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读书毁了我和张华读同一本书,王强读书毁了我比张华每天多读

生死天平—“张华救老农”讨论的再追问&(转)
记者 李砚洪&& 来源:北京日报
▲张华父母和弟弟妹妹最后送别张华。&&&&&&&&&&&&&▲张华牺牲前一周最后一张照片。
一个军校学生的意外死亡,在26年前的1982年曾引起全社会的巨大反响和争议。
张华,第四军医大学空军医学系三年级学生,为救不慎落入化粪池的69岁老农魏志德献出了24岁的年轻生命。
张华被追记一等功,授予烈士称号。当时几乎所有主流媒体都以英雄的称号来报道他。
但是,当时还有舆论这样认为:一边是天之骄子的24岁大学生,一边是掏粪的69岁老农,年轻大学生为救年迈老农而死不值得。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中国改革开放的政治、经济大盘下,社会生活呈现出广阔而复杂的特性,一切固有的价值观念在转型期风云激荡,个体命运、人的价值被空前关注。“值不值得”的争论,在今天看来也许是荒诞的,但它映射着那个转型初期的语境。
“快救人!有人掉粪坑里了!”突然的一声喊叫,让行人、生意人、购物者停下了忙碌。26年前的西安康复路正在形成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周日的康复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50岁的裁缝赵永茂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跑向几米之外的人群。
一个高高的小伙子,把手中的东西扔在一边,扒拉开众人,冲到了最里边。
康复路南口这个老旧的厕所后边三米多深、池口两尺见方的化粪池周边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69岁的掏粪老汉魏志德在这里掏粪时,被粪池散发出的沼气熏倒,跌入粪池。那个穿着军裤的英俊小伙子冲到跟前时,魏志德已经俯卧在粪水里,只有头发露在外面。在赵永茂摊位旁边也做裁缝生意的李正学正要下去救人。小伙子一把拉住李正学:“你年龄大,我下去。”沿着竹梯下到粪池。小伙子一手抓紧梯子,一手从一米外的粪水中拽过老汉,抱在腰间,向着粪池上的人群喊:“快放绳子,人还活着!”
话音未落,浓烈的沼气把小伙子也熏倒了。“扑通”一声,他同老汉一起跌进粪水之中……
“我认识他,昨天下午他到我家的摊上改裤子,把肥裤脚改瘦,说好是5角钱,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改,”赵永茂说,“要是昨天改了,他也许今天就不会来了,也许就不该死。”赵永茂目睹了事情的整个过程。那天他跟老伴孙桂芳一早就到了摊上,他们在康复路南口经营着一个小裁缝铺。
现在的康复路是西北地区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衣服鞋帽、针头线脑、床具箱包应有尽有,车水马龙。那个厕所已经不复存在,一方黑色大理石纪念碑立在那里,那是为纪念张华烈士而立。基座上落满了尘土,购物者把买来的物品放在上面,蹲在地上休息。
离碑不到一米,是赵永茂儿媳的鞋铺,小孙子跟儿媳在不停地叫卖着。赵永茂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热闹的街市。
“那是个解放军,后来知道叫张华,还是个大学生。真可惜。”
一老一少,两人都落在池里,围观和营救的群众一片惊呼,25岁的奶牛厂工人王宝安在渭南曾经在类似的情况下救过人,他知道:高温天气粪池里浓烈的沼气是最致命的!他站起身,担当起现场救人的组织者和指挥者:“快!先给池里泼水,赶沼气,再找几条湿毛巾来!”
“我们就赶紧找水桶去旁边打水,一共泼进去15桶水,就是这样,一靠近还是熏得厉害。” 赵永茂说。
王宝安跑到马路旁,解下拉粪大车上的绳子,绑在自己的腰里,周围人递上毛巾,他捂着口鼻下到池内。暑天的粪池恶臭冲天,呛得他喘不过气来,王宝安憋了一阵,忍受不住,爬上来换气,卖羊肉泡馍的个体户青年刘玉庆,忙给他又换了一块湿毛巾,王宝安系好绳子再次下池,在大家的奋力协助下,最终将张华和魏志德捞了出来,人们用清水冲洗掉他们身上的污垢和蝇蛆,但两个人都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个时间是日上午9时50分左右,离那声救人的惊呼不到20分钟。
第四军医大学附属西京医院离康复路不足百米,供电局职工王伯义跑到路边拦车,拦到第三辆,一位好心的司机才调转车头把他们送到医院。
孙桂芳拿着张华留在摊上的一包东西跟到医院:一架海鸥牌135相机,一件“空军蓝”军上衣,一双军鞋。
从军衣里印的字迹上确认了张华的身份:第四军医大学四队学员。
已耽误了太长的时间。
急救室里,值班医生、专家教授、学校和医院的领导全都来了。当时校方明确表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
人工呼吸,无效!
注射强心针,无效!
清除呼吸道异物给氧,无效!
最后,开胸,直接按摩心脏!依然无效!
“最后负责开胸抢救的医生是刚从加拿大学习心脏搭桥手术回来的鞠名达,技术水平在当时应该是全军最优秀的。鞠名达后来在我们学校校长的位置上退休。”张华的同班同学、现为第四军医大学学报编审的许昌泰说。
在所有受访者中,关于魏志德的抢救过程都语焉不详。
事实是,魏志德的情况比张华更糟,他滞留粪池的时间更长,年龄更大,捞上来时已没有生命体征了。
11时30分,张华的同学才知道张华出事的消息,位于西安灞桥的唐都医院离西京医院近10公里,大三的张华生前在唐都医院第四临床教室见习。等张华的同学李陕区、张惠中、张孝飞、董希武、朱晓法、朱国雄等赶来时,张华已被宣布死亡。
第二天出版的《西安晚报》发表消息:第四军医大学学生张华因抢救落入粪坑的掏粪工人不幸遇难。同时明确报道,被救老农魏志德也因窒息时间过长,抢救无效死亡。
许昌泰说:“这是当时最及时也是最客观的报道。”
三天后,当张华的父母、哥哥、弟弟、妹妹从遥远的黑龙江七台河赶来时,张华已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
而此时,第四军医大学学员宿舍区、食堂、教学楼已遍布白花花的挽幛、挽联、花圈……
日中午12时许,第四军医大学空军医学系三年级学生张凤英在临床见习医院——西安唐都医院宿舍区的水房跟同学一起洗衣服,突然,一位男同学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想说什么,又着急得说不出话。
张凤英跟其他几位女同学见他脸色煞白,好像得了什么急症,赶紧上前扶住他,他才结结巴巴说:“张华,张华……”
“张华怎么了?”
“张华死了!”
&&& “胡说什么呀!”
张凤英一把揪住他,用对待谣言的目光盯着他。
当确信这个噩耗是真的,张凤英失声痛哭。据后来的追忆者说,张凤英跟张华当时有种朦胧的男女之情。现在张凤英在美国一家研究机构从事试管婴儿研究。
张华这时已躺在冰冷中。
“马上就放假了,同学们都在准备回老家。临床见习都已结束,暑假后,我们将奔赴全国各地实习。”张华生前同学、第四军医大学口腔医学院麻醉科主任、博士生导师徐礼鲜说,“那个星期天我们有场足球赛,同学们邀请他参加,张华说足球踢不好,想利用星期天去城里办点事。没想到,这竟然是他与我们的最后一别。”
冰冷中的张华已无从得知此后发生的一切。
许昌泰说,张华死在另一个大学生之后,6月17日早晨,陕西中医学院学生邵小利在学校对面的渭滨公园晨读时,为抢救9岁的落水儿童邵萍,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社会上曾引起过不小的反响。
徐礼鲜接过许昌泰的话说,张华比邵小利更典型,因为他不光是大学生,还是共产党员,又是解放军。我们当时为了学英语,也听一些国外的广播,VOA、BBC评论中国这一代青年是“垮掉的一代”,张华的死,树立了一个新时代大学生和军人的形象,是一种很好的回击。
一场同学间自发的悼念活动迅速在第四军医大学展开。
负责板报宣传的几个同学当天下午把几块大黑板连在一起,黑底白字,书写了一条巨大的横幅:“沉痛悼念张华同志!”
自己动手做花圈。认识张华的,不认识张华的,都去附近买纸张扎花圈。“我自己就做了两个,上面写着,沉痛悼念好战友张华!”徐礼鲜说,“虽然就要放假了,但是同学们都没有马上回家的意思,因为张华。那时候人真的很单纯,关系也融洽,朝夕相处的同学突然间就没了,搁谁也不是滋味。”
“说是花圈、挽联的海洋有点夸张,但当时快放假的四医大真的成了张华的世界,到处都是。”张华的同学、西安唐都医院门诊部主任李陕区说,“当时学校想把张华牺牲的事淡化处理,因为张华学习不是很出色,再者死了人总不是好事,如何向家长交待还是个问题。可同学们觉得真的很有必要大力宣传张华,张华是社会正气的具体实践者,应该为张华请功。也许是同学们热烈的情绪表达让学校感到了压力,或者他们觉得有宣传的基础和必要,学校就把张华的情况上报了兰州军区,并约请了媒体。”
“我们来到学校时,十分感动,校园里到处都是悼念我弟弟的花圈和挽联。”张华大哥张辉说。
一周后,经请示兰州军区,第四军医大学党委做出决定,给张华追记一等功,批准他为革命烈士、授予优秀共产党员称号,骨灰安放西安烈士陵园。
张华父母、兄弟姐妹参加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随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发布(82)4号文件《关于开展向张华同志学习的决定》,中共西安市委发布[号文件《中共西安市委关于向张华同志学习的决定》。教育部、卫生部、共青团中央、全国学联等机构,也纷纷发文号召向张华学习。
日,中央军委发文,授予张华“富于理想勇于献身的优秀大学生”荣誉称号。
叶剑英元帅为一本纪念张华的书亲笔题写书名——“新一代的理想之歌”。
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政府工作报告》中这样评价张华,“赵春娥、栾茀、张华、蒋筑英等同志的感人事迹和崇高精神,鼓舞着全国青少年和亿万人民。”
日《人民日报》发表江林、王宗仁合写的长篇通讯《当代大学生的榜样——记人民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学员张华》。文章这样写道:
张华始终没有忘记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他离开部队入学时,带着一个小木箱,装着满满的书,其中有《共产党宣言》、《毛泽东选集》、《党的基本知识问答》、《政治经济学基础》及青年思想修养方面的书籍。上学后,他用津贴费又新添了不少政治书籍。他由于长期坚持学习革命理论,坚定了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不论在什么场合,都能自觉抵制各种错误思想。
他在下到粪池的一刹那,也许并没有想到是在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就像他在农场劳动时,拦住惊牛救了一位女青年;就像他过去在公共汽车上掏出手绢,给一位呕吐的老大娘擦嘴;就像他在暑假里跳进洪水中抢救人民群众的财产……
后来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名为《华岳魂——张华传》的小册子,从张华的童年写起,完整地记述了一个24岁生命的成长历程。
书中的张华豪迈、热情、坚定、乐观。张华在部队时,班长问他为什么不抓紧入党,张华这样回答:
从心里热爱我们的党,怎么会不重视自己的入党问题呢?但是,入党并不是我的目的。过去,我们看电影,看小说,那许多的共产党员,都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在敌人面前视死如归的人,他们为党的事业、为人民的事业忘我奋斗,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我应该具备了这一切,才能加入党的组织!
书中记述了张华许多舍身助人的感人细节:11岁时跳入刚刚解冻的江水中抢救落水儿童;在饶河农场当知青时用身体做灭火机碾灭森林大火;大学暑假回家时,在火车上救助难产孕妇;在家乡倭肯河跳入洪水救起了老大娘;秋游时在悬崖边一个箭步救回了滑坡坠崖的同班女同学……
金子换石头?
在一片对张华的赞美声中,最先发出“不谐和音”的是南方一家地方报纸。文章提出一个问题:年轻大学生救年迈老农,这是金子换石头的“献身”,值不值?文章的核心观点是:培养一个大学生显然比培养一个农民需要耗费更多的国家资源,而且就社会价值而言,一个大学生一般来说能比一个老农对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一句话,大学生的社会价值比老农社会价值高,一命换一命对于社会来说是亏本投资,所以张华救老农不值得。
“其实,关于值不值得的看法,张华牺牲后不久在我们校园内就有了,但是在报纸上见到这样的观点,还是第一次。好像是8月中旬,浙江的一家地方报纸发表的,具体是哪家报纸记不清了。因为当时很关注关于张华的报道,印象中,在公开发行的报纸上出现这样的声音并不多。大量的报道是以《光明日报》为代表的主流媒体的正面宣传。”徐礼鲜说。
日,《光明日报》首次报道张华,头版二条用三行题发表了一条消息,引题是:《老农掏粪落池军民争相抢救》,主题是:《第四军医大学学员张华光荣献身》,副题是:《学校授予他革命烈士、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并追记一等功》。消息后配有题为《社会主义文明的赞歌》的编后。此后,张华占据着《光明日报》重要版面最显著的位置:9月19日,二版整版配评论员文章发表长篇通讯《他的心灵多么美》;9月26日,头版半版配编者按发表《任洒青春血抛头为他人——张华日记摘抄》;进入10月,《光明日报》对于张华的报道几乎天天出现在一版,通讯、各地学习体会等等,在这些报道中,紧随张华名字的词汇是“共产主义”、“献身”、“必然性”、“历史造就”……
在对张华的宣传报道持续不断的报纸杂志上,很难找到对于“大学生救老农民值不值得”的讨论的报道,出现在报端上“不值得”的声音,被铺天盖地的正面赞扬淹没了。
但是,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大学校园内的讨论异常热烈,与报纸上的声音相左,“不值得”的声浪颇高。
日,《中国青年报》在二版头条用三分之一版的篇幅配短评发表长篇通讯《一个高尚洁净的灵魂——记党的好女儿、优秀大学生邵小利》。这篇报道发表在张华牺牲前一天。
日,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八一级一班,在星期一下午最后一节课召开主题班会,班长邢桂强拿着两份报纸走上讲台,一份是刊登邵小利报道的《中国青年报》,一份是9月19日发表关于张华事迹长篇通讯《他的心灵多么美》的《光明日报》。
班会的主题是:向邵小利、张华学习什么。邢桂强摘要读了这两篇文章,团支部书记杨元伦试图确定班会基调:邵小利和张华舍己救人的行为是高尚的,是值得我们认真学习的。
现在在山东省教委工作的邢桂强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现在想起来,当年开的那个班会太大胆了。一开始就跑了题,恢复高考时间还不长,我们山东省八一级文科大学生录取率是3%,当时个个都自命不凡,说话也大胆。”
邢桂强是那次班会的组织者,他还记得几个同学发言的大意:“景宗海说,‘快70岁的人了,又没有文化,跟一个大学生怎么比。’段久科说,‘学习什么?都去救老农?越多的大学生去救,救的老农越多,社会获益就反而越小。’同学们的发言中,基本上持这种观点的多。本来想班会后每个人写份学习心得办期墙报,可是这样的观点怎么敢落到纸上?”
十几年后,中国改革开放20周年之际,美国大片《拯救大兵瑞恩》进入中国后,引起了社会广泛的议论:为了一个人,牺牲那么多人,到底值不值得?这些议论让作家梁晓声不由得想起了张华救老农引发的大讨论,于是梁晓声写了一篇题为《冰冷的理念》的文章,发表在日上海《文汇报》。
在《冰冷的理念》中,梁晓声引述了一个当年讨论中著名的观点:
那老人即使获救,究竟还能活几年呢?他对社会还能有些什么贡献呢?……这样一位老人的生命,与植物人的生命又有什么区别呢?其生命价值,究竟在哪一点上高过一草一石呢?而一名大学生的生命价值又是多么宝贵!他也许由本科而硕士而博士,而博士后,而教授,而专家学者,他的贡献,不是简单可以预估的……
随后,梁晓声在文章中这样写道:
这是当年在大学里代表了似乎绝对多数学子们的观点。……十五六年前,连我自己也不能对张华的死作出非常自信的评价。
日,梁晓声在《中国青年报》发表《再谈“冰冷的理念”》,终于想明白了:
根本不能接受,也根本不能承认这样一种思维格局。……如果大学生救掏粪老人是“不值得”的,那么反过来呢?——如果掏粪的老人眼见一名大学生掉进了粪池里,他是否有充足的理由抱臂而观幸灾乐祸呢?
而当时讨论中,赞美张华行为的观点也仅仅是止于道德层面:张华救老农说明张华的品德十分高尚,而榜样的力量是无限的,张华的行为能给社会大众带来无限的感召力量,所以即使承认大学生的社会价值比老农社会价值高,张华的行为仍然能够为社会带来收益。
“说值不值得根本就是扯淡。”42岁的西安出租车司机马建伟说。
“就是不值得。”35岁的西安出租车司机冯杜强说。
即使今天,对于这个问题还是这样黑白分明的两种意见。
日,第四军医大学的学员们用树枝扎成担架,抬着伤员,
踏着高低不平的乱石向山外行进。新华社资料图片&
生活中的张华
张华为什么会跳下粪坑救人?偶然还是必然?
“张华绝对是好人!热情,仗义,是同学中的老大哥。”唐都医院检验科主任张惠中与张华是同班同学。
“张华非常乐观、开朗,豁达、义气,乐于助人。喜欢文体活动,是篮球队主力。由于是学生干部,所以很自律。”张华的同学、现在是济南军区总医院口腔科主任的朱国雄说。
“有什么缺点?还真没发现张华身上有什么缺点。学习上吃力些,因为是部队上来的,基础差点,但他很努力。似乎还谈过恋爱,跟我们班张凤英好。可这也算不上缺点,24岁的人了,长得又帅,女孩子喜欢他也很正常。”李陕区说。
这样的评价和这样的记忆往往很表面,没有细节,没有故事,但是真实的。记者追访了十多位张华的同学几乎众口一词。
但这不是最完整的张华,最起码不是细节的张华。
来到黑龙江省七台河市已是下午3时。七台河市公安局国保支队副支队长、张华的大哥张辉开车带记者回家。
1994年,张华的父亲张文良,因一场车祸丧生,这位1945年参军,经历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老共产党员终年66岁。现在,张华79岁的母亲潘英花与张华妹妹张静住在一起,张静是七台河市老干部局副局长。张华的弟弟张黎在张华母校第四军医大学毕业后回到黑龙江,在佳木斯市疾控中心工作。
虽然经历了两位亲人的意外,但现在这一大家人过得和和美美。
“大妈,我在西安看过您的儿子张华了。”记者握着潘妈妈的手。
茶几上早摆好了6大本影集,都是张华的。从童年到牺牲后。
“他换地方了吗?”大妈眼圈是红的。
“现在的编号是0938,西安烈士陵园党支部书记张亚瑛跟我说,烈士骨灰陈列馆换了更大的地方。”
“辉子,记下来,明年烧纸的时候按这个号。”
潘妈妈对张辉说,“西安太远了,我就去过三次。第一次是送小华走,第二次是去参加授予荣誉称号,第三次是去参加张华班命名。”这位刚解放时做过乡长的革命老人,对于爱子的早逝刻骨铭心。此时已泪眼婆娑。
“太远了,我跟他爸、他哥哥、弟弟、妹妹到的时候都过去三天了。”
“小华很懂事,是个好孩子。”四个孩子中,潘妈妈最疼爱张华。
潘英花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样几行字:
1958年出生在虎林;1964年在虎林上小学;1975年下乡饶河农场;1977年参军;1979年考入第四军医大学;同年入党;1982年牺牲。
潘妈妈的字条是张华24岁生命最简洁的履历。
出生在军人家庭的张华,从小崇拜英雄。“在饶河上中学时候,经常去珍宝岛烈士陵园扫墓,我跟他说,给烈士扫墓是有时候的,哪像你,动不动就去扫墓。小华说,我就喜欢去那里。”
潘妈妈说。
“小华心眼实,按现在的说法叫傻。”
饶河中学有许多家庭困难的农村学生,张华经常从家里带大饼给同学吃。
爱劳动的张华还经常给五保户挑水、扫院子。
从小就喜欢体育的张华,身体素质好,中学时他已人高马大。当时有一位下肢残疾的哈尔滨知青,放学后张华经常背着他去看电影。“那时候娱乐少,看场电影就是最大的娱乐。张华说,‘他一个人也出不来,多闷得慌,带他看电影,他很高兴。别人高兴,我就高兴。’”张辉说。
“小华不讲究吃穿,上大学时,刚时兴的确良,我给他做了件衬衣,这孩子到了学校就送给了同学。星期天上街就只能穿军装了,有一次打篮球,把军用衬衣丢了,一个夏天就穿着军外套过。”
张华从部队入学,带着津贴,与其他直接从地方入学的同学比,经济上比较宽裕。酷爱摄影的他除了用津贴买过一架照相机,没乱花过钱。但是经常接济同学,有一位同学父亲病重,需要回家探亲,张华掏钱给同学买了火车票,并买了许多营养品送同学到车站。
“牺牲后,我发现他的存折上还有300多元钱。”潘妈妈说。
记者就公开发表或出版的关于张华的事迹求证潘妈妈和张辉。回答是肯定的。
张华并不知道,他的牺牲引爆了一场举国上下的大讨论。但是生前他已经对争论的问题做出了回答。他曾对他的同班同学董希武谈起过邵小利,当时社会上有人认为,邵小利用一个大学生的性命去换取一个小学生的生命,不合乎价值规律,张华对董希武说:“这种计算方法是庸俗的,落后于起码的文明道德。我如果遇到邵小利这样的事,我决不去计算价值,人和动物的区别,就体现在这些地方!”
一语成谶,说完这句话后十几天,张华就实践了自己的信念。
任何的结果都有必然的因素。瞬间选择背后的理念都结结实实地生长在平时。任何人的瞬间行为都是他平时行为的延伸。
良好的人性生长于日常生活的细节中。在充满细节的日常生活中,打磨人性光芒,在灾难面前,就会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
生命难说轻重
关于“张华救老农”值不值得的讨论,徐礼鲜从两个方面分析:“单从个体价值判断,一个‘文革’后我国自己培养的大学生与一位老农,他们对社会的贡献肯定是不好在一起比较的。但是,从另一方面说,作为一种见义勇为的精神是不能用价值衡量的。”
许昌泰的认识是在一个哲学的高度上:“生命的价值从来都不在于等价交换。在生命的天平上,难道精英就比老农更重?一个社会、一个民族怎能如此势利?”
“‘文革’已经结束,改革开放刚刚起步,曾经像崇拜神坛上的偶像一样的群体迷信开始动摇,人的自我价值观念也刚刚冒头,固有的信仰出现了危机,人们简直不知道该信什么了。‘大学生救掏粪老农到底值得不值得’的大争论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来的。”李陕区这样解读当年的时代背景。
但是,这场没有答案的讨论发生在改革开放初年,其社会学意义已溢出讨论本身,而成为思想解放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正是在张华救老农值不值得的辩论中,中国人对个人价值的观念才重新认真地得到审视。那场讨论是在“文革”多年不尊重个体价值后的一个反拨。因为它多少让人意识到每个个体都是有价值的,而并不只是集体的一颗螺丝钉。
“张华的死到底值不值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值得去讨论,但这样的讨论却是非常值得的。
北京电影学院崔卫平教授说,讨论表面上是大学生救掏粪工值不值得的问题,实际上是个人生命价值的问题,但当时没有人能把“个人生命价值”明确地提出来。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徐友渔,仍然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宣传典型,知识青年金训华。1969年,上海知青金训华前往黑龙江省农村插队落户,被分配到离张华家乡不远的逊克县逊河公社双河大队,8月15日下午,暴发特大山洪,金训华为抢救国家物资——两根电线杆,奋不顾身跳进滔滔江水,牺牲了。全国掀起了向金训华学习的热潮。连环画《毛主席的好战士——金训华的英雄故事》热销一时。
徐友渔分析说:“在改革开放之初,我们的社会还在延续着之前绝对的集体主义、整体主义观念。那个时候的宣传有时候是违背人道主义精神的。这种宣传倾向在现在看来是要讨论的,国家的财产可以再创造,但是一个生命失去了就不能再回来。”
当年讨论“大学生救掏粪工值不值得”,话题没有纵深地探讨下去。但是提出个人生命价值的问题为我们今天的解读打下基础。放在今天的社会背景下,我们可以很轻松地给出当年那场讨论一个答案,那就是:每一个生命的价值是平等的。
徐友渔说,生命抉择的问题是复杂的,如果从个人伦理的角度来看,生命的价值就在于生命本身,生命不分贵贱,不能分三六九等。
梁晓声《冰冷的理念》一文认为,从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末,中国产生了许多类似“优胜劣汰”的思维标本,进行这场“生命价值比较”讨论和辩论的民族,其思想意识肯定发生了疾病,传染开来,肯定将导致全民族的冷血退化。人性应永远拒绝这一种理念的“合理性”。
华山抢险与两华精神
日,第四军医大学第三大队(1980级)150多名学员进行团支部活动,到华山旅游。
早晨7时许,学员们爬到了千尺幢,上山和下山的人拥挤在了一起,无法上行了。
自古华山一条道——千尺幢是上下主峰必经之地,也是华山著名的险路之一。自下而上264级石阶,需双手牢抓两侧铁链,侧身横行通过。
突然,在巨大的冲力下,十多名游人铁链脱手,从垂直的崖梯上跌下,砸在游人身上,翻滚着坠落。
中年男子季国定急速滚落,第四军医大学学员王强和李博用身体挡了上去,王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李博抓住了他的腿。
王强、李博架着他,往下走到回心石一块平坦之地,拿出棉球、纱布,给他处理伤口。随后季国定在学员们搀扶下走到了山下医院,但该医院没有开颅手术条件。下午6时多,学员们将季国定送到了西安第四军医大学附属二院,当晚11时45分,手术实施。
在季国定滑落被救同时,郑州柴油机厂女工尚俊萍被学员项耀钧、姬亚友接住。她头部受伤昏迷,胡湖、姬秋和、徐伟平等人将她送到了华山中医医院。
甘肃天水女青年刘丽萍左腿骨折,学员们手臂交错,把她“捧”在手上抬到了青柯坪,李华、邓永志、何耀、王宏欣等人“接棒”把她送到医院。
5月1日下午3时左右,二仙桥路段50多米的傍崖山道上,再次发生阻滞。
学员王连刚、赵建华、李健和其他100多位同学,结成人墙,站在崖边,护送人群下行。
下午4时半左右,学员杨海涛在二仙桥附近发现了已昏迷的陕西第一针织厂女工陈聪玲。
杨海涛和随后挤到现场的学员决定针灸施救,但带了针具的学员被挤在了二仙桥另一侧。
杨海涛说:“我去取针!”但桥被挤得水泄不通。杨海涛翻出了桥一侧的铁索链,踩着桥边,抓着铁链,慢慢向桥对岸移动。
下面是百尺峡、千尺幢的四五百级垂直石阶。石俊背起陈聪玲,杨海涛、应可满担任“前锋”,赵建华、徐军作“后卫”,把背包带系在石俊身上,缓冲他向下的冲力;魏兰新等女生把男生的背包背在身上,并举着手电筒照明。他们去农家借了扁担,做了简易担架。为保持担架平衡,遇到陡坡时,抬在前面的学员将担架高举起,后面的同学跪在地上缓慢移动。有些道路狭窄崎岖,一边是巨石,一边是深谷,探路的学员跪在地上,仔细摸地上。下山途中,宝鸡机电公司工人李瑞根抢着帮石俊一行背人。
在其他的抢险队伍中,一位旅游车司机驱车120公里帮助把季国定送到医院,没留下姓名;西安体育学院体育系82级学生盖文亮、马敏等四名同学、陕西第二印染厂工人惠普仁,帮助学员们护送尚俊萍到华阴县中医医院。
这是张华牺牲后一年,第四军医大学员一次集体抢险救人的事迹。
很快第四军医大广播台就广播了别人写来的好人好事表扬信,正在学校视察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洪学智听到了广播,高兴地说,“你们学校出了张华,又出了华山抢险队,这是‘两华精神’啊!”
如今的西安,一方黑色大理石纪念碑、一尊古铜色塑像、一个普通的骨灰盒。分别在康复路南口、第四军医大校园、南郊烈士陵园。这就是张华在异乡生活三年的全部生命痕迹。
26年后,记者在张华留下过生命痕迹的几乎所有城市追寻,试图靠人们的记忆碎片,拼接起一个相对完整的张华,以及不该被时代遗忘的那些争论……
在许多关于年代回忆的出版物中,张华被不约而同地选定为1982年的年度人物,并把张华那张军人标准照刊登在显著位置。
历史就是用这样独特的方式选择自己的英雄,张华已是一个象征,超越生死,成为那个时代的精神标杆。《华岳魂——张华传》的出版虽然稍晚,但是采写却是在这个时候。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学校为张华塑了铜像。
第四军医大学校园安静优美,巨大的华山松和梧桐树遍布校园,校园东南方向是学员宿舍区和食堂。张华铜像背靠食堂,面向宿舍,坐落在如茵的草坪上。
1989年出生的张磊是第四军大学临床医学系2007级学员。他带记者来到张华塑像前。
“我们每天都要看见他几次,从宿舍到食堂,他面对着我们,从食堂到宿舍,我们看着他的背影。” 张磊说。
“每年我们的新生入校,都会被带到张华的铜像前举行宣誓仪式,”第四军医大学新闻处长王坤说,“这是我们学校新生入学教育的一项重要内容。”
“我们老师上课时,经常讲到张华,张华已经成了我们学校的象征,”张磊说,“性命攸关的时候,张华跳下去,仅凭这一点,他就是英雄,就值得我们学习。”
“在张华事迹被普遍报道之前,社会上知道第四军医大学的不多,或者说四医大还名不见经传,因为张华,四医大声名鹊起,曾经一度张华就是四医大。”李陕区说。
第四军医大学主楼大厅东侧是校史陈列馆,进门最显著的位置上就是张华。一个灯箱的几面都是纪念张华的照片:那张著名的黑白标准军人照、张华生活照、追悼会现场、张华母亲与张华班同学在一起等等。还有著名画家、西安画院院长王西京再现张华救人现场的国画《闪光的青春》。灯箱右前方,是一个有玻璃罩的展柜,有张华生前穿过的军服、鞋帽,使用过的听诊器;还有张华的入党申请书和日记原件等等。
第四军医大学把张华放在了重要的位置。张华生前所在的班被命名为“张华班”,一个表彰先进的奖杯叫“张华杯”,在全校各学员队间流动。
英国牛津大学理查德·道金斯博士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有这么一句话:“When we die,there are two things
can leave behind us:gene and meme.”(当我们死去,只有两样东西存留下来:基因和影因。)
张华的一位同学在读到这句话时,深深震撼:
“我开始认识到,人生的意义有两点,一是生物学层面的——把基因传递下去,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推动着整个人类的繁衍不息;第二个是社会学层面的——传递‘影因’,并尽可能多地影响他人。对于‘meme’,文学家、翻译学家、科学家的翻译各有不同,有人把它音译作‘秘米’,有人译作‘逆子’、‘文化传递单元’或‘敏因’。我把它翻译成‘影因’:一个生物的思想,语言,行为,道德,风格,以至言行举止……这些就像他的影子,是生命的表现形式,是可以被拷贝、模仿的文化单位,它可以传递,并影响他人。张华死了,死时还没生儿育女,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张华的基因,在人类的基因池中已消失了。但张华的行为、以及这一行为中所折射出来的精神,可以被传递下去。”
“我们这些同学因张华而骄傲,因张华而不懈怠生命,在每个岗位上都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几乎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张华是我们,乃至整个社会的精神清醒剂。”李陕区说。
恰如李陕区所言,记者见到的张华的同学,几乎都年过半百,但都显得那样生气勃勃,充满生活激情和工作热情。他们中有的军衔已至少将,有的已是高级领导,更多的是享誉军内外的教授、博导、专家。
“明年是我们入校30周年,我们要在西安搞一个同学聚会,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同学我们都将请回来。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缅怀张华,去陵园看看他,去擦拭擦拭他的雕像。”徐礼鲜说。
其实,在西安10多位张华的同学年年都聚一次,每次聚会都念叨着张华,“张华走了都5年了。”“一晃,张华走了都10年了。”“时间真是经不起掂量,没想到张华离开我们都20年了。”……
张华是同学们的唏嘘。
“张华的同学与张华感情都很深,当时所有同学都管我母亲叫妈妈。直到现在,张华的同学张孝飞每年春节还一定给妈妈来电话拜年,”张辉说,“张华火化后,他的同学们一人抓了一把西安的泥土,请西安美院的一位雕塑家给他塑了个像,我们从西安带回来,现在就安放在七台河市博物馆。”
黑龙江省虎林县是张华的出生地,县委宣传部新闻科长岳庆萍告诉记者,张华也是虎林的骄傲,直到现在中小学还在思想政治课上讲到张华。张华生前所在的部队——沈阳军区空一军公主岭场站一直保存着张华的照片。
张华的骨灰,放置在西安南郊的西安烈士陵园,没有墓地,没有碑石,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在烈士骨灰陈列架上占据着一个小格子。
西安烈士陵园宣传科的陈媛翻开一本记录册说:“没有查到今年清明节来祭扫张华的人。但是,肯定有人来过,只是没有留下名字,每年的清明总有人来看他。”
骨灰盒上还是那张著名的标准照。清瘦的脸庞上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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