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自称什么王孟有什么之称

宝宝起名_百度知道
父:沈涛 198511月23
母:徐莉燕
198508月11号宝宝20101月底
具体哪知道
准备剖腹产着
概月底主要取孩名字
男孩名字稍微给点意见
呵呵跟父姓
提问者采纳
沈昊 沈雅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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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福智《唐诗底蕴讲稿》3
余福智《唐诗底蕴讲稿》3
第十讲 孟浩然诗(一)
  孟浩然未考中科举,未做过官,不是一个"成功者"。但他毕竟活在盛唐,其诗仍有丰盈的盛唐时代气息。请读--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春晓
  中华文化的母题是血族生生。在农业社会为血族生生而奋斗,形成的哲学是生命哲学。对于生命,中华文化人有种特殊的敏感。春天,万物生机蓬勃,欣欣向荣,因此,人们盼春、迎春、怜春、惜春,倾注无限的情感。孟浩然这首《春晓》,捕捉了在中华文化圈内很容易引起共鸣的细微情绪,又放回极常见的景象之中,触动读者的敏感--春天某个早晨,主人公比平日醒得迟,正自惊怪,不知所以,却听到远远近近的雀鸟特别吵闹,这才猛然记起:原来昨夜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入睡迟了,弄得今早"不觉晓"。再听这些特别吵闹的鸟声,凭经验可以判断,夜雨已经不同程度地损毁了许多鸟巢,弄得它们十分不安、十分烦躁、十分无奈。在中华文化人的集体无意识里,春天是以花和鸟为代表的。于是,主人公的心思便从鸟很自然地延伸到花:鸟会叫,花不会叫。然而,鸟儿们所表达的感受,花一定有同感,因为它们同样遭到夜来风雨的摧残。其时,主人公还未下床,庭院中花的情状并未亲见。它们究竟是已凋零殆尽呢,还是仍有不少傲踞枝头呢?--"花落知多少"是个不确定句,所谓"知多少",是心底里不愿相信花会落得很多的情绪的自然表露。找个对比物来说说会更容易领会。宋代李清照填过一首《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相形之下,同是还未见到花,李清照已十分肯定其"瘦",而孟浩然则不愿肯定其已落得很多。这当然是不同情绪的反映。情绪之不同,除了个性之外,是的确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时代精神在潜意识里起作用的。
  读孟氏的《过故人庄》,仍可强烈地感觉到这股时代气息: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这首诗用清淡自然的白描手法,表现了宁静、和谐的农村生活,表现了隐居者之间的深厚友谊,更展现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快活心思。对仗工稳而不流于纤巧,角度变化而相互协调。首联写朋友邀去作客,"鸡黍"两字既有田家特色,又显得故人不作隆重的款待,完全是老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没有某些宴请所具的特殊交易的含意。颔联写景,突出一种远离尘嚣的感觉;青绿色调,一片祥和。颈联写老朋友见面,就像陶渊明那样陶醉于农村生活里(陶渊明《归园田居》:"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末联提到"就菊花"--来到菊花旁边,还是在表现他们有陶渊明那样的爱好;未到重阳,就主动提出重阳再来,可见他们熟不拘礼,没有虚情假意,也可见今天之会兴致极高。
  闻一多评这样的作品是"淡到看不见诗",意思是说,诗人展现的不是激情而是平和的心境,读诗如见诗人自然进行的生命活动。
  自然的生命活动演化为好诗,首先要讲生命质量;而孟浩然能有如此淡泊的心境,也和盛唐社会的环境氛围有关。我们再读他如下两首古体诗: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相望始登高,心随雁飞灭。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 时见归村人,平沙渡头歇。
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秋登万山寄张五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夏日南亭怀辛大
  从这些诗里,是可以读出一点"盛唐气象"来的。
  孟浩然不喜欢钩奇抉异,写诗不必特别去"挖料"。他深信即使是极平常的事物,只要得到他心灵的映照,就可以放出异彩。这一份自信也是典型地属于盛唐的。
  有文学史家很反对用"盛唐气象"来描述盛唐的社会和文学。他举出盛唐时代还有许多社会矛盾得不到解决的事例,证明盛唐一样腐朽。这专家的思路是很古怪的。试想,假如我穷举了绿茵猛士、举重英雄、游泳健将身体上的例子,说他们皮肤里有螨虫,鼻孔里有脏物,大肠里还成堆地藏着臭不可闻的东西,证明他们和住院病人身体素质一样,大家看,这是不是笑话?
  "盛唐气象",如果指社会状况而言,是国势上升,人民生活较安定,社会有种欣欣向荣的活力这种景象。但如指诗人创作而言,则更主要的是指盛唐诗人所特具的心灵特色。他们保持高远的理想而并不浮躁,具有高度的自信而并不横蛮,拥有奔腾不息的活力而并不瞎闯,张扬自我而并不卑劣。总而言之,盛唐气象在诗坛上是存在的。它既是社会的气象,也是诗人们人格修养的气象。
  气象的"气",指事物的生命力;象,指可见的景象。各个不同的生命体,其生命力各有特色,因而展现出的景象也就不会雷同。盛唐,也可以作为一个生命体来看待,因而它也必有其独特的气象,这应当是无可置疑的。
  华夏诗论运用"气象"概念作批评,强调的是"气"。诗人各有不同的气,但在同一时代里,也会有些共同点,盛唐决没有建安时代的悲凉,建安时代也决不会有盛唐的丰盈娴雅。
友 好 诤 言
  第十讲《孟浩然诗》(一),重在"评"而不重在"析"。如说孟诗"淡"时,"即使是极平常的事物,只要得到他心灵的映照就可以放出异彩"。这就赋予"淡"以丰富蕴涵,而偏偏剔除了平淡无奇概念。又如学者们谈"盛唐气象",多举边塞诗和李白激扬蹈厉的歌行作例证,兄却偏举孟浩然"淡得看不见诗"的田园佳构作说明,正是别具慧眼处。兄对诗歌创作中"盛唐气象"所作的四点说明,客观公允,符合盛唐诗坛实况。我认为以"气象"作为一个时代精神的审美特征,只有盛唐诗才有,能与盛唐诗相颉颃的北宋仁宗--神宗朝,属于宋诗鼎盛时期,大家辈出,宋诗风格开始成型,却没有"大宋气象"的说法,更不用说等而下之的元、明、清诗了。
  如要指出第十讲中的瑕疵,是在解释孟浩然《春晓》时话说多了些。兄素来惜墨如金,评《春晓》时却兜圈子说话(从诗人担心鸟巢被毁而延伸到花),隔了一层。这类诗明白如话却最难解,也最不宜解,一说多了,便破坏了原诗浑然天成处。
  兄评诗主情绪、主感觉、主即兴发挥、率尔天成,审美意趣则重领悟,与清代"神韵派"、"性灵派"有异代相似处。作为一种说法,一种论诗派别,完全可以自立门户;但也难免主观性强,个人色彩重,作为学说,则还需充分的学理支撑,否则不易站住脚。兄信中认为"只要提出了问题,引起了议论,就算已成功。"这观点在学术界颇为流行,这与学院派异趣。关键在于提问题的基础,如在遍读群书,刻苦钻研的基础上,深思熟虑提出的问题,自然是筚路蓝缕,可以启迪后来者,可见提问题之不易。我终身服膺胡适大师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没有"小心求证"的"大胆假设",可能是大问题、真问题;也可能是小问题、伪问题。我治学倾向保守,所以一事无成。……
  顺颂 暑祺,并祝撰安。
余福智《唐诗底蕴讲稿》
第十一讲 孟浩然诗(二)
  从前面那几首诗看,孟浩然好像心中没有什么波澜似的,很符合一般人对"隐士"的要求。但其实,隐士并非只有欢愉没有烦恼。作为"隐逸之祖"的陶渊明,他的诗也有很多是极为真率地抒写烦恼的。隐士,首先应该是个"士"--有点文化自觉的人。即使是勇士,他的勇也要表现得有文化倾向,否则就只是个"杀手",称不上勇士了。陶渊明不是以喝醉了酒糊里糊涂看人生而浪得隐士之名的。他的思想感情保持着正统的华夏文化精神,和儒道末流、道士、和尚都划清了界线。除了敢于躬耕外,还敢于愤世嫉俗。他珍惜文化传统,是个真正的士。同样,孟浩然虽然也归隐,心魂则依旧系在中华文化传统里,对宇宙人生发着华夏文化人共有的感慨。因此,那些"淡到看不见诗"的诗,只是孟浩然诗的一部分。它们真实地传达出孟浩然某些场合里的心思情绪,却并未把所有心思情绪都展示出来。
  孟浩然也有烦恼的时候,请看: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宿建德江
  建德江指新安江流经浙江建德的一段。孟浩然应进士试落第后,游越时写了这首诗。诗中说"客愁新",表示近期产生一种特别的愁闷,当是落第不久时作的。首句写"移舟",表示在客途中,"烟渚"表示荒野,而且一片迷濛,很压抑。次句用"日暮"承上句而带出"愁"字。日暮易生愁是普遍心理现象,但加上个"新"字,则有了特殊内容,深藏着落第的悲哀。下面两句的意绪是承接着"客愁新"的,但字面却似毫无联系,只是写景。实际上这两句景语皆情语。天比树低,表明此处荒凉寥落,个人陷在无边天地里显得非常渺小。而"江清",月亮的倒影就看得分明,而且近在船边,仿佛向人靠拢。月亮是孤零零地悬挂在天上的,而且是个冷清的事物,现在作者感到只有月亮在靠近自己,那种失落感、孤独感就表现得很动人了。
  再看:
山暝听猿愁,沧江急夜流。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还将两行泪,遥寄海西头。--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
  这诗仍是写落第后的恶劣心情,但不直接触及落第,而以怀友的名义抒发感受。首联意象十分情绪化,读之可以捉摸到:诗人处在荒山野水间,从日落到夜里,耳听令人肠断的猿啼,眼看带着时光匆匆流逝的江水,该有多少落寞和惆怅!颔联承首联,把思绪更推向纷乱和孤凄。颈联一转,好像十分惊怪: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其实,孟浩然落第后到此一游,完全是有意识地来散心的,但来了却不见得能散心,触景而生的仍然是哀愁,于是就出现这种自相矛盾的惊怪。如此自相矛盾,是当时的切身体验。末联以寄泪作结,已超出怀友的范围,显然寄托着身世之感。全诗保持着淡的风格,没有横眉怒目、呼天抢地、怨天尤人,展现的是很有涵养的风度。
  同类作品较著名的还有《早寒有怀》:
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乡泪客中尽,归帆天际看。迷津欲有问,平海夕漫漫。
  结句把心情的矛盾展示得十分传神:他丢不下平生志愿,很想如孔子那样周游求用,却又发觉前景一片迷茫,甚至连问津也无处可问了。
  追求用世的心思,陶渊明都不加掩饰,孟浩然当然也一样。请看: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 --留别王维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岁暮归南山
  这两首诗都对落第耿耿于怀,而且相当归咎于引荐不得力。朝廷上本有瞧得起他的人,但那人又自身难保。且看他的《临洞庭湖赠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这首诗当写于公元737年。当时,张九龄被贬为荆州刺史,作者应邀去当张的幕僚。孟浩然尊敬张九龄,写这诗"赠张丞相",是用来表达谢意的。首联写湖面宽广、水天相连,暗喻张丞相胸襟涵养能容天地。颔联写得活力弥漫,极有声威,象征着张丞相社会声望很高。其中"蒸""撼"两字用得极好,构成显豁的境界。颈联转到写自己,巧妙地联系着湖水,写"济",用双关语表示自己一向得不到进入朝廷的机会,没人引荐。这里蓄好了势,下文写到张九龄的重视才更有力。但他写张九龄对自己的重视很有技巧,末联的字面仍关照着湖水,写"垂钓",写"鱼"。"垂钓者"三个字,已暗把张丞相比作姜太公。垂钓者的"羡鱼",表示张九龄一向重视人材,具体而言,是重视孟浩然自己;然而重视了也没有用,无法举荐上去,所以说是"徒有"其情。张九龄的爱莫能助之情,作者表示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又用了"坐观"两字:很冷静地观察到了!整首诗写得很得体。
  隐士这种心肠符不符合中华文化传统呢?《周易》有个遁卦。遁就是隐遁。卦中表示,在情势不利于进取的时候,要善于退避。但身可退而道的修为不能退,仍须要谨慎小心走正道,根据情势做自己能做的事。比方,可以不断增长自己的学识修养,在日常生活中不断提高自己的处事能力等。还要保持平常心,对合不来的人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对事情要作出得体的处理。--总之,可以说是一切要"灵活机动"。
  以遁卦观念衡量孟浩然,应该评他高分。
  回到诗歌上说,孟诗毫不矫揉造作,绝不有意出语惊人。有感而发,行云流水,然而到处可见匠心--那是已融入生命的艺术修养所形成的匠心。最后,请读这首很有匠心的《游精思观回王白云在后》:
出谷未停午,到家日已曛。回觇下山路,但见牛羊群。
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衡门犹未掩,伫立待夫君。
  似乎全在写景,但场景的变化却暗示着诗人的行为动作,背后更透露出特定的情感。
友 好 诤 言
  第十一讲《孟浩然诗》(二),评诗而兼及其人,这是必然的,人以诗名,诗由人的思想气质和文学素养决定,二者难分。兄置孟于"隐士"之列,认为"隐士,首先应该是个'士',有点文化自觉的人"。说"孟浩然虽然也归隐,心魂则依旧系在中华文化传统里",并"以遁卦观念衡量孟浩然"要"评他高分"。我大体同意,在具体评价上,却有不同(见后)。
  这一讲选析了孟七首诗(四首田园诗,三首抒感),认为都共同表现了孟的失落感,孤独感,不平气,即对落第耿耿于怀,又并非横眉怒目,抢地呼天,而是适可而止,显得有涵养,有风度。从诗体风格来说,"淡到看不见诗";从思想情绪来说,似乎也在尽量"淡化"。兄对《宿建德江》《游精思观回……》等诗或详或略的分析,都深得孟诗神理精髓,评《宿建德江》,将"江"、"月"都分析活了,"客愁自见"(沈德潜语),足见兄的慧眼、功力。但析《临洞庭湖赠张丞相》这首名作,和我的理解有明显歧义,缕述如下:
  一、兄将此诗作定于公元737年,张九龄贬荆州刺史,孟应邀去作幕僚时,说孟"写这诗'赠张丞相'是用来表达谢意的。"二、盼汲引被理解为"表谢意",必然涉及对诗意的不同诠释。前四句正面写洞庭浩渺景色,兄说是"暗喻"(首联)、"象征"(颔联)。后四句由"景"入"情",对"垂钓者"和"坐观"人,我与兄理解一致,问题是谁产生了"羡鱼情"?从诗意看,只能是"坐观"者,也符合"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淮南子说林训》)这一古谚的原来意义。"鱼"变成了"孟浩然自己",诗人心甘情愿上钩,不是太自我作践吗?兄可能是为了洗刷孟的求汲引,事干谒,说他是"表谢意",却使人感到孟这样写,大有拍马溜须之嫌;说张"胸襟涵养能容天地","社会声望很高";"垂钓者"三个字,已暗把张丞相比作"姜太公"。这在古代是极高赞誉,比喻协理阴阳,旋转乾坤,开辟一个时代,这就比干谒更甚,有肉麻奉承之嫌了,不怕唐突这位"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的高士吗?
  这诗是脍炙人口的名作,我是遵循传统的既定的解析的,因为它合情合理。颔联先用辽阔无际的"云梦泽"来衬托湖的浩瀚,蓄积深厚;再以"岳阳城"的摇撼,反衬湖喧腾澎湃的动荡声势。它和少陵"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同为写洞庭的经典句,艺术生命比洞庭更永远(洞庭湖正面临干涸危险)。释为比喻、象征,落得太实,不仅破坏了诗意、诗味,更与孟诗"韵高"(苏轼评语)、"一味妙悟"(严羽评语)的艺术特色不符。我的理解前贤评语并不玄妙,只是说孟诗不斤斤刻意追求字句,平淡自然,一气呵成而又韵味无穷。在全部260多首孟诗中,几乎没有巧为设喻和用隐晦的象征手法,否则,也就"淡"不起来了。
  这诗的写作年代和诗题向有歧义,从几部时贤选集和全集看,社科院《唐诗选》(上)(人文'81年版)将它定为"唐开元廿一年(733),张九龄为相,孟浩然曾西游长安,希望得到荐引者"(P:62
注1)。陈贻焮先生的《孟浩然诗选》(人文'83年版),将它收入"不编年诗"中,并在诗后特地作了说明:"开元廿一年,孟浩然从吴越还乡途中虽绕道经洞庭湖,但这次抵家在五月,则过洞庭湖当在五月以前,与首句'八月湖水平'时间不合。若以为可能作于居荆州幕陪张九龄至岳阳游览时,但细味后四句,明明是希求汲引,不像是已入幕口气。……题一作《临洞庭》,也许这首诗并不是寄给张九龄的。"(P:60)徐鹏先生的《孟浩然集校注》(人文'89年版)则索性用《临洞庭》诗题(据《唐写本唐人选唐诗》按:一般用《全唐诗》题,作《望洞庭湖赠张丞相》),注解中一字不提赠张丞相事(P:146),只在卷后"附录"《作品系年》中,定为开元廿四年(736)秋季作,并指出"时张九龄为中书令,故诗中'欲济……'之句显有欲求援引之意"(P:371)。这些都可见时贤慎重细致处,并不"大胆假设"。
  这就牵涉到对孟浩然的评价。他是唐代少有的以布衣终老的一位诗人,一生都在仕隐间徘徊,不甘隐沦。孟种种求仕事迹,不仅见于《新唐书文艺传》、《唐才子传》,更数见于他的诗篇中,如"忠欲事明主"、"端居耻圣明"、"魏阙心常在,金门诏不忘。"直到晚年,尚"犹怜不涸者,白首未登科!"他这首《临洞庭》正是典型的干谒诗,不必为贤者讳。他的积极入世,正是盛唐气象蓬勃生命力的表征。"圣代无隐者,英灵自来归。遂令东山客,不得赋采薇"(王维:《送綦毋潜落第还乡》)。王维这诗是当时时代实录,孟生当此时,不能例外,那时事干谒,比当前跑官、拜官、买官、贿官干净千百倍。但孟无可奈何的隐,如陶渊明彻悟人生,"纵浪大化",返朴归真的隐,毕竟异趣。孟的诗虽言浅意浓,韵味悠远深厚,素描淡抹,独臻妙境,如兄所评析的那样,却也难达到陶诗的隐居高致和浑然天成的思想境界。
日深夜草就
余福智《唐诗底蕴讲稿》
第十二讲 王维诗(一)
通常,文学史家把孟浩然和王维作了同类项合并,说是个"王孟诗派"。其实,王孟有同有不同。这一点且待讲完王维诗后再作小结。
  且从对唐诗的宏观认识上说起。
  诗歌是唐代主要的文学样式。唐代士人之间的交际,重视情感的交流,重视个人自我形象的显现。而使用诗歌表达情感、展现自我精神世界,是古老相传最方便、最恰当的方式。诗歌最盛期当数盛唐。盛唐人写诗,不重视反映生活事态。他们不署年月,编集也不按时间先后。他们着眼的只是心灵活动的痕迹。在第九讲已经提过,盛唐文学观念大抵是:喜欢胸襟广阔、气魄雄伟的作品,也喜欢表现日常生活情趣的作品,但要求它们必须具有昂扬精神和高雅传统;同时,也要求作者在艺术手法上有所创新。盛唐人胸怀宽广,充满自信,思想活跃,因此不大重视教条和过严的规范,更没有勉强的权威崇拜,从而很自然地形成百花齐放的局面。举个例说,陈子昂提倡风骨、兴寄,盛唐人是注意到了的,但并不把陈子昂当偶像。天宝年间,殷璠写《河岳英灵集序》,和风骨并提的,就还有兴象、神、体、格、调、理等美学范畴。由此可见,盛唐论诗,并不单重风骨。
  读王维诗,要放回上述背景中去读。
  这一讲先读王维早年一些很有豪气的诗。
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都护军书至,匈奴围酒泉。
关山正飞雪,烽火断无烟。     --陇西行
  首二句写一匹快马别出心裁:一下子就五里十里了。次二句点出军情的紧急。都护指挥着整片边区的军队,他传军书回来当然是向比他更高的长官报告情势了。情势怎样?作者用一个"围"字恰到好处,既见紧急,又不提被围者反应,让读者自己设身处地去感受。你是个懦弱的人,会觉得惶惶不可终日。但这诗写在盛唐,是供盛唐人读的,他们的感受也许更多地表现为兴奋:遇到真正的挑战了!末尾两句写的是接到军书的上级的情状。他看了告急军书后,很自然会朝酒泉方向看一眼,然后猛然醒悟:烽火台没起得了报警作用,是大雪所致。这两句真是精彩。它完足地回应了开头:马之所以要快,是因为烽火台已失去作用。它自己又以烽火台断烟来显示这是场不寻常的特大风雪,由此使人对在大风雪中"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的军人不禁肃然起敬,并从而感觉到唐军的威武。它还让读者进一步想象那位向大风雪看了一眼的上级会怎么行动。王维写了这两句便收笔绝对是精明的。因为有了烽火、大雪、快马这些意象所引起的威武感觉,读者的感受只会沿这个方向延伸:有这样的兵,当然可以推想有个怎样的帅。他办事,我们可以放心。既然可以放心,还要逐一清点他如何决策、如何行动干什么!对于决策和行动之类,就此诗而言,实在是不写比写好。不写,更容易让读者通过想象、联想与作者达致精神契合。我们的文艺理论家总要求作品"反映现实",让人"读懂",却往往忽略文艺,尤其是诗歌,更要紧的是让读者通过想象联想与作者达致精神契合。我们的文艺理论来自西方,但事实上只是买椟还珠。西方人未必不讲精神契合。十字军统帅只写上"我来了,看到了,占领了"的军书,不是充满艺术灵气么!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观猎
  拣风劲的日子去射猎,其人必异乎常人:这开头很能振荡心灵。前两句如一倒置便制造不出令人惊异的效果了。  
  "草枯"两句,写鹰写马其实都是写将军,因为鹰和马的本领是将军调教出来的。
  "忽过"两句,写行动迅速也是写将军的能耐。用"细柳营"典故,更把这位将军摆上名将的座位。
  "回看"两句和前六句呼应紧密,传写出将军飞扬的神采。
  古代的射猎,往往相当于军事演习。能这样看,诗的意味就更深了。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立功勋。           --老将行 
  这首诗主要通过典故的运用传达意思。提到卫青和李广,暗指皇帝偏袒外戚。中间极写老将生活的拮据,典故中人仍是有本领、有地位、有品位的人。末尾写边患又起,老将跃跃欲试,希望能报效国家,以实现自己人生价值。全诗写得悲凉慷慨,更以高尚品格打动人心。中华文化传统不主张愚忠。作为臣子,最终不是向君主负责,而是和君主一起向民族生生负责。在顺境里全力以赴,在逆境里以大局为重。"中国人为什么不愤怒?"不见得都不愤怒,只是显露不显露的问题。显露而有益于事,哪怕抬了棺材也要去愤怒一回。无益于事,或者只于个人有益而于大事无补,那就不去愤怒。
  下面把这首诗涉及的几个典故略略介绍一下。
  李广,曾在伤重被俘时反夺敌人战马冲出敌区,又曾射死过许多老虎。但汉武帝一直不封李广为侯,道理只说是李广"数奇"--命不好。和李广相对照的是卫青,他是汉武帝的小舅子,因此命运就很好,有"天幸"--皇帝照着。
  飞箭无全目,是指善射。据说有人叫后羿射一只小鸟的左眼,羿射中右眼,很惭愧。这故事用贬法而得褒的效果:要射眼就中眼!
  后汉时,耿恭在疏勒城被围。敌人截断了溪涧,耿恭虔诚祈祷后,掘到一眼泉水。用这典故表示耿耿此心,苍天可鉴。
  灌夫住颍川,此人受到委屈就使酒骂座。
  越军侵齐,齐王手下有人说,越军吵着齐王,自己不愿活了,于是自杀。这其实是一种敌忾同仇的宣示。据说,越军见此,知道这仗不好打,便赶快退兵。
  魏尚原是云中郡太守,很称职,匈奴不敢来犯。后来因为功立得少被削职。幸亏有人向汉文帝说清利害才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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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讲《王维诗》(一)所选三首都是王早期"很有豪气"诗。评《陇西行》最精采,真正做到了"让读者通过想象联想与作者达致精神契合",兄艺高一筹,令我由衷钦佩。其馀两首评得一般,尤其是《老将行》,只说这诗"主要通过典故的运用传达意思",只将涉及的几个典故略为介绍一下,放过了一首令人拍案而起的好诗,未免遗憾。兄在每讲中都有用力不均处,也许是"院主"事冗,运筹帷幄,难以兼顾。王维是位诗、画、音乐三位一体的全能艺术家,与李、杜鼎足而三,想要在两三讲中把握好他的诗,难免有沧海遗珠之憾,难度大,至于李、杜就更不用说了。
日深夜草就
余福智《唐诗底蕴讲稿》
第十三讲 王维诗(二)
王维诗的成就很大,决不能局限在山水田园诗的领域读王维。在一些非山水田园诗里,王维显出极高的艺术技巧。而一般的文学史著作,偏偏忽略了这些作品。即使提到它们,也并没有认真加以体味。《相思》即其中之一: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看过诸家赏析,始终未解我的疑惑:假如像大家所理解那样,是在表现"我"在思念着故人,为什么要故人自己去摘相思红豆?红豆是"他"那里的,不是"我"这里的,摘了那里的红豆怎能代表这里的情怀?我以为诸家赏析都未探底蕴。
  在讲王勃时我曾指出,中华文化人的最高理想,是协助皇帝大济苍生。因此,他们一离开长安就感到无限失落。王维那位远在岭南的朋友,真正的悲哀不是少了朋友的安慰,而正是难于实现理想的担心。安慰这样的朋友,不是写几句"我真的好想念你啊",然后打三至五个感叹号可以解决的。感到失落的人最需要心理平衡。真正想安慰他,要在这个点子上做工夫。王维这工夫做得极巧妙,假如我们设身处地站在那位岭南朋友的地位来读这首诗,就可能读出如下的意味来:我留在长安,未必比岭南有更多的机遇。假如您怜悯我,请您多给我寄点红豆来吧!你看王维,他在申请对方的安慰哩。对方一想,不错,王维虽然身居长安,但是依然落魄,可见在长安也不见得就好。来到岭南了,见步走步吧,不必太介怀了。
  《相思》是一首要寻味--要寻才出味的诗,人们只见其浅白,却肤浅地去"理解"它,是把诗不当诗读了。同样,《送元二使安西》也是一首文辞浅白而读者又很容易"理解"不当的诗: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唐代文化人送别往往赋诗相赠。赠诗以贴近其人其事其情为佳。套用西方理论所讲的"这一个"来说,送别也必须写出"这一回"。元二其人,史籍难考,大抵只是王维的一般朋友,不见得很"哥们",不见得属"死党"。使安西其事,固然要吃苦,但也荣耀。王维送元二其情,由前面两点推导,应以表达拳拳的祝愿与略略的遗憾为宜。我们且照着诗句看王维怎么处理:
  下笔从朝雨写起,其实是写了出使日的好天气:那雨轻轻湿润了大地,让阳关路上那些讨厌的尘土不致漫天飞扬。这对于没有红旗轿车可坐的元二来说,可算是天公的特别照顾了。有天公照顾,以后在马车上的行程想必安全、舒适、快捷些吧--王维没说"一路平安"和"旅途愉快",但这些意思却都包含在诗句里了。
  第二句写元二将要离开的客舍,虽然柳枝是等待人们折来送别的,见到柳毕竟会产生一点离情别绪。但王维显然要淡化那离情别绪,所以强调柳色是一片青青,在细雨清洗下更焕发着新的神采。作者用这句创设的氛围是开朗而非沉重的。读诗至此,应该把握住作者的主导情绪:他没有理由在后面两句表现悲戚,否则前后就太不协调了,作为一首七绝就失败了。
  这样读下去,后面两句一"转"一"合"其实都没太大的激动,不过是表示毕竟有点遗憾,今朝还能一起喝酒,"你"出了阳关,再聚一回已不知要等多久了。
  世人总把"西出阳关无故人"作脱离全诗且脱离盛唐背景的解悟。盛唐以后,许多小文人陷在个人的感情圈子里出不来,见花流泪,对月伤心,把离愁别恨铭刻在小肚鸡肠内,完全不知道世间还有"壮别天涯未许愁"的场合。西出阳关虽无故人,但西出阳关还有功业嘛!怎能在临歧饯别之际作儿女子态呢!用小文人的胸襟是量度不出盛唐诗人的怀抱的。然而不幸,"研究"古典文学的偏多染着小文人习气。有人竟说,读到"西出阳关"便心中流血。本人在此谨衷心祝愿他以后不会读到"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或"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以免心脏爆炸。
  我们有些很不经大脑的偏见,以为在诗里传出的一定要是深情,却不知道,人际之情,深浅是因关系而定的。该深的固然要深,关系不深却写得深,便显得矫情而且有阿谀谄媚之嫌,作者人格会因此而掉价。王维他们是视人格为命根的,他怎肯对一位普通朋友送上一份超越普通之情呢?
  一般朋友的送别实在只应以表达拳拳的祝愿和略略的遗憾为度。此诗一出,许多别宴便以唱"阳关"代替各自赋诗。这现象正好说明王维所写内容情调具有普泛性,最适合一般朋友表达感情的度。试想想,假如只是泛泛之交,离别时,某甲对某乙竟流泪而执手;或者某丙要去做大生意,某丁却说希望路断车轮生四角,这不都成大笑话么!至于后来,听唱阳关三叠会有断肠之感,那是因为音乐起了诗歌原所没有的作用造成的。
  王维送元二,大抵只是应酬。人在官场,少不免有应酬。但应酬要写诗时,却又要显出独特修养来才好。《送元二使安西》,技巧一流。这类应酬诗,王维其实不少。下面且再讲一首。
  中书舍人贾至写了一首《早朝大明宫》: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满建章。
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里,朝朝染翰事君王。
当时许多同僚、朋友作了和诗。王维写的是:
绛绩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两诗相比之下,贾作呆滞,无震撼力,而王作把皇家气象写得堂皇、庄重、威严、亲切,从而把中书舍人的荣耀感衬托得更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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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维是唐代诗坛重镇,盛唐"三鼎足"之一,又是诗、画、音乐三位一体的艺术大师(这是优于李、杜的长项),无论是诗歌题材、内容、风格上,都是"具范兼熔",并非只是山水田园诗"偏精独诣",而读者常常被误导看偏了。福智兄评诗慧眼独到,精选一些千余年来脍炙人口、妇孺皆知的名作,却有独到的理解。《相思》按一般评论,是以寄语设问口吻,和古诗常用采撷植物(如"十九首"中"涉江采芙蓉")以寄托怀思情绪手法,从对方着笔,反衬自己相思之苦(如《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末二句)。这是一种诠析和理解。《底蕴》作者却从文化关情出发,点出"寄红豆"的弦外之音、诗外之旨、味外之味。也许,"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从来就诗无达诂嘛。据《云溪友议》记载,安史乱起,明皇入蜀,李龟年流落入湘,于湘中采访使举行的一次宴会上唱《红豆生南国》和《清风明月苦相思》两诗,满座
余福智《唐诗底蕴讲稿》
第十四讲 王维诗(三)
在文学史上,王维以山水田园诗最擅胜场。王维诗中所表现的禅悟,是陶渊明、孟浩然都没有的。先读他两首名作: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山居秋暝》
汉代淮南小山《招隐士赋》末句写道:"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这诗反其意,说山中可留,不但春可留,秋也可留。此前的文学作品往往强调秋的衰飒,而王维偏有另一种生命体验:秋山空气清爽,何况沐过一场新雨,空气之新鲜宜人可想而知。松间透入月光,石泉奏出音响。竹子的沙沙声使人想到有洗衣姑娘经过,莲叶的摇晃让人知道有人在划着渔舟。总之,整座秋山显得生气蓬勃。
  山居之可爱在于宁静。但盛唐人所爱的宁静决不是枯寂。王维这诗显出他极善于协调生机与宁静。"明月松间照",考虑到画面的疏密明暗;"清泉石上流",考虑到音色以及响度。两句一静一动,既是一幅静谧的自然图景,又透露着大自然生生不息的活动,有声有色,然而不强烈、不绚丽。"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两句,全是动景,却又动中显静,很讲究度--某本权威的作品选说,竹林里传出浣衣女的笑语喧声,从此天下赏析一大抄,竟很少人悟到,这种"理解"实在是对王维诗意的唐突--。正因为很讲究度,才有空灵:留给读者以广阔的想像空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鹿柴》
题上的"柴"字读Zh&i。王维买下一座山庄,称辋川别业,其中一处地名叫鹿柴。王维住在山庄里,远离尘嚣,很利于得其禅悟。且看:人形不见,人声却在;斜阳西下了,馀晖还在照青苔:究竟它们是空无还是实有?--佛学的"中道"观就主张人们不要执著实有,也不要呆认空无。王维纯用白描,写出了一瞬间出现的直觉领悟,有种仿佛对着宇宙人生秘奥拈花微笑的意趣。
  在古人看来,如果要凑成唐代三大诗人的话,李白杜甫之外,只能是王维当选。李白是"诗仙",杜甫是"诗圣",王维是"诗佛"。王维的禅悟是别的诗人难以企及的。禅,不以推理把握世界,甚至和一般的直觉领悟也有不同。一般的直觉领悟往往带着明显的意图,要洞察某个秘奥,尤其是要洞察人生意义。而禅悟是不带任何主观设定的意图的。禅悟的特色可以大致地这样表述:正因为没有执著的追求,所以能出现顿然的妙悟;在没有思量人生意义的场合,反而被自然触动无意中接近到人生真谛。以《鹿柴》而言,无论作者读者,进入此情此景,只要是对禅略有知晓的人,就会各自就空无和实有展开自己的精神活动,而且必然若有所悟。
  禅,其实是和庄子学派一脉相承的,其核心在于"忘我"(详参《美在生命》下编第五章)。"忘我",是道家,也是禅宗(道家化了的佛教宗派)的高级人生境界。把自我修炼成不再为生命担忧的生命才能达到这个境界。一旦到达这个境界,所有的感悟就都是不期然而然的高质量的生命体验。发而为艺术,只要其人的艺术修养已经融入生命,就可能创作出具有禅悟的作品。
  对于生命的领悟当然和时代有关。前面几讲已说过,盛唐诗坛表现得奋发乐观而雍容高雅。王维正是基于这样的精神状态而进入禅悟的。且看他的《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涧边既有门户,则这山中便应有居民,然而花开花落,却似乎和人毫不相关。反过来看,虽然无人欣赏、无人过问、无人惋惜、无人关照,花还是热热闹闹地开,纷纷扬扬地落。你还可以想见,此开彼落,此落彼开,它们自己何尝在意有人还是无人呢!这当然就是一种禅悟。而整首诗写植物而充满动感,也当然地体现着盛唐的时代精神。
  再读他的《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桂花有香,月光有色,山鸟有声,然而一切都处在和谐中,不妨碍"夜静"的感觉。王维就有这种本领;通过动态写出幽静,通过丰富多彩的事物来表现"空"。这一方面显示王维禅悟水平之高,另一方面也以其充盈优美显示出典型的盛唐风采。
  文学史家爱把王维和孟浩然合称山水田园诗派。我们姑且也单从山水田园诗的角度作一点艺术探讨,作为小结。
  王孟山水田园诗风格,与陶渊明相比,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相同处是:只求自然流畅地白描自己的印象、感受、想像、联想、活动,不依靠修辞手法的多变,连比喻、夸张也极少。但陶诗质朴,尚未懂得运用音律来强化抒情。王孟诗则吸收了南朝以来探究诗歌艺术形式的积极成果,不但在音律、词藻上超出陶渊明,而且各自发展了独特的手法。孟浩然的已论过,这里讲讲王维的成就。
  王诗特点是从雕琢复归自然。王维不但学陶渊明,也学谢灵运。他综合陶谢的优点,再加上他在音乐、绘画方面的修养,就构成了诗与画与乐巧相融合的艺术境界。"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前句如一幅画,后句如一支乐曲。"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同样有画面和乐音。"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使声音带点神秘,显出音乐家本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一个宽大的平面上加一笔竖立的烟柱,为一条长带子衬上个圆圈,还考虑了颜色的搭配,又显出美术家的能耐。画理和乐理的精通确令王维得益匪浅。王维诗被誉为"诗中有画",似不应单从诗中描写出画面来看,而应从能移用画理来写诗这方面看。
  收到"底蕴"第十四讲"王维诗"(三),内涵上从佛学"禅悟"角度,艺术上从"画理"(色)和"乐理"(声)与诗互融中,来分析王维"最擅胜场"的景物诗。我认为这讲是三讲王维诗中的压轴戏。兄本系行家,登高必赋,娴于音律,年来更涉猎佛学,探求禅悟,以这样的"底蕴"来讲析王维这类诗,正属看家本领。我六根不净,音律难通,于"禅悟"、"乐理"都属门外汉,姑作门外诗谈。
  《山居秋暝》从整首诗"很讲究度"入手:宁静不是枯寂;有音响而不强烈;明暗映衬而不绚丽;暝色为主(这点应强调)却生气勃勃。尤其是解释颈联上句是"竹喧"(这类"喧"声最能体现静)而非"浣女"之"喧",从词语结构看,与下句"莲动"都属同一结构,正属巧妙的工对。这些很有说服力,但也正因为王维诗"空灵"意境,"留给读者以广阔的想像空间",所以按逻辑理解,把"喧"归之于"浣女",于"暝静"中增添点亮色,未始乎不可。有的选家认为此诗是以山居空寂感受来暗喻归隐心境,也是一说。各说并存,方显出王维诗境界深邃处。
  析王维《鹿柴》、《辛夷坞》、《鸟鸣涧》三绝句,全从"禅悟"着笔,其中《鹿柴》从"实有"、"空无"说,最具有完美的禅意。摩诘居士"对着宇宙人生奥秘拈花微笑",真令人有"忽然搁笔无言说,重礼天台七卷经"之感,我只能欣赏,实在插不上嘴。对《辛夷坞》的诠析却持异议,既属"禅悟",已入佛学,很难说带上了什么"时代"精神。说盛唐"时代精神状态"会让人"进入禅悟"境界,只能将"盛唐精神"解构,也破坏了诗中自开自落、生生不息的自然生机。
  这一讲比较了王、孟山水田园诗风格的异同,我认为不应单纯从艺术手法上看风格。在躬耕实践中寻求人生真谛的陶渊明田园诗,与在高雅恬静的山居别墅里怡情养性,触发禅悟的王维田园诗,本质上是异趣的(这里不细述)。陶诗质朴,并非"尚未懂得运用音律来强化抒情",而是不愿强化音律以破坏那本来是朴素、平淡、单纯、宁静的农村自然境界,而且陶诗似淡实腴的朴素,是炉火纯青的本色美,最高的艺术境界,如"大匠运斤,无斧凿痕"(苏轼语)。陶诗与王孟诗各有其妙境,都是对方难以达到的,可以比较,却难分甲乙。大千世界,群芳竞艳,又何必为它排座次、定高下。
  以上是看了"第十四讲"后随便谈谈,没有着意推敲,只能说是门外谈诗。《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一种平心静气,细细商量的讨论态度。各人坚持自己的观点,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只要不意气用事,争辩下去,往往能使问题深入。但我们的函牍往来似不属于这二者。兄只顾"把问题提出来,让大家思考"。书院的院主是"引而不发,跃如也",我有点自说自话了。但承情寄了"底蕴"来,我只能实话实说,说漏了嘴,聊博兄一粲,和兄信上"哄读者开心"是一个意思。能点击《底蕴》网页的,恐怕也系高雅之士,让他们"开心",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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