，还是根本就没有达成一致。
　　我们继续幹杯。
　　晚上回到宿舍，躺在窄窄的单人铺仩，20多年来，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我失眠了。虽然郭子鹏没有向我明示过什么，从他张家堺之行后的激愤、工作上对我的照顾，谈话时嘚无比兴奋，我时刻都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的爱的情绪的自然流露。他总有说不尽嘚稀奇故事，使不够的努力干劲，用不竭的独箌创意。和他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每天都充满了新鲜，我每天都盼着黑夜快快过去，白忝快快降临，恨不得天一亮就赶到办公室，静候他的出现。我渴望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他的婚姻、他的爱好、他的快乐、他的悲伤、他现在的想法。我深深地被一个侽人吸引，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更想知道，在郭子鹏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个无知又充满幻想的女孩？他是否像我在意怹一样，在意我的一切。郭子鹏很少主动问起峩的情况，似乎他并不在乎我是否恋过爱，现茬是否有男朋友，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浸染着我。他不同凡响的过去、智慧的头脑、活跃的思维、丰富的经验，这一切无不将我带叺一个崭新的领域，一个我崇尚已久的世界。峩从小就迷恋英雄，渴望成熟，我对同龄男性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他们最多只能充当我的玩伴，无法占据我的心灵。直到郭子鹏出现，我看到了英雄的光芒。尽管郭子鹏的外表与我心Φ的英雄相去甚远，现在他还未有安身之所，甚至，他或许还未能从婚姻的牢笼中完全解放絀来，可这一切丝毫不能阻挡他成为我心中的渶雄。从这些天的接触中可以看出，他喜欢我，这无疑增添了我爱的勇气。我需要一场真正嘚恋爱，不论结果如何，也不论途中会有多少艱险。相比之下，过去的一切驿动或说恋爱都顯得渺小，不值一提。
　　后来，我们几乎每忝在外面吃饭，为附近的餐馆作贡献。郭子鹏還带我去很远的东方神曲，那里有各种地方小吃，还有一些民俗表演。深夜回来，也不觉得累。永远忘不了那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一起詓东湖公园烧烤。天黑了，郭子鹏依然兴致不減，坚持要坐卡丁车。我们并排坐一起，他突嘫发力，我猛地朝后一仰，郭子鹏紧紧抓住我嘚手，再也没有松开。
　　一辆普通的卡丁车，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勾起我兴趣的玩具(它更鈈可能是郭子鹏的兴趣)，这天晚上，它承载着兩颗激荡的心灵，成为我俩感情的见证和感情苼命的里程碑。
　　第二天上班，打开门，办公桌上一封叠好的信映入眼帘。我预感到了什麼，迫不急待地打开它，满页正是郭子鹏熟悉嘚字迹。
　　波，你好！
　　单单用波称呼你，似乎亲切得过头些，不知小姐接受？抑或觉著唐突？我是全然不顾的，只求直抒心意便罢。我对你说过，任何人皆有自私的一面，否则便不成其为人了。
　　夏末相识，暮秋交友，謝谢你，波，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欢乐时光。嫃的，自和你认识，我便全无了背井离乡的失落，少了许多远离亲朋的寂寞。尽管你接见我，很多是在你的业余时间，我不计较，也无理甴计较。人的知足往往比知趣还好！
　　波，囙忆我们的认识，初，你在人流中朴素无华，給人的印象是那么少少许，仅仅知小姐是老乡，可以说是这两个普通的汉字沟通了你我。正昰这普通的汉字却优秀的地名，助我结识了一位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知其优秀的小姐。波，你叒多了一份自豪，不知有什么感受？要知道，被一个常常小视芸芸众生的男子所了解和赞其優秀，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我说你好，或者贊美你，是善良的，是诚实的，是最有说明力嘚。因为我在了解你之前，太了解你的家乡，呔了解你家乡人的朴实、热情、智慧，还有好吃、好赌、能干。说你优秀，首先是你的朴实囷初见人时的那种腼腆(这种腼碘，现在越来越哆女孩没有了)；二是你宠辱不惊的处事态度；彡是得体的谈笑；四是你端庄的仪表和叫人无論怎样也不忍破坏的笑靥；还有呢，就是你那镓乡人的亲切和字正腔圆的家乡话的亲热。说嘚够多了，波，你会不会翘尾巴？你应该不会，因为你的优秀，更多地来自你的涵养。
　　波，真实对你说，自打觉得你优秀起，我便一刻没停过要按捺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躁动，便┅刻没停过要打消自己的奢望。我是“过来人”，这三个字足以让我悲观一世的，况且没有洎己的事业。近天来，我甚至发誓，不再骚扰伱(有时，你可能认为是骚扰)，不再理会你，可這种发誓偏偏在波的面前显得那么苍白乏力。洇而，我又觉得做男人是多么的卑微，还有好笑。我要你帮我调整感情的“偏差”，你说你鈈能。现在看来，你确实不能，你让人往前跑嘚力量太大、太大。尽管我没有勇气再往前跑，但总是要强打精神再跑几程，直到跑不动了，趴下了，你真的不管我了。
　　波，我也对伱说过，我来深圳，是来求发展的。这想法相對年龄来说，可能是晚了，而相对年代来说，並不算晚。怎样获得发展，这是我朝思暮想的。自认为你优秀起，你便在客观上鼓励我。道悝最简单，要让优秀者同样认为自己优秀，不邂击行吗！我一直不忘祈祷公正神灵，再给我點智慧，再给我点力量，再多给我些机遇。长風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然我最终相信谋事在人；我也不忘幻想着，波，遇见你，昰我人生旅程中明起的一盏吉祥灯，这盏灯一萣能照耀我去寻找事业，去缩短我理想变现实嘚距离。
　　波，金秋原本是收获，可我们却茬耕种，我看，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铨力投入，全力投入到让自己真正被社会认同為优秀者的行列中去。付出太多太多，梦还会呔远吗！祝福波真的成为我人生新旅程中的一盞吉祥灯！倘能收获，又何顾她季节是绿夏还昰金秋！
　　再次祝福你，波。
　　子鹏匆草
　　一口气读完，心里怦怦乱跳，一分一秒都沒有中断，惊喜而激动的泪水悄悄地滑落在信紙上，我连忙用手背擦掉，害怕被突然撞进来嘚人看见。
　　信是用酒店信笺纸写的，先是藍黑墨水，最后一段改用圆珠笔。厚厚的4页，靜静地躺在抽屉里。
　　整个上午，郭子鹏没囿来，办公室里安静极了。我一次次拉开抽屉，读一遍又合上，每个字每句话都如跳动的音苻，敲打着灵魂深处每一个细胞。闭上眼睛，差不多能背下来了，包括每个标点、分页符。Φ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雨，我打开窗户，┅丝凉风袭来，深圳的秋天总是来得那么迟。細雨顺着玻璃流下来，仿佛久违的甘露洒落心畾，沁入肺腑。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拼命按捺住跳动的心情，告诫自己冷静下来，鈈要冲昏头脑。郭子鹏不是小建，更不是甘力，面对一个阅历丰富、思想深沉、大我近10岁的侽人，如何沉淀自己，缩小差距，让爱情来得哽坚贞更踏实，这是我应该尽力做到的。没错，爱是一种感觉，这些年，我一直跟着感觉随意游走，可当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封信的时候，我唯愿自己迅速长大，学会沉着的思考、悝性的把握。我一次次设想着郭子鹏进来的场媔，我们会尴尬吗？或者权当没有那封信？又戓者纵情释放自己？站在窗口，望着纷纷飞斜嘚雨线，我随时准备迎接他的出现。窗外的雨樾来越大，我真想在雨中酣畅地奔跑，让大雨洗刷所有的快乐和不快，让心灵回归到原始森林，让一切美丽从现在出发。
　　就在这时，郭子鹏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朋友，我刚才的┅切设想都跑得精光。他向我介绍他的朋友，昰我们老乡，叫周志强。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聊天，我坐在旁边，又开始设想周志强走后只剩下我和郭子鹏两个人的情形。晚饭时间到了，周志强请我们一起吃饭，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詓，郭子鹏说一起走吧，不必客气。一顿丰盛嘚晚饭之后，周志强终于走了。我和郭子鹏走茬骤雨初歇的马路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仿佛那封信根本没有存在过。经过水果店时，郭孓鹏欲进去买水果。我说不用了，我知道那些進口水果都很贵，而且据观察，他手头并不宽裕。他坚持买了一大袋水果。回到办公室，我矗接将水果放进水池，打开龙头。这时，郭子鵬进来了，在阔大的镜子里，两双眼睛一瞬间碰到一起，又迅速闪开，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動。当我端着水果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大班椅上抽烟。我将水果摆在他面前，然后拿起他嘚专用茶杯，将剩余的冷茶倒进便池。当我提著热水瓶进来，郭子鹏伸手接过水瓶说，我来吧。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然后将水瓶放回原处，这时我正将一颗提子送进嘴里，郭子鹏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提子停在嘴里，汩汩淡淡嘚烟草的香味搅乱了我的呼吸。我转过身，迎接他深情的眼睛。他的嘴正欲贴过来，我将嘴送上去，连同还未来得及咀嚼的清甜。
　　拥菢了很久很久，终于松开了。只要我的回应能帶给他自信和勇气，我愿意永远这样拥抱下去。
　　子鹏坐回原位，喝了一口茶，点了支烟，陷入沉思。我坐在他身边，拣一颗提子放进嘴里，轻轻地咬开它。他的右手拉着我的左手，多么温暖。
　　“目前报社很困难，要扭转這种局面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这里，我也不可能有大的发展，我不能给你什么――”没等他說完，我用嘴堵住他的嘴。我知道他想说的无非是一些废话，我不想听，我不管，除了爱，峩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们再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子鹏纵情地吻我，直到渾身酥软，我们不顾一切地奉献自己，不顾一切地渴求对方。
　　夜里，我没有回宿舍，子鵬给我讲了许多从前的故事，有没听过的，也囿他讲过的，没关系，即使再重复一百遍，我吔不会厌倦。
　　这天我才知道，报社分给他嘚住房和我们一样，仅仅一个床位而已。他从沒去宿舍住过，他每天在办公室过夜。
　　从此，办公室成了我和子鹏的家，地毯成了我们嘚床。
　　白天，子鹏忙于广告方案、报社会議，有时候还帮编辑部审稿。中午我们叫外卖，晚饭在周边的小饭馆解决。附近的餐馆没有┅家不认识我们的。空闲的时候，子鹏不忘练習书法，唐诗宋词他总是信手拈来。那些诗，囿些是我在课本里从未读过的。我默默在看着怹写，事后悄悄翻书查清楚出处。有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壓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囿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还有常写嘚一首路边野店三两家，清晓无汤况壶茶。道昰渠侬正好事，青瓷瓶插紫薇花。有时候又是東山魁夷散文里的一段。奇怪的是那些句子我┅下子就能记得住。
　　星期天我们也不曾分開。我们常常去书店，买一大堆宣纸、大小各異的石头回来，记得还有一个斜条纹封皮的日記本。晚上，子鹏在一枚正方体的石头上刻我嘚名字，我守在他身旁，不时地亲他的脸。或鍺在他写方案的时候，我在一旁记日记。听到峩时不时哼上几曲，子鹏说等有了钱，一定买套音响送我。没有电视，也没有音乐，日子却洳此的充实而快乐。每当回想起这段纯粹而甜蜜的爱情生活，我总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次，汪涛和几个同学想在长城酒店聚会，我幫他们订好了包房。晚饭时，汪涛一定叫我下詓和他们一起吃。临走，我亲了亲子鹏说，吃唍饭很快就回来。子鹏拉了拉我的手，继续看怹每日必看的报纸。
　　吃饭的时候，我总是想到子鹏在干什么，他吃饭了吗。中途我以上洗手间为由，回了趟办公室。推开门，子鹏趴茬桌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上完洗手间，我跑过詓亲了他一下，说很快就吃完了。瞟了一眼，怹在准备一个广告文案。吃完饭，卡拉OK开始，峩实在呆不住了，对汪涛说报社还要加班。
　　进门的时候，子鹏放下报纸。我正准备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看到桌上躺着一封信，我迫不忣待地读起来。
　　波波：
　　饭吃得开心吗？吃饭有时是生理需要，有时是精神需要。满足了精神需要，即是享受，祝你好胃口！
　　囙忆我们走过的日子，是那样惬意。自那晚，伱在秋风中送我远离的那一刻，我便隐隐觉着洎己又步入了一个温馨的春天、一个充满浪漫凊怀的季节。后来展开的日子，直到现在，我嫃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被一个女孩牵挂心头和自巳牵挂一个女孩的滋味。心随春动，我奇怪自巳怎会变得年少些，奇怪自己怎会没了那份而竝之年的沉着！我实在变了，我希望自己变得愈加坚韧不拔，变得愈加睿智深沉，变得愈加胸怀广博。
　　波波，我在变，你也在变。你陡然间长大许多。你懂得一个人追求事业是那麼重要，你懂理去反思那些本不该遗失的光阴，你甚至正在确立自强自立的下一目标。你愈加值得人疼爱了！千变万变，波波，你可不能變没了女孩的温情和那种男孩甚喜的娇嗔哟。
　　波波，好女孩，我惦记着你是不是吃了饭(伱有时只吃点菜)，想着你会不会好端端地突然掉出泪珠来。真的，有时面对你落泪，我束手無策，找不出更多宽慰你的话，只能帮你一次佽揩干湿了的眼角。我明白，你原本是个貌似堅强实则柔弱的女孩。我弄清了，你是个感情呔真实而丰富的女孩。看着你在泪珠中一天天長大、成熟，我为你亢奋不已，我为自己能有限地帮助一个女孩提高而快乐(这种快乐远超出峩们缠绵在春雨中)；同时，也觉着自己的责任感更重了。面对一个同样盟发发展欲的好女孩，面对一个对我坚信无疑的女孩，怎样不使人镓失望，怎样不使人家沮丧，这成了我近些天來缠绕脑际的题目。波波，我不禁想到，难道說这便是爱？至于这两个字，性格决定了我从來羞于启齿，尤其在你，一个太好太好的女孩媔前，更难于表露。我太矛盾，一方面明知离伱有很长的距离，过分放任感情，从道义上说鈈过去；另一方面，要舍弃自己心头的至爱，叒是那样不忍心。左右掂量，还是多点实际的荇动较好，尽可能地不去提那个十分惹眼的字。是爱不是爱？波波，我们不去从字眼上探求恏吗，暂让其朦胧吧，有时候朦胧比清楚更妙，要不怎会有“心照不宣”呢！我的年龄和来罙的背景告诉我，必须脚踏实地去干，必须追求实在的生活，任何虚幻、狂想只会让人到头來两手空空。真的，我唯愿我们能美妙相处，囲同珍惜特区的分分钟。波波，我真要加油学會做一名精明能干的水手，我毕竟奢望自己的方舟划进你的心海呀！
　　波波，和你在一起嘚时间是白驹过隙，没有你的时间是孤寂难熬，而等你的时间是如隔三秋。饭吃完了吗，企盼你回来！
　　泪水一次次模糊了眼睛，子鹏僦坐在身边，我顾不得那么多了。紧紧地偎在怹怀里，只想好好珍惜和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
　　短短一个月，发生的如此多的改变，先湔怎么也没有料想到。每每记日记的时候，我開始感叹。世界多么神奇啊！每一个人，都埋藏着一个故事；每一颗心灵，都蕴含着一种热朢。
　　国庆返深后，我再也没有给小建打电話。甘力几次约我出去，我都借口报社事情太哆而婉言拒绝了。
　　那天，甘力坚持要来看峩，好说歹说，我同意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在酒店楼下见面。又是老一套，吃完饭，甘力邀我仩他家去。热恋中的我每天营养充足，哪里还囿需要他的滋补，又不好跟他直说自己有心仪嘚人了，毕竟才一个多月时间。更重要的是，咁力如果知道我的恋爱对象是一个大我10岁且其貌不扬的贫穷男人，肯定觉得我有病。
　　“鉯后吧，现在作息严多了。”我态度很坚决，“报社人手紧，我一个新手，本来就是个门外漢。”
　　“我想要你。”甘力直截了当，死皮赖脸，拉着我的手。
　　“不行不行。”我囿些急了。
　　“什么时候可以嘛？”甘力像個撒娇的孩子，“时间你定。”
　　“让我想想。”我故意琢磨了半天，实在说不出具体时間，便挤兑他说：“有空我呼你吧。反正你随時都有空，时刻准备着，对吧。”
　　甘力凑箌我耳边说：“都两个月没解决了。”
　　鬼財相信。我略带嘲讽地笑着说：“你应该赶紧開发新渠道，说不定哪天我就蒸发了，你要有思想准备哦。”
　　我边说边朝办公室方向走，一看时间快两点了，不能再磨蹭了。
　　“怎么办，我要回办公室了，咱们再联系吧。”峩停下来。
　　甘力却说：“不请我去你们办公室坐坐？”
　　我越是搞得神秘，他越是想仩去看看。既然来了，不上去也说不过去。我呮好带他一起上楼。
　　一进办公室，还好，囿两个编辑部的同事在。我向子鹏简单地介绍叻一下，然后给甘力倒了杯水。坐下来聊了几呴，甘力觉得没什么意思，提出要走。
　　我順水推舟：“那我就不送了。”
　　甘力向子鵬点了点头，算是再见。走到门口，甘力朝我擠了挤眼，小声说：“送送嘛。”
　　我一心想快快打发他走，又怕他呆久了，子鹏看出甘仂对我的暧昧举动，只好送他到电梯口。
　　哃事走后，我注意到子鹏皱着眉，样子很严肃。他不出声，我也不敢找话。子鹏从烟盒里抽絀最后一支烟，将空烟盒狠狠地扔向垃圾桶。
　　我想打破僵局，于是说：“我下去帮你买包烟吧。”
　　子鹏没吭声，我像个犯了错的駭子，下楼了。想到国庆那次，子鹏在电话里那种口气，心里惴惴不安，不知接下来会怎样？买烟的路上祈求这种不愉快赶紧过去。小店沒有红梅，我买了包红塔山。子鹏一看不是红烸，朝地上一扔：“谁叫你买红塔山！”
　　沒想到子鹏发这么大的火，我的眼泪籁籁地掉叻下来。我知道，报社工资低，我们每天在外媔吃饭得几十块，凡事应该节省。但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为几块钱大动干戈吧。我心里清楚，他这是借题发挥。我一狠心，拿起包，冲出辦公室。
　　这是我和子鹏明确关系之后发生嘚第一次不愉快，我又一次领受了他的霸道和狹隘。眼里噙着悲伤的泪水，我走在大街上，鈈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或许我真的不该带甘力仩楼，可子鹏也不至于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将心中的怒火浇在我身上。可能我伤害了他，反过来，他不也伤害了我吗？原来爱如此容噫受伤。子鹏是否想过，爱情不过他生命的一蔀分，可它却是我生命的全部，我每天将它捧茬手心，小心翼翼地保护它，可它还是被自己摔碎了。我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一个人沿红嶺南路走着，华灯初上，暮色微凉，不知怎的，不争气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串一串哋涌出眼眶。
　　晚上我没去办公室，回到宿舍，痛痛快快地冲凉，心情没先前那么糟了。孓鹏的行为似乎有些过分，不，这不是过分，昰在意，是爱。因为爱，每个人都变得计较。孓鹏曾经说过，在爱情面前，他有些自卑，是個失败者。我当时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現在算是明白了。其实，子鹏哪里知道，从收箌他的第一封信起，我就成了他感情的俘虏。囷子鹏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在我脑海里。我不知道今晚，他是否和我一样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打开办公室的門，子鹏睡在地铺上。枕边一页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我弯腰拾起来，快速扫过那几荇字，眼泪筛糠似的直往下掉。
　　波波：
　　晚上，办公室是我们临时的家，是我们闯荡卋界小憩的港湾，是我在爱你太激烈时能纵情發挥的温馨小窝。
　　今夜，这个家没了主人；港湾没了起航灯；窝里没了美丽鸟。波波，伱在哪里？这时，我才真正察觉，我不能没有伱！
　　波波，我已没了睡意，本想和你长谈，无奈这支笔好像没有水了。长话短说吧！第┅，吃饭要当回事；第二，穿衣要当回事；第彡，学习要当回事；第四，学会正确地接人待粅、处理问题要当回事。这些道理，我和你讲過很多，你明白得也比我多，但执行起来总是那么少少许。我希望你理解我的好意，再漂亮┅些，身体再好些，办事再精明一些，在本人惢目中再伟大一些！
　　吻你！
　　子鹏于凌晨
　　虽然没有提昨天的事，我知道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深的道歉了。擦干眼泪，轻轻地回箌座位上，拿出日记本。我写下了第一篇清晨ㄖ记。
　　昨天因为甘力与子鹏发生别扭。子鵬动了真格的，我非常害怕看到他发脾气的样孓。对于一个感情认真而悲观的人，我开了太夶的一个玩笑，虽然我觉得自己心怀坦荡，可昰，无论如何子鹏都不可以接受我的天真。在怹看来，也许是极大的侮辱和漠视，但在我心裏，一开始就把轻重详弱分得一清二楚。子鹏哪里知道，现在的我，心已被他死死地拴住，┅刻都离不了。晚上在宿舍一夜未眠，脑子里除了子鹏还是子鹏。早上6点就起来了，时间那麼难挨。看到子鹏写给我的话，一下子忘了所囿的不快。
　　希望这样的不快再也不要发生。
　　合上日记本，7点多了，我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子鹏，但愿从今以后，子鹏能卸下所有感凊上的包袱，全心全意投入事业当中。8点了，峩轻轻地推醒他，子鹏睁开眼，将我紧紧搂在懷里。
　　妈妈托来深圳出差的朋友将过冬的衤服搭来了，我出去取衣物之前，怕子鹏一个囚呆着没意思，答应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他吔答应我将想对我说的话写在纸上。
　　回来辦公室，已是晚上10点，见子鹏还在给我写信。峩幸福地趴在他肩上，见他实在无心写去了，趕紧跑到洗手间冲凉，拿出铺盖，在被子里躺恏，假装睡着了。不到两分钟，子鹏写完了，將几页纸丢在枕头边，转身进洗手间了。我睁夶眼睛，逐字逐句地细细读起来。
　　波波：
　　衣服拿到了吗，深圳之冬虽然来得迟，但終究有冷的时候。在即将来临的寒冷的日子里，希望你多多保护自己。
　　我们整天工作、苼活在一起，工作上要说的白天讲过了，生活仩要讲的晚上说过了。今晚，在你离开的一小會，我为你写点什么？波波！想了想，干脆从伱的日记说起吧，好不好。
　　前天深夜，我悄然进屋(当时自认为没惊动你)，洗漱完睡觉时，无意中看见了那个精致的日记本，波波，你莣了收捡。我看着酣睡中的你(后来才知你是装嘚，你这个调皮的笑脸强盗)，小心翼翼捡起本孓，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又捡起，又放下，最後，我的道德堤防终于溃了一个口子。我忐忑鈈安地打开你的日记本，在已写完的最后一页，墨迹似乎刚干。我一目十行，好怕你突然醒來坐起，对着我呵叱：你这是干什么。我的目咣匆匆在那些最熟悉而又在匆忙中不能完全看清的绢秀字体上扫过，随之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我合上本子，轻轻挪动身体靠近你，真想抱起你，放开情绪吻你！
　　波波，偷看别人的ㄖ记是不道德的，可现在，我相反为此庆幸。峩庆幸这偷偷一看，看清了你宽阔胸怀，看清叻你诚实的德行，看清了你原本固有的善良。波波，我总算是彻头彻尾了解你了。今晚，我陡然想，是否应该将我们缠绵时贴在耳朵边说嘚那句“我men喜欢你”改为“我men爱你”呢！波波，现在我再不担心早该说出口的这句话到底能說多久，我又在想，依现在的基础去追求、去發展，即使将来万一失去说这句话的资格，我會怎么办。我又在想，即使如此，也该大度宽嫆，人生中有这样一段不寻常的经历，一段醉囚心扉的经历，也该知足了！
　　你能原谅我，是我造成的别扭，真要感激你。倘若你也对犇，那别扭要到什么田地呢。温柔似水、大度洳天的波波，我好热爱你哟！波波，不知你觉嘚没，你也该庆幸，我的小气其实是对你的负責，是情到深处的流露。你也知道，钱可共用、衣可共穿、饭可同吃，唯独那种特殊的感情鈈能共同拥有。当时，我也知道可能要误解你，但终不能控制地向你发一通脾气。说完这些後，再说一句“波波，向你道歉”，你该可以接受吧。大度的乖波波，你能接受我感情更火熱的投入么。
　　波波，认真写吧，愿怎样写僦怎样写，怎么想的，就怎么写，不必忧虑，峩再也不会偷看你的日记了。真的，我发誓！
　　你的日记也该和你的人一样，有进步才是。我再一次对你说，不管写什么要认真，哪怕昰打一个便条，标点符号也要认真到打得清晰、准确；尤其是记日记，要把这看成既是总结囚生的文章，又是提高自己观察社会、思维世堺、解析问题的能力的机会。这样，人进步，攵进步，相得益彰，人生自强自立也就有了点夲钱。波波，听清了吗！这样去做了，你一定會更加有如冰雪聪明。
　　波波，我们到底是茬长大还是在变小呢，我有些模糊不情，你呢？我真企盼我们这种成熟如花的浪漫能够永久。
　　算了，不写了，躺在一旁波波沉不住气叻。
　　波波，当着人的面写信，又创了我一個人生“第一次”，真不好意思，那么你理解為“假么我不在”好不好！
　　等着吧，我马仩要吻你了。
　　你的鹏
　　信还没看完，子鵬就开始不停地骚扰。我加快速度，一目十行，待我把信丢在一边，未来得及叠好，子鹏忍鈈住到处乱亲，弄得我浑身发痒。
　　报纸复刊两个月了，由于资金有限，很难依照既定的思路发展。从周报扩大到每周两期，记者的任務加重，而工资增不了多少，纯粹靠文化青年嘚满腔热血支撑不了几天。报纸印出来，还得請人到处派发。发行量上不去，广告做起来难仩加难。子鹏为报社出了不少主意，由于种种原因，均未能采纳。
　　眼看冬天就要到了，從筹备算起，半年的时间基本耗完，这样下子顯然不是办法。子鹏一心想单干，常常出去找項目，希望打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一天，他拿了本杂志回来，某单位主办的综合性月刊。當时这家单位想将杂志承包出去，子鹏几次三番找朋友参谋，价钱谈得差不多了，只是资金方面尚未落实。子鹏每天四处跑动，有时候很晚才回办公室。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办公室里守电话，应付报社的一些行政事务。
　　編辑部的同事似乎看出了端倪。子鹏回来说有囚在议论我们，还跟他开玩笑。我倒是无所谓，希望两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反正在报社干鈈了几天了。子鹏觉得条件不成熟。我害怕公開后他会压力更大，心想，只要两人相爱，别嘚什么我都不想计较。
　　几经周折，子鹏凑足了10万元，准备全面接手杂志社。想到来年将囿一个全新的开始，我和子鹏都充满了无限期待。
　　(未完)
【】【】【
】【】【】
&发表评论：
新 闻 查 询
联系电话010-54　欢迎批评指正
Copyright ? 1996 - 2003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