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溪莲湖姓杨的来历历

洞叭坞旧事--杨荻的博客--凤凰网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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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叭坞旧事
洞叭坞旧事“许多年以后,我还经常梦见洞叭坞。其中有个梦境是这样的:我在拼命奔跑,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跑过那座百年路亭,跑过莘畈溪,跑过黑松林……,但是身后有团黑影一直紧追不舍,那可能是一只野猪或饿狼,也可能是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我慌不择路,跑过村庄,拐进那个山坳,突然看见四野白雪皑皑,那么静寂,没有一点人踪,只有那些冈峦在不停的抖动、起伏。山谷非常曲折漫长,仿佛永远也跑不完,天已经暗暮,正在我濒于绝望的时候,忽见前方小山坞里有一户人家,孤零零的,亮着通红的灯火,照着苍茫的雪野,似乎它一直在等候着我!随后我发现了屋后那座形似馒头的突兀山崖,蓦然意识到:这是洞叭坞啊!看看身后,那个追逐者不知不觉消失了。我临近小屋,却发现那火红的灯光,其实是怒放的映山红,鲜艳欲滴!那一瞬间,冰消雪融,但鲜花越来越多,挤满了整个山谷,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对我叙述这个奇异梦境的,是人到中年的本土女诗人张乎。洞叭坞,是她暌违三十年的故地。洞叭坞,是金华城西三十里汤溪九峰山脉西南的一道裂隙,多年以来,它鲜为外人所知,如今更是无人提及。2016年1月1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张乎夫妇带着我重返洞叭坞,一路上她叙说着依稀仿佛的前尘影事。张乎洞叭坞早先是一片荒凉之地,没有人居,只有狩猎采药砍柴的人才会偶尔涉足。清朝末年,大约是道光年间,汤溪镇东门有一徐姓富户,颇懂点风水学问,看见洞叭坞祥云环绕,整个山坞口小肚大,像一只宝葫芦躺在山中,藏风避水,东西两侧猴子岩等崖峰峭立拱卫,煞是清幽,心知是一块风水宝地,便向曹界村人买来,在山谷平旷处建了一座小小的寺庙,供奉观音菩萨及十八罗汉。徐姓富户大概也没什么文化,没给寺庙起名,这座庙便随地名叫洞叭坞。徐姓子弟中有一学道高人,人称徐半仙,常年隐居于此。他却不住寺庙里,而是盘踞在西边竹林上面一个崖洞里,这个崖洞很大,干燥通风,住十个八个人绰绰有余。徐半仙并不是和尚,从未剃度过,也不是道士,实际上是个隐居的修禅者,当时已是功力深厚,能掐会算,神鬼莫测,知晓过去未来之事,在汤溪龙游一带声名远播,香客终年不断,捐钱捐物捐田的人也很多。但徐半仙大多数时候都隐伏山上,参禅打坐,深居简出,只有要事才下来,庙里一应事务全由两个小徒帮他打理。一日,小徒出山到曹界村买豆腐,村里人便窜唆他,教他使坏,说:你师父叫你买十文钱豆腐,回去他又不称过,你不妨藏起一文来,日积月累,日后也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徒弟听了教唆,果真只买了九文钱豆腐回去。徐半仙在山洞里早已算到,徒弟还没到,他已在庙里等候了,说:“你今天只买了九文钱豆腐,藏了一文钱,拿出来吧!”另有一次,徐半仙在山洞打坐,忽然心血来潮,走下坡去,询问徒弟:今天是否有一个叫化子来讨过饭?徒弟说:是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叫化子来过,但已经过了饭点,寺里没饭了,只给他泡了一杯茶。徐半仙说:可惜可惜!今后洞叭坞茶叶恐怕是吃不完了。洞叭坞原先仅有稀稀拉拉的几棵茶树。此后,茶树一年比一年茂盛繁殖,各种各样的茶树呼拉拉生长,甚至整个直坞大约一里长的山垅里都长满了绿油油的茶树。我外婆家门前的山涧旁,就有两棵巨型茶树,有一人多高,树冠直径有两米多,这是我亲眼见到的,明前茶每年都能做一斤多。徐半仙圆寂后,尸体被安放在一口大陶缸里,上覆另一只大缸,用胶泥封了,就放置在他平常打坐的崖洞里。另外还有几个居士的遗体也用大缸殓了,放在一起,崖洞下筑了两道泥墙封住,上面还造了一个小小的亭子。土地改革时,曹界村人以为徐半仙的大缸里肯定有什么金银财宝,遂毁掉围墙和大缸,一看,缸里空空如也,原先以为应该有几段骨头,但除了一缕头发和一块依稀可辨的陈旧红布外,什么都没有。曹界村人害怕了,自此很少有人走近这个崖洞,大家都说一走到竹林右边分岔的路口,身上就凉嗖嗖的,感觉阴风四起。但我住在洞叭坞时,不仅大缸没了,亭子没了,连毁坏的挡墙也只能依稀看到几道残体,我和小舅舅并不害怕,在崖洞里烧烤番薯玉米毛豆,从不知道这里曾经封存过徐半仙的骨骸。徐半仙坐化后,洞叭坞的历史陷入一片空白,直到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山寺的香火又旺盛起来。当时主持寺庙的是徐半仙的孙子(姑且称徐居士吧!),徐居士不仅有财力有一定文化涵养,而且还会一手好医术,懂很多中草药,他最擅长的是治疗蛇伤,那时山里人终年在山上找生活,山高林密,被蛇咬伤是常有的事,曹界到汤溪有二十多里路,当时交通不便,如果碰到五步蛇或银环蛇之类剧毒蛇,医治不及时,病人往往死在半途。徐居士替十里八乡的人看病,医术高不说,还分文不取,只是让病人随缘乐助,捐钱也好,捐物也罢,有些人家里穷,没钱也没物,就留下来干几天农活也可以(最多时候,洞叭坞的庙田一直伸到大坞头的山垅,绵延好几里路)。洞叭坞的烟火味更浓了。杨荻书·张乎我的外太公,也就是我外婆的父亲,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叫倪小奶。他是金华城南长山人,做梦也想不到此生会和洞叭坞牵上瓜葛,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竟让他后半辈子生活在洞叭坞。倪小奶原先是长山一家大户的长工,不仅人长得十分出众,颜值高,更兼有一双灵巧的手,不管什么活,农活、泥工、木作,样样在行,他种的田,即使到了稻子成熟,也一眼能认出来——特别的齐整匀称。就这样,难以免俗的故事发生了,地主小姐爱上了英俊聪明的长工,一定要下嫁,地主父亲毫无办法,只好随了这个烈性的女儿。一开始,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平静和美,倪小奶先有了一个女儿,后一连生了六个儿子,最后又生了一个幺女儿倪竹修,就是我外婆。倪竹修出世时,大姐早已出嫁在本乡,连外甥女都比她大两岁。这时,家里的吃口越来越重,即使有富裕丈人的靠山,也有些吃不消了,于是倪小奶夫妇便把其中一个儿子送给福建蒲田的一户人家收养。但怪事发生了,自送走这个儿子后,家里的五个儿子接二连三地生病,三年之内,死得精光,只剩孤女倪竹修。倪小奶饱受刺激,也变得疯疯癫癫,忽一天,他不辞而别,不知去向,家人派出十几个长年四处寻找,也渺无音信。此时,倪小奶已是半疯状态,看到人世的苦厄和无常,也许还抱着死生由命的心态,他也不辨方向,只是信步往西走。当时,长山到汤溪一路人烟稀少,要翻过很多荒山峻岭,他遇山翻岭,逢溪涉水,遇到灌木丛就钻,翻过里金坞,越过九峰山,走到洞叭坞,再也走不动了,昏倒在山上,只剩得一口气。徐居士救醒了他,在寺庙里躺了几天,渐渐活过来,神智也渐渐清醒,能起床帮着做点活计了。当时洞叭坞香火非常旺盛,每逢初一、十五,附近十里八乡的信众都要来拜佛念经,寺庙非常忙碌,倪小奶手生得巧,人又勤快,承担了大部分的劳力,徐居士便有意将他留下来,让他管理、种植所有的庙田。话分两头,长山的地主小姐找不到丈夫,便开始扩大搜寻范围,汤溪这边她原本是没想过的,此时也派了人过来,沿通衢大道向西打听,一直找到龙游。汤溪话迥异于金华话,倪小奶说一口金华话,就显得特别另类,派出去的人到龙游后,听一信佛的老太太说洞叭坞有个逃难的金华人,立即去看,果然是倪小奶。此时,长山已没什么牵挂了,地主小姐当即带了小女儿倪竹修,翻山越岭找到丈夫,一家人就在洞叭坞落脚,当时,倪竹修才四岁。倪小奶的田越种越好,不仅徐居士离不开他,渐渐地,曹界村也不断有人进山请他去干活。他每天干完活,在主家吃过晚饭,喝过酒,点着火把走回来。有一年腊月,倪小奶帮人打家具,主家特别客气,给他喝烈性烧酒,倪小奶一高兴,喝多了,回洞叭坞的时候,五脏六肺火烧火燎。天下着鹅毛大雪,倪小奶醉醺醺的,不知怎地,就仰躺在雪地里睡着了。家人久等不回,以为天降大雪,主人留宿,也没在意。第二天,倪小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完全被积雪掩埋,只剩两个鼻孔因为呼吸有热量还露在外面。这一次外太婆吓得不轻,从此每到傍晚,便让倪竹修去接父亲。来往洞叭坞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病人,还有各地的居士、香客,以及帮工,房子不够住了,徐居士就在紧邻主房东边原先茅厕的地方,又盖了两间房,茅厕往外移。那时每天都有十几个人吃饭,因为人多,柴火灶终日不熄,倪竹修母女主要负责做饭烧菜。曹界的村人和放牛娃到山上干活放牧,中午是不回家的,中饭用竹筒装好,放在蒲包里随身带着。冷饭太硬,就交给倪竹修,让她用蒸笼热着。每到吃饭时分,门前的石板和凳子、台阶坐满了人,大家有说有笑,一条与世隔绝的冷僻山坞,竟变得十分闹热。1942年,日本人占领汤溪,他们沿浙赣铁路对沿线村庄烧杀抢掠,莲湖严、莲湖杨、山下周、戴家、罗埠等村子的人纷纷逃亡,投亲奔友。当时,中戴、曹界等村子离铁路远,日本人并未深入,还算太平,有一部分人就跑到洞叭坞。一拨一拨的难民逃到洞叭坞,使平日寂静的山谷空前热闹,佛殿前都躺满了人,实在住不下,男人们都住到山洞里,女人和小孩住在庙里。最多的时候,整个洞叭坞大约住了两百多人。现在直坞猴头岩下的一个山洞里,还有石凳石桌,我母亲小的时候,还看到过整齐的稻草铺在里面,不过用手轻轻一碰,就变成了灰。人多事杂,逃难的女人中,有一个莲湖严的阔太,带了几大箱笼的衣服和细软,平时从不示人,众人也不知她箱子里是什么。有一次,久雨初晴,女人把箱子搬到太阳底下晒。箱子一打开,里面的绫罗绸缎和白花花的大洋立刻晃瞎了旁人的眼。俗话说见财起意,人群中有一个曹界村的泼皮阿三,是条“妖龙”,白天四处游荡,晚上和鸽坞塔村、圳头村一伙滥仔偷鸡摸狗、打家劫舍。阿三看见这些财宝后,不声不响,当即出了洞叭坞,去找他的这帮兄弟。天擦黑时,一行十几个人用卫生衣蒙着脸,不走大路,从鸽坞塔的溪滩上分散着往曹界方向而来。村口的一个老头看见了,问阿三:到哪儿去?阿三见是同村人,不好意思不回答,就说:到洞叭坞去。老头知道他的为人,心想:糟了!又不敢明着去通知,只好等他们过去后,才往洞叭坞赶,但他还是迟了一步。这伙人到洞叭坞时,天已黑透,男人们已到山洞睡觉,女人们也休息了,他们拚命打门,庙里的人都惊醒过来,以为日本人杀来了。当时为了防范日本人,人们在楼上准备了许多大石头,准备万一日本人进来,就用石头砸。此时人们都涌到楼上,准备砸石头,倪小奶劝阻说:外面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就隔着门缝向外面喊话,外面的人当然一声不吭。倪小奶说:我听说日本人来,只要开门让进来,好茶好烟招待,他们是不会杀人的,我们跟他们拼起来,他们有枪,我们这一群女人孩子,也打不过他们,不如你们躲起来,我开门去看看。倪小奶刚刚把门开了一条缝,外面的人便一涌而入,一条粗棍子迎面挥来,倪小奶的脸被劈了深深的一道沟,血流满面,他夺门而出,踉踉跄跄往侧面的菜园逃去,逃到菜园的小屋旁,一头栽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这伙人将难民的财物洗劫一空,扬长而去,众人连忙把倪小奶抬进屋,全部点上火把,到山上找一种叫“结漆”的植物,找到后捣成糊,敷在伤口上,当时血就不流了。……徐居士在洞叭坞待了很多年,和倪家基本上和睦相处,但徐半仙是得道高人,而徐居士毕竟是凡胎,免不了残存着尘俗的念头。倪小奶一家在洞叭坞住的时间一长,寺庙里里外外的活,基本由倪小奶说了算,烧火做饭,招待信徒,布置香火,购买器物,则全由倪竹修母女操持,不少信众都以为他们一家才是寺庙主人。这样一来,徐居士渐渐感受到了危机,便动起了把他们赶走的念头。有一年的八月十五,寺庙里作一场法事,很多信徒留下来吃饭,寺庙打算下面条来招待她们。徐居士去拿面条,不一会儿就阴着脸走出来说,原先准备好的两捆面条不见了。他质问倪竹修:你拿到哪儿去了,有没有偷藏起来?倪竹修当时才十五六岁,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拿。徐居士不信,硬说她偷了。倪竹修大呼冤枉,对徐居士说:我们俩到菩萨面前去赌咒发愿,若是我偷的,让天雷劈死;若不是我拿的,你冤枉我,也当场遭天打五雷轰。两人一同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刚发完愿,徐居士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众人怎么救都不醒,有人提议请横山头的仙姑娘娘来看一看。仙姑娘娘一双小脚,不能走路,被人用软轿抬来。刚走到池塘边,还没进寺庙的大门,便神灵附体了。她用一个男人的粗嗓子说,他是仓门的门神,徐居士太不像话,自己私藏了两捆面条,还要冤枉别人,该受一场大病之灾。徐居士苏醒后,众人诘问他,他还是否认,又昏过去。几次三番之后,才承认是自己有意藏起来的。1957年,我母亲才七八岁,徐居士已经八十多岁,须发皆白。当时经过土改,洞叭坞的五间房子划归到我外公名下,田地则全部充公,徐居士作为不劳而获的地主恶霸,被赶回汤溪。但我外婆还是忘不了他的恩典,逢年过节都去探望。土改时,外太公倪小奶和外太婆都死了,外婆外公便成了这里的主人。那时寺庙里的佛像已被全部捣毁,只留下一个个佛像座基。外婆信佛奉佛,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吃斋念经。文革中,庙里原先残留的佛龛佛像基座啥的,又被红卫兵砸碎,我和妹妹在外婆家捉迷藏的时候,还经常能在角落里找到观音的金手,大概这是寺庙唯一的遗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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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荻曹界村东的田野上,作物已经收获,显得辽阔空荡,与村子的岑寂沉静相互呼应。冬阳已经升起,遍洒温煦的阳光,水沟里晶莹的冰凝,反射着炫目迷幻的光色。更远处,则峰峦重叠,雾岚漫卷,看上去一片迷蒙缥缈。一条宽阔的机耕路,蛇行于山溪旁,穿过一片光秃秃的高直密林子,消失于远方的雾霭中。沿着土路,我们慢慢进山。张乎说,小时候她去外婆家拜年,踩的全是圆滑的溪石铺就的小道,要经过数座小石桥,桥底清流里游鱼可数。“那时候田埂路很窄,旁边是高高的田坎。有一回我的二舅舅摸黑赶路,走着走着,脚尖踢到一个物体,那物体滑下墈岸掉进了水田里,凭脚感认定是个活物,就绕下山路到田里查看,手电一照,原来是头穿山甲,就捡回家杀了吃肉。我没有吃到,只吮吸了一下鳞片。那时,山里有很多穿山甲,我的大舅舅,走一条山道,就碰见过两头。不过,当地人认为碰到这个东西是晦气的事。”张乎说,那时的洞叭坞,最多的是野猪、雉鸡和野麂,狼也时常出没的,但佛门是清净之地,不杀生,所以任凭它们来来去去,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蛇经常从狗洞里溜到家里来,防不胜防。绕进山坳,除了时断时续的水声,一切都悄无声息,路侧的山坡上,坟墓连绵,褪色的纸钱在冷风中拂动,那仿佛是另一个曹界村,它和刚才路过的村子构成了曹界的阴阳界,村人们慢慢地都搬到这边来入住……。正走着,张乎突然停下,指着坡地上的一处坟茔说,那是她外公外婆的,他们一辈子啊,都没有走出这条清冷的山谷。张乎我外公也不是曹界村人,他的老家叫上范,在二十多里外一个更深的山垅里,外公是逃壮丁逃到洞叭坞的,随后便在庙里住下,他跟外婆倪竹修日久生情,顺理成章地成了亲。我觉得这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外公从外太公手里继承了这片领地,除了栽种谷口几丘冷水田外,还是一名守山人。他每天腰里斜挎着柴刀,穿着草鞋,在大山里逡巡,像一位在领地上巡视的孤独国王,洞叭坞这个与世悬隔的地方,确是他的王土和乐土,放眼望去,盘亘起伏的山山岭岭都是他的领地:野猫尖、扁担尖、山坑坞、直坞、横坞、山头岩、蝙蝠洞……他对它们如此熟悉,仿佛是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外公说,他闻着山风吹来的味儿,就知道来自哪一座山头。每一座山的味儿都是不同的,有的带着浓郁的桅子花香,有的是一股青涩的野藤蔓的气息——甚至夹杂着野藤梨的酸味儿。对面的浅山边有两棵高大的拐枣,秋天,小鸟儿把枣实啄得支离破碎,残留在树枝上久了,腐烂味里就会有隐隐的酒香。松涛声也是不同的,有的低沉,有的激越,有的徐缓,有的高亢。外公性情温厚,是把老烟枪,他只抽自己种的烟叶,菜地一角,是他种烟叶的专属领地,长及我大腿的烟叶长得肥壮嫩绿,酷似三月青,它的叶子粘乎乎的,有很多扎人的细绒毛。一年之中,自制烟丝是他一项重要活计。他把烟叶摘下来,一小捆一小捆地扎起来,用绳子吊着放在廊檐下阴干,变成金黄色,然后放进一个自制的压制工具,压实压紧后,外公用一把特制的很锋利的刀——形如铡刀,把烟叶切成非常细腻的丝,再晒一会,就是辣辣的土烟丝了,用铁罐子封起来。外公的长烟杆是用很细的水竹根做的,还有一节一节的纹理,头上稍粗然后又忽然变得尖细,形状像一个鸟头。烟杆被他反复摩挲,已变得油光发亮,颜色也变成暗黄。烟嘴用黄铜镶嵌,有一个精巧漂亮的烟胆,像一个黑黑的鸡蛋,中间可以打开,用来装填烟丝。烟胆挂在长烟杆下,走路时晃来晃去。外公经常坐在门槛上,吸着烟,望着咫尺之遥的群山,铜烟嘴里红红的火光一闪一闪,似乎在思索什么,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心事。他抽完烟,站起来,唤上黄狗,去做生活。外公和外婆一共生育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时我还有三个舅舅未婚,日子虽然逍遥,总归还是艰难的。外公要像一头黄牛一样不停地干活,才能糊口。外公在边上开垦了好几个菜园,各式蔬菜应有尽有,葱姜蒜自不必说,还有莴苣和包心菜、大白菜、乌冬菜、芹菜,长豇豆因为种的多,常常吃不了,只能晒干,一条一条像褐色的蚯蚓挂在晾衣杆上。我母亲19岁时嫁到莘畈溪上游的下莘畈村,父亲的家境也算殷实,但我三岁时,因为修建水库,举村移民外迁,移到一个风吹石头跑的贫瘠之地,土地瘦瘠得挤不出一点油星,地里除了石头就是板结的红泥壤。家中孩子小劳力少,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父亲的一身蛮力才不至于饿死,外婆家却几乎能顿顿吃到白米饭,还有许许多多的零食,因此,去外婆家蹭吃蹭喝是我们最大的福利。我在小学毕业前,每年几乎总有两个月以上是在外婆家度过的。我和妹妹跟着大四岁的小舅舅偷地里的番薯玉米,跑到山上的石洞里烤着吃。山涧边或者水洼处长满了一种叫地石榴的草藤,夏天会长出一个个紫红色的圆圆的小浆果,很甜,是我们的美食。山上最多的是野栗子,一到秋天,漫山遍野都是,外婆便背着竹篓,没日没夜地上山摘栗子。栗子摘回来,摊在晒场上一连晒好几个太阳,果壳就纷纷裂开来,露出饱满的果肉,在晒场边都能听到细微的“啪啪”声。一个秋天,外婆能收获百来斤栗子,都藏在一个大瓮里,这瓮又当凳子用,有两个圆洞像两只耳朵,取东西很方便。我常常坐在大瓮上,手一伸便从里面摸出栗子吃。后来外婆便不敢把吃的东西藏在里面了,怕我们没几天就全吃光。洞叭坞的清晨和夜晚,深深地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黎明,我在睡梦中,就被哐当哐当的声音惊醒,那是粪勺在粪桶里搅动的声音,被山谷放大后格外清晰,那是外公在给菜地浇水。鸟雀们的叫声又分外清脆,甚到连翅膀擦碰树叶的声音也听得真切,其中夹杂着跳动的画眉婉转的鸣叫声。从窗子望出去,整个山谷氤氲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我揉着双眼起床的时候,外婆锅里的米粥差不多已经煮沸了,她拿着笊篱,将白饭捞到饭钵里,又将饭钵埋进尚留着余温的灰膛——里面可能也埋着几块红薯,剩下一锅稀汤继续闷着。她走进房间,叫她两个尚在睡梦中的儿子:“还睡!懒人!身上都要生懒虫了!”洞叭坞不通电,外面村子已全部用上电灯甚至有了电视时,外婆家还是用油灯照明。当天完全黑下来时,全家人无处可去,便聚在堂屋里聊天,外公坐在矮凳子上,修补破竹篓、畚箕,二舅舅和三舅舅趴在风罩灯(一种用玻璃作灯罩的油灯)下做作业、看小人书。大舅舅已是青年,饭一吃完就不见了人影,也许是到曹界村看电视去了。外婆举着一盏小油灯,在堂屋和厨房里踅来走去,洗碗、喂猪、切猪草。微弱的灯光把她高大肥胖的身影印在墙上,各式农具——锄头、锄耙、风车、连枷、扁担、箩筐在灯影里晃动,好像是一群跟随的活物,随时都会开口说话。我怕门外黑压压的山影,仿佛它们随时都会破门而入,把我攫去,每当堂屋里没人的时候,便一步不落地跟在外婆身后。天黑透了,猫头鹰“桀桀”的枭叫声更加凄冷,有时又像一个老人的低沉的声音在冷笑,松涛声像一团团浓云滚过来,沉重得仿佛要把黄泥墙压塌。但当早晨到来,那些黑夜里的蠢蠢欲动的无名巨兽都退回到幽深的洞穴里。由于是丹霞地貌,洞叭坞周围的山崖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洞穴,像洞叭山的鼻子、嘴巴、耳朵,比较出名的是徐半仙修行过的那个崖洞,还有一个蝙蝠洞。蝙蝠洞是直坞里最大的岩洞,逃日本人的时候,里面曾躲藏过几百号人。从远处看,它只是山崖间一道粗大的缝隙,走近了,在岩壁上敲两下,“呼啦”一声,几千只蝙蝠便从山洞深处倾巢而出,像一股黑压压的洪水。我外公常年巡山,对这些岩洞了如指掌。有时我舅舅和外婆在山上拔猪草,拔多了背不动,就放在岩洞里,回家跟外公说在哪个洞里,外公很快便能背出来。这些岩洞的存在,使整座山变得深奥莫测、狰狞恐怖,仿佛每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都藏着阴森可怕的魔鬼。有时候,我在山上玩得尽兴,回去晚了,外婆便对着四面的大山喊:囡哎!回家吃饭喽!那些崖穴便一齐回应:囡哎!回家吃饭喽!声音像闷雷一样滚过一道道山崖,然后像抚平的漩涡一样消失在大山深处。农人们在山上干活,难免会碰到忽然阴天下雨,此时崖洞便是一个天然的避风避雨的港湾。坐在洞里,吸一袋烟,静看洞外的山峰深谷烟雾深锁,一片迷茫,倾听雨水击打山崖,汇成一道雨帘从眼前挂下来,那时,即使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他的内心也有仇池桃源之想。杨荻从曹界村进入东北面的山坳,道路并不陡峭,只是蜿蜒,只是死寂,这寂静有着令人悚惧的威力,左右山峦时分时合,笔走龙蛇,三里的脚程后,道路出现分歧,主路向东通往更幽深的群山深处,那里还潜藏着一个村庄,叫大坞头,而我们跟随张乎拐进北面的一道窄小的山坞,枫树、翠竹、马尾松以及茅草夹着荒径,被山风吹得飒飒作响,张乎说,这就是洞叭坞。绕过一个小弯,看见丛林后面露出一座石山,圆锥形,像一个削尖的光头。站到高处看看,出现了更多的光秃秃的崖峰,紧挨在一起,像群聚的大象卧伏在那里,崖壑深处,则树木葱茏。我们接近谷底时,山坞一分为二,左右又显露出两列狭隘的幽谷,右边谷地覆满密密麻麻的杉树林,左边是绵延的毛竹林。杉树林非常幽暗,只有斑斑点点的阳光从高大的树梢洒进来。谷口是小块的平地,旁边长着一片潦草的芦苇,掩映着一池清泉,清洌无比,纹丝不动。张乎说,这里原来是口池塘啊,现在缩小成一泓了。触景生情,她的语气开始激动起来,“你看,这杉林原来都是成片的茶园,从这里可以走到蝙蝠洞、兔子崖。”沿着左边的小道没走几步,张乎停下来,说:这就是当年我的外婆家。但我只看到芜杂的竹树、茶树和藤蔓,我没有发现一块条石、砖块或者瓦砾,它与其它荒野没有什么两样!是的,一切都已湮灭,都已被隐匿了。在张乎的记忆里,这个温热的家园是这样的:“池塘边原先有一堵围墙一个仓门,后来推掉了;进了仓门是一条石板路,左边靠近小溪的是一大丛木芙蓉,右边是一个小晒谷场,可以摆三张地簟,夏天时晒稻子,冬天则晒着萝卜丝和番薯干,秋天,晒的东西以霉干菜为主——整个山谷里都飘着霉干菜的香味;晒场往上走两个台阶,是一片桃园,有十几棵陈年老桃,结的桃子又小又硬,却很甜。房子西边,是一小块菜地,用一人多高的木槿围成一道篱笆墙,夏天,木槿开出了一朵朵浅紫色的花,俗称‘打碗花’。再过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林中一条清亮的终年流淌的山涧——它是外公家洗澡洗菜的用水。西首厨房门前,是一口千斤缸,满缸清水,是饮用水源,活水用一条竹笕从山上接下来,终年叮叮咚咚地响着。”但还是有旧物存在,那就是那棵古柏。这一棵原来孤立于晒场边的柏树,现在绰立在竹子旁,估计有好几百年的树龄了,枝干粗壮、挺直、虬劲。它1976年曾经枯死,不见一点绿色,但翌年又爆出星星绿芽,死而复生,枝叶苍苍如初,它被认为是有灵性的。树身分布着好几个黝黑的窟窿,像一双双深沉的眼睛,见证着岁月风霜。张乎走进去,抱了抱它。张乎除了那一棵柏树,洞叭坞早先有很多大树——樟树、栎树、枫树、松树、柏树,在大炼钢铁的年代基本上被砍掉了,山坞里还有很多果树,有香泡、桔子、胡柚、拐枣、板栗、柿树、桃树等等,大部分是香客或病人或捐或种。曹界村有一老太太,儿子生病被徐居士治好了,就捐了一棵杨梅树,种在房子前的山涧边。外公是守山人,其实就是守那些林木。除了外公,还有一个黑瘦的老头,名字却起得奇怪,叫白皮,住在西边竹林里,离外婆家五六十米的距离,大队给他盖了一间小土屋,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靠在窗下,进门一个小灶台,一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我外婆从洞叭坞搬出来后,他还住了好多年。白皮有一子二女,不是光棍,但我从未看见过有外人来看望他,倒是经常见他拎着酒瓶子,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喝酒。他和外公守山各有分工,彼此不怎么说话,两家虽是近邻,却很少来往。冬春两季,他住在洞叭坞的时候并不多,夏天秋天偷树偷柴的人多了,他才会住过来。白皮穿着一件灰色的老式对襟布衫,腰里围着长汤布,戴着圆头箬叶帽,脸色阴沉,几乎不会笑。我和妹妹都有点怕他,不敢进他的屋子,只在门前探头探脑,他也不理我们,只顾自己做饭,坐在竹林里的石头上吃。他上山后,小屋从不锁门。有一回,我们听到屋里有鸟叫,好奇地从门缝里张望,发现一只黑色的大鸟关在一个笼子里。我们很好奇,就进去逗鸟儿玩,但一不小心,鸟就飞走了。我们赶紧关上门,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割草。傍晚的时候,白皮怒气冲冲地到外婆家,对正在烧晚饭的外婆说:“瞧你家两个小短命,干的什么好事!”外婆说:“怎么了,介火大?”白皮说:“把我好不容易抓的一只八哥弄跑了!”外婆说:“跑了就跑了吧,我还以为把房子点着了呢,跑了以后抓一只不就行了。”白皮说:“抓一只,这么容易,一只八哥,又不是麻雀。”外婆说:“我们家樟富以后会赔给你的,你这么凶别把我两个外甥女吓出病来。”白皮气哼哼走了。外公回来后,去了一趟白皮屋,不知作了什么赔偿。外婆的脸一直阴沉沉的,我和妹妹都不敢淘气了。后来,趁白皮不在的时候,到他的菜园里把几棵大白菜踢得稀巴烂。洞叭坞一年四季都有花开,春天里整条山垅都是油菜花,从谷口到猴头岩,茶花也开得正香,山上还有各式各样的野花。这时,养蜂人便循着花香,带着一箱一箱的蜜蜂来到洞叭坞。养蜂人是一个常带笑脸的很和善的中年人,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很会哄小孩。他把蜂箱放在茶园里,有些放在桃林里,自已坐在青石板上打磕睡。春天的太阳暖融融的,让人一天到晚昏昏欲睡。我们捉了大青虫放在他的草帽上,看青虫一拱一拱地爬到他的脖子里。这个养蜂人肚子里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尤其擅长讲鬼故事,他走南闯北多了,各地的奇闻怪谈听了不少,讲起来绘声绘色,就连外婆也非常爱听。每次吃完饭(他在外婆家搭伙),就对外婆说:东家嬷嬷,快点去洗碗,我要讲鬼故事了。外婆连忙答应着,飞快地洗好碗,一边切猪草一边听他讲故事。外婆生育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舅舅,几个月大就出天花夭了。外婆的乳汁把乳房胀得难受。恰好,山外鸽坞塔村有一个孩子,出生几个月母亲就生病死了,两边一合计,就把孩子抱到外婆家来,小名叫做“灯”。灯舅舅在洞叭坞一直生活到八岁才被生父领走上学。他从小没妈,没兄弟姐妹,因此对洞叭坞充满感情。我们当小辈的,也把他当亲舅舅一样对待。二舅舅和三舅舅当兵走后,大舅舅两口子和外婆失和,大部分农活都是灯舅舅过来做的。从鸽坞塔到洞叭坞,抄近路翻山的话,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灯舅舅通常忙完了自己的农活就过来,锄地、浇菜、挑粪、清理猪栏,忙到天擦黑,吃过晚饭后打着手电回去。外婆劝他留下来明早再走,但他坚决不肯,说是“鹏飞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放心不下。灯舅舅是个相当苦命的人。小时没娘,长大后又死了爹,家里穷得只剩一堵墙,幸好人非常聪明,姑妈可怜他,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表兄妹成婚后,生下的儿子鹏飞模样非常漂亮,也健健康康,夫妻俩松了一口气,但就在四五岁时,不幸还是发生了,只要摔跤破了皮,或有了一点小伤口,就会不停地流血,怎么都止不住,特别是鼻血,轻轻一碰就像条小河一样地流,他的血小板没有凝血功能。一流了血,必须十万火急送到金华医院。此后,夫妻俩走上了漫漫的求医之路,在上海、杭州、金华各大医院间辗转。家里原本就穷,这下更是借遍了亲戚朋友,债务更像一座大山压在一家人头上。灯舅舅像疯子一样没日没夜地劳作,四十多岁便已头发花白,形容枯槁像个老头。他对外婆说:“姆妈,我牙齿都快掉光了。”外婆说:“灯啊,你太苦了,我的牙齿都比你好啊。”他说:“姆妈,穷人有穷人的命,富人有富人的命,也许我命里该受穷,就算变富了也没用。”灯舅舅虽不是亲生的,但却是外婆最贴心的一个,望着这个被苦难的岁月熬干了汁液的儿子,她不知说什么好。灯舅舅和外婆这么贴心,大舅妈却与外婆水火不容。当时我外公已经过世了,两个舅舅先后去当了兵,家里就剩下大舅舅两口子和外婆。大舅妈脾气爆,在娘家时与兄弟姐妹不是吵就是闹,擦来碰去,矛盾渐渐多起来。外婆久居深山,连跟外人说话的机会都很难得,哪里是儿媳妇的对手,没吵几句便败下阵来,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里抹眼泪,或者到外公的坟头上哭。“樟富哎,你介狠心走了,剩下我个苦命人,快给别人灭了你知不知道!”“樟富哎,我个有苦无讲场有冤没处伸!”外婆十分迷信,她说经常梦见一条巨龙,从山下冲下来,轰地一声冲进房子里,然后她就冷汗直流地醒过来。阴天下雨时,也会听到龙叫,像牛一样,又像虎吼,那叫声让人心慌,如果正在纳鞋底,锥子什么时候扎在手上都不知道。外婆认为这是九峰山的龙,藏在洞叭坞,而她一个平凡女人,没有福气去沾龙恩。还有一次,她看见门前山顶上有道神秘的金光照射进屋里来,像血光一样,似乎是什么不祥的预兆。凡此种种,促使她决心搬离洞叭坞。大概是1986年,外婆拆了三间老屋,住到了曹界村,随后,大舅妈两口子耐不住寂寞,也搬了出来。外婆八十七岁时,无病无痛,在子媳环绕中安然去世。那时的洞叭坞,也已变成了一堆风吹雨打的废墟。杨荻“许多年以后,我还经常梦见洞叭坞。我梦见自己在洞叭山下割草、放牛、摘花,在林子里奔跑。我反复梦见洞叭坞的春天,洞叭坞的春天是深红色的、绛紫色的、明黄的、粉白的……,那么多的花朵,那么灿烂,争先恐后地向我簇拥过来,微笑着,又幻化为我亲人的笑脸。”张乎如此说。一个异常美丽宁静的山谷。一座黄墙泥瓦的农家小院。一大片开着繁花的桃林。一缕迟疑的炊烟。一声悠远回荡的狗叫声。一个倚门瞩望的身影。一段渐次消隐的人间故事。几场风霜雨雪。还有一个冷词:洞叭坞。在返回的路上,我如此想。
2016年1月18—19日初草(后注:本文与张乎女士合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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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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