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江南九州 江南捭阖录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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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缥缈录忽断片严重想知道文野鸡尘尘少收少P.S. 缥缈录续其部铜球(┳_┳)...
提问者采纳
已发全收吧~~P.S 野尘目前都处于领盒饭状态~~
提问者评价
3Q~盒饭很伤感,铁甲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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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在外也不愁&九州捭阖录1第一部《屠龙之主》全文阅读 卷一·序章二·弑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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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捭阖录·卷一·屠龙之主Ⅱ·弑君
&&&&项空月是堂而皇之走进来的,一路上还问了路。
&&&&他没有请柬,谢奇微府上的家奴们也没见过他,更别说分辨他是哪一家的公子。不过他实在是太坦荡了,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仪态是公卿的仪态,调门是公卿的调门,即便那股懒洋洋慢悠悠的劲儿,也只有第一等的世家子弟才该有。
&&&&家奴们感觉里,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这位迟到的公子。
&&&&风华绝代。
&&&&没有任何人怀疑他,带路的小厮低头哈腰,连句话都不敢问。公子身上熏的香叫人闻了神醉,他怕开口坏了公子的香气。
&&&&项空月顿了一步,侍女绯红着双颊持帚为他扫了扫阶前的雪,她们不敢抬头,这位公子一袭白衣上如有微光流淌。
&&&&项空月笑笑,轻轻一振白衣,踏进暖阁。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暗红色的长发流动在银色的梳子里,拂过女孩白皙修长的脖子,然后被高高挽起,挽成了一个武士髻。
&&&&许多年之后,项空月懂得了一些道理。
&&&&比如说,最美的东西你最好永远不要看,看了也不要走近,走近了也不要流连。因为流连得太久了,你就离不开,到了非要离开的时候,你就会很难过很难过。
&&&&再比如说,山中那些娇艳如血滴的果子多半都是不能吃的,因为它们往往有毒。最美的东西往往是毒性最大的,像是一对双生子。
&&&&但那时他还太年轻,太不懂事,还没有真正领略过这个世界,所以对于自己满怀信心。
&&&&以为自己最终可以事了拂衣去,可以逃走。
&&&&所以他慢慢地收拢了纸扇,在掌心一击,以一个正宗世家公子赞赏美人的调门儿说,“好!”
&&&&“诶?妙人兄?”旁边有人说。
&&&&息泯起身跟项空月长揖,“刚才我和嬴公子还说要跟世兄请教。”
&&&&“不敢不敢,”项空月急忙回礼,“刚才不才脚软,先去解手了。”
&&&&“还好还好,好看的都没错过,叶将军刚才借醉大闹,被太傅罚舞剑给大家看,说是云中叶氏的《破阵》之舞。”
&&&&“《破阵》之舞?”项空月眼睛一亮。
&&&&“兄台这两眼一亮,本色毕露啊。”
&&&&“什么本色?”项空月倒有点不解。
&&&&“我们本色中人,看见腰细腿长的姑娘跳舞,眼睛能不亮,能不叫一声好么?”
&&&&项空月难得地有点语塞,只好干笑了两声。
&&&&叶雍容把袍脚系在腰间,霍然起身。
&&&&她穿着蔷薇红的软铠,纤长的腰肢用软金腰带勒住,缓步前行,步态透着妖娆之气。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她在暖阁正中央站住,仰头看着藻井中盘踞的金色古龙,良久,拔剑。
&&&&杀气飒然浮空。
&&&&宾客们惊得纷纷退出去。看不见的“气”四面八方威压出去,针砭肌肤。
&&&&叶雍容握剑当胸,剑锋指天。
&&&&风临晚静如枯木,沉思良久,十指乍动。
&&&&铁骑再来,千军万马!
&&&&谁也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前奏,一张普普通通的桐木琴,一个纤纤弱弱的女孩操琴,却如同听见了十万匹战马在云天下嘶吼,十万个男人齐声拔刀。琴中,一场金铁的暴风雨爆炸开来!几个客人们惊得起身后退,似乎要避琴声中凛冽的锋芒。
&&&&“我闻山中风雨声,杀气横空作阵云!”项空月轻声说,“这是什么人写出来的曲子啊?开始就是无路可退之局!”
&&&&叶雍容缓缓旋转,起舞,冲锋陷阵。
&&&&“无路可退之局?”息泯额角留下冷汗。虽说是个登徒子,他在琴上也颇有些造诣。
&&&&“好比是下一盘棋,开局就是残局,你执黑,可满盘都是白子,你没有实地,没有外势,也没有劫材。你在棋盘中央落子,四面受敌,你下得赢么?”项空月问。
&&&&“这样的局怎么可能赢?”
&&&&“这首乐曲就像这样一盘棋,一般的曲子,无不分为散序、中序、入破三段,散序轻盈婉约,中序变化多端,入破才是高潮,就像是爬山,叠叠而上。曲子到了入破的时候,如同万手齐击万弩齐发万马奔腾,震人心魄。”
&&&&“是啊,老师都是这么教的。”
&&&&“可以这首《破阵》反其道而行之,开局的时候,它已经倾尽全力,那么入破的时候,它该怎么办呢?”
&&&&息泯摇头。
&&&&“既然是孤军,那么只有杀出血路啊!”项空月低声说,“《破阵》的散序,名曰《绝顶》,四面受敌,无路可退。”
&&&&“世兄见过这曲谱?”息泯对这位新认识的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俗大雅,这位公子都玩得很是倜傥。
&&&&“以前生活窘迫的时候,也曾在乐坊里混饭,师从过几个名家,人家看我书法不错就叫我代抄曲谱,所以碰巧看到过《破阵》的残章。”项空月摊摊手,“这《破阵》是舞曲,相传是蔷薇皇帝在白河大战之前以刀击柱,即兴谱出来的。散序《绝顶》意思是己方已经被逼上山巅,四面八方都是悬崖,所以刚烈悲怆;中序《火宅》,说是皇帝大醉,生出幻觉,只觉得天下众生苦厄难当,整个世界仿佛一间着火的宅子,人却找不到出路;入破才是真正的《破阵》,皇帝决心为天下拔剑,火中燃火,阳中生阳!他带领骑兵高唱军歌,直冲敌军的阵线,如利箭割开海潮那样突破,没有人敢当他的锋芒。”
&&&&“世兄真是博闻强记!”息泯说,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生活窘迫”、“乐坊混饭”这类胡话了。
&&&&“不敢当,”项空月纸扇一指,“《绝顶》已过,现在是《火宅》。”
&&&&叶雍容在自己的剑光中转折,蔷薇红的箭裙烈烈飞起,长剑抛下大片寒泓。剑锋所指,宾客们纷纷为之避席。剑上的寒气高涨,她轻盈得像一片红叶,飘在寒风中。风临晚的琴声越来越高涨,这果然是一首极耗心力的曲子,满座乐师没有人能够看得清她手上的动作,琴弦上飞动的与其说是一双素手的影子,倒不如说是千百双手。风临晚大汗淋漓,冰雪般的脸色涨得通红,鬓发都黏在脸上。
&&&&极悲、极烈、极恨,那是蔷薇皇帝在醉中对着火宅般悲怆的世界长呼。
&&&&“所以你要破阵而出吧?因为你心里有那么多的怒火和不甘啊……”在座的百余人中,有人喃喃地说给自己听。
&&&&长瑟轰鸣而起。
&&&&乐师们惊讶地闪开,隐藏在风临晚身旁的少年暴露于所有人的目光中。他是那么个一尘不染的、白玉般的孩子,坐在一张几乎和他自己一样长的大瑟前双臂舒展,五十根弦齐鸣,自高而低,像是从稚嫩的少女到耄耋老人同声呼喊。
&&&&天下齐哀。
&&&&风临晚对男孩点头,露出嘉许的笑容。但是男孩却看不见,他一双漆黑的瞳子黑得不带任何光,眼中没有焦点。
&&&&他居然是个盲眼的孩子,却以堪称“绝世”的琴技操着那样一张大瑟,和风临晚的琴声呼应。
&&&&两人合力,琴声交织着去向巅峰。
&&&&“好啊!来吧,这就对了。”项空月轻声说。
&&&&只有很少的人还能保持镇静了,这间暖阁已经被琴声化作了战场,每个人都在暴风雨中颤抖。此刻靠在柱子上的人遥遥对着风临晚举杯。
&&&&琴声把剑速催到了极致,叶雍容笼罩在怒涛般的剑影中,银色的剑刃被灯火照成火红色。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刺耳。
&&&&“多一人鼓瑟,操琴人轻松很多,舞剑的人却已经驾驭不住了啊。”项空月摇头。
&&&&“叶将军这剑……舞得不是很好?”息泯不解。
&&&&“舞剑的人要驾驭剑,而她如今已经被剑驾驭了。”靠在柱子上的小胡子男人放下酒杯说。
&&&&叶雍容自己也知道错了,此时的剑舞本来应该举重若轻,但是长瑟加入战局之后,琴声益发宏大,但她自己却有些不适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了,只不过和嬴真他们拼了一杯烈酒,可胸口里像是烧着那团火,总也不熄,而且越来越燥热。她的酒量决不至于这么差。
&&&&她努力调整呼吸来对抗心里的燥热,就无法专心舞剑。可越是难以驾驭剑,越是不得不紧跟风临晚的曲子。
&&&&她已经乱了。
&&&&“呲啦”,一片红布从剑圈里飞出,叶雍容的快剑从自己肩头的切下了一片。那柄佩剑两侧开锋,很容易自伤,那一剑擦过,叶雍容肩上多了一道血痕。
&&&&风临晚心里一紧。
&&&&“别停!”叶雍容紧紧地咬着嘴唇,运剑如狂风。她的发髻散了,长发飞舞。肩上的疼痛不要紧,但她既然上场了,就要舞完这一曲,叫那些男人知道,云中叶氏的名将之血,依然还在!
&&&&“有没有必要这么要强啊?”项空月忽然笑了。
&&&&这一刻那个明媚高挑的红衣女将军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倔强的孩子,这让他觉得很好玩。他忽然很开心。
&&&&“烦劳。”他转身在一个额间贴着金花的舞姬旁半跪下来,满脸的深情款款。
&&&&舞姬不知道这个优雅的贵公子为什么忽然行此大礼,抬头看了他一眼,脸儿就红了,深深低下头去。项空月也不含糊,解开她笼在身上的白纱舞袖,从她莹莹如玉的胳膊上把舞袖给褪了下来。
&&&&“这时候未免有点不合适吧?”息泯一则赞赏这个朋友的勇气,二则有点摸不着头脑。
&&&&项空月把白纱舞袖套在自己的白衣外面,看着息泯,“我看起来怎么样?”
&&&&掌声响起。
&&&&曲声剑声之外,有了第三个声音。宾客们转头看去。一个套着白纱舞袖的年轻公子缓步走向叶雍容,是他在击掌,每击掌就近前一步,每一步都踩在风临晚的节拍上。他的步伐曼妙,他的神采飞扬。
&&&&公子在叶雍容面前微微躬身行礼。
&&&&叶雍容大惊。这家伙大概是疯了,此刻琴声即将入破,她的剑几乎失控,剑锋在公子面前飞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脱手而出。公子一笑,舞袖洒洒展开,他整个人变成了云中的飞鹤,无声无息地闪入剑影中,洋洋起舞。
&&&&他的舞蹈深不可测,在叶雍容的剑影里来去,如同闲庭信步。以那件舞姬穿的七尺白纱舞袖,他舞出了雄浑之极的力量,举手投足凛然生威。叶雍容忽然感觉到自己重新能够控制住剑了,这个公子从一开始的击掌就是在为她找回舞剑的节奏。她的舞姿也渐渐和公子合拍,忽然间婉转曼妙起来,叶雍容跟随着公子的节奏,贴近他旋转,像是红色的燕子围绕大山飞翔。
&&&&“《若依》?”叶雍容震惊。
&&&&“《若依》?”风临晚也震惊。
&&&&云中叶氏一直有个说法,说自家所传的《破阵》之舞只是一半。蔷薇皇帝白胤创制这首舞曲的时候,蔷薇公主陪伴着他,所以这是两个人的共舞。蔷薇公主没有能等到蔷薇皇帝登基,等到皇帝登基,和他共舞的人已经死了。皇帝于是修改了舞谱,把一半舞谱删掉了,那一半是女舞,名叫《若依》。
&&&&蔷薇皇帝白胤就是这么个男人,后来他也宠幸了不少女人,和她们生下皇子皇女,否则也没有大胤朝流传七百年。但是他绝对不跟这些女人跳舞,甚至看不得他写给蔷薇公主的舞谱流传在世上。
&&&&当初送给那个女人就永远是她的,就算毁了也不给别的女人。
&&&&此时隐隐约约地,两本舞谱重新并在一起,公子俨然是蔷薇皇帝的化身,而叶雍容就是那个前无古人的祸国之女、风华绝代的蔷薇公主。
&&&&风临晚心神激荡。她也曾用心在各家藏书中寻找当年《破阵》的残谱,却终究拼不出《若依》一节,此时这段舞蹈却自呈在她面前,那种感觉简直是种幸福。
&&&&有些事情总在措手不及的时候来,譬如这《若依》之舞,譬如这个叫项空月的男人……又譬如幸福,又譬如别离。
&&&&“龙襄,不要总看着你的剑尖,剑并不是只有三尺那么长。”
&&&&“什么?”
&&&&“要看着敌人,相信你一剑出手,他就死了。”
&&&&“老师你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开玩笑,”记忆里那个女人娇艳却又斑驳,如古老的壁画,“你的心有多宽广,你的剑就有多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女人轻轻摸着他的头发,露出淡淡的笑容,“快走吧,等你明白的那一天,回来找我。”
&&&&小胡子男人停止了回忆,默默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呼吸。
&&&&“老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蔷薇皇帝……他的心有整个天下那么大吧?”他抬头轻声说。
&&&&“那样的男人,真了不起!”
&&&&他转身蹲在刚才被项空月剥去舞袖的那个舞姬身边,微微地一笑,把她手中的铃鼓拿走了。舞姬茫然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心想若是再来这样的几个男人,很快她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铃鼓声加入。
&&&&小胡子男人靠在柱子上,每一次震动铃鼓,都是甲片撞击般的清脆声,有力的节奏切入琴声瑟声中,最质朴,也最纯正。
&&&&“这就是所谓‘以刀击柱’啊!”鼓瑟少年在心里说。
&&&&弹琴的人、鼓瑟的人、操铃鼓的人、舞蹈的人,他们神采飞动,目光流转,看着彼此露出淡淡笑意,默契得像是很久之前就已相识。乐声舞蹈让他们沉醉进去,旁若无人,那些衣冠楚楚的贵族在这些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铃鼓声一顿。
&&&&入破,破阵!
&&&&琴声瑟声铃鼓声,风声雨声铁甲声,天地轰鸣,七百年前那个绝世的男人,那个绝境中拔剑而起的男人……于乐舞中呼之欲出!
&&&&公子伸手剑指天空。
&&&&蔷薇!七百年前的皇帝,他终于重归大地了,在战场的雨夜里挥剑指天!
&&&&公子放声而歌:
&&&&我有屠龙之术,欲翻流云起舞;
&&&&我有苍茫之志,欲煎七海成田;
&&&&我怀绝世之锋,欲解抵天之柱;
&&&&我是藏玉之璞,欲觅神匠成材。
&&&&吾曾笑云梦乡里文皇帝,长生何须吞白玉;
&&&&吾曾笑长锋空折武皇帝,挥军难渡雪河西。
&&&&吾不惧青天之高,黄地之厚;
&&&&独恨不逢琢玉手,晚生不见凤凰来。
&&&&噫嘘兮,山之既高,神女空候;
&&&&水之既深,龙死荒滩。
&&&&“哈哈哈哈。”众目睽睽,公子仰天长笑。
&&&&叶雍容剑光收敛,默默依在他背后。风临晚按住琴弦,止住余音。鼓瑟少年趴在瑟上,久久也不动一下。小胡子男人把铃鼓放下,重新叼起还燃着的纸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笑声穿窗而去,暖阁里只剩下天地初开般的寂静。
&&&&公子幽幽然长叹了一声。
&&&&风临晚捂着胸口,默默地站了起来,转身从侧门离开。曲终就要人散,这样酣畅淋漓的一曲之后就该告别。她觉得心里很是荒芜,这时候不需要多说什么。
&&&&鼓瑟的盲眼少年也无声地站了起来,横抱着长瑟跟在风临晚背后,但是走了几步,他却转向了另外一扇门。
&&&&正门边的柱子后,长小胡子的年轻男人始终看着风临晚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纸烟燃到尽头。他把肺里的烟都吐了出来,那阵袅袅青烟中,一撇小胡子落地。他消失了,雪地上没有留下他的脚印。那一夜嬴真失去了他最得力的一名保镖,从此这个影子离开了他,甚至没有向雇主嬴无翳告别。
&&&&走廊里,风临晚停步,咳嗽一声,一口血吐在衣袖上。《破阵》到了最后一段,她被白衣公子带动,精气神完全在他舞蹈的节奏中起伏。其实她身体羸弱,如果不是借着公子舞蹈中的刚阳之气,她可能冲不到曲终。这时候放松下来,仿佛大病一场。
&&&&“天下竟有此人?”风临晚自问。
&&&&对面传来脚步声,她一抬头,触到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鼓瑟的少年站在她对面。
&&&&“老师。”少年放下古瑟,躬身长拜,“三年受教,今天是拜别的时候了。老师教我的东西,我会铭记在心。”
&&&&“莫言……你……”
&&&&风临晚有些诧异,她十二岁就以琴技成名,号称“琴中国手”,因为年轻,名下并没有正式的学生。这个少年和她年纪差不过三岁,琴技也自成一家,在瑟然听莺居里算是一名乐师,并没有正式地拜过师,也没有请教过什么琴艺。风临晚欣赏他的才华,但是两个人都是沉默的人,很少说话。今天不知为什么,少年忽然以学生的大礼请辞。
&&&&“三年里我听过老师奏琴共计四百三十七次,每一次都能从老师的琴声中听到不同的东西,让学生获益匪浅。但是,那些终究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听到的,直到今天的《破阵》,我终于等到了。听完这一曲,我心已足,是时候我可以出师了。”
&&&&风临晚沉吟良久,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莫言,保重。”
&&&&“我将破阵而出!那一日,我会恭恭敬敬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木牌上,挂在老师‘瑟然听莺居’的门前,正式列身为弟子中一人,让老师也为我骄傲!”
&&&&少年抱起瑟,小跑着扑入了雪幕中,在这样的寒冬里,他只穿着一袭轻袍,一双木屐,却丝毫不畏寒冷。
&&&&风临晚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发丝,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如飞鸟直上青天。
&&&&大雪很快掩盖了木屐留下的齿痕。
&&&&大雪也掩盖了风临晚离去的车辙。
&&&&此刻从高天上看下去,以神的视角,三个人去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有人欣喜狂奔,有人怅然沉思。
&&&&这是一场风云际会,在这些人初相遇的那个夜晚,谁也不曾预料到十年之后决定天下权力的战场上,他们中谁将和谁站在一起。
&&&&但那一晚他们共谱一曲,共舞一场,仿佛一同回到了七百年前的战场,目睹了那个叫做蔷薇皇帝的男人,目睹他的壮志他的雄心他的狂妄。他们中有的人因此对这世界生出了渴望,有的人对这人世满怀悲伤。
&&&&星轨分合,他们在这个暴雪骤降的夜晚四散而去,奔向各自不同的命运,等待再次交汇的时间到来。
&&&&熏风暖阁里,满帝都的豪门贵胄整衣起身,围绕着静静相依的两个人影。
&&&&公子的白色舞袖缠绕在叶雍容的红甲上,如同白云中托举着火焰。
&&&&“这就是我家的蔷薇花啊!”少年掀开了主座外笼罩的珠帘,轻声说,“何时才能再盛放如火?”
&&&&“殿下觉得好,就赏吧。”谢奇微站在少年身后说。
&&&&少年忽然露出了一丝窘迫,摸了摸身上,“身上没什么可以打赏的东西……”
&&&&“皇家贵胄,一个掌声就算是赏了。”谢奇微说。
&&&&少年点了点头,深深吸口气,用力鼓掌。
&&&&掌声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地突兀。宾客们顺着看去,是年仅十二岁的建王,此刻这个孩子鼓着腮帮子用力,目光中透着孩子的认真,和倔强。直到这一刻绝大多数宾客才知道,有幸和谢奇微一起占据主座,坐在珠帘后饮酒的,是当朝皇帝的嫡亲弟弟。
&&&&虽然贵为皇帝的亲弟弟,建王在白氏皇族中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成员,在继承皇位的顺位上列在第三,年纪又小,无权无势。天启城里有几十几百人比他更有资格坐在谢奇微的身边成为今日熏风暖阁里首席贵客,但是谢奇微还是请了建王,这份邀请意味深长。深受嬴无翳重用的谢奇微,心里还以白氏皇族的臣子自命?
&&&&“好!好!”谢奇微跟着鼓掌,大声喝彩。
&&&&掌声如海潮。
&&&&难得少有的,“有理太傅”没说“有理”,而是坚定地说出了“好”字,宾客们不能不跟着捧场。琴好舞好剑也好,皇家贵胄鼓掌,当朝太傅叫好,实在没有道理不出力鼓掌。年轻的世家公子们眼睛里闪动着羡慕的神色,他们出身尊贵,却还未出仕,心里揣测着今晚舞蹈的两个幸运儿下一步在帝都的权力场上将会怎样平步青云。
&&&&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谢奇微一个眼色,宫装姬妾引着项空月和叶雍容到珠帘后入座。
&&&&酒又重添,倾世雄歌之后,靡靡之音不合适了,舞姬们盈盈退场,乐师们铮铮奏起古乐。宾客们交头接耳,这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那个白衣的公子。
&&&&“若是造一份《帝都公子谱》,这位妙人兄大概要排在你我之上了。”息泯啧啧赞叹。
&&&&嬴真黯然不答。他倒不是黯然于自己在所谓《帝都公子谱》中的排位,而是隔着珠帘隐约看见一红一白两个人影并坐,只觉得那树海棠花只怕今夜就要盛放,纷纷花雨却不是洒落在自己脑门上了。
&&&&谢奇微给叶雍容杯中斟上甜醴,微笑,“叶将军怨我么?”
&&&&此刻的谢奇微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没有醉意,没有老态,更不显得庸庸碌碌,笑容冲淡温和,一派谦谦长者的风度。
&&&&“不敢。”叶雍容只得顿首,一口饮尽。
&&&&“禁军幕府的参谋?职位太低了啊。云中叶氏几百年的军道,在一个参谋的位置上怎么施展?”谢奇微摇头叹息,又斟上一杯,“所谓‘军道’,无外乎杀人,不造杀孽,无以成其‘道’。”
&&&&叶雍容吃了一惊。“所谓‘军道’,无外乎杀人”,这句话出自兵书《腾蛇之卷》,是云中叶氏从不传给外人的“秘学”,却被谢奇微随口道来。她一低头,又是一口饮尽。
&&&&“我年纪大了,又有昏聩的名声,可我也是个上过阵的军人。凡是见过血流成河的人,谁敢不敬重云中叶氏的‘破阵之舞’?”谢奇微斟上第三杯酒,“我想看这舞很多年了,今天看到,不负我多年的等待。”
&&&&谢奇微自己举杯,“敬将军!”
&&&&叶雍容微微地战栗,直视谢奇微的眼睛时,她看见那双昏花的老眼中,闪过鹰枭般的光。
&&&&她只能一饮而尽。
&&&&谢奇微点点头,“这三杯算是我赔情的酒,今天在帝都公卿面前叫将军难堪了,可只怕不逼将军,也逼不出破阵之舞。”
&&&&“太傅……请我来不只是为了凑数?”叶雍容想了想,干脆实话实说。
&&&&谢奇微笑笑,“我姓谢,谢家是个不出名的家族,出的都是些贩夫走卒。我追随先帝征战,几番浴血,才得以出仕皇家,自负是个没根基、没背景的人。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背后人家都叫我‘不倒翁’、‘墙头草’。可须知不倒翁墙头草可也不是好当的,在这帝都的权力场上,聪明人太多,想当不倒翁墙头草的人也太多,没根基没背景的人,稍不谨慎就会失去自己的位置。所以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小心经营,即使坐在太傅这个位置上,手中的每一个筹码也都是省着用。实话说,今天来的宾客名单,我反复考虑,能不请的一概不请,怎么会有人来只是凑数?”
&&&&叶雍容心中凛然。她相信帝都里,包括谢奇微那些身居高位的门生,听过谢奇微这样坦荡说话的人不多。
&&&&父亲教过她如何跟敌人在战场上谈判,坦荡的开场是最危险的。坦荡意味着尊敬,意味着彼此都把对方看作聪明人,不隐瞒,不伪饰,要开始的是一局露出全部底牌的赌局。坦荡也意味着刀锋般的犀利,一局定胜负般的豪赌,彼此都必须押上全部的赌注,甚至于生命。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谢奇微,是个在赌桌上横着一柄利刃,向她发出邀约的对手。
&&&&“请云中叶氏派遣最优秀的子弟入京勤王,是我的主意,他们送来了你,我觉得很好。透过你的剑舞,我可以看得见你的志气。”谢奇微淡淡地说。
&&&&“刚才我已经猜到了。”叶雍容说。
&&&&“谢奇微是皇族白氏的臣子,我发誓效忠的,是白氏的蔷薇家徽。”谢奇微直视叶雍容的眼睛,“方今诸侯竞相称雄,皇室一蹶不振,长此以往,我大胤朝必然分崩离析。如果心存志向,这是你的机会。你如果愿意追随我,我会全力以赴,重铸叶氏七百年光辉!”
&&&&叶雍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面色肃然的建王,起身,整理衣袖,跪下长拜,“是!”
&&&&一切都是局,从那封来自帝都的诏书开始。那是一张邀人入这场天下赌局的请柬,如今那些已经身在局中的人正向她招手。
&&&&她无从拒绝,因为邀请她的人是拥护皇族的一派,甚至,皇帝本人。
&&&&云中叶氏,七百年的“军道”,如果要用四个字概括,无非“杀人事君”。叶家人过去现在,乃至于将来,始终都是皇族的先锋。
&&&&这是她肩头的重量。
&&&&有人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叶雍容回头,看见白衣公子微笑的脸。一瞬间叶雍容有些恍惚,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个陌生人这么做的用意。在你最重要的时候,把手放在你肩上以示支持的,难道不该是你最好的朋友么?这个人,又算什么?
&&&&但她没有想要拒绝,她微微点头,回报了这份善意。
&&&&“至于你,”谢奇微转向公子,“阁下白衣而来,今夜一舞,明日天启城大街小巷里都会讨论你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的宾客名单上,也绝没有你的名字。”
&&&&“项空月。”
&&&&“倒也不是什么出人意表的名字嘛。”谢奇微微笑。
&&&&“我自己起的,那时候,不懂的东西还太多。”项空月也笑,“不过无论什么样的名字,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被记住还是被忘记罢了。”
&&&&“你想被记住?”
&&&&“是啊,项空月,京都制防司的一名三等文书。京都制防司有几百名文书,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拿到熏风暖阁的请柬呢?原本注定是要被忘记的人。”
&&&&“算起来你的职位比叶将军还低了两级啊。”谢奇微挠头,“今夜真是妙不可言,抵天之柱,倾世之才,居然都是出自那么低的职级。”
&&&&“年纪还比叶将军长了几岁,来天启城也好些年了,觉得时光不能那么虚掷,于是不请自来,以求闻达。”
&&&&“以求闻达?”谢奇微看着项空月的眼睛,“叶将军的闻达,我可以给她。可你不同,你自负抵天之柱,你要的闻达,我怕没法给你。”
&&&&叶雍容心里一惊。她听得出谢奇微话里若隐若现的那股寒意。“抵天之柱”?谢奇微自己够不够得上“抵天之柱”四个字?那么自称“抵天之柱”的项空月又怎么是能屈居在谢奇微之下的人?
&&&&谢奇微还在微笑,项空月也在微笑。这一刻的沉默中杀机四伏。
&&&&项空月挠了挠头,“太傅见谅,都是些自我吹嘘的话……卖货的也得有两句顺口溜嘛。”
&&&&“哈!”谢奇微也不知是吃惊还是忍俊不禁,一愣的同时,发出了这个短短的笑声。
&&&&寒意悄然消融了,项空月踏足珠帘后一直保持的那股锐气也弥散了,这个人好似天生就有两张脸,说起这种白扯的话来也是满脸真诚。
&&&&“就算真有经天纬地的才能,也要英主肯收才行!好比一片好鱼翅,汤锅不要它,它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项空月说。
&&&&谢奇微似乎有了兴趣,眉峰一挑,“那不知在下可能当得了这口汤锅?不过在下着实忧心,项公子刚才歌中的意思,我朝文武两位皇帝都被项公子笑了,那世上还有什么英主?公子要的汤锅,莫不是烧沸滁潦海才够大?”
&&&&胤朝皇帝祭天的时候赞颂祖先功德,文帝武帝是必提的。
&&&&文帝偃武修文,鼓励诸侯抚恤农户,开山造田,在位三十年,大胤的户册上从九百万户猛增到一千七百万户,造就了帝朝中兴局面。
&&&&武帝白清羽又称“风炎皇帝”,星命诡奇,命中就是“吞噬天地”的雄主。大胤朝的宿敌是隔着天拓海峡相望的北蛮,北蛮骑兵犀利,从事农耕的华族难以抵挡他们的骏马快刀和弓箭,所以历年来都以黄金丝绸换取和平。但武帝不同,谁也不知道他对蛮族哪来的深仇大恨,但是这个皇帝威逼勒索着所有诸侯出兵,协助他两度北征蛮族,把一个又一个蛮族部落领袖的人头悬挂在旗杆上,一直打到蛮族人的圣城北都城外,逼蛮族人签了城下之盟。
&&&&“文武皇帝的丰功伟绩,在下都是知道的,不过太傅也懂,我们这些写诗的,若不夸张几分,便显不出气魄了。”项空月摊手,“何况文武皇帝的功绩,也的确不是无可指摘啊。”
&&&&“文帝年老后昏聩,才有慕长生、吞白玉的举动,武帝两次北征,打寒了蛮族人的胆,也让我帝朝气血大伤。公开不好说,不过私下里皇兄也有类似的话。”建王似乎想为项空月解围,轻声说。
&&&&谢奇微点头,“那项公子以为,什么样的才算英主?”
&&&&项空月笑,“便是那个创破阵之舞的男人了!”
&&&&“蔷薇皇帝?”谢奇微眼睛一亮,想了想,“我朝开国之主,当然是雄才大略。不过按照项公子的说法,他的功绩也不是无可指摘。七百年前蔷薇皇帝强攻阳关,本部死伤十万人才攻入天启,大大折损了自己的实力,让部下和盟友趁机坐大,不得不分封诸侯。才导致了今日诸侯擅权的局面啊。”
&&&&“嗯,这件事太傅说得有理,但我很想听听项先生的说法。”建王挪动位置靠近了项空月,看得出自从项空月入席,这个少年的全副精神都放在他身上。
&&&&“建王这意思,是考我么?”项空月笑。
&&&&“想要求你的闻达么?你面前的就是贵人中的贵人,皇帝的嫡亲弟弟。”谢奇微也笑,“如何,项公子,匣中之剑,可以拔出了吧?”
&&&&“什么匣中之剑?”
&&&&“就是你要用来经天纬地的才学啊!”谢奇微悠悠然地说。,“许多人的一生可能只有一个机会,错过了再扼腕就来不及了。”
&&&&项空月拾起案上的醒木,托在掌中,“每个人生来,都像是块木头。”
&&&&“木头?”建王一愣。
&&&&项空月点头,“木头,就是薪柴。不过每一块木头,都不一样大。有的人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譬如建王殿下;有的人生来聪明绝顶;有的人生来体魄强健;有的人生来妩媚多姿,譬如叶将军……这些人就是好柴,只要他们想,就能烧出一片大火。可有的人不一样,有的人生在贩夫走卒之家、住在污水横流的破屋里、连学文练武的机会都没有、身无所长,这些人就是枯枝败叶,就算他们想要奋发,也不过是星星之火。”
&&&&“那我看起来是枯枝败叶了。”谢奇微笑。
&&&&“不。就算太傅生在贩夫走卒之家,曾经住在污水横流的破屋里,但是太傅的犀利、太傅的隐忍、太傅的睿智,都绝非一般人能企及的,太傅是一块好柴。”
&&&&“用柴来比诸位先皇有些不敬,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项先生以为文武皇帝的‘柴’,如何?”建王说。
&&&&“绝世好柴,”项空月笑,“单说武帝,如果他不是那样绝世的男人,又怎么能有‘铁驷之车’那样绝世的英才辅佐他?可惜他把自己燃尽了。”
&&&&“燃尽了?”建王睁大了眼睛。
&&&&“以当时东陆时局,真正的权力掌握在诸侯和世家门阀手中。他们并不希望北征,他们已经习惯了纳贡换平安。武帝虽有羽翼,却还不丰满。他以这样的羽翼挟裹着诸侯的大军北征,原本就是很勉强的事。最后他遭遇了蛮族天命的少主钦达翰王,这看起来是武帝的劫数,其实是早已埋伏的祸根。只要有一个敌人阻挡在武帝的路上,让武帝无法越过,集合在他旗下的诸侯就会生出二心。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远征北陆,武帝已经筋疲力尽了,看起来最强大的他,其实已经燃尽了自己的一切。他所以失败,是没有逃过月满则亏、水盈必溢的天道。”
&&&&“这么说却也有道理,功亏一篑,终究还是武帝那时候未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谢奇微点头,“那么蔷薇皇帝又如何?”
&&&&“蔷薇皇帝,说心机权术,不如文帝,说霸气和决断,不如武帝,蔷薇皇帝的柴不如自己的子孙。”
&&&&“哦?”谢奇微一扬眉。
&&&&“在下自负读遍了我朝开国的历史,每每觉得以蔷薇皇帝这个人的才具,以及当时天下大势来看,登上帝位的人并不该是他。他这块柴在那个乱世中,烧烧就烧尽了。”
&&&&“放肆!这话怎么能说?”谢奇微嘴里说着,却还是微笑,看不出喜怒来。
&&&&“可最后恰恰是蔷薇皇帝白胤被称作‘举火之帝’,恰恰是那个男人,每次都能在绝境中奋起,别人以为他死了,可他不死,他的薪火早该燃尽了,可是他不熄灭。敢问一个人烧尽了自己的生命,只剩下灰烬,又怎么会有火焰?”项空月吸了口气,“就像《破阵》之乐,从一开始,就是《绝顶》!从一开始,就无路可退!那是嘶哑了嗓子也要唱上去的雄歌,那是对着枪戟如林也要破阵的骑兵!蔷薇皇帝是个以不能为可能的男人,他从自己的灰烬中取火,以灰燃火,阳中生阳!七百年来,再没有像他那样的男人生于东陆的土地上!”
&&&&一阵微微的战栗从叶雍容的顶心流向后脊。就是这种感觉,刚才听着风临晚的琴声起舞时也是这种感觉,让人惊惶不安,也让人喜不自胜。她没有读过蔷薇皇帝的什么历史,但是在那舞蹈中,和从项空月的描述中,她和那个“以灰燃火”的男人,仿佛对坐,看他冷峻的容颜。
&&&&她相信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的。
&&&&“一个人,熬成了一堆灰烬,你还要他‘以灰燃火,阳中生阳’?”谢奇微摇头,“那样的火焰完全是无中生有,是虚之火,空之火,无来由之火。”
&&&&“有一种人,就算背对万丈深渊,前方十万强敌仍会拔剑死战!”项空月直视谢奇微的眼睛,“对于一般人来说,还不如跳下去来得轻省。一人之力,谁能杀出得那样的绝境?但是有人就是会这么做,他们是疯子,也是英雄。”
&&&&“也是什么?”谢奇微以手附耳,“说得清楚点,我年老了,耳背听不清。”
&&&&项空月淡淡地说,“英雄。”
&&&&真是最烂俗莫过的两个字了,被这个男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出来。“英雄”?什么“英”?什么“雄”?什么样的人该被称作英雄?市井说书客嘴里的伶俐词句在这两个字前黯然失色,到底什么是“英雄”?千百年来说书客说了无数卷书,没人说得清楚。
&&&&叶雍容低头想着,外面宾客们觥筹交错的声音仿佛远去了,她抚摸着腰间“紫都”的剑柄,想的是一代代叶家子孙跪在夕阳中接下这柄祖传的佩剑。
&&&&“英雄……如果这真是先祖,”建王仰起头,喃喃地说,“叫我们这些为人子孙的好恨自己的无能……又叫我们这些身为男儿的人,好恨没能跟他生在同一个时代,看看他的模样啊。”
&&&&“是啊,”项空月自斟一杯,对天举杯,“那个逃脱在天道之外的、从未对任何事任何人屈服过的……男人。”
&&&&珠帘后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做了两件事,倒酒,喝酒。此外就是神游物外。
&&&&“好歹我是今日的主人,既然都喝酒,不若干一杯?”谢奇微笑。
&&&&其他三个人都愣了,四只酒杯碰在一处,一声轻响。
&&&&“不过说了那么多,项公子对于阳关一战的惨胜怎么看?”谢奇微问。
&&&&“以在下的浅见,蔷薇皇帝对于是否要奠定万世基业也没什么很深的渴望吧?他要的是蔷薇公主活着看见他称帝,时间紧迫,他必须强攻阳关。他所求的是这件事,他就这么去做了,横尸十万人亦无悔恨。他一辈子也都是如此。”项空月说。
&&&&“那时候蔷薇皇帝也是你这样的年轻人,骄傲狂桀,不懂世间的磨难吧?”谢奇微说出了这句听来大逆不道的话,之后扭头对着叶雍容,“你可不要学这一套。你的上司白立是个庸碌之辈,但我安排你在他手下自有我的打算,几个月里我不会升迁你,免得你经验不足,锐气太盛,就要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从来硬弩先断弦,每见钢刀口易伤’,这句话送给叶将军。”
&&&&“谢太傅。”叶雍容顿首。
&&&&围着桌子的四个人之间有种诡异的气氛,忽然间彼此都不是外人了,都可以开诚布公了,谢奇微当着项空月说这句话的意思,等若直白地说一旦机会成熟,叶雍容在帝都内就可以大有作为。这句话传到外人耳朵里,叶雍容明日就会大红大紫,一切部署都会被打乱。
&&&&“你的闻达我没法给你,问你的贵人吧。”谢奇微看着项空月,指了指建王。
&&&&建王点头,“今日相逢,听闻项先生的高论,仿佛灌顶授业,忽然间觉得宫里那些博士的老腔调,真是迂腐不堪,对国家全无用处。而今适逢乱世,皇权旁落,百姓罹难,正需要有英雄出世。项先生既然有经天纬地的才学,本王愿在皇兄面前引荐。”
&&&&“谢殿下。”项空月起身伏拜。
&&&&“我得骐骥,殿下得了狂龙,今日这场宴会花了我五万金铢,总算是值回了。”谢奇微笑。
&&&&“狂龙?”项空月淡淡地笑。
&&&&珠帘一响,有人扑入,叶雍容惊得按剑拦在建王面前。谢奇微没有动,只是一皱眉,这是他的家里,他自信没有人敢于闯入他的太傅府。来人一身宫中内监的服饰,跌跌撞撞地扑进来,趴在地下,脸色血红,气喘不止。他袍摆上都是雪泥的点子,分明是策马疾驰而来的。
&&&&“掌香内监范青辰?”建王认出了那人。
&&&&太清宫中的太监领袖一共四人,掌剑、掌香、掌册、掌印,掌香内监是负责皇帝起居的大太监,权位直逼九卿,这样的人自己骑着马深夜赶来,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太傅!”范青辰泪如雨下,“陛下……陛下召集了许多内廷禁卫,要冲离公的府邸!”
&&&&“什么?”建王猛地起身,却又腿一软坐倒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惨白,除了项空月。就在刚才的一席话几杯酒中,他们刚刚确立自己帝党的身份,然而此刻他们的领袖,整个东陆的领袖,皇帝,即将飞蛾扑火。
&&&&谢奇微急速地扫了一眼珠帘外的宾客们。宾客们尚未觉察这里的异动,送范青辰进来的家奴们很有眼色,用侍女组成人墙,把视线都隔断了。
&&&&谢奇微一把抓住范青辰的衣领,“小声说!说清楚!”
&&&&“太傅要救陛下!陛下今日传令内廷禁卫都统白子丞、白子默两人,召集内廷禁军四百多人,入夜在太清阁下聚兵,说是要杀入离公府,取赢无翳的人头!太傅要救陛下,这是羊入虎口!”范青辰一把把抹着泪。
&&&&叶雍容脑袋里一片空白。离公嬴无翳的府邸没有家奴和侍卫,因为不需要,那里驻扎着嬴无翳五千雷骑中的精锐“雷胆营”,只有一百人的雷胆营,传说加起来却杀过上万人。换而言之,每一名“雷胆”杀过百人,那完全是一群人屠。对于这些南蛮武士而言,皇帝根本就是个无所谓的东西,他们只效忠一个人,离公嬴无翳。
&&&&无论是白氏七百年来的高贵血统、或者民心所向、或者四百禁卫,都不足以挡住这一百名雷胆。
&&&&谢奇微急得一掌抽在范青辰脸上,“混帐东西!为何不死谏陛下?陛下现在何处?”
&&&&“龙壁将军死谏,已经自裁!陛下正带着禁军前往西武库取弓箭长戟,而后要去太庙祭祖,再就是杀去离公府。”
&&&&“彭千蠡也……”建王掩面。
&&&&追随过风炎皇帝的最后一位老将彭千蠡,连嬴无翳也忌惮和敬仰的名将,他能为皇室做的只是横剑自尽。
&&&&太晚了,一切已经无法阻挡。
&&&&“太傅!”建王回过神来,拜倒在谢奇微面前,“太傅……念在先帝的份上,救救哥哥!”
&&&&谢奇微花白的眉毛紧锁,双手颤抖,正疾步踱来踱去,如同一只被困于牢笼中的狮子。此刻看见建王跪下,忽然清醒,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殿下放心,谢奇微身受皇家大恩,无论如何也要死谏陛下!我会拦在陛下的车驾前,除非陛下驱车从我身上轧过去……就算他要轧我做臣子的也绝不闪避!我们现在赶往太庙,也许还来得及!不要惊动这里的人,殿下快随我来!”
&&&&建王泪如泉涌,此时此刻他还只是个孩子,完全没了主张,把谢奇微看作了唯一的倚靠。
&&&&家奴们簇拥着建王和谢奇微将要离去,谢奇微转身,扫了一眼项空月和叶雍容,“这些事自有我们这些老人来处理,你们还太年轻,就在这里饮酒吧,要表现得开心一点。如果我不能平安回来,那么今晚我们说过的话,就当没有听到过。”
&&&&“太傅!”叶雍容起身,她也想同行。
&&&&谢奇微不再回答她,被侍女家奴们簇拥着,带领范青辰和建王从侧门悄悄离开。
&&&&在侧门边,他稍稍留步,“带范大人和殿下先走。”
&&&&直到建王和范青辰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了,谢奇微压低了声音,“叶将军留她在府中多住几日,一定要留住了。至于那位项公子,我不想此人再在帝都出现了。”
&&&&“大人的意思是?”一名家奴凑近了。
&&&&“狂龙这东西,是不能为人所用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龙死荒滩’……好,就让他龙死荒滩!”
&&&&悄无声息地,命令传到全场。
&&&&乐师们又奏起了催情的乐子,刚才撤下去的舞姬们袅袅娜娜地扭动上来,家奴们则堆着笑,劝客人们换大杯。有几个客人喝得不多,注意到掌香内监范青辰来了又走,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妖姬们旋舞着,卸下自己身上的轻纱和纯金链子,一件一件抛向周围。
&&&&这样下去很快她们就会一丝不挂,宾客们很想知道太傅家的酒宴,最后会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除了珠帘中对坐的叶雍容和项空月。
&&&&叶雍容手中紧紧箍着酒杯,强自镇定,却看见项空月一直在对着帘外东张西望。
&&&&“喂!现在是国家有难!不过是个几个裸女!就那么好看么?”叶雍容怒了,她最看不得男人这种德性,却没料到这个白衣胜雪的项空月也不例外。
&&&&“当然好看咯,弑君的戏,可不是常常能看的。”项空月的目光仍在帘子外游走,外面欢呼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妖姬们低吟出声。
&&&&叶雍容再次感觉到那股燥热,额头上不知何时尽是细汗。
&&&&“叶将军,你可不要大声惨叫。”项空月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
&&&&叶雍容一愣,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落在项空月掌中。项空月的手纤长有力,整整地包裹着叶雍容的手。更可恶的是他双臂是从叶雍容腰侧伸过去握住叶雍容的手的……他确实是在搂着叶雍容。
&&&&那张说话的嘴比双手还要可恶,凑到了叶雍容的耳边,呼吸的热气直喷过来。
&&&&叶雍容就想拔剑,还想抓起桌上的刀叉把项空月如嬴真那样钉在地下。
&&&&可这一次,她慢了一点点。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有股暖暖的春意,想要压住,却不小心让它翻卷起来,叶雍容闻着项空月白衣上烤得微微发焦的气味,觉得有点懒,有点不想动。
&&&&“我不是看了艳舞在轻薄你。”项空月说。
&&&&“你这人怎么脸皮能那么厚呢?”叶雍容想。她用力挣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用力不够还是项空月搂得太紧,没挣开。
&&&&“叶将军,注意看周围!”热气又喷在叶雍容耳垂上。
&&&&叶雍容吃了一惊,立刻恢复过来,往外扫了一眼。原本敞开的暖阁,此刻四门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封闭了。窗外多了许多人影,仔细看去是魁梧剽悍的男人,还有人影在帘幕后快速闪动,隐约有铁刀在鞘中振动的声音。
&&&&这里已经被封成了铁桶。
&&&&“皇帝怕是要死了!”项空月低声说。
&&&&“什么?”叶雍容凛然。
&&&&“听说你们云中叶氏,多少年都是皇室的忠臣,要救皇帝,得听我的。”项空月轻声说,“让我抱着你,不要挣扎。”
&&&&“这话的前面一半和后面一半怎么听起来就连不到一起去呢?”叶雍容想。
&&&&但她真的没有挣扎,项空月搂她并不紧,那身没有熏香的白衣上的气味干净纯正,也让她觉得安心。
&&&&项空月揽过了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轻理着她带汗的长鬓。
&&&&珠帘外,嬴真看着项空月怀抱着佳人,蜜意柔情浓得叫他心头泛苦。
&&&&珠帘里,叶雍容心头有如鹿撞。她微微抬头去看项空月的眼睛,这个男人和她面颊相贴悄悄地扫视周围,仿佛捕猎的鹰,又有点似一个小贼。总之这个男人身上确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许多年后叶雍容都没弄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项空月。
&&&&“美人已醉!美人已醉!”项空月高举手臂,“牵马来!牵马来!我欲归去!”
&&&&他一付天启名士抱着妓女喝醉酒的嘴脸。家奴们不敢怠慢,急忙凑过来,看见叶雍容面颊上满是酡红,心里会意。
&&&&“牵马来!牵马来!我欲归去!”项空月摇摇晃晃地站起,手揽叶雍容的腰肢,大开大阖地挥手。
&&&&“客人,”家奴堆着笑,“雪深不便行走,府里有精致客舍,不如客人和美人在客舍小憩?”
&&&&“好好!我欲睡眠,尔等引路!”项空月看似醉得随时会扑倒。
&&&&家奴中有人递了一个冷冷的眼神,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几个侍女上来扶着项空月和叶雍容,一扇侧门暂时打开,两位贵客被悄悄送了出去。两名隐藏在帘幕后的带刀男子跟了出去。
&&&&后园雪深,一片白茫茫。项空月和叶雍容被送上小溪上的木桥,围绕园林的溪水整个被冻住了,此刻暖阁里的喧闹声已被抛在后面,前面客舍的灯光还远。黑暗中两柄利刃出鞘,尾随的男人加快的脚步,提灯引路的侍女忽地慢了下来。
&&&&叶雍容缩在项空月的怀抱里,这个满身酒气的人把一件大氅披在她的头顶为她挡雪。叶雍容是个高挑的女孩,在云中老家的时候父亲总担心她不容易找到身高相配的夫婿,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像是个被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乖乖的。
&&&&但是背后隐隐逼近的脚步声说明现在最好收起一切的遐思,叶雍容还没有弄明白这件事,但是后面的两个人,绝对来意不善。“紫都”在低吟,这是一柄封印了魂魄的名剑,它感觉到杀机了。
&&&&“好!”项空月忽然说。
&&&&背后的两个持刀男子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大氅里“滚”了出来。叶雍容拔剑,叶氏家传名剑“紫都”,光芒闪灭,两柄佩刀被斩断。
&&&&叶雍容猛地起身,跃起空中,干净利落地两记膝击,同时命中两个男子的面部,把他们击晕。
&&&&“哟,两位这是拉郎配么?”
&&&&叶雍容一扭头,看见项空月正跟两名提灯的侍女拉锯。这两个娇娇弱弱的侍女拉住他的两袖,想把他推到结冰的小溪上去,从这么高的木桥上落下,他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三个人就这样彼此不敢动,看似斗了一个势均力敌,项空月一个人的力气斗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完全不占上风。谁也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自己先失去平衡。
&&&&在息泯想撰写的那份《帝都公子谱》上如果考核武功,项空月的排名看似是要大跌了。
&&&&叶雍容叹了口气,飞身越到项空月头顶,在他双肩上一踩,落在三个人之间,两记肘击中侍女喉间让她们闭过气去。在两个侍女失去平衡的瞬间,她拎住她们的衣服过桥,把她们扔进雪地里。
&&&&“没有想到太傅府的女人也有几分蛮力。”项空月急急忙忙地跟了过来,满头是汗。
&&&&“现在该怎么办?”叶雍容看着雪地里四个昏过去的人,有点头疼。
&&&&“快走!如果后门也关了,”项空月拿袖子抹汗,“我们就得翻墙了……你带着我翻墙,可很不容易。”
&&&&叶雍容苦笑,跟着他跑进风雪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这个白衣公子冒这样的大险,因为他曾与自己共舞么?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自己共舞过的人。
&&&&夜色已深,街上雪深三尺,鹅毛般的飞雪把视线都挡住了。
&&&&“抢马!”项空月下令。
&&&&事到如今已经不由得叶雍容多想些什么了。她疾奔几步,把一个乘马的路人从马背上扯了下来,抛下一把银毫,把项空月也拉上马背。
&&&&“去南门大营!”项空月又下令。他坐在叶雍容后面,叶雍容持着缰绳,他搂着叶雍容的腰。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以为谢奇微真地是去死谏?”项空月在她后脑上拍了一巴掌,“现在若是还有谁能挡得住皇帝,只有你我。”
&&&&“为什么?”叶雍容一惊,直到刚才她还深信谢奇微正在劝谏的路上。
&&&&“我听到了。”项空月只好说。
&&&&“你……听到了?”
&&&&“他想要杀了我,把你困在他府中。如果他此刻是要去死谏皇帝,他还有心思做这些?他是要你我两人都闭嘴,因为他刚刚以拥护皇室的名义招揽过我们两人。此时皇帝若死,嬴无翳必然铁腕镇压皇室余党。如果被我们暴露出他表面亲近嬴无翳,暗地里是个帝党,他只有死路一条。他这是在灭口。”
&&&&“你怎么听到的?”
&&&&项空月愣了一下,“那你别管了。”
&&&&“这种证据……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叶雍容被他气得噎住了。
&&&&项空月看她生气了,急忙摆手,“唉……笨!你仔细想想,范青辰来的时候,四百多禁卫已经集合,虽然还没有杀到离公府,可是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帝都。嬴无翳需要的无非是个听话的傀儡,可如今陛下扯开了君臣和睦的面纱,这个傀儡就没用了。赢无翳不杀陛下,无以立威。谢奇微去劝谏,未必能成功,即便成功,陛下不去冲离公府邸,未必嬴无翳就会放过他。你明白了么?”
&&&&“是啊……那可……怎么办?”叶雍容发现原本混乱的局势在项空月几句话里就忽然清晰了,但她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只能接着问。
&&&&“谢奇微表面上依附嬴无翳,背地里是帝党。他就是要悄悄保住皇室的地位,以图将来。如果还没有事发,他一定会劝谏皇帝,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他去劝阻皇帝,他就得在四百多人前暴露他帝党的身份,也是死路一条。谢奇微是个什么人?那是个杀伐决断的老贼,关键时刻,他大可以牺牲皇帝,保住他自己。如果现在他跟着皇帝去送死,他才是最傻的,什么用都没有!”
&&&&“你……你这么有把握?”
&&&&“如果我在他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带走建王,封锁消息,任凭皇帝被杀,而后继续辅佐新皇,新皇没准就是建王,谁知道?”
&&&&“可太傅已经答应了建王。”
&&&&“多动动脑子,如果谢奇微真要死谏,应该当场一呼,看看宾客们中还有没有效忠皇帝的,一起前去。那样胜算岂不大很多?可他刻意封锁消息,独自前去,为什么?他不希望这件事任何人知道!建王是个小孩子,很好骗的,你看我随便扯了几句‘灰中燃火’他就信了。”
&&&&叶雍容脑中嗡嗡作响,难道什么“灰中燃火”、“以不可能为可能”都是这家伙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话?可是听到的时候……分明感觉到那种震撼的啊,跟一起跳舞的时候一模一样。
&&&&“要是我,我就会带着建王出发。反正今夜雪深都快埋过半条马腿,想把他堵死在路上进退不能又有多难?”项空月接着说。
&&&&叶雍容吸了一口冷风,沉默了。她忽然回忆起了谢奇微离去时的眼神,杀伐决断的眼神,瞳孔中弥漫着致命的铁灰色,那根本不是什么“有理太傅”,不是朝堂上的老好人,而是一只正在缓缓张开羽翼的老鹰!
&&&&谢奇微在那个瞬间必然下定了什么决心,某一个可怕的决心!
&&&&“叶将军,我这些话可不是胡扯……”项空月扭身看着叶雍容的侧脸,有些小心翼翼。
&&&&叶雍容回身一把狠狠地抓住项空月的衣领,目光森然。
&&&&“真不是胡扯!”项空月急得声音都高了。
&&&&“别废话了!陛下绝不能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叶雍容大喝。
&&&&云中叶氏数十代英魂仿佛在她身上苏醒,这一刻的叶雍容脸颊煞白,剑眉飞射,震得项空月一时没说出话来。
&&&&“赌一局咯。”项空月耸耸肩。
&&&&“说话说完整!”叶雍容烦透了这人在关键时刻的好整以暇。
&&&&“赌赢了,就彻底光复帝都,赌输了,你我这两颗人头就为皇室送葬。”项空月拉过叶雍容的手,看了一眼她的掌心,“看掌纹,叶将军你将来姻缘上不好诶,你看手掌中央的纹路隐约汇成一个方框,这就是所谓的‘牢纹’,是说姻缘不利,如坐苦牢……”
&&&&叶雍容冷冷地看着他。
&&&&“好吧,我其实是说画个图,”项空月说,“你想像这方框是帝都,如今离国在帝都里屯驻的军队接近三万人,我们手中没兵,嬴无翳就稳操胜券。唯一可以就近勤王的人是驻扎在渭河口的羽林将军程渡雪,也就是你上司的上司,”项空月点点叶雍容的小指尖,“程渡雪还是忠于皇室的,他的位置大概在这里,他手下有两万五千装备精良的羽林天军。从渭河口出发到这里,大概要半日的时间。”
&&&&“我们哪里有半日?”叶雍容急得冒汗,“陛下已经出发,决战就在今晚!”
&&&&“不是半日,算上信鸽飞到渭河口的时间,明天傍晚前程渡雪才能赶到。”
&&&&“这些不是重点!”
&&&&“我们需要争取大约一日的时间……那么只有劫持天子!”项空月握拳虚空一击。
&&&&“劫持天子?”叶雍容愣了。极度书库(/)提供小说九州捭阖录最新章节九州捭阖录1第一部《屠龙之主》全文阅读 卷一·序章二·弑君 上在线阅读,希望您能够购买九州捭阖录全文正版书籍收藏阅读支持江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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