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公寓之风流子乔-一名内家娇赏析

陆游及南宋诗
生平资料补充
  陆放翁,名游,字务观。“观”字系去声。或云其母梦秦少游至而寤,遂生放翁,因以其字命名,而名为字。《后村诗话》载史相力荐放翁,赐第,其去国自是台评,王景文乃云:“直翁未了平生事,不了山阴陆务观。”放翁见诗,笑云:“我字务观乃去声,如何作平声押了。”近时方蒙仲有《奉题刘后村文稿》数首,内一绝云:“昔闻秦七与黄九,后有幼安与务观。”“观”字亦作平声。想后村见之,亦发一笑。([元]韦居安《梅诗话》卷中)
  陆游,字务观,母梦秦少游而生,故以秦名为字,而字其名也。少好结侠客,有恢复中原之志,故《晓叹》一篇,《书愤》一律,足见其情。至于临终一绝云:“死后元知前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克复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此亦有三跃渡河之意。史称天才豪迈,正似其诗也。但惜为韩胄之客耳。此诗本集亦无。([明]朗瑛《七修类稿》卷二十一)
  陆游,字务观,越州山阴人。年十二能诗文,荫补登仕郎。锁厅荐送第一,秦桧孙埙适居其次,桧怒,至罪主司。明年,试礼部,主事复置游前列,桧显黜之,由是为所嫉。桧死,始赴福州宁德簿,以荐者除敕令所删定官。
  时杨存中久掌禁旅,游力陈非便,上嘉其言,遂罢存中。中贵人有市北方珍玩以进者,游奏:“陛下以‘损'名斋,自经籍翰墨外,屏而不御。小臣不体圣意,辄私买珍玩,亏损圣德,乞严行禁绝。”
  应诏言:“非宗室外家,虽实有勋劳,毋得辄加王爵。顷者有以师傅而领殿前都指挥使,复有以太尉而领阁门事,渎乱名器,乞加订正。”迁大理寺司直兼宗正簿。
  孝宗即位,迁枢密院编修官兼编类圣政所检讨官。史浩、黄祖舜荐游善词章,谙典故,召见,上曰:“游力学有闻,言论剀切。”遂赐进士出身。入对,言:“陛下初即位,乃信诏令以示人之时,而官吏将帅一切玩习,宜取其尤沮格者,与众弃之。”
  和议将成,游又以书白二府曰:“江左自吴以来,未有舍建康他都者。驻跸临安出于权宜,形势不固,馈饷不便,海道逼近,凛然意外之忧。一和之后,盟誓已立,动有拘碍。今当与之约,建康、临安皆系驻跸之地,北使朝聘,或就建康,或就临安,如此则我得以暇时建都立国,彼不我疑。”
  时龙大渊、曾觌用事,游为枢臣张焘言:“觌、大渊招权植党,荧惑圣听,公及今不言,异日将不可去。”焘遽以闻,上诘语所自来,焘以游对。上怒,出通判建康府,寻易隆兴府。言者论游交结台谏,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免归。久之,通判夔州。
  王炎宣抚川、陕,辟为干办公事。游为炎陈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吴子挺代掌兵,颇骄恣,倾财结士,屡以过误杀人,炎莫谁何。游请以子拱代挺。炎曰:“拱怯而寡谋,遇敌必败。”游曰:“使挺遇敌,安保其不败。就命有功,愈不可驾驭。”及挺子曦僭叛,游言始验。
  范成大帅蜀,游为参议官,以文字交,不拘礼法,人讥其颓放,因自号放翁。后累迁江西常平提举。江西水灾。奏:“拨义仓振济,檄诸郡发粟以予民。”召还,给事中赵汝愚驳之,遂与祠。起知严州,过阙,陛辞,上谕曰:“严陵山水胜处,职事之暇,可以赋咏自适。”再召入见,上曰:“卿笔力回斡甚善,非他人可及。”除军器少监。
绍熙元年,迁礼部郎中兼实录院检讨官。嘉泰二年,以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及《三朝史》未就,诏游权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免奉朝请,寻兼秘书监。三年,书成,遂升宝章阁待制,致仕。
  游才气超逸,尤长于诗。晚年再出,为韩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朱熹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盖有先见之明焉。嘉定二年卒,年八十五。(《宋史》卷三九五《列传第一百五十四》陆游本传)
陆游在文学史上地位的沉浮
  陆游,现在公认是南宋时代最杰出的诗人,在现代各种中国文学史著作中,陆游的地位和评价明显高于同时的杨万里和范成大。但在南宋,陆游的地位是排在杨、范之后。陆游自己曾说:“文章有定价,议论有至公。我不如诚斋,此评天下同。”陆游自以为其诗不如杨万里,虽然是自谦之辞,恐怕也还是当时部分人的共识。姜夔在《白石道人诗集?自序》中列举“近世”四大诗人时,排列顺序是: 范成大、杨万里、萧德藻、陆游。杨万里《进退格寄张功父姜尧章》诗所称当时四大诗人是:“尤萧范陆四诗翁,此后谁当第一功。”宋末元初方回将“中兴四大诗人”并称,也是说“尤杨范陆”。可见,在南宋人心目中,陆游的地位是在杨万里、范成大之下。这与我们现在的看法颇不一致。(王兆鹏《传播与接受: 文学史研究的另两个维度》)
  唐吴《乐府古题要解》云:“《关山月》,伤离别也。”《关山月》,乃乐府旧题,是汉乐府横吹曲中的一曲;横吹曲是一种军乐、战歌。故《关山月》常用以抒写征人思妇怨离伤别之情。陆游这首诗已越出这一传统主题的范围,蕴涵甚丰。
“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句
解读这两句诗需注意以下四点:
(1) 结合历史背景及陆游的其他作品细细体会这两句诗的口吻及其中蕴涵的复杂情感、情绪。
(2) 陆游对将军所抱持的态度: 反对?同情?愤激?或多种情感、情绪杂糅其中。
(3) “将军”所指与紧接着的“朱门”所指是否一致?
(4) “空”字在这两句诗中以至这首诗中所起的作用如何?
“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句
  朱门,典出《晋书?麴允传》:“麴允,金城人也。与游氏世为豪族,西州为之语曰:‘麴与游,牛羊不数头。南开门,北望青楼。'”与朱通,“门”即朱门。朱,大红色。古代称之为正色。《诗经?豳风?七月》:“我朱孔阳,为公子裳。”《论语?阳货》:“恶紫之夺朱也。”朱门,红漆门。古代王侯贵族的住宅大门漆成红色以示尊贵,故古诗文中常称豪门为朱门。唐骆宾王《上吏部侍郎帝京篇》:“朱门无复张公子,灞亭谁畏李将军。”唐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再难述。”唐白居易有两首诗写出了“朱门”的规模:《伤宅》诗:“谁家起甲第,朱门大道边。丰屋中栉比,高墙外回环。累累六七堂,檐宇相连延。一堂费百万,郁郁起青烟。”又《凶宅》诗:“长安多大宅,列在街西东。往往朱门内,房廊相对空。……风雨坏檐隙,蛇鼠空墙墉。”唐李约《观祈雨》:“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唐白居易《悲哉行》:“沉沉朱门宅,中有乳臭儿。”“朱门沉沉按歌舞”句或从李、白二氏诗句化出,或与李、白二氏诗句暗合。
“戍楼刁斗催落月,三十从军今白发”句
  先说“刁斗”。或认为刁斗即斗,能容一斗,故名。由青铜制成,多用于温羹。器身作盆形,较深,平底,下有三足,附长柄,柄端常作兽头形,少数带有流口;容量一般为一人一餐之食。《史记?李将军列传》:“不击刁斗以自卫。”唐人裴《集解》引孟康曰:“以铜作器,受一斗,昼炊饭食,夜击持行,名曰刁斗。”如果裴的解释不错的话,刁斗既是有柄的锅,又是夜间报时的器具。古代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以地支命名。每一时辰相当于现在两小时。晚十一时至次日凌晨一时为子时,二时至三时为丑时,四至五时为寅时,六至七时为卯时,八至九时为辰时,……晚二十时至二十一时为戊时,二十二时至二十三时为亥时。夜间从戊时至寅时分成五更,戊时亦称黄昏,为一更;亥时亦称人定,为二更;子时亦称夜半,为三更;丑时亦称鸡鸣,为四更;寅时亦称平旦,为五更。二更至四更,每更由专设的司夜值更人敲击竹梆报时。军间夜间亦设专人击刁斗以报时。这种制度,周朝就已开始。《周礼?夏官》:“凡军事县(悬)壶以序聚柝。”后遂历代相沿不绝。已学的《木兰诗》中便有“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句子,其中的“金柝”即“刁斗”。晋朝张华《博物志》有曰:“番兵谓刁斗曰金柝。”正因为刁斗乃军中常见物品,所以历代军旅文学作品中每每写及。张士环诗云:“天下英雄只豫州,阿瞒不共戴天仇。山河割据三分国,宇宙威名丈八矛。江上祠堂严剑,人间刁斗见银钩。空余诸葛秦州表,左袒何人复为刘。”(张诗引自《升庵诗话》卷十)唐王维《送赵都督赴代州》:“万里鸣刁斗,三军出井陉。”唐高适《燕歌行》:“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唐李颀《古从军行》:“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再说:“催落月。”陆游《醉落魄》(江湖醉客)有曰:“袅袅菱歌,催落半川月。”参之放翁词句,或于“戍楼刁斗催落月”句的解释有互证益明之效。欲正确解释此句,恐尚需追溯它的直接渊源。合观“刁斗”“催”“落”“月”等字样,放翁此句疑直接源于杜甫《八月十五夜月二首》:“刁斗皆催晓,蟾蜍且自倾(一作清)。”仇兆鳌《杜诗详洋》注“蟾蜍”引《五经通义》曰:“月中有兔与蟾蜍,何也?月,阴也;蟾蜍,阳也,而与兔并明,阴系于阳也。”古诗文中常借“蟾蜍”代指月亮。倾,义近于落。清浦起龙《读杜新解》笺曰:“下半言月非自倾,刁斗催之使倾,何军旅繁兴,久无休息耶!……此诗伤久乱。”参之浦氏对杜诗的解释,触类隅反,或于放翁此句之诠解欣赏有小补焉。放翁此句除有“军旅繁兴,久无休息”义外,恐尚含壮士欲战而不能战、欲归而不能归故觉时间漫长徒增年齿的感喟。由此观之,下句“三十从军今白发”除遥应本诗第二句含“空”义外,只是上句的自然延伸。
“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句
  上句写生者,下句写死者。唐杜甫《洗兵马》:“三年笛里《关山月》,万国兵前草木风。”这两句诗中的“谁”与“空”对举,“谁知”亦含“空知”义,从而与第一二句诗呼应。
  全诗以“和戎诏下十五年”领起,下面从各个方面写因“和戎”而出现的典型景象:“朱门”――富贵人家,包括朝廷中的权豪势要,正好及时行乐,歌舞升平;将军不战,厩马肥死,武备废弛;渴望收复失地的壮士无用武之地,徒添白发,吹笛抒愤;沦陷区的遗民在水深火热之中顽强挣扎,垂泪南望,期待王师解救他们,却始终不见王师的踪影。前四句押平声韵,中间四句换入声韵,后四句换平声韵,仅用十二句诗,高度概括地描绘出“隆兴和议”以来十多年间中国历史的基本面貌和不同人物的处境、心态,而作者忧国忧民的激情,洋溢于字里行间,感人肺腑。(霍松林《历代好诗诠评》)
  《关山月》托为老军士的自白,揭露了那些放弃保卫国土的神圣责任而沉溺于声色之好的将军们。与此相对照,诗中也写出了普通战士恢复中原的壮志和中原人民的殷切期望。《客从城中来》可以和前一篇(引者按:这里的“前一篇”是指《关山月》)互相补充,由“和戎诏下十五年”到“及今数十秋”,对于任何一个爱国者来说,都不能不是一个难堪的漫长过程。陆游从这一点出发,尖锐地抨击了那些拥兵自重,只图自己升官发财的将帅。(程千帆吴新雷《两宋文学史》)
  ……于悲歌中显露出慷慨的情绪。如《关山月》,全诗无一典故,也没有雕琢的词语,而是用一守边兵卒的口吻写来,明白如话。(房开江《宋诗》五《南宋前期诗坛》)
  陆游的深哀巨痛集中体现在《关山月》中。(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三卷第五编《宋代文学》第八章《陆游等中兴四大诗人》第二节《陆游诗歌的特点与成就》)
  ……《关山月》一诗则得高达夫《燕歌行》神髓。(沈家庄《论放翁气象》)
“人生不作安期生,醉入东海骑长鲸”句
  安期生,相传是古代仙人。《史记?封禅书》及《列仙传》都说他往来于东海边及蓬莱山,食枣、卖药,已逾千岁。南朝宋谢灵运《登江中孤屿》:“想象昆山姿,缅邈区中缘。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宋代李清照《晓梦》:“因缘安期生,邂逅萼绿华。”均未提到骑鲸事。骑鲸事恐源自汉杨雄《羽猎赋》:“乘巨鳞,骑京鱼。”唐代大诗人李白曾自署“海上骑鲸客”。唐代大诗人杜甫《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南寻禹穴见李白,道甫问信今何如。”一本云:“若逢李白骑鲸鱼,道甫问信今何如。”或者因为李杜的巨大影响,自此以后用骑鲸之典者日益: 光《全宋词》用此典者就有62例,放翁词就有2例。姑引这2例于此: 宋陆游[秋波媚](曾散天花蕊珠宫):“曾散天花蕊珠宫,一念堕尘中。铅华洗尽,珠玑不御,道骨仙风。东游我醉骑鲸去,君驾素鸾从。垂虹看月,天台采药,更与谁同。”又[隔浦莲近拍](骑鲸云路倒景):“骑鲸云路倒景。醉面风吹醒。笑把浮丘袂,寥然非复尘境。震泽秋万顷。烟霏散,水面飞金镜。露华冷。湘妃睡起,鬟倾钗坠慵整。临江舞处,零乱塞鸿清影。河汉横斜夜漏永。人静。吹箫同过缑岭。”或可收互证益明之效。
  苏轼《次韵张安道读杜诗》有“骑鲸遁沧海”之句,《送杨杰》也说“醉舞崩崖一挥手……笑厉东海骑鲸鱼”。或者又因为苏轼的巨大影响,自宋代始又增加或杂糅了一些诸如醉骑之类的新内容。陆游这两句诗把安期生的事与醉骑鲸鱼的事融合在一起,意在营造仙境,表达一种非凡的“人生”理想。
  需强调的是,这两句诗从气势、口吻与表情的视角而言,与下两句诗不可分开理解。恰如霍松林所言:“这四句诗并不是各自独立的四句诗,而是由两个一衬一正的分句组成的复句,所以必须一口气读到底,从而显示其奔腾前进,骏迈无比的气势。……作者的壮志豪情有如岩浆沸腾,需要相适应的语言形式加以表达,而作者经过艰苦的构思,终于用旧体诗中罕见的二十八个字构成的长句出色地表达了他的壮志豪情,这就是‘创作'。”
“犹当出作李西平,手枭逆贼清旧京”句
  《新唐书》卷一五四《列传第七十九》:“李晟,字良器,洮州临潭人。世以武力仕,然位不过裨将。晟幼孤,奉母孝。身长六尺。年十八,往事河西王忠嗣,从击吐蕃。悍酋乘城,杀伤士甚众,忠嗣怒,募射者,晟挟一矢殪之,三军欢奋。忠嗣抚其背曰:‘万人敌也。'凤翔节度使高升召署列将,击叠州叛羌于高当川,又击连狂羌于罕山,破之。累迁左羽林大将军。广德初,击党项有功,授特进,试太常卿。……帝乃拜晟凤翔、陇右、泾原节度使,兼行营副元帅,徒王西平郡,实封千五百户。”《新唐书》卷七《本纪第七》:“建中……四年……十月,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反,犯京师。戊申,如奉天。朱反。兴元元年……三月,……壬辰,次梁州。五月,……壬辰,尚可孤及朱战于蓝田之西,败之。乙未,李晟又败之于苑北。戊戌,又败之于白华,复京师。六月癸卯,姚令言伏诛。甲辰,朱伏诛。”陆游用李西平之典突出其平叛收京的史实,表达他梦寐以求的恢复理想。
“金印煌煌未入手,白发种种来无情”句
  霍松林对这两句诗的诗心抉发尤微,值得一读、再读、三读,故照录于此:“金印”承“犹当出作李西平”而来,意指兵权。不说兵权而说“金印”,化虚为实,又用“煌煌”形容,更加强了形象性。此其一。先说“金印煌煌”,倘继之以“大如斗”,色彩、形态毕现,用典亦使人不觉(《晋书?周觊传》:“取金印如斗大系肘。”),也何尝不是好句。然而七个字只写了印,此印与主人公有何关系,还得在下句说明。放翁的高明之处,在于先说“金印煌煌”以引起读者的注意: 那金印究竟怎么样呢?倘若“入吾手”或“系肘后”,岂不是就可以真作李西平了吗?然而不然,放翁却接以“未入手”,一句之中有转折,由壮志凌云转向壮志难酬,而南宋统治者的苟安偷活、爱国志士的请缨无路,均见于言外,此其二。此句又与下句“白发种种来无情”对偶。“金印”对“白发”,“白”是色彩,而“金”非色彩,但“金印”之“金”本是黄色。《史记?蔡泽传》云:“吾怀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要(腰)。”其对仗之精工,即此可见;起头用二十八字长句,一气贯注,故以偶句承之,于奔放中见严整。此其三。“金印煌煌”与“白发种种”,都形色鲜明,从而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前者体现权力,后者见其老态。“白发种种”之年始能掌握“金印”,已嫌太晚;何况“金印”尚“未入手”,而“白发”又“来无情”呢?此其四。“入”、特别是“来”这两个动词,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未入手”,反映了自壮盛之年就盼其入手、直盼到“白发种种”而仍未入手的漫长过程,从而表现了希望与失望反复交错的复杂心情。“来无情”呢,也反映了时间不断推移的过程。如果不用“来”而用“生”,那就显不出时间的推移。“白发”这东西,谁愿它“来”?对于渴望金印入手,“手枭逆贼清旧京”的爱国志士来说,更其如此。然而金印尚未入手,它却“来”了,而且月月“来”,年年“来”,继续不断地“来”,真是“无情”啊!“无情”两字,也用得好。因为这不是在一般的叹老嗟卑的情况下骂白发“无情”,而是在白发之“来”与金印未入手相联系的情况下骂它“无情”。那么,白发固然“无情”,金印难道就有情吗?此其五。
“成都古寺卧秋晚,落日偏傍僧窗明”句
  上句通常的语序应该是(我)秋晚卧(于)成都古寺。而陆游如此安排,则表明“我”在成都古寺里已“卧”到“秋晚”,“卧”得很焦急、很不耐烦。“卧”,在这里既非“睡”亦非“躺”,而是“闲居”。李白《送梁四归东平》云:“莫学东山卧,参差老谢安。”杜甫《秋兴八首》之五云:“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琐点朝班。”用的都是这个“卧”字。一个念念不忘“手枭逆贼清旧京”的志士竟然在古寺里闲住,直住到“秋晚”,其心绪如何,不难想见。这七个字,真可以说“言简而意深”。
  下句中的“僧窗”与上句中的“成都古寺”相补充,写足了“卧”的环境。又一身而二任,用以承受“落日”的光辉;而身在“窗”内、眼看“落日”的人,不仅神态可见,连声音也依稀可闻,“哎,一天又白白过去了!”“偏”字用得好。一用“偏”字,就表现出“窗”内人不愿日落、怕见“落日”的独特心情。“明”字也很精采。不愿日落,而日已西落。日已西落,不看见也罢了,而“落日”却“偏傍僧窗明”,“明”得耀眼,硬是要让“窗”内人看见,使他烦躁不安。
  霍松林的分析细致入微,故综括于上。
“岂其马上破贼手,哦诗长作寒鸣”句
  “破贼手”的“手”,不是“未入手”的“手”,而是“选手”、“能手”、“多面手”的“手”。这两句诗从语势上看,只是一句,所谓“十四字句”。平空提起,出人意外,然而细按脉理,仍从“犹当出作李西平,手枭逆贼清旧京”而来: 穷极变化而不离法度。
“兴来买尽市桥酒,大车磊落堆长瓶”句
  陆游[风流子](一名内家娇)有云:“佳人多命薄,初心慕、德耀嫁梁鸿。记绿窗睡起,静吟闲咏,句翻离合,格变玲珑。更乘兴,素纨留戏墨,纤玉抚孤桐。蟾滴夜寒,水浮微冻,凤笺春丽,花砑轻红。人生谁能料,堪悲处、身落柳陌花丛。空羡画堂鹦鹉,深闭金笼。向宝镜鸾钗,临妆常晚,绣茵牙版,催舞还慵。肠断市桥月笛,灯院霜钟。”放翁词中市桥的“佳人”可能是自我的写照,所谓男人说女人话。故附于此,以资参读。
“哀丝豪竹助剧饮,如钜野受黄河倾”句
  陆游《合江夜宴归马上作》:“引杯快似黄河泻,落笔声如白雨来。纤指醉听筝柱促,长檠时看烛花摧。头颅自揣应虚死,马上长歌寄此哀。”引于此以参读。
“平时一滴不入口,意气顿使千人惊”句
  如一味夸张地描写“剧饮”,难免给人以“酒徒”酗酒的错觉,故用“平时一滴不入口”陡转,用“意气顿使千人惊”拍合,从而形成诗的波澜。
“国仇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句
  《释名》曰:“剑 ,检也。所以防检非常也。”剑在匣中鸣之典,据笔者检索,最早可追溯到南朝宋鲍照的诗;鲍诗曰:“双剑将别离,先在匣中鸣。雌沉吴江里,雄飞入楚城。吴江深无底,楚阙有崇扃。一为天地别,岂直限幽明。神物终不隔,千祀傥还并。”(引自《艺文类聚》卷第六十《军器部》)或有更早的渊源。程千帆先生在《宋诗精选》中有曰:“传说宝剑通灵,能够自己发出声音来表示斗志或警戒。”程氏之说不知何据;或从陆游诗中逆推而来。若如此,则不如说陆游给旧典增加了新的内涵。陆游在诗词中常用此典以寄托自己的恢复大志。这里姑引数例:《宝剑吟》:“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取酒起酹剑,至宝当潜形。岂无知君者,时来自施行。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三月十七日醉中作》:“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悲歌行》:“士如天马龙为友,云梦胸中吞八九,秦皇殿上夺白璧,项羽帐中撞玉斗。张纲本不问狐狸,董龙何足方鸡狗。风埃蹭蹬不自振,宝剑床头作雷吼。忆遇高皇识隆准,岂意孤臣空白首!即今埋骨丈五坟,骨会作尘心不朽。胡不为长星万丈扫幽州?胡不如昔人图复九世雠?封侯庙食丈夫事,龊龊生死真吾羞!”《闭门》:“寂寂云山千万重,闭门不忍叹涂穷。高秋酒熟雪浮瓮,中夜剑归雷吼空。近报犬羊逃漠北,岂无貔虎定关中。君王犹记孤忠在,安得英豪共此功?”《病起书怀》:“酒酣看剑凛生风,身是天涯一秃翁。扪虱剧谈空自许,闻鸡浩叹与谁同!玉关岁晚无来使,沙苑春生有去鸿。人寿定非金石永,可令虚死蜀山中!”陆游诗字句、诗意及用事每有重复出现的现象,尤其最后20年他因闲居无事作诗甚多,而又未经整理删汰。对此现象,自宋迄今评价颇有分歧,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从互文的角度看,对真正理解、追溯放翁诗的本意还是颇有助益的。“剑在匣中鸣”之典的反复运用对陆游这里两句诗的理解、欣赏就有这样的作用。
  概而言之,上句正面点明“剧饮”之故,感慨万端,颇含失望之情;下句侧面烘托誓报国仇的决心,又燃起希望之火,从而引出结句。
“何当凯还宴将士,三更雪压飞狐城”句
  结句从古寺“剧饮”生发,又遥应首句,而境界更其阔大。“飞狐城”乃河北平原与北方边郡间的咽喉。放翁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掌握兵权,在收复北宋旧京后继续挥师前进,尽复北方边郡,在飞狐城上大宴胜利归来的将士,痛饮狂欢,直至三更,大雪纷飞,亦不觉寒冷。至此可知,前面写“剧饮”排闷,正是为结句写凯旋欢宴作铺垫。而“三更雪压飞狐城”一句,又是以荒寒寂寥的环境,反衬欢乐热闹的场面,实乃“以哀景写乐”。清王夫之《姜斋诗话》有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雨雪霏霏”与“雪压”相似,两者有异曲同工之效。
  《长歌行》曾被前人推为陆诗的压卷之作(见方东树《昭昧詹言》卷十二),它表露了陆游的牢骚和希望,也体现着他在抑郁难堪的境遇中仍然不屈不挠的精神。诗中所显示的内心矛盾是尖锐的,但希望的火焰也不停息地在他心中熊熊地燃烧着,而转折变幻的布局、一气贯注的节奏和清壮顿挫的笔力,都是这首诗在艺术上的成功之处。(程千帆吴新雷《两宋文学史》)
  陆游的诗,起势雄迈骏伟者很不少;结句有兴会、有意味,而无鼓衰力竭之态者尤其多。但首尾皆工,通体完美的作品在全集中所占的比例也不太大。这首《长歌行》,则是首尾皆工、通体完美的代表作之一,方东树说它是陆游诗的“压卷”(《昭昧詹言》卷十二),并非无的放矢。(霍松林《匣中宝剑夜有声――说陆游〈长歌行〉》)
  兼融李白的飘逸奔放与杜甫的沉郁顿挫于一炉,构成了陆游的独特诗风。但陆诗又不像李、杜诗那样雄奇莫测,陆诗的语言平易晓畅,章法整饬谨严,即使是七言古体也不例外。如《长歌行》:(引者按: 原诗略)笔力清壮顿挫,结构波澜迭起,恢宏雄放的气势寓于明朗晓畅的语言和整饬的句式之中,典型地体现出陆诗的个性风格,故被后人推为陆诗的压卷之作。赵翼评陆诗是“看似奔放实则谨严”(《瓯北诗话》卷六),正是指此而言。(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三卷第五编《宋代文学》第八章《陆游等中兴四大诗人》第二节《陆游诗歌的特点与成就》)
“安得长江化浊醪”句
  唐李白《襄阳歌》有云:“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醅。此江若变作春酒,垒麴便筑糟丘台。”(《全唐诗》卷一百六十六)又《咏山樽二首》之二:“拥肿寒山木,嵌空成酒樽。愧无江海量,偃蹇在君门。”(《全唐诗》卷一百八十三)放翁此句恐从李白诗句化出,非如教材所言“此为想象之词”;陆游其他诗作亦有化用此典者,如《病起小饮》有云:“病起新霜满鬓蓬,凭高一笑与谁同?酒如渌静春江水,人有鸿荒太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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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游《悲歌行》:“有口但可读《离骚》,有手但可持蟹螯。人生坠地各有命,穷达祸福随所遭。嗟予一世蹈谤薮,汹如八月秋江涛。尊拳才奋肋已碎,曹射箭尽弓未。形骨悴吹可倒,摧拉未足称雄豪。一身百忧偶得活,残年幸许归蓬蒿。时时照水辄自笑,霜颅雪颌不可薅。脱身仕路弃衫笏,如病癣疥逢爬搔。见事苦迟已莫悔,监戒尚可贻儿曹。勉骑款段乘下泽,州县岂必真徒劳!”
补注“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句
  “惊鸿”语出曹植《洛神赋》:“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洛神赋》中的“惊鸿”当是比喻洛神体态轻捷,翩翩然如鸿鹄之惊飞。这个语典的本体是女神或美女,喻体是惊鸿,相似点是体态轻捷;就本体、喻体与相似点的选取而言,后世作家用此语典者大抵如此。唐韦应物《鼋头山神女歌》:“精灵变态状无方,游龙宛转惊鸿翔。”唐刘禹锡《泰娘歌并引》:“舞学惊鸿水榭春,歌传(一作撩)上客兰堂暮。”又《酬窦员外郡斋宴客,偶命柘枝因见寄,兼呈张十一院长元九侍御》:“彩笔谕戎矜倚马,华堂留客看惊鸿。”唐李群玉《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唐彦谦《洛神》:“惊鸿瞥过游龙去,漫恼陈王一事无。”放翁这句诗中的“惊鸿”自有历史积淀的这一意义;但除这一意义外,恐尚有对人生的疑虑、对人生无常的慨叹之义。宋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有曰:“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血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徐志摩《偶然》有曰:“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古今诗人的诗心可以彼此辉映。借助苏轼和徐志摩的视角,陆游这两句诗也可能蕴涵着他对旧情的觉悟。
  宋陆放翁《沈园》诗,盖因前室唐氏而作,事具《归田诗话》。诗云:“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又云:“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读《北梦琐言》: 唐江淮间,有妓徐月英,其送人诗云:“惆怅人间事久违,两人同去一人归。生憎平望亭中水,忍照鸳鸯相背飞。”似陆游之意本此。([明]郎瑛《七修类稿》卷三十四)
  古今断肠之作,无如此前后三首者。(引者按: 这句话原是《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曾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易主,刻小阕于石,读之怅然》一诗的评语;前后三首,当指这首与《沈园二首》)([清]陈衍《宋诗精华录》)
  距题《钗头凤》四十四年之后,陆游重游沈园,吟成脍炙人口的《沈园二首》。
  第一首,首句以“城上斜阳”与角声的哀鸣烘托悲怆的氛围和心态。次句写经过数十年的沧桑变化,沈园的楼台已非当年与唐氏相遇时的楼台,抚今忆昔,以“物换”暗寓“人亡”。三、四两句触景怀人,时空叠合,再现了四十四年前的一个特定镜头,真是神来之笔!当然,影视中的特写镜头长于写景而短于抒情,而这两句诗,则是情景交融的。“桥下春波绿”,本是美景,却冠以“伤心”二字。为什么见“桥下春波”而“伤心”,就因为当年唐氏从桥上走过的时候,“桥下春波”曾照出她的倩影。可是如今呢?连她的影子也没有了!
  第二首,首句叙事,写唐氏抑郁而死,至今已四十余年。次句因景兴情,以物喻人。当年与唐氏相遇之时所见的柳树,已经枯老得不生柳絮,人安得不老?第三句正面写人老,却不用“衰老”之类的词语作抽象说明,而说“此身行作稽山土”,哀婉动人,由此托出结句。结句句首的“犹”字,承上转下,既承第三句,也承前两句。时间过了这么久,柳老不吹绵,人将埋在稽山,化为尘土,四十多年前的往事应该淡忘了。可是,还是忘不掉,还是凭吊遗踪,忍不住泫然泪下。其爱恋之深,忆念之切,恻恻感人,读者不能不一洒同情之泪。(霍松林《历代好诗诠评》)
 陆游诗的风格还有深婉缠绵的,如《沈园二首》、《吴娃曲》等言情诗。(房开江《宋诗》五《南宋前期诗坛》)
  陆游的爱情诗虽然数量很少,但却是古代爱情诗中不可多得的精品,在爱情主题已基本上从诗歌转移到词的宋代,它们尤其值得重视。(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三卷第五编《宋代文学》第八章《陆游等中兴四大诗人》第二节《陆游诗歌的特点与成就》)
戴复古《世事》
  石屏戴式之以诗鸣海内,余四十年。所搜猎点勘,自周、汉至今,大编短什,诡刻秘文,遗事说,凡可资以为诗者,何啻数百千家!所游历登览东吴、浙西、襄汉、北淮、南越,凡乔岳、巨浸、灵洞、珍苑,空迥绝特之观,荒怪古僻之踪,可以拓诗之景、助诗之奇者,周遭何啻敷千万里!所酬唱念订,或道义之师,或文词之宗,或勋庸之杰,或表著郡邑之英,或山林井巷之秀,或耕钓酒使之遗,凡以诗为师友者,何啻数十百人!是故其诗清苦而不困于瘦,丰融而不豢于俗,豪健而不役于粗,闳放而不流于漫,古淡而不死于枯,工巧而不露于斫,闻而争传、读而亟赏者,何啻数百千篇!
  盖尝论诗之意义贵雅正,气象贵和平,标韵贵高逸,趣味贵深远,才力贵雄浑,音节贵婉畅。若石屏者,庶乎兼之矣!岂非其搜揽于古今者博耶?岂非其陶写于山水者奇耶?岂非其磨砻于师友者熟耶?虽然此旧日石屏也。今则不类,行年七十七矣!焚香观化,付断简于埃尘; 隐几闭关,等一楼于宇宙;离群绝侣,对独影为宾朋。而时发于诗,旷达而益工,不劳思而弥中的。然则,诗固自性情发。石屏所造诣,有在言语之外者,非世俗所能测也。([宋]吴子良《〈石屏诗后集〉序》)
  他早年曾学诗于陆游,后来虽然受四灵影响,崇尚晚唐,而仍主雄浑的风格和独创的意境。故其《论诗十绝》之四云:“意匠如神变化生,笔端有力任纵横。须教自我胸中出,切忌随人脚后行。”同时,他重视作品的社会意义,推尊忧国爱民的杜甫和感遇伤时的陈子昂,能在当时独树一帜。(程千帆吴新雷《两宋文学史》)
  律诗对偶最难,如贾浪仙“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至有“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之句。许用晦“湘潭云尽暮山出,巴蜀雪消春水来”,皆有感而后得者也。戴石屏“夕阳山外山”对“春水渡傍渡”,亦然。([明]李东阳《麓堂诗话》)
  扩清俗谛,以求大方,斯真宋诗出矣。“春水渡傍渡,夕阳山外山。”何工于着景也。([清]沈德潜《说诗语》卷下第一一则)
  律体之有对仗,乃撮合语言,配成眷属。愈能使不类为类,愈见诗人心手之妙。譬如秦晋世寻干戈,竟结婚姻;胡越天限南北,可为肝胆。然此事俪白配黄,煞费安排,有若五雀六燕,易一始等。见《九章算术》卷八。亦须挹彼注兹,以求铢称两敌,庶免骥左驽右之并驾、凫短鹤长之对立。先获一句,久而成联者有之。贾浪仙:“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自注曰:“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晏元献:“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引《复斋漫录》谓始得上句,弥年无对,王君玉为足成之。戴石屏:“春水渡傍渡,夕阳山外山”,《归田诗话》卷中谓初见夕照映山得下句,欲对不惬,后睹雨霁行潦得上句,始相称。《中兴群公吟稿》戊二,又袁选《石屏续集》三均有一诗题,略云:“赵用父问近诗,因举‘今古一凭栏、夕阳山外山'两句,未得对。用父以‘利名双转毂'对上句,刘叔安以‘浮世梦中梦'对下句,遂足成篇。仆终未惬意,都下会范鸣道,以‘春水渡傍渡'为对,当时未觉此语为奇。江东夏潦无行路,逐处打渡而行,溧水界上,一渡复一渡,时夕阳在山,分明写出此一联诗景。恨不得与鸣道共赏之。”诗曰:“世事真如梦,人生不肯闲。利名双转毂,今古一凭栏。春水渡傍渡,夕阳山外山。吟边思小范,共把此诗看。”则此联非石屏自得,瞿氏说误。诗题言以刘叔安句足成篇,而诗乃曰:“吟边思小范”,则是成篇以后,至是方改为定本也。马金辑《石屏诗集》卷四载此诗,尽削其题,仅取诗首二字,标曰:《世事》,则小范不知所指矣。又按马辑诗集卷三《风雨无聊中揽镜有感》五律后有石屏识语,称道其侄孙之佳句云:“春水绿平野,夕阳红半山”,则此联机杼早已透露。观《风雨无聊》一律前后诸诗,当作于壬寅,为理宗淳二年;《世事》一律后即《改元口号》,更后《悼侄孙》诗跋中,明署宝三年,则《世事》当作于淳十二年。石屏自称出陆放翁门下,放翁《老学笔记》卷四载法云长老戏仿程公辟体得句曰:“行到寺中寺,坐观山外山。”典型犹在,何至不能属对。窃疑石屏耻盗其侄孙句,遂作此狡狯,幻出一段故实,宁归功于范鸣道,而置“春水、夕阳”之先例勿道耳。瞿氏或见赵汝腾作石屏诗序,记石屏自云:“作诗不论迟速,每一得句,必经年成篇”,又隐约闻此诗原题之言,遽加附会。《宋诗纪事》卷六十三采《归田诗话》,不据《石屏续集》驳正,亦为阔略。石屏侄孙《东野农歌集》有《自武林还家由剡中》云:“野渡浅深水,夕阳高下山”,《抵池阳泊齐山》云:“涨水渺弥春雨后,远山重叠夕阳时”,然则戴氏有传家句法矣。(钱钟书《谈艺录》第五七则)
生平资料补充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之吉水人也。体貌丰伟,美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自为童子时,见学宫所祠乡先生欧阳修、杨邦、胡铨像,皆谥“忠”,即欣然慕之。曰:“没不俎豆其间,非夫也。”年二十举进士,对策集英殿。……帝亲拔为第一。考官王应麟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臣敢为得人贺。”寻丁父忧,归。
开庆初,大元兵伐宋,宦官董宋臣说上迁都,人莫敢议其非者。天祥时入为宁海军节度判官,上书“乞斩宋臣,以一人心”。不报,即自免归。后稍迁至刑部郎官。宋臣复入为都知,天祥又上书极言其罪,亦不报。出守瑞州,改江西提刑,迁尚书左司郎官,累为台臣论罢。除军器监兼权直学士院。贾似道称病,乞致仕,以要君,有诏不允。天祥当制,语皆讽似道。时内制相承皆呈稿,天祥不呈稿,似道不乐,使台臣张志立劾罢之。天祥既数斥,援钱若水例致仕,时年三十七。
  咸淳九年,起为湖南提刑,因见故相江万里。万里素奇天祥志节,语及国事,愀然曰:“吾老矣,观天时人事当有变,吾阅人多矣,世道之责,其在君乎?君其勉之。”十年,改知赣州。
  德初,江上报急,诏天下勤王。天祥捧诏涕泣,使陈继周发郡中豪杰,并结溪峒蛮,使方兴召吉州兵,诸豪杰皆应,有众万人。事闻,以江西提刑安抚使召入卫。其友止之,曰:“今大兵三道鼓行,破郊畿,薄内地,君以乌合万余赴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天祥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余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有闻风而起者。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社稷犹可保也。”
  天祥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至是,痛自贬损,尽以家赀为军费。每与宾佐语及时事。辄流涕,抚几言曰:“乐人之乐者忧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八月,天祥提兵至临安,除知平江府。时以丞相宜中未还朝,不遣。十月,宜中至,始遣之。朝议方擢吕师孟为兵部尚书,封吕文德和义郡王,欲赖以求好。师孟益偃蹇自肆。
  天祥陛辞,上疏言:“朝廷姑息牵制之意多,奋发刚断之义少,乞斩师孟衅鼓,以作将士之气。”且言:“宋惩五季之乱,削藩镇,建郡邑,一时虽足以矫尾大之弊,然国亦以弱。故敌至一州则破一州,至一县则破一县,中原陆沉,痛悔何及。今宜分天下为四镇,建都督统御于其中。以广西益湖南而建阃于长沙,以广东益江西而建阃于隆兴;以福建益江西而建阃于番阳;以淮西益淮东而建阃于扬州。责长沙取鄂,隆兴取蕲、黄,番阳取江东,扬州取两淮,使其地大力众,足以抗敌。约日齐奋,有进无退,日夜以图之,彼备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之豪杰者又伺间出于其中,如此则敌不难却也。”时议以天祥论阔远,书奏不报。
  十月,天祥入平江,大元兵已发金陵入常州矣。天祥遣其将朱华、尹玉、麻士龙与张全援常,至虞桥,士龙战死,朱华以广军占五牧,败绩,玉军亦败,争渡水,挽全军舟,全军断其指,皆溺死,玉以残兵五百人夜战,比旦皆没。全不发一矢,走归,大元兵破常州,入独松关。宜中、梦炎召天祥,弃平江,守馀杭。
  明年正月,除知临安府。未几,宋降,宜中、世杰皆去。仍除天祥枢密使。寻除右丞相兼枢密使,使如军中请和,与大元丞相伯颜抗论皋亭山。丞相怒拘之,偕左丞相吴坚、右丞相贾余庆、知枢密院事谢堂、签书枢密院家铉翁、同签书枢密院事刘,北至镇江。天祥与其客杜浒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两淮兵足以兴复,特二阃小隙,不能合从耳。”天祥问:“计将安出?”再成曰:“今先约淮西兵趋建康,彼必悉力以吾西兵。指挥东诸将,以通、泰兵攻湾头,以高邮、宝应、淮安兵攻扬子桥,以扬兵攻瓜步,吾以舟师直捣镇江,同日大举。湾头、杨子桥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师之至,攻之即下。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虽有智者不能为之谋矣。瓜步既举,以东兵入京口,西兵入金陵,要浙归路,其大帅可坐致也。”天祥大称善,即以书遗二制置,遣使四出约结。
  天祥未至时,扬有脱归兵言:“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说降矣。”庭芝信之,以为天祥来说降也。使再成亟杀之。再成不忍,绐天祥出相城垒,以制司文示之,闭之门外。久之,复遣二路分觇天祥,果说降者即杀之。二路分与天祥语,见其忠义,亦不忍杀,以兵二十人道之扬。四鼓抵城下,闻侯门者谈,制置司下令备文丞相甚急,众相顾吐舌,乃东入海道,遇兵,伏环堵中得免。然亦饥莫能起,从樵者乞得余糁羹。行入板桥,兵又至,众走伏丛中,兵入索之,执杜浒、金应而去。虞侯张庆矢中目,身被二创,天祥偶不见获。浓、应解所怀金与卒,获免,募二樵者以蒉荷天祥至高邮,泛海至温州。
  闻益王未立,乃上表劝进,以观文殿学士,侍读召至福,拜右丞相。寻与宜中等议不合,乃以同都督出江西,遂行,收兵入汀州。十月,遣参谋赵时赏、咨议赵孟将一军取宁都,参赞吴浚将一军取雩都,刘洙、萧明哲、陈子敬皆自江西起兵来会。邹以招谕副使聚兵宁都,大元兵攻之,兵败,同起事者刘钦、鞠华叔、颜斯立、颜起岩皆死。武冈教授罗开礼,起兵复永丰县,已而兵败被执,死于狱。天祥闻开礼死,制服哭之哀。
  至元十四年正月,大元兵入汀州,天祥遂移漳州,乞入卫。时赏、孟亦提兵归,独浚兵不至。未几,浚降,来说天祥。天祥缚浚,缢杀之。四月,入梅州,都统王福、钱汉英跋扈,斩以徇。五月,出江西,入会昌。六月,入兴国县。七月,遣参谋张汴、监军赵时赏、赵孟等盛兵薄赣城,邹以赣诸县兵捣永丰,其副黎贵达以吉诸县兵攻泰和。吉八县复其半,惟赣不下。临洪诸郡,皆送款。潭赵、张虎、张唐、熊桂、刘斗元、吴希、陈子全、王梦应起兵邵、永间,复数县,抚州何时等皆起兵应天祥。分宁、武宁、建昌三县豪杰,皆遣人如军中受约束。
江西宣慰使李恒遣兵援赣州,而自将兵攻天祥于兴国。天祥不意恒兵猝至,乃引兵走,即邹于永丰。兵先溃,恒穷追天祥方石岭。巩信拒战,箭被体,死之。至空坑,军士皆溃,天祥妻妾子女皆见执。时赏坐肩舆,后兵问谓谁,时赏曰:“我姓文”,众以为天祥,禽之而归,天祥以此得逸去。……
  天祥收残兵奔循州,驻南岭。黎贵达潜谋降,执而杀之。至元十五年三月,进屯丽江浦。六月,入船澳。益王殂,卫王继立。天祥上表自劾,乞入朝,不许。八月,加天祥少保、信国公。军中疫且起,兵士死者数百人。天祥惟一子,与其母皆死。十一月,进屯潮阳县。……十二月,趋南岭。……天祥方饭五坡岭,张弘范兵突至,众不及战,皆顿首伏草莽。天祥仓皇出走,千户王惟义前执之。天祥吞脑子,不死。邹自颈,众扶入南岭死。官属士卒得脱空坑者,至是刘子浚、陈龙复、萧明哲、萧资皆死,杜浒被执,以忧死。惟赵孟遁、张唐、熊桂、吴希、陈子全兵败被获,俱死焉。唐,广汉张后也。
  天祥至潮阳,见弘范,左右命之拜,不拜,张范遂以客礼见之,与俱入山,使为书招张世杰。天祥曰:“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索之固,乃书所《过零丁洋》诗与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弘范笑而置之。山破,军中置酒大会。弘范曰:“国亡,丞相忠孝尽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将不失为宰相也。”天祥泫然出涕,曰:“国亡不能救,为人臣者死有余罪,况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弘范义之遣使护送天祥至京师。
  天祥在道,不食八日,不死,即复食,至燕,馆人供张甚盛,天祥不寝处,坐达旦,遂移兵马司,设卒以守之。时世祖皇帝多求才南官,王积翁言:“南人无如天祥者。”遂遣积翁谕旨,天祥曰:“国亡,吾分一死矣。……”积翁欲合宋官谢昌元等十人请释天祥为道士,留梦炎不可,曰:“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事遂已。天祥在燕凡三年,上知天祥终不屈也,与宰相议释之,有以天祥起兵江西事为言者,不果释。
  至元十九年,有闽僧言士星犯帝坐,疑有变。未几,中山有狂人自称“宋主”,有兵千人,欲取文丞相。京师亦有匿名书,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为乱,丞相可无忧者。时盗新杀左丞相阿合马,命撤城苇,迁瀛国公及宋宗室开平,疑丞相者天祥也。召入谕之曰:“汝何愿?”天祥对曰:“天祥受宋恩,为宰相,安事二姓?愿赐之一死足矣。”然犹不忍,遽麾之退。言者力赞从天祥之请,从之。俄有诏使止之,天祥死矣。天祥临刑殊从容,谓吏卒曰:“吾事毕矣。”南向拜而死。数日,其妻欧阳氏收其尸,面如生,年四十七。其衣带中有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节选自《宋史》卷四一八《列传第一百七十七》?文天祥传》)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句
  欣赏首联须注意体悟“草”、“夕晖”、“孤云”这三个意象。
  先说“草”意象。古代社会,交通不便;与离人相伴最多的惟有芳草,因草相思,缘草寄恨,草遂成了古代诗人内心深处绵绵不尽的相思、牵挂与忧愁的触发物。早在先秦,《楚辞?招隐士》便有“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之句;我国最早的文人五言诗《古诗十九首》有云:“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南朝梁江淹的《别赋》有云:“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唐刘长卿《送李制官之润州行营》有云:“江春不肯留行客,草色青青送马蹄。”唐李白《春思》有云:“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五代冯延巳(一作宋欧阳修)《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的过片“河畔青芜堤上柳”,青芜即青草既是闲情的比喻物,又是闲情的触发物,所谓的比而兴。文天祥这首诗中的“草”意象论其手法亦不过如此,只是含有更深的寄托而已。
  再说“夕晖”、“孤云”这两个意象。这两个意象恐以合说为宜,因为“云―日”意象在古代社会常有特定的寓意。陆贾《新语》:“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鄣(障)日月。”《古杨柳行》:“谗邪害公正,浮云蔽白日。”“浮云蔽日”乃古代最流行的比喻,比喻“邪臣之蔽贤”。“白日”是隐喻君王的,故孤云捧日常隐喻贤臣对君王之忠爱。唐李咸用《酬进士秦若》:“在野孤云终捧日,朝宗高浪本蒙泉。”文氏这首诗恐乃化用唐李咸用诗的隐喻之义: 以“夕晖”隐喻覆亡的南宋王朝,以“孤云”隐喻自我,以“孤云飘泊复何依”隐喻山河破碎无所依凭,更无力回天。欣赏这首诗尤需体会文氏的口吻声情与所蕴涵的错综情感、情绪及思想。
“山河风景原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句
  颔联化用东晋新亭对泣的典故与丁令威化鹤归来的典故,了无痕迹,而其复杂的感受经由“山河风景”与“城郭人民”的对比自寓其中: 无奈?愤激?感慨?对故国的深深眷念?……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句
  颈联上句恐化用唐刘禹锡《西塞山怀古》诗的尾联下句“故垒萧萧芦荻秋”,而刘诗首联的下句是“金陵王气黯然收”。由此观之,芦荻白花可能象征王室的末日。下句恐化用唐杜甫《归燕》中“故巢倘未毁,会傍主人飞”与唐刘禹锡《乌衣巷》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诗意,而与颔联下句呼应。
总之,颈联融合写景、运典于一冶,不但抒发了诗人亡国被俘的悲痛与哀伤、对前世王朝的感喟,更蕴涵了对当今王室权贵的讥讽与哀挽、对国家命运的深挚关怀、对“城郭人民”的无比眷念。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句
  “望帝”的故事最初其悲怨色彩很淡,据《蜀王本纪》,望帝颇为无能,治不了水,鳖灵代他治了水,他才退了位,而他趁鳖灵去治水之际与其妻私通,因此他并不怎么值得同情;但《禽经》引李膺《蜀志》,增加了“化为杜鹃鸟……至春则啼,闻者凄恻”的悲剧气氛,而唐代陈藏器《本草拾遗》又加了一句“人言此鸟,啼至出血乃止”的话,悲哀的气氛因此越来越浓,到宋人《太平寰宇记》“望帝自逃之后,欲复位不得,死化为鹃”,则把自愿退位变成了被篡夺帝位,把可怜的悲哀变成了愤怒的悲怨。从鲍照《拟行路难》十八首的第七首到杜甫的《杜鹃》及《杜鹃行》都强化了这个故事的悲剧意味,而唐人来鹏《扩食山馆书情》的“蜀魂啼来春寂寞”,又添了一重寂寞的悲哀,雍陶《闻杜鹃》的“蜀客春城闻蜀鸟,思归声引未归心”,又添了一重思乡的悲哀,李商隐《锦瑟》的“望帝春心托杜鹃”,又添了一重年华已逝的悲哀,宋人王令《送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又有了伤春的悲哀,于是,当后人再用这个典故的时候,这个简单的语言符号中就负载了积淀下来的丰厚的意蕴。文天祥用“望帝”这一典故,其含义可能是多元的: 痛不得不别却江南路、悲年华之已逝。……
  总之,尾联两句诗融化《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哀江南”的语义和望帝死后化杜鹃的神话,隐喻诗人虽被逼北行,绝无生还之希望,但即使死了,也要化成啼血的杜鹃,飞回江南: 可谓哀苦之至。
  文天祥于祥兴二年(1279)被押赴大都,路过金陵驿作此诗。这个金陵驿,是就宋高宗的离宫改建的,作者触景生情,全诗即以“离宫”发端。“离宫”在“草树”之间,已见其荒凉;“草树离宫”已“转”入“夕晖”之中,更令人联想起南宋的覆亡。次句以“孤云”比喻自己,国家亡了,个人便像飘泊的“孤云”,还有什么可以依托呢?次联化用东晋周“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与丁令威“城郭犹是人民非”典故而自写感受: 上句“山河风景元无异”,是说从眼前的自然风光看,并没有多大变异,与杜甫《春望》“国破山河在”用意略同。这一句的作用主要在于反衬下句“城郭人民半已非”!城郭被元军摧毁,人民被元军屠杀,已不是原来的面貌了!三联仍然是即景抒情: 看见“满地芦花”一片雪白,便联想到自己的满头白发,因而由物及人,发出“和我老”的感叹;看见清秋“燕子”,便想起刘禹锡的诗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而生身世之感,旧家已毁,失巢孤“燕”还能“傍谁飞”呢!末联写别金陵驿北上时的心态: 从今别却江南而被押送大都,决心以身殉国,人是不可能再回到江南了,但我的魂却要化为杜鹃鸟,悲啼带血,回到江南。
  四联诗,每一联都是即景抒情,情景交融。首联“离宫”、“孤云”都是眼前景,而以“离宫”的凄凉现状象征南宋王朝的覆灭,以“孤云”的飘泊无定比拟自己的无所凭依,妙合无垠,不露痕迹。次联的“山河风景”、“城郭人民”也是眼前景,而以前者的“元无异”反衬后者的“半已非”,化景语为情语,沉痛感人。三联的“芦花”、“燕子”都是实景。作者于六月到金陵,八月被逼北行。阴历八月,已是仲秋,芦花、燕子都可在金陵看到。末联“别却江南路”而又要“化作啼鹃带血归”,自然情中有景。至于善于活用典故以提高艺术表现力,更是显而易见的。(霍松林《历代好诗诠评》)
  ……这首诗就写于此次押解途经金陵(今江苏南京)时。在此之前,为挽救摇摇欲坠的赵宋王朝,诗人曾积极招集将士,组织抗战。谁曾料,如今竟成了阶下囚!壮志未酬,而故国江山已经沦亡,诗人心中怎能不感慨万千?!于是诗中便充满了黍离之悲,亡国之痛,爱国之情,报国之心。文天祥在宋亡后写的诗,悲壮慷慨,气贯长虹,这首诗是代表作之一。此诗触景生情,景中寓情,巧妙地化用典故,将自己的亲身感受、金陵的历代兴亡、前人的咏叹等交织在一起,抒发了自己深沉而复杂的内心情感,外柔内刚,沉挚悲壮,柔婉含蓄但又淋漓尽致。这种以鲜血和生命写出来的诗篇,值得珍视。()
补充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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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三十从军今白发。
_______,如钜野受黄河倾。
国仇未报壮士老,_______。
何当凯还宴将士,_______。
伤心桥下春波绿,_______。
_______,今古一凭栏。
春水渡旁渡,_______。
_______,旧家燕子傍谁飞。
  江湖诗派《关山月》尤杨范陆
  请找出陆游《对酒》诗中的虚词,并联系曾学过的其他作品谈谈虚词的抒情功能。
  纪昀评戴复古的《世事》诗有曰:“结即子美、乐天大裘意。”请你谈谈对纪评的理解。
  请从意象的历史积淀性的视角写一篇论析文天祥《金陵驿》意旨的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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