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娇是夏栀什么意思思

蔡小雀《戚少爷的人马》
  起风了。
  空气中隐隐带著一丝清凉的水气袭面而来,戴燕娇发髻上长长的红色带子迎风飞扬。
  倏地,她神情一凛,振臂高呼:「放箭!」
  霎时,她身后数千名屏气凝神的战士发出怒吼,铁臂绷紧的弓弩当空疾放!
  咻咻咻!漫天箭雨宛若乘风怒飙向对坡而去,那头的上万名兵马登时被射翻无数在地,却有更多人不畏死悍然冲了过来。
  她身后的战士轮番射箭,可是敌人在面对第一波突如其来的袭击后已然惊醒过来,纷纷挥舞著手上的盾牌挡住了飞箭,越发进逼而来。
  「小姐,箭已尽!」一名执剑在手的剽悍男子大喊。
  戴燕娇眸光一闪,沉声下令道:「风,箭队退,盾组上前,地趟刀紧贴在侧!」
  「是!」名唤风的男子急回头,吼声如雷,「小姐有令,盾组上前,地趟刀紧贴在侧!」
  「是!」另五百名战士跨步向前,单膝跪下,蓄势待发。
  敌军在怒马狂卷而来之际,也张弓欲射──
  「护住小姐!」风急急冲向前,想将戴燕娇拉避退后。
  「不,等等。」她目光紧紧盯著那群逐渐拉近距离的敌军,冷静的下令:「扬盾!」
  再不到百尺……就快接近了!
  刹那间,敌人的箭矢如暴雨般疯狂落下,哆哆哆地穿射入人体里,鲜血飞溅,她身旁有数十名战士在盾牌空隙间被射中,闷哼著倒地毙命。
  不……她心脏绞拧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不能思考。
  这些都是她的人马,她的兄弟,她的家人!
  「小姐,来不及了,敌人人数太多,咱们先退一退吧。」风心急地想护著她安全回城。「城上已备妥巨石弩,不怕他兵临城下。」
  眼看欲采下盘斩割马腿的地趟刀阵破了一个大缺口,情势危在旦夕,小姐的命比他们这三千兵马还要重要,万万不能有一丝闪失!
  「不行,就快下雨了,我不能眼睁睁看著功亏一篑!」戴燕娇一咬牙,倏然抢过一只盾牌飞掷出去,足尖轻巧点地飞弹向盾牌后头,右手拔箭左手扬弓。
  那只盾牌挡去了飞射向她的箭雨,她躲在去势甚疾的盾牌后方,眸光闪电般瞥见敌军已欺近那整排枯木防线——
  就是现在!
  她吐气扬声,姿态美妙地一翻身,闪过一支自侧面飞来的强矢,迅雷不及掩耳间燃起了箭头焦油,拉弓疾射!
  熊熊燃起的火箭如流星般划过天际,霎时轰地一声,整排淋满焦油的枯木爆炸狂烧了起来!
  马在嘶鸣,人在哀号,猝不及防的敌军在刹那间被烧成了无数火球,后头来不及拉马回逃的众多人马也在推挤中纷纷跌落,登时兵败如山倒,一片烈焰惨嚎交织出一幕可怕的人间炼狱。
  「胜了!我们胜了!」身后爆出阵阵狂喜欢呼声,没有人能想到单凭戴燕娇一人之力,居然神奇地击溃了千军万马,守住了鹿门关。
  轰隆隆雷声中,大雨陡地狂下。
  戴燕娇怔怔地看著那片逐渐被大雨淋熄,却依旧惨烈恐怖的血腥战场,她小脸苍白得似乎比雨水还透明。雨太大,眼前渐渐模糊,但萦绕在她鼻端的血腥气息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敌人也是人,是一条又一条的命……
  可是她今天若是没有灭了眼前数以万计的敌人,今夜在冥府里的将不止是驻扎在鹿门关的三千兵马,还有满城的老百姓。
  倘若此关遭铁蹄踏破,敌军长驱直入,影响了主子和少爷精心布妥的局面,届时就算将她五马分尸也万死莫赎!
  只是尽管眼前敌人死伤惨重,鹿门关一役大胜,但戴燕娇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啊……」她满心苦涩的闭上双眼。
  雨太狂,已分不清落在她颊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几时,才能盼得太平盛世来临?
  *****
  献妖娇 蛇腰似柳缠君绕 娇喘如吟醉魂销 花心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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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里,百花盛放灿若繁锦;而大殿里,莺莺燕燕起舞艳歌,玉脂朱唇颦巧笑,数不尽的春色,诉不完的销魂,一波波如水轻轻推向金龙椅上。
  鬓发微霜的聚丰帝笑眯了眼,边哼著小曲,边张嘴吃了一口身旁美人纤指拈来的紫玉葡萄。
  昔年的英武面容已被近年来的酒色消蚀得不见踪影,酒糟鼻和泛红的眼珠透露出酗酒无度的痕迹,但是当他清醒的时候,眼神依然锐利,只不过他清醒的辰光很少,若不是在早朝已过后,便是在往上朝的路上。
  每当他想要提振起精神好好听取文武百官进言,以及想治理国家的时刻,他便强烈地想念起那入口香醇落肚燃烧的美酒。
  他通常会需要一杯、两杯、三杯……还是两三壶酒的帮忙,才能够安心地坐进龙椅,在半醉半醒的酣然状态中,听完那一个又一个讨人厌的坏消息。
  不是南方粮食欠收,便是北方蛮子蠢动,再不就是哪儿又涝了旱了,百姓都快没饭吃了……
  烦都烦死人了。
  「朕当年不是治理得国库丰盈、谷仓满溢了吗?哪有短短三五年便有饿死人的道理?都是一堆故意坏朕心情的家伙,该死!信不信朕将他们全杀了,统统杀了……」他喃喃咒骂,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不,不……
  他随即惊醒过来,心悸如狂。
  不能睡,睡著了他又会梦见皇兄和皇嫂七窍流血,舌头长长的垂落胸前,僵白著脸直直朝他飘过来,幽黑溢血的眼窝里流出丝丝蛇信般吞吐的仇恨。
  恶梦!这一切不过是恶梦而已!
  但是这样的恶梦却没日没夜的纠缠著他,从他三年前大病一场过后,便几乎夜夜都看见……不,是梦见……那是梦,只是一场天杀的恶梦!
  「美人儿,再给朕倒酒!」他将偎在身边的软玉温香揽进怀里,享受著那温热的柔软人体。「不,用你的丁香小舌喂朕吧,要是灌醉了朕,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美人儿娇声呖呖。「臣妾一定让皇上醉入温柔乡,做一个甜美的好梦──」
  聚丰帝猛然坐起身,怒不可遏地重重掴了她一巴掌,美人儿登时惨呼著摔落龙椅。
  一时间,轻歌曼舞全停了下来,舞伎们惊恐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梦?你还让朕做梦?」他怒吼著,「来人!将这贱人拖下去弃市凌迟,尸首高挂城门示众,看以后还有谁敢叫朕做梦!」
  「是!」金殿侍卫急步上前,拖走了那名吓得魂飞魄散,连求饶都来不及的美人。
  在场众人面色惨白若纸,在彼此眼中看见死亡恐惧的阴影。
  「发什么愣?唱!继续唱,谁没开口,朕就将他五马分尸!」聚丰帝暴戾阴鸷地环顾四周。
  众人才如大梦初醒,颤抖著继续旋舞吟唱──
  春不老 金盏银台玉肤照 旖旎无限乳浪抛 今宵乐陶陶
  梦年少 昨是今非醒来早 沧海桑田一场觉 昏鸦忘归巢……
  *****
  戚东方醒来的时候,身旁永远不缺女人。
  艳如桃李的,娇若春花的,窈窕的、丰满的、娇小的……应有尽有。
  有人赞他风流,有人妒他万人迷,还有更多人将他奉若天神,以及天下所有男人的楷模。
  但他的兄弟总唤他是酒鬼、淫棍,不知偷走了世上多少姑娘的芳心,又欠下了多少女人的桃花债。
  而今天早晨也不例外。
  戚东方睁开眼,精壮矫健如豹子的赤裸体魄在晨光下慵懒地舒展著,充满了力与美和令人脸红心跳的诱惑感。他伸臂往身旁一捞,将蜷曲在枕侧的柔软娇美的赤裸身子勾揽入怀里。
  「嗯……」他怀里的赤裸女子轻声嘤咛著,逐渐转醒过来。
  「小亲亲。」他粗糙的大掌自她羊脂般雪嫩的光滑背脊缓缓往下游移,越摸越往下。
  「少爷,别……」戴燕娇终于自酣睡中惊醒,喘息著急忙抓住他闯祸的大手,双颊羞红若霞。「够了……娇儿受不住了……」
  「小娇儿,阔别三月之久,你该不会以为我纠缠你一夜就肯罢休吧?」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大掌有力地抓握住她的双手,硕长粗热的欲望已经抵住了她幽柔沁蜜的娇穴口,恶意地缓缓摩蹭著。
  「嗯?」
  戴燕娇浑身酥软战栗了起来,紧紧咬住下唇,抑不住的渴望却又畏惧……
  「可是少爷,时辰不早……娇儿该起身阅军了……啊!」
  他居然趁她说话不及防范时,窄臀猛送,那火热粗长冲进了她体内,刹那间封住了她所有的声音,也炸碎了她所有的意识。
  「小娇儿……」戚东方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畔,激起了她阵阵酥痒,身下攻势更加猛烈。「你唯一该点阅的男人就是我──」
  「少爷……啊啊……」戴燕娇再也无法喘息,无力思考,只能紧紧攀著他结实宽肩,承受著他一次又一次猛如暴雨的极致需索和狂欢。
  在这世上,唯有这个男人能让她甘心为他生,为他死,不管是死在他属意的战场上,还是他狂野驱策的身下。
  在每次欲仙欲死的缠绵,每个销魂的时刻,只有这一瞬,他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在汹涌如狂浪袭来的强烈高潮中,戴燕娇倾身咬住了他古铜色的肩肌,热烫的泪水自眼角潸潸滑落……
  *****
  直至已过晌午,直至身下的娇人儿已经累得半昏了过去,宛若永不餍足的戚东方这才低吼著驰向自己的解放……
  空气中,弥漫著他俩火热交欢过后的气息,有著她芳馥的**味和他男性的纯厚麝香。
  戚东方怜惜地轻吻著她雪白的颈项和敏感的耳垂,却只换来她睡意浓重的小小抗议声,他不禁低低笑了起来。
  「娇儿,看来我真把你累惨了。」他修长的手指留恋不舍地轻抚过她光滑的纤背。
  是难为她了,三天前才打了那场兵凶战危的胜仗,昨儿还未用晚膳就被风尘仆仆赶来鹿门关的他拖进房里「犒赏」了一整晚又一个早上。
  可谁教他偏偏就是要不够她?
  而且……
  「该死,我差点就失去你了!」强壮的手臂将她紧紧揽入怀里,他脸上那抹长驻的吊儿郎当笑容消失,余悸犹存地咬牙道:「以后,我不准你再身先士卒,不准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否则我就把你锁在床上,让你一辈子都下不了床!」
  自从收到贺兰狼族想乘机进占只有精兵三千的鹿门关的消息,他便将大军交付予西门将军,率领「天策阁」里的一支铁骑星夜千里赶来。
  一路上他策马狂奔,不知咒骂了几千几万次,不该将北方四路大军尽数部署在祈耳关、成兰岭、定襄和平城。
  尽管拿下这四处,就犹如在白子凌乱的棋盘上,以长龙阵与七星之势扣紧了敌人七寸的黑子,进可攻,退可守,进退之间又可掐断朝廷军队与北方乱党间的联系。
  他痛恨自己不该那么确信单凭娇儿一人与三千精兵之力,便足以守住这鹿门关。
  但是她真的做到了,她没有叫他失望。
  只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愤怒地踹开南面城门时,见她身著红衣却娇容苍白地手执酒杯,亲自在广场中洒酒祭奠阵亡弟兄的英魂,小小脸庞盛著一抹说不出的哀伤。
  在那一刻,他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随后冲涌而上的强烈释然和心痛感令他微微晕眩,脚下还踉跄了一步。
  「贺兰狼族竟敢垂涎我鹿门关,还差点伤了我的小娇儿……」他狞笑著,眸底浮起一抹腾腾杀气。「十日之内,我定要它全族灭绝!」
  谁都不能伤了他的小娇儿一根寒毛!
  *****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两下轻敲。
  「少爷,用午膳了。」
  戚东方挑眉,轻柔地将锦被覆住她柔软的身子,方才扬声道:「进来。」
  他缓缓起身下床,结实的男性身躯随著每一个轻松的步伐而起伏,诱惑感十足。
  房门被推开,两名娇美侍女红著脸,轻捧著衣裤和长袍慢步而入。
  「少爷更衣。」小春脸红心跳地服侍他穿衣,她不敢看,却又不舍得不看地偷偷瞥了眼少爷强壮的男性体魄。
  小夏则是为他打湿了上好丝帕,温柔地替他擦拭著脸,看似平静的美丽脸庞却掩不住呼吸急促。
  侍女们的爱慕戚东方全看在眼里,忍不住微微一笑。
  真糟糕,他乖巧可人的侍女们好似也快被他带坏了,不过真可惜,他素来不染指身边的女人。
  她们和娇儿不同,娇儿……就是娇儿,是他暖床的妾室,是他最信任的女将,还是他最贪恋的美丽。
  但小春和小夏是家奴,打十四岁起便开始服侍他,她们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而不是像他这种游戏人间、不负责任、花心风流的坏胚子。
  看来哪天也该帮她们许门亲了。
  「少爷,凤公子的飞鸽传书到了。」小春吐气如兰。
  戚东方含笑的眸光倏然锐利,但唇畔笑意不减。「这小子动作真快,怎知我到鹿门关来了?」
  不过这话也是多余,齐鸣凤是个通天下的巨商,负责为主子收拢天下财富,在商场上攻城略地,虽是和他各司其职,可行商所需而布下的情报网却也不输他三分哪。
  梳洗过后,他接过那只卷在小竹筒里的信笺,慢慢展开览视。半晌后,他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戚兄:
  南方诸乱党蠢蠢欲动,粮草秣马市热络,宜用间入敌方探究……
  「小春,传命风和路统领进府,我有话交代。」
  「是。」小春收起痴迷之色,娇应道。
  「还有,」戚东方温柔的眸光瞥了犹在床上熟睡的小女人一眼。「小姐累坏了,让她好好歇息,不准吵她。」
  「是。」小春难掩羞色,心儿怦怦然。
  昨晚她们守在门外,听娇小姐**哀叫得那么凄惨,就知道主人定是「勇猛」了一整夜,连歇也没让娇小姐歇上一回。
  「吩咐厨下炖一盅雪莲养神汤,」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也恁般怜惜。「待小姐醒了后,服侍她喝完。」
  「是。」小夏难掩羡慕之色。
  「小姐要是像上回没喝完又强撑著要去忙活儿,告诉她,她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戚东方的口吻虽带著警告与不悦,可眉宇间坏坏的笑意却明白显露了那个「下场」和昨晚的「犒赏」是一样的。
  「是。」小春和小夏更加羡慕了。
  而累到凄惨无比的戴燕娇昏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压根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很高,比全场男人还要高一个头,也许是因为他修长挺拔的站姿,但是那挺立的姿态却又带有一抹玩世不恭的神采。
  他长得很俊,可又不是江南秀才文人似的脂粉味,但也不同于北国男儿的粗犷气息,他的俊是自成一股迷人、诱惑又不带邪气。
  他好似在笑,也好像不是,但不管他的唇角有没有上扬,他飞扬的眉毛和深邃明亮的眼睛却像时时带著一抹笑意。
  就连穿的衣衫也是潇洒而利落,却又不失一种侠意的风韵,绸似银灰,又像电紫,衣摆袖口绣著似流云非流云,若神兽非神兽的图案。
  他是她的男人,也是她的主人,还是她生命中那一只翱翔九天的飞鹰。
  现在,他又要挥动巨翅飞向辽阔的天空,飞离她的身边了……
  戴燕娇依旧一身红色劲衣,雪白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
  除了在他的床上外,她也不许自己有任何情绪。
  「明天,我会下南方。」戚东方目光巡视过众人,笑吟吟地宣布。
  风和天策阁的路统领相视一眼,最后目光同时落在戴燕娇身上。
  她还是面无表情,纤腰直挺挺的,如同所有忠心耿耿的部属般,永远接受他的任何决定。
  戚东方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望向谁身上,唇畔暗暗藏住一抹笑。
  这些家伙,敢情都在为她抱不平吧?
  匆匆而来,只留一夜风流,随即又挥袖而去。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问。
  风和路统领一凛,急急敛眉。「属下不敢。」
  「少爷明日欲起程,千里迢迢前往南方,属下让人备下丰宴,为少爷饯行。」戴燕娇轻启朱唇,声音淡然恭敬。「来人……」
  「慢。」坐在太师椅上的戚东方慢条斯理地微笑,眸光炯炯地注视著她。「娇儿,你想不想跟我去?」
  众人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眼中浮起喜不自胜之色。
  一时间,厅中原本沉肃压抑的气氛被愉悦欢喜之情取代了。
  他们都知道小姐苦苦守了少爷多久,也知道少爷出门办事从不携女眷,唯有桃儿、李儿两名随行伺候的奴婢,今天少爷居然破天荒询问她的意思,那不就表示小姐在少爷心目中的地位已大大跃升一步?
  戴燕娇心儿也猛然一跳,难得地目瞪口呆。
  少爷……是真的许她相随吗?
  「你们干嘛个个张大嘴,跟生吞了鸡蛋似的?」戚东方被众人的反应逗乐了,大掌斜支著下巴,笑咪咪的。「你们有意见啊?不同意吗?」
  「不不,没有。」风和路统领急忙摇头否认,免得坏事。
  「娇儿,还是你不想随我去?」他乌黑深邃的笑眼抛向呆立在一旁的戴燕娇。
  她一震,双颊涌上两朵酡红,鼓起勇气,紧握粉拳,正要开口──
  就在此时,小春匆匆自外进厅,手上捧著只黑如子夜的鸽子。「少爷,主子来讯了。」
  「来。」他随即接过黑鸽,动作轻柔地取下藏在小金管里的纸笺,缓缓浏览著纸笺里的讯息。
  *****
  厅内众人屏息以待,不知主子有何交代。
  戚东方面色不变,将看完的纸笺握在拳中,以内力将纸笺化为粉末。
  众人皆知,主子密令极其重要,看完得立时销毁,以防泄密。
  「咱们说到哪儿了?」他又复笑意吟吟。
  戴燕娇双颊酡红,正欲说话。
  「对了,贺兰狼族前次败退大伤元气,正好趁他们尚未喘过一口气时,一举歼灭。」他微笑,一弹指。「你们意下以为如何?」
  她那一句「我想随你去南方」,刹那卡在喉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胸口里的暖意和热切登时消失无踪。
  是啊,她的职责是为主人守住鹿门关,她怎么给忘了呢?
  她的人生,她的用处,端只在此。倘若就为了心底深处那一寸挣不断的奢望与贪求,却彻底失去了主人最器重的力量,沦落至毫无利用之地,变成主人手中再无价值的废物……
  不!戴燕娇不禁打了个冷颤。
  风和路统领却是互觑一眼,难掩惊愕。
  晌午时分,少爷不就是为了此事将他们召入府详谈的吗?明明已经调派妥当,为何此时又提起?
  「属下自动请缨。」戴燕娇淡然地开口,「贺兰狼族大军为我所破,所剩残兵余勇不多,我也是最了解这关外地形之人,所以我留下来歼灭狼族。」
  风和路统领惋惜地看著她,暗暗跌足。
  傻小姐……
  就为自己自私一回不成吗?
  「好!」戚东方满意地笑了,目光紧紧锁著她,语气难掩骄傲之情,「不愧是我的好娇儿,我的好将军……就这么办。天策阁铁骑也留在这里由你指挥,但是领兵由风打前锋,路统领侧应,你就在城中负责策画调度。」
  「不,属下可以领军前往……」她以为他不信任自己的能力,美丽的眸里有一丝焦急。
  「我说,你留在城中策画调度。」他爱笑的黑眸浮起一抹冷硬。
  她只得噤声住口,可小脸依旧难掩一丝倔强不服。
  「乖,你就留在城里,别忘了咱们现下是暗中行事,不能明著来,朝廷和官兵那儿也得尊重一二。」戚东方微笑著提醒她。「若是驻军守将大人来了……虽然我很怀疑他敢,你也知道如何应付他,对不?」
  她直直地望入他含笑的眸里。「……属下明白,我会留在城里的。」
  他就是她的天,人怎么能质疑自己顶上的天空呢?
  「就知道你最了解我的心意。」他对她微微一笑。
  戴燕娇双颊涌起一抹红晕,想起了昨夜,胸口骚动不已,乳首也变硬了起来……她一咬牙,腰杆挺得更直了。
  *****
  又是缠绵竟夜,戴燕娇贪恋著他的狂猛和温柔,在他的身下,她一次又一次战栗**,一回又一回自死里复生,又从狂野的极致欢愉里死去无数回。
  如果真能死在他怀里,那么她的魂就能时时跟随在他身旁了吧?
  无论大江南北,不管白昼黑夜,她都想陪伴著他……
  只是,怕夜里摸上他床的美人太多,多到就算只是一缕芳魂,也无立足之地。
  她想哭。
  「娇儿,你失神了?」他窄臀下进出猛如骤雨狂风,却永远能察觉到她的异状,不禁止住了攻势,低低喘息沙哑的问,「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不,少爷,不是的……」她的身体因极致的狂欢而禁受不住,敏感地颤抖著,闪神也是因为一时累极恍惚。「娇儿不是……」
  「嘘。」他邪恶地笑看了她一眼,随即抽身退出她的身体。
  「别……别走……」他一离开她的身体,她只觉一阵清冷空虚瞬间包围而来,玉手著急地想抓住他。
  「别急。」他强壮结实的身子缓缓往下,大手扳住了她雪白的大腿,那诱人酥痒的气息自她**蜿蜒而下,经过平坦柔软的小腹,然后再继续朝下……
  察觉到他的意图,戴燕娇脑子轰地一声,紧绷地弓起身子,害羞地想合拢双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火热的唇已经**住了她最羞涩也最甜美的部位!
  「啊啊啊……」她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灼热的高潮像火树银花般在体内沸腾爆炸开来!
  *****
  直至曙光乍露,他俩才倦极而眠。他的强壮和她的美丽,在隐隐约约金色光线下,动人得彷佛一幅绣在锦缎上的鸳鸯画。
  只是好梦从来最易醒,美梦依旧抵不过天亮现实的逼近。
  当身旁温暖离去,枕畔一空,戴燕娇睁开双眼,轻咬著下唇,默不作声地倾听著小春、小夏进来伺候他梳洗,为他更衣绾发。
  这是她一生永远也无法触及的梦想:有朝一日,她能成为他的妻,伺候他梳洗更衣,亲手为他梳头结发。
  多么平凡而美好,可惜这个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她没有移动,也没有露出醒来的迹象,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急忙翻身拥被坐起,痴痴地望著他离去的方向。
  他还是走了。
  戴燕娇犹如游魂般地下床,没唤人伺候,只是自行更衣绾发,强忍著浑身上下羞人的酸疼,跟随著他出去。
  尽管心儿是别一次就痛一次,她还是想亲眼送他离去,投入那广阔的世界。
  那里才是男人的战场,他的天下。
  *****
  他将小春、小夏留下来,只带四名天策阁高手随行,神骏马匹上的高大男儿笑吟吟,顾盼间却有掩不住的慑人风采。
  她率领所有城里人马和风、路统领二将,恭立在南城门口。
  「送少爷。」她弯腰行军仪,身后众人同时半跪拱手行礼。
  「恭──送——少──爷──」
  「各位兄弟珍重,护关大任就托付大家了!」戚东方微笑开口,望了低头行仪的戴燕娇一眼,随即策马往南方驰去。
  直到这时她这才敢抬起头,痴痴地望著他英姿飒爽的背影,渐渐远去……
  直至那十数骑的身影看不见,风再也忍不住了,向前一步,低声开口。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戴燕娇微偏过头,明眸如画,眼神迷离。
  「如果小姐坚持要随少爷前去,少爷不会不答应的。」英挺俊秀的风迎视著她的眸光。
  「我知道只要我求,他就会答应。」她幽幽地回道,「但他知道我不会……也不能,所以他才问的。」
  风注视著她,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小姐,却深深崇拜少爷,在他心目中,小姐永远不会是他的。当初少爷将小姐交由他保护,但他心知肚明,这世上唯一真正能带给她幸福的也只有少爷一人。所以他一千个肯,一万个愿意将小姐的终身交托到少爷手里。
  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著他们俩就这么拖下去,谁也不言明,谁也不点破。
  他们是彼此相爱的,不是吗?
  少爷对小姐的疼宠是有目共睹,就连崇高九天之上的主子也曾说过:「除我之外,戴燕娇是世上唯一克得了东方的人。」
  看出他眼中的迷惘,戴燕娇微微一笑,笑意里有著数不尽的落寞飘零。「你不用懂。清醒的人总是比较痛苦,所以你也不需要懂。」
  「小姐……」
  「咱们回去吧,待会儿还得好好研议如何破贺兰狼族。」
  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喟一声,「是。」
  *****
  「凡欲征战,先用间谋。间谋之用,觇敌之众寡、虚实、动静,此其一。离间敌之上下左右,惑其众,乱其心,此其二。得其情,乱其心,然后兴师,则战无不胜。法曰:无所不用间也。」
  唐.卫国公李靖
  南方乱党虽名为乱党,却各有大小并盘据众山头城镇,有和鱼肉百姓之贪官腐吏互通一气的贼寇,或有于乱世之中保家卫族的义军,抑或是雄霸一方伺机而动,欲趁天下之乱取朝廷而代之……林林总总,多不胜数。
  虽然大多数是乌合之众不成气候,但其中势力最为庞大可观的当属「侍剑山庄」。
  侍剑山庄位于天傅山顶,昔年祖父薛涛然人称「剑圣」,乃为武林一大豪,其子薛成襄好仕途,凭侍剑山庄雄厚的财力捐了一个右尚书之位,此后黑白两道各跨一足,自成一霸。
  后来薛成襄年老致休,侍剑山庄也传至儿子薛君梦手中,但此子更是雄心壮志,名义上依旧忠心朝廷,实际上却暗中联系南方七帮八寨,共图大事。
  只是最近,薛君梦遇到了个难题。
  隐隐约约间,他感觉暗中好像有人在与自己作对,可是不管怎么千思万想慎密谋思,就是摸不出个究竟来。
  好比七帮八寨中,就有那么两三个盟友心思浮动,对于他屡次示好之举视若无睹,还七嘴八舌意见众多。
  该死的,若不是此时大事未成,还得借助他们的力量,他又何须受制于这些天杀的大老粗?
  「哥哥,你在想什么?」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这么咬牙切齿的,我瞧了也怕得紧呢。」
  薛君梦陡然醒觉,皱著眉头望向莲步而来的妹妹。
  妹妹君仪今年已十七了,可老是天真得像个浑事不懂的娃娃,三天两头便央他陪著去城外放纸鸢。哼,若不是爹爹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妹妹,他还真想早早将她嫁出去省心。
  「你又来我书房做什么?」他不悦哼了一声。「不是告诉过你,没事别进我书房吗?」
  清秀可人的薛君仪对哥哥嫣然一笑,压根没把他不悦的脸色放在心里。「哥哥,爹要我来唤你,朝廷来人了,要你前去迎接。」
  他陡然警觉。「朝廷来人?来的是何人?」
  该不会又是江南布政使荣耀祖吧?
  上回荣耀祖秘密前来,虽说将苏州三处驿马闸口路权和令牌交给了他,但一开口便是黄金五百两。这次,莫不是又拿什么官派的权力来同他做买卖了吧?
  「爹没说,可听爹的口气好紧张好隆重呢。」薛君仪吐舌一笑,甜甜道:「哎呀,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懂这些的,只是爹说是机密,这才要我『亲自』来告诉你的。」
  「你真是……」他勉强把那个「蠢」字吞咽回去,站起身,「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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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大厅,薛君梦脸色铁青了三分,果然又是荣耀祖那贪官。
  只不过他变脸极快,立时就换上了亲切微笑。
  「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竟让荣大人您贵趾亲临敝庄?」他气定神闲的走上前,拱了拱手。「请坐,我马上让人备下丰席盛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好说好说,薛庄主客气了。」荣耀祖皮笑肉不笑,官架子摆得比谁都高,睨了他一眼,随即看向白发苍苍的薛成襄道:「老大人,本官此次前来除了要收前次余下的谢款外,还带了个好消息来给你。」
  被漠视的薛君梦脸色一沉,却忍住气,只是目光如炬地盯著荣耀祖。
  薛成襄望了儿子一眼,面露笑容,不动如山。「是什么样的好消息?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在本官卖力周旋之下,终于和天下第一商号『麒麟』的凤公子接洽上了。」
  薛家父子大吃一惊,难掩喜色。「当真?」
  太好了,天下举凡米麦粮谷食衣住行,马匹兵器铸铁五形十色等等皆由「麒麟」为首,几已垄断整个中原市场,他们大事欲成,非与此巨商攀附往来不可。
  侍剑山庄近几年来招兵买马,暗暗动作,但所得兵器马匹粮草战备等物依旧大大不足,若能顺利搭上「麒麟」,恃其富可敌国之势,要吃下江南的半片天下,就易如反掌了。
  荣耀祖微挑眉,他在官场中打滚数十年,已是老成精了,又怎会忽略他们父子俩眼中的算计?
  他抿唇一笑,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可不是,庄主和老大人有所不知,光是为了和凤公子攀上线,就不知花费了本官多少精神和银两。」
  果不其然。
  薛君梦冷冷一笑,但面上依旧诚恳。「大人辛苦了,侍剑山庄自然不会亏待大人您的。」
  「我就知道庄主是上道之人。」
  「那么不知大人几时可为我引见凤公子……」
  「凤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荣耀祖不冷不热地给了他个软钉子碰。「不过凤公子倒是看在本官三分薄面之下,应允由他麾下第一掌柜前来和庄主商议交易事宜。」
  薛君梦微笑点头,「那就太好了,多谢荣大人玉成此事,该备的厚酬,君梦断不失礼。」
  管家在此时小跑步奔进大厅,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
  「知道了。」他抬头望著荣耀祖,笑道:「酒宴已备妥,请大人移驾前往『小酥楼』吧。」
  荣耀祖也不客气,和侍从大摇大摆的随他们父子俩身后行去。
  *****
  青山绿野,丽景处处。
  薛君仪又趁著父兄不注意的时候,带著婢女偷偷从密道溜出侍剑山庄,快乐地在原野里放起了纸鸢。
  「飞高高啊……」她兴奋的仰起小脸望著在天空中飞得歪歪斜斜的纸鸢,笑得好不开心。「飞呀!」
  「小姐当心绊倒了呀!」婢女追在她后头大呼小叫,紧张兮兮。
  「这纸鸢怎么都飞不高呢?」薛君仪因奔跑而又是喘又是笑,「飞呀,快飞呀……」
  说时迟,那时快,她脚下绣鞋绊著了地上一处小凹陷,在惊呼声中眼看著就要摔了个凄凄惨惨──
  刹那间,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哎呀!」她尖叫一声,还以为自己已经摔得头破血流了。
  下一瞬间,她才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个强壮宽阔的怀抱里,一股醇厚好闻的男子气息围绕而来,她登时羞红了脸,抬头呆呆地望著他。
  不瞧还好,这么一望,她的神魂霎时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戚东方正低头对她微笑。
  那笑勾魂蚀骨,销魂夺魄,天真的薛君仪哪里抵挡得住这花丛界第一高手举手投足间的绝顶风采?
  她小脸更红了,痴痴地望著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婢女气喘吁吁的赶上,见状不禁一呆。
  「你家小姐没事。」戚东方扶正她的身子,轻轻放开手,对婢女一笑。
  婢女顿时害羞得心儿卜通乱跳,结结巴巴的开口:「谢……谢谢公子……」
  薛君仪羞得躲到婢女身后,浑身轻颤著,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探出头偷看他。
  戚东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可爱的小姑娘,脸蛋像是苹果初熟般粉扑扑的,而且想看他又不敢的模样,真是教人心痒痒。
  但他并没有因此忘了自己的任务。
  「小姑娘,请问侍剑山庄往哪个方向走?」他注视著她,深邃眸光流转如电,柔声开口问。
  薛君仪又羞得躲进婢女背后,半晌后才吞吞吐吐道:「直直……往前走,不到一里便到了。」
  「多谢姑娘。」他眼底笑意荡漾。「姑娘的脚还好吗?有没有伤著?」
  「没……没有……」她声若细蚊。
  戚东方兴味浓厚地多望了她一眼,随即对身后十名随从点了点头。
  其中一名随从立刻牵著马过来,他翻身上马,在离开前忍不住又问了她一句:「脚真不疼吗?」
  「不疼……」
  「那在下便安心了。」他意味深长地微笑,随即策马往侍剑山庄而去。
  看著那一行人怒马卷云般往山庄方向去了,婢女才吁了一口气,脸上酡红之色犹未消褪。
  *****
  「哎呀!」她背后的薛君仪突然哀叫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
  薛君仪苦著小脸,又羞又恼地一跺脚。「刚刚……刚刚我怎么这样傻?我该说我脚疼的……」
  婢女看著小姐红霞满布的脸蛋,登时心有戚戚焉。
  是啊,如果说了脚疼,那么指不定那位英俊迷人的公子就会将小姐抱上马了。
  春意盎然,蜂忙蝶舞,就连青春初绽的少女心也浮动在春风中,醉了。
  鹿门关
  晌午时分,大军归来。
  疲惫的戴燕娇推开房门,身上红衫被刀剑划破了数处,鲜血溢出,虽都是皮肉伤,却还是令小春、小夏惊呼了一声。
  「小姐!」她俩一前一后上前想搀扶她。
  小春开口问:「你伤了哪儿?疼不疼?奴婢赶紧帮你上药,哎呀,还是先让人烧一桶热水让你沐浴……」
  「我不要紧,你们都出去吧。」戴燕娇不著痕迹地一闪,挥了挥手,「我们胜了,但也折伤近百人,你们都去『成德堂』帮忙照顾伤兵吧。」
  「可是婢子得先帮小姐──」
  「去。」她淡然命令,目光温和地看著她们,「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可是少爷吩咐过──」
  「少爷不在这儿。」她柔声却坚定地截断她们的话。「现在我想静一静,你们出去吧。」
  小春和小夏面面相觑,心里有一丝不是滋味,但最后还是依言退下,并顺手带上门。
  待她们离去,强撑了许久的戴燕娇终于跌坐入椅里,咳出了一口腥甜的黑血!
  胸口翻腾如绞的痛楚好似随著这口呕出的血稍稍平复了些,她以手背抹去唇畔的血渍,解开身上的衣衫,半褪下红色肚兜,映在铜镜里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掌印。
  太大意,她还是太大意了。
  毒蛇纵然断尾,临死前依旧会疯狂反噬,怪只怪她太心急,想尽速歼灭狠毒凶残的贺兰狼族,想早些向少爷呈上捷报,所以硬生生受了狼主一记毒掌,以求迅速将他斩杀于剑下。
  其实,她不是没得选择的。
  但若避开那一掌,迟一步,贺兰狼主就能跃过山沟,遁逃进大漠里。
  「戴燕娇,你没做错,你做得很好。」她脸色苍白如雪,眉心间隐隐黑气浮现,望著镜子喃喃低语。「你已经杀了狼主,没让少爷失望。」
  一掌抵一命,值得的。
  但她受重伤的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万一消息传至主子或是少爷的耳里,他们就不会要她镇守鹿门关,甚至不再要她了。
  主子和少爷对她恩重如山,若要她像个无用的废人般晾于后方,浪费米粮苟安于世,她宁可战死沙场!
  戴燕娇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找出所有的解毒散和治疗内伤的药丸,颤抖著手倒在掌心里,大把大把吞服入喉。
  她干吞著,一时呛住了,小脸涨得通红。
  发抖的小手一把抓来了桌上的茶壶,仰头大口大口的灌进茶水,好不容易才勉强冲咽了下去。
  灼热的剧痛还是在她每次呼吸时,寸寸凌迟割剐著胸口。戴燕娇死命咬牙忍住,虚软地撑著桌沿站了起来,抬袖将满脸冷汗拭去。
  不,不能……大业未成,主子和少爷需要她,她还不能死。
  *****
  小姐的脸色为什么如此苍白?
  风怔怔地看著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臂上的伤口看起来比她的皮肉伤更严重。
  「小姐!」见她来到,近百名受伤正在上药包扎的手下连忙挣扎著要起身拜见。
  「都别起来,好好治疗养伤。」戴燕娇缓缓走进成德堂,温柔地命令,目光随即落在风身上。「风,你出来一下。」
  「是,小姐。」
  他跟随著身形纤弱,却像朵野蔷薇般傲然挺立在风中的戴燕娇,步下堂外阶梯,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校练场,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你伤得不轻,是不是该先疗伤?」
  「风,你通晓关外奇门武术,可知贺兰狼主钵牙奔最厉害的绝学是什么?」她突然开口问。
  风想了想。「钵牙奔天生神力勇不可当,但最为人惧怕的还是昔年『毒山姥姥』传授予他的『绝命三毒掌』。」
  她微微一笑。「还有呢?」
  风思索著,缓缓道出:「据说中此掌者,若未能在一炷香内服下解药,同时以雄厚内力化去毒素,重则当场毒发毙命,轻则毒性窜走五脏六腑,就算一炷香后吞服解药,依旧逐渐瘫痪全身筋脉,三十日内浑身力气散尽,四肢寸寸断折,痛苦而亡。」
  「无药可救吗?」
  「普天之下,无药可救。」他摇了摇头,顿觉不对,忙问:「小姐,你为什么问……小姐?」
  戴燕娇沉默了。
  风脸色惨然剧变,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不……不会……不会的……」
  「掌势霸道狠毒,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她终于开口,脸上掠过的笑容飘忽而遥远。
  「小姐,难道你中了绝命三毒掌?」风面露前所未有的恐惧之色。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下头,重复确认。「当真……无药可救吗?」
  「小姐──」风急了,一时忘情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你中了绝命三毒掌吗?回答我!」
  「没有。」她被他晃得头晕,死命咬牙忍住了那几乎吞噬全身的剧痛感。「我没有……放开我……」
  「小姐!」风眸光焦灼,大掌紧掐著她的手臂,逼迫她迎视自己。
  身受剧毒和沉重内伤的戴燕娇,憋著的一口真气至此再也支撑不住,在他激动的摇晃下,终于昏厥了过去。
  「不——」风大惊失色,及时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
  恰在此时,校练场角落廊柱下人影一闪,风在慌乱之中并未察觉,而是急急抱起了不省人事的戴燕娇,发足狂奔。
  *****
  侍剑山庄果然气派雄伟,不同一般。
  戚东方悠哉地慢步踏进大门,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仿皇宫外殿的金砖广场,他不禁扬唇微笑。
  四名伪装成伙计打扮的高手,警觉地随行在他身后。
  看似幽静的山庄,里里外外却暗藏了许多守卫,他们锐利如鹰眼的目光一一扫过,了然于胸。
  凤公子是对的,南方诸乱党中果然以侍剑山庄为首。
  就在此时,一名相貌俊秀的白衣男子率领两名面黑若铁的护卫缓步迎来,笑意满面。
  「戚掌柜,远道而来,辛苦了。」薛君梦一拱手,笑容好不热切。
  「好说好说。尊驾想必便是名满天下侍剑山庄的薛大庄主了。」戚东方回以一笑,从容自若地回礼。
  「在下正是薛君梦。」他热情地一摆手。「自小弟闻知凤公子愿意和敝庄做生意,便日日翘首以盼,好不容易戚掌柜总算到了。来来来,小弟已备下酒菜为你接风,还请戚掌柜赏脸则个。」
  「庄主客气了。」他微微一笑。「请。」
  「请,请。」
  两人各怀鬼胎,面上笑意却又显得如此春风和煦。
  为了要获得「麒麟」在兵器物资上的支持,薛君梦可说是使尽浑身解数,用尽心机,在酒酣耳热之际,乘机提出了请戚东方一行人在侍剑山庄住下,让他好好一尽地主之谊的想法。
  「这……」戚东方假意皱了皱眉。「多谢庄主的一片心意,既然庄主待戚某如多年好友,戚某也不好再以虚言敷衍庄主。实不相瞒,在来之前,公子再三叮嘱,此笔生意牵涉甚大,倘若没有庞大的利润可谈,实在毋须担这天大风险……庄主,我这么说,想必你是了解个中含意的。」
  薛君梦登时一窒,勉强才挤出笑容。「当然,在下明白凤公子的顾忌。只是本庄对于兵器粮草所需甚大,普天之下非『麒麟』不能供予……自然,戚掌柜和凤公子也毋须担忧,在下欲大肆采购兵器粮草马匹,为的只是想在乱世之中保庄卫乡罢了,别无他想,这点还请二位放心。」
  保庄卫乡?
  戚东方似笑非笑,微微挑眉。
  若只是单纯自保,有需要买战马一万匹,粮草五十万担,还有各色兵器千斤吗?真是睁眼说瞎话。
  「庄主都这么说了,戚某自是安心不少。只是这笔生意的确庞大,倘若敝商号答应接下,那么庄主打算如何付银?」
  「侍剑山庄虽小,库中银两却也不愁,在下已经粗略数算过,以今良马一匹约莫五十两,一口上好钢剑十二两,以及……」
  戚东方摇头频频,啧啧笑叹,薛君梦接下来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戚掌柜,难道……有误吗?」他面上火辣辣的,有些讪然难堪。
  「非也非也。」戚东方满面诚恳,微微叹息。「不是庄主有误,而是世道艰难繁乱,一日三变。也许庄主还有所不知,『麒麟』商号满布五湖四海,生意广及天下,就连兵部也向『麒麟』购马,一匹七十两银子尚且买不到,庄主的粗估就更离了谱了。」
  一番话说得薛君梦心下惊疑难安。
  糟!侍剑山庄虽然聚敛多年,但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上百万银两,扣去这两年买通朝廷与地方官员,以及威逼利诱联系各寨所花去的银子,剩不到七十万两。
  原以为七十万两很可以做一些事了,没想到连战马都买不上?
  「这样吧,」戚东方微笑的开口,「戚某就在贵庄打扰一些时日,让庄主好好思虑研究一番,我也想想是不是有什么折衷法子帮得上庄主的忙。毕竟这不是笔小生意啊,若能双赢,于彼此都有利,那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戚掌柜这话有道理。」薛君梦见事有转圜余地,不禁松了口气,笑容满面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这些时日戚掌柜就安心住下吧。我相信到最后,咱们一定能商议出个最圆满的结论。」
  *****
  戚东方一行人被安排在山庄西侧一处清净雅致的园子里住下,薛君梦还特意拨了几名年轻貌美的丫鬟伺候。
  以色动人的意味深浓,只可惜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挑嘴也挑得精,这几个黄毛丫头他还瞧不进眼里。
  只不过他天生对女人温柔体贴惯了,所以没两天便将那几名丫鬟迷得团团转,治得妥妥贴贴。
  「掌柜,」一名高手秘密打探回来,瞥了厅内伺候的丫鬟们一眼,故意道:「你不是吩咐小的记得提醒,上个月的账本得随身带来盘帐吗?小的都整理出来了。」
  「噢,我差点忘了这事。」戚东方笑咪咪的点头,对丫鬟们道:「劳烦几位姑娘在这儿坐坐,我去对一对帐马上就来……刚刚我古记说到哪儿了?」
  「公子说到『西厢记』了呢。」几名丫鬟抿著唇笑,小脸红红。
  「西厢记,我记得了。」他临去前不忘抛下一抹迷人的秋波。
  丫鬟们个个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庄主暗中吩咐她们当耳目的事?
  回到卧房,戚东方眸中的笑意被精光取代,目光炯炯地盯著手下。「查探得如何?」
  「回少爷,雨、雷和电分别到东面、西面、南面侦察回报,侍剑山庄在东面栈道伏有一支人马,想必是预作奇兵之用。西面林中有数道岗哨和密径,但不确定是否正是与七帮八寨中的『大旗帮』互通。」
  「南面呢?」
  「南面是水路,对岸是八寨中的『棱水寨』,岸边亦藏了十艘船只。」高手中的冰神情肃然。「少爷,看来侍剑山庄野心果然不小。」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戚东方微微一笑,眼神冷冽。「当今昏君乱世,大好江山眼看就将土崩瓦解,巍巍高山尚且禁不住虫蚁蛀啮,更何况是沉沉颓老的朝廷?只不过侍剑山庄也将自己看得太高了,这天下,不是阴谋狡诈无情冷血之人的天下。」
  他们对天下各处的局势已调查得透彻清楚,侍剑山庄自上任庄主薛成襄开始,上勾贪官下结山贼,多年来鱼肉百姓,不知侵吞了多少民脂民膏;而薛君梦接下庄主之位后,更是暗中劫了路经此地的许多镖局红货。
  争天下,可以各凭本事,可若是以敲万民之骨吸万民之髓而得来的江山,也稳坐不了多时。
  更何况有主子在,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冷冷地笑了,略一思索。「还有,那件事呢?」
  「回少爷,一无所悉,全无所获。」冰惭愧道。
  「不能怪你,这事本来就艰难。」他想了想才开口:「看来……还是得依计而行了。」
  冰一怔,眼底浮起了一抹焦虑。
  当真要这样吗?
  看出手下的疑虑,戚东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成大事就得不拘小节,不论个人荣辱,何况时限紧迫,不能再犹豫了。」
  「是。」
  *****
  当戴燕娇终于自几乎无法喘息的梦魇中苏醒过来,胸口的剧痛竟神奇地抑减了不少。
  她彷佛重返人世,疲惫地眨动著眼皮。
  「你醒了。」一个低沉威严,隐隐有王者之风的声音响起。
  主子?!
  她心下大惊,想跃身而起下拜行礼,可是虚软的手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躺著。」那人冷冷命令。
  「是。」但她还是挣扎著坐起,在床上半跪,低下头。「主子。」
  「明日你就回『麒麟宫』。」
  「不!」她猛然抬头,脸上掠过一抹惊悸之色。「主子,燕娇有用,燕娇还守得住鹿门关──」
  「你中了绝命三毒掌。」那人冷漠而严厉地道:「毒入五脏六腑,功力涣散仅存一成,二十九日后将毒发身亡。你,如何守鹿门关?」
  「回主子,只要燕娇还剩一口气,依旧能死守不移,绝不让关外蛮族越雷池一步!」她脸色惨白,神情却很坚决。
  「我还是你的主子。」那人口气坚决。「我说,明日你立时回麒麟宫,安享剩余二十九日辰光。」
  「主子,燕娇身受主子和少爷大恩,自知难报恩情于万分之一。」她目光凄凉地望著他。「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我不能苟安于麒麟宫之中……求主子让燕娇尽最后一份力量,否则燕娇就算魂归九泉,也永世不能安生。」
  他沉默了。
  「你不惜一死?」
  「是。」她口气坚定。想到少爷的笑颜,心下不禁一酸。
  他负手伫立在窗口,背著光,只见高大挺拔的宽阔背影。
  戴燕娇一颗心急跳著,深怕主子还是执意要遣她回麒麟宫,断绝她最后一丝希望。
  久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好,我给你最后一项任务。」
  *****
  薛君仪躲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神情好奇又难掩娇羞。
  听说庄里最近来客了,而且客人的形容模样听起来就像是那天「救」了她的公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知羞,偷偷跑来这里张望,可她真的想知道住在园子里的,是不是他?
  戚东方早就瞧见那抹小巧嫩绿的身影了。
  他抿唇一笑,从容地穿廊度园,然后在跨出门的那一瞬间,假作不经意瞥见了她。
  「咦?」
  薛君仪捂住小脸,害躁得不得了。「哎呀,别看,你、你什么都没看到,我不在这儿。」
  他噗地一笑,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啾著她。「为什么你不在这儿?」
  「因为……因为……」薛君仪小脸红成了苹果。
  「啊,我见过你。」他装作恍然大悟。「那天放纸鸢的姑娘。」
  「什么放纸约鸢的姑娘!我有名有姓,我叫薛君仪,我哥哥就是庄主薛君梦。」
  她忍不住放下手,理直气壮地道,「我也知道你,你就是我们家新来的客人。」
  「新来?那么还有旧来的不成?」他似笑非笑。
  「当然有了,我们侍剑山庄在江湖上名头大得不得了,常常有客人来拜庄呢。」
  瞧见他似乎不信的含笑表情,她不禁急了,「是真的!我没骗你,就连江南布政使都是我爹和哥哥的好朋友,他也经常来的。」
  「我不信。」他脸上笑意更深了。
  「为什么不信?」她傻傻地张著小嘴,半晌合不起来。「我们很有名的,你不也是来拜庄的吗?」
  「我?」他耸了耸肩。「我是来做生意的。」
  她一怔。「耶?可……你看起来不像做生意的呀,而且我们庄里什么都有,能做什么生意?」
  「实不相瞒,我是个卖货郎。」戚东方笑咪咪的说,「我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
  「啊?你你……」薛君仪突然有点气馁,嘟起小嘴。「你是坏人,你不老实。」
  她娇愍的模样逗得戚东方不禁笑开怀,兴味盎然地啾著她。「是吗?我几时不老实了?」
  好可爱的小妮子,和倔强孤傲刚强的娇儿截然不同。
  「你就是坏,你故意戏弄我。」她咬著下唇,微恼地一跺脚。「啊有卖货郎像你这般高贵潇洒……呃,我是说……说……」
  「高贵潇洒?」他眼睛一亮,低笑起来。
  「讨厌,你故意套我话……羞死人了啦!」她不敢接触他亮得教人发慌的目光,害羞著恼又心慌地一悴,抬脚就跑了。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晌午时分,戚东方又和薛君梦虚以委蛇了一番,笑容满面却不冷不热地驳回了几桩提议,包括全数账款分期摊还,或是立下字据,待半年以后依时清偿。
  半年后?他心中暗暗冷笑。
  薛君梦好大的口气,自信半年后夺取天下,大好江山变成囊中物?
  他看得出近日薛君梦越来越急躁,尤其是七帮八寨里头的「浮云帮」、「绿水寨」已翻脸不认人,决意与侍剑山庄划分界线,此举更是消减了南方乱党至少三分的历练。
  他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浮云帮和绿水寨是他派人去分化、劝降,转为纳入「麒麟」麾下的。
  入夜时分。戚东方修长大手执笔,在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写著——
  娇儿:我很好,你也好吗?以你的之智,交付你之事必然易如反掌,虽尚未接获佳讯,但我很是放心。南方事繁,你毋须挂意,望卿自珍重足矣。——少爷
  「少爷,」冰静静守在他身畔。「刚收到消息,薛君梦打算在三天后劫都州府运往京城的税银。」
  「哦?」他一挑眉,颇感兴趣。
  「少爷,要命人阻止吗?」
  他想了想。「要。但不是由我们的人阻止,你让咱们伏于奉城督府的人将此事报予杨总督知悉。」
  「不就近密保都州府衙吗?」
  「都州府衙有名无实权,杨总督就不同了,手中非但掌握著一支兵马,他同时是左丞相的门下弟子。左丞相和学成襄留在朝中的亲信骆监史势如水火,恶斗连连……」戚东方扬起微笑,目光炯炯。「杨总督会很高兴有此机会扳倒恩师在朝中的宿敌。」
  冰听得心服口服。「是,少爷英明。」
  「英明的是主子,我是天资聪明。」他对冰眨了眨眼睛,笑容可掬。
  冰忍住了笑,半晌后,还是微带一丝迟疑地问:「少爷,这回侍剑山庄将栽了个大跟头,我们不能乘机…」
  「这次,薛君梦不会亲自下手的。」戚东方挑眉,含笑眼里闪动著一抹睿智光芒。「他虽然急著聚敛筹措起反的财源,但现今局势紧绷危急,他不会大意落下这个把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会派一批死士前往劫银,事成神不知鬼不觉,大笔税银入袋,倘若事迹败露,也没用证据可以证明侍剑山庄与劫案有关。」
  冰怔了怔。「少爷,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由杨总督出面捉拿?」
  「两个理由。」他优雅地打开扇子扇了起来。「第一,只要能坏薛君梦的事,让他筹措不了财源,咱们乐见其成;第二,杨总督虽捉拿不到实际证据,但他会盯死侍剑山庄,短期之内,薛君梦决不敢再有大动作。」
  冰听得频频点头,更加佩服自家少爷了。「原来如此,少爷都想分明了。」
  「我要逼他至退无可退。」戚东方笑得好不愉快,眼神却精明锐利。「心浮气就躁,狗急了也得跳墙,一个发怒的人远比冷静的人更好对付。而且为了筹钱,为了成大事,他什么都顾不得。」
  「遇上少爷,薛君梦没用丝毫胜算。」
  他笑了笑。「那是最理想的一招,但我也准备好了,倘若他不上当,还有第二计划、第三计划……总之,不搞得他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我戚少爷这些年就算是白混了。」
  不知怎地,冰突然有点同情起那个好大喜功的薛君梦。可怜,这位侍剑山庄的庄主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碰见的是什么用可怕的人物。
  *****
  第二天,戚东方就那么「恰巧」又遇见了正在扑蝶的薛家小姐薛君仪了。
  「你、你笑什么呐?」扑了半天,始终扑不著那飞舞在花丛间的小粉蝶,娇喘吁吁、小脸绯红的薛君仪索性跑到他跟前,娇嗔地责怪道:「都是你,你把我的蝴蝶给吓跑了。」
  「又是我吗?」他笑得好不灿烂,看著她的眸光柔如春风。
  眼前高大修长形容风流的英俊男儿,无论往哪个角度看都是男人中的男人,薛君仪被他的目光一注视,浑身酥麻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男人,只要是女人,无论是一岁还是一百岁,都会情不自禁想在他面前卖弄妩媚与风情,好得到他的凝眸,他的笑容。
  「坏人。」她心儿砰砰跳,甜丝丝地向他撒起娇。「你就是坏人。」
  他似真似假地道:「是呀,我就是坏人,那你该拿我这个坏人怎么办呢?」
  薛君仪斜睨他一眼,眼儿媚如丝,口里嘟囔道:「我要跟哥哥说,你都欺负我……」
  「天地良心。」他凝视著她粉红的小嘴,目不转睛。「如果我当真要欺负你,你这张嘴还能张口告状吗?」
  「呀!」她心一跳,急急捂住小嘴,眼儿瞪大如小鹿般滚圆。他的意思是……是要堵住她的嘴吗?真是羞……羞死了……
  「我可以唤你小仪吗?」他轻轻抬起她的脸,低柔地问。
  「小仪?」她想垂下目光,最终还是舍不得,羞人答答地开口:「不要,小仪听起来像在唤小姨子,我又不是你的小姨子……若真要唤,那、那我是仪儿。」
  仪儿?不。
  「我喜欢唤你小仪,」戚东方语气虽柔和,目光却霸气十足。「要不,还是薛小姐吧、」
  本想闹别扭的薛君仪一听,这怎么成?那么和他之间不又拉远距离了!
  她心一慌,忙不迭点头。「别叫我薛小姐……小仪就小仪吧,想想,小仪也挺好听的,对不对?」
  「真乖。」他赞许地注视著她,薛君仪刹那间心儿全融化成了一滩蜜,陷入他迷人蛊惑的情网里,再无法自拔。
  眼里看的是这张小巧娇嫩的脸蛋,可在戚东方心底深处却始终牵挂著一个冷艳坚强的红衣女郎。
  他的娇儿。唯有她,才是他娇宠的人儿,其他莺莺燕燕花花草草,都不能,也不是。
  「戚公子……」薛君仪痴望著他变得好不柔情万千的眼神,抑不住芳心怦然,羞怯的低下头,声若细蚊。「从今后,就叫我小仪喔。」
  他回过神,轻轻低笑著。「嗯。」
  *****
  当天夜里,烛光如晕,万籁俱寂。他竟梦见了娇儿。
  她在梳发,纤细小手握著一柄乌木梳,缓缓地梳过那头乌黑如瀑的长发。
  他最爱不释手的三千青丝,每当她枕在自己臂上,那丝柔麻痒般地滑过他肌肤的发,总是能挠得他心痒难耐,立时又生起将她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的冲动。
  他怔怔地、怜惜地注视著她梳发的动作,娇儿也温柔地凝视著自己,可是她的眼神里没用幸福,没用笑意,只有深深的悲伤……
  他的胸。像被巨锤猛击了一记。
  「娇……」他试著想唤她,却惊异地发觉自己居然开了口却没有声音。
  她缓缓放下梳子,幽幽地开口道:「少爷,我唱首曲儿给你听好吗?」
  他想要碰触她的脸颊,想抹去她眉宇间紧拢的忧愁,可是全身手脚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自顾自轻柔地唱了起来:「沧海一孤燕,哀鸣愁华年,寻伴不得声,岁岁梦难圆。转眼霜寒天,夜夜未成眠,来年春日到,魂与君相见……」
  魂与君相见?为什么是魂魄相见?他正想开口问,但见她美丽哀伤的眸子缓缓落下一滴血……
  他震惊得无法呼吸,胸口剧痛绞拧成一团。他拼命想挤出声音,想移动身体,他想紧紧抓住她,将她拥入怀中……可是眼前一黑,待他努力睁大眼再看时,娇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走!」戚东方猛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少爷?」雷、电、雨和冰四大高手急忙冲进房里,警觉戒备地护住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戚东方惊悸犹存,心脏沉沉跳动如擂鼓,伸手一抹额上冷汗,这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少爷?」
  「没事。」他沙哑的开口,疲惫地摇了摇头,「你们都下去吧,我只是……做了个梦。」
  雷、电、雨、冰有些迟疑,没有马上动作。
  「去吧。」他挥了挥手,强颜欢笑。「一场梦做得腰酸背疼的,我还要再补补眠,你们也都去睡吧。」他们这才放心退下,继续守在房外的小偏厅里。
  戚东方怔怔在地望著窗外,一轮明月当空,夜色寒冷侵人。究竟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做这种莫名其妙又惊悚的梦?
  「嗯,肯定是压抑太久没发泄了。」他喃喃,自我调侃。「唉,我戚少爷还真是天生色骨,想修身养性都不行……」
  如果他想要,是可以召来那几个清秀俏丽的丫鬟,不论是一对一,还是轮番齐上,他要是皱一皱眉就不是好汉,肯定三两下就能整治得她们销魂飞上天了。但偏偏他不想。
  「娇儿,你是不是这回临行前,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呐?」他好不困扰,英俊脸庞皱成了一团。
  *****
  果然,薛君梦大劫银计划惨遭官府伏兵围剿而灭,二十名死士当场自刎,没有留下任何活口。但薛君梦依旧为此暴跳如雷。
  「该死!通通都该死!」他活像受困陷阱的豹子般在书房走来走去,熊熊怒气无法抒解,气得扬手狠狠掴飞了前来禀报的手下。「你们都是一群罪该万死的饭桶!」
  那名手下飞撞至墙角,不断吐血。「庄、庄主饶命啊……咳咳……」
  「饶命?」他脸色阴沈地怒瞪著伤势不轻的手下,难掩嫌恶怒气。「你们坏我大事,还要我饶命?」
  「属、属下不敢……庄主……」
  「滚!」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话,「趁我砍了你以前,滚!」
  「谢庄主……咳咳……」
  薛君仪怯怯地走进书房,不安地看著沿途咳血离去的男子。「哥哥,好怕人呐……那么多血,那个人会不会死啊?哎呀,你屋子都给弄脏了……」
  「少废话,」他现在心情大坏,根本无暇和自己妹子多啰嗦。「你又来干什么?」
  「哥哥,」她眯起眼儿笑著,满脸娇甜俏丽。「你觉得……戚公子那个人怎么样?」
  原本愤怒的快爆裂开来的薛君梦一僵,怀疑盯著妹妹。「什么戚公子怎么样?你什么意思?」
  「就戚公子啊……」她害羞地绞拧著衣角。「他好不好?」
  薛君梦刹那间领悟过来,一抹了然的狂喜飞入眸底。「你……喜欢上戚公子了?」
  「不,不是啦,是他、是他先喜欢我的。」薛君仪羞煞到极点,小手捂著滚烫的双颊,不依地嚷道:「我才勉强……跟他说话,跟他好的。」
  一个计划在薛君梦脑海里浮现,他一改暴怒之色,似笑非笑地道:「你说他先喜欢你的?」
  「是呀,他还叫我小仪。」她羞红了脸,小小声道:「真坏,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贫的?」
  「你喜欢他吗?」
  薛君仪没有发现兄长眼底的算计之色,只是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蹭著地板,吞吞吐吐的开口:「如……如果我说喜欢,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太不知羞了?」
  「怎么会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有喜欢的意中人,哥哥替你高兴都来不及了。」薛君梦不动声色道,「听我说,你可以大大方方去喜欢他……听到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要不惜一切去套牢他,哥会为你的婚事作主的。」
  「哎呀!人家、人家又不是这个意思。」她面红心跳,眉眼却止不住春心浮动。「哥哥最讨厌了。」
  薛君梦心中暗暗得意地笑了。
  戚掌柜是凤公子身边第一等的红人,若是延揽为己用,成了他的妹婿,那名就算要他尽全力促成这笔生意,好为侍剑山庄取得一万匹战马和庞大兵器粮草,料想并非难事才是。
  「哥哥支持你。」他笑得好不满足,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主动点,男人最爱的就是主动献身,将自己紧紧绑在温柔乡里的女人。戚掌柜也是男人,还是个不折不扣、男人中的男人,只要你肯,他也一定肯的。」
  薛君仪有点茫然又有点心慌意乱,怎么哥哥话里的含义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似暗示又像是谆谆教诲……她有听没有懂。只要她「肯」什么?戚公子又会「肯」什么?
  「蠢极了。」薛君梦不耐烦地双手抱臂。「就是主动点待他好,这你还做不到?」
  「可人家是姑娘家……」她害臊的低下头,终于懂了。
  「我没有要你跳上他的床,」他不想逼得太紧,省的她又向爹告状,只是拐弯抹角地道:「我是要你对他好一些,稍示温热……像戚兄那样的人材,外头不知多少姑娘家迫不及待将他吃了,或是让他吃自己了。你,就自己看著办吧!」
  「哎呀,讨厌讨厌讨厌……哥哥最讨厌了,自己都要成亲了,还以欺负妹妹为乐,你太差劲了。」她连声娇嘁。
  「成亲?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他瞪她。
  「啊!」薛君仪这才想起来书房找人的目的。「爹要我来跟你说,北方「战云帮」的帮主终于答应了和咱们联姻的请求,派来的人就在大厅,爹要我叫你快去呢!」
  薛君梦大喜若狂,却也不免恼火地怒斥:「可恶!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有马上告诉我?居然还在那儿跟我东扯西扯,要是搞砸了大事,我绝不饶你!」
  薛君仪惊跳了下,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哥哥好坏……越大越坏……
  *****
  戚东方负手伫立在园里一株老松下,眉头深锁。
  「战云帮?」他眸光深沉带著一丝疑惑。
  战云帮是北方第一大帮,但早在三年前便被主子暗中收为所用,台面上战云帮虽然依旧自成一股势力,既不服谁也不怕谁,实际上却是主子伏在武林中的一只暗棋。
  战云帮的冷战云也是他麾下调派的人马之一,可为什么这次他并没有下任何指示,冷战云却妄自行动了?
  「少爷,主子飞鸽传书。」雷急如星火的跃入园子里。
  「子夜,果然又是你。」戚东方惊讶地接过那只浑身黑如夜的鸽子,轻轻抚摸著它乌黑的羽毛。「也就只有你,能飞翔千里,不惊动任何一方耳目地带讯而来,真是辛苦你了。」
  子夜咕噜噜应和一声,随即沉默乖巧地伏在他掌心间。
  他打开小小纸签,不解地盯著上头主子亲笔所书的字句。「咦?」
  「主子怎么说?」冰忍不住问。
  「主子派来帮手,命我联合那些人演一场顺水推舟的『连环计』。」他简短道,照惯例以内力将纸签化作粉末,随手轻扬。
  在纷飞的粉尘之中,戚东方心痛隐隐浮起一抹异样与警觉。
  莫非主子不相信他的能力吗?
  不,他很明白主子的用人之道,每颗棋子总是安在最正确的位置上,今日既然会下这一著,就表示于大局有立即扭转乾坤之功。
  略微思索过后,他很快就释然了。
  「但话说回来,冷战云怎舍得将他的亲妹子嫁给这个奸诈狡猾的卑鄙小人?就算是一个局,也牺牲太大了。」
  他记得冷战云有个娇弱得风吹会倒的妹妹,三天两头就生病,从小便是个药罐子,好不容易长到今年一十七,冷战云还没舍得让她踏出家门一步。
  难道为了成就主子大业,冷战云不惜让妹妹身陷险境?「人几时到?」
  「已在路上,两天后。」冰说出方才打探到的消息。
  「有点不对劲。」他微侧著头思索。
  「少爷的意思是……」
  「不妨,主子自有其深意,见机行事吧。」他扬唇微笑,轻松地道:「我们的任务之一便是全力确保这桩婚事圆满完成,不要横生枝节,坏了大事。」
  「是,少爷。」
  *****
  可是两天后,当戚东方被讨好的薛君梦请到大厅见见他将过门的未婚妻,同时也是展示他拓展疆野的人脉与实力时,戚东方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震惊地瞪视著那侧身坐在红木榻上,娇柔得弱不禁风的雪肤女子。
  娇儿?
  跟随在他身后的冰和雷也同时愣住了,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勉强保持面色如常。
  「掌柜?」冰眼见原本事不关已却关心则乱的少爷紧紧瞪著她,赶紧倾身向前低声提醒。幸而薛君梦实在太高兴也太过得意了,只顾想著自己又多了股庞大可靠的势力,还有一名美丽如仙子的未婚妻子,丝毫没有发觉客人的异状。
  倒是薛成襄老奸巨猾,那双苍老却精明的眼警觉地掠过戚东方英俊却错愕的脸庞,心下微微一震,面上却依旧波纹不兴,只是迅速地朝未来儿媳脸上望了过去。
  莫非他们早已认识?
  但清丽要人的戴燕娇柔弱如初绽梨花,脸上只有见著陌生人的微微受惊和困扰之色。
  薛成襄还注意到她难掩一丝厌恶地微微转过身?似乎不想被戚东方那登徒子般的大胆目光盯视。
  未来儿媳的反应,又教薛成襄有些懵了。
  难道是她的美貌太动人,戚掌柜惊艳过甚的缘故?
  「戚兄,这位是小弟将过门的未婚妻子冷娇儿,她是战云帮帮主的亲妹子,今日方在冷帮主亲自护送下来到侍剑山庄,十五日后将与小弟缔结缘好。」薛君梦有意无意地提起冷战云,想给他施加压力。
  娇儿……不,该死的,娇儿是他的娇儿,只有他能这样唤她!
  戚东方生平第一次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险险出手拧断薛君梦的颈子。
  他天杀的想要这么做,可是他不能。
  「战云帮?」他硬生生抑下胸口汹涌的愤怒,挑眉一笑。「薛庄主果然交游广阔,好大的面子,连北方第一大帮都是庄主联姻之亲,恭喜恭喜!只是怎不见冷帮主?」
  「我大舅子北方还有要事,亲自护送我娘子来南方之后,马不停蹄又赶回去了。」薛君梦脸上有一抹神秘的微笑。「毕竟有些事是耽误不得的,身为妹婿的我也不好强求他留下来喝喜酒再走。」
  大舅子……去他的大舅子!
  「薛公子,我有点累了。」戴燕娇玉面有著掩不住的困倦和疲惫娇弱,轻声开口。
  谈话被打断,薛君梦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可他还是露出笑容,过去搀扶起她。
  「是我不对。来,我让婢女们扶你到『鸳筑小阁』好好休憩,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你自然是累极了的。」
  戴燕娇对他嫣然一笑,如花娇靥就算满怀登帝大梦的薛君梦也不禁看呆了。戚东方的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戴燕娇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莲步翩翩地步入她待嫁前的客居的鸳筑小阁。她带来的两名婢女小春、小夏,以及一名贴身护卫风,已然守在门口等待。
  她的『兄长』带走了侍剑山庄备下的八大箱聘礼,也留下八大箱的嫁妆,待十五日后良辰吉时,再举行婚礼。
  「你们都下去吧。」她吐气如兰,娇弱可人地对薛府婢女们吩咐,「我想歇一歇。」
  「是,少夫人。」婢女们乖顺退下。
  直到婢女们去远了,风担扰的眸光立刻望向她。「小姐?」
  她该服药了。
  戴燕娇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紧。
  他俩的『眉来眼去』看在小春、小夏眼里,分外意味悠长。
  「小姐,婢子们服侍你更衣歇息吧。」小春勉强抑下不悦,冷冷地道。戴燕娇瞥了她一眼,忍住一声轻叹。「不用了。接下来时时刻刻都得小心谨慎,你们先去外头守著。」
  小春原本不想说些什么,小夏却赶紧扯住了她,和颜悦色地应道:「是,小姐。」
  「风,你留下。」戴燕娇唤住风转身欲跨出门口的动作。
  他脚步停住,静静恭立。
  小春哼了一声,却被小夏警告地瞪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药。」她直到此刻才放开紧紧绞著衣摆的拳头,纤瘦的身子颤抖如风中秋叶,沙哑低喘著。
  风心如刀割,急忙自怀里掏出一只白玉般晶润的小瓶子,倒出两枚火红的丹丸,搁进她发抖的手心里。
  「小姐?」他眼眶灼热欲泪。
  戴燕娇迅速吞下那两枚丹丸,另一只手紧描著剧痛的胸口,拚命抑制住晕厥的冲动。
  每日午后三刻,她都得服下主子赐予的『赤火丹』,方能压抑住那渐渐侵蚀毁坏她五脏六腑的剧毒;但赤火丹只能减缓毒发的速度,和发作时那宛如千蝎万虫嚼啃般惊怖的痛苦。
  已经过十天了。
  再二十天,她就会死,而且是痛苦的死。
  但她终于见到他了……
  颤抖的身子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戴燕娇全身冷汗湿透衣衫,狼狈颓然地扶著墙慢慢滑落地,仿佛打了一场惨烈的战役般,通身遍体软绵乏力。
  「小姐,你好些了吗?」风想扶起她,想紧紧地将她抱入怀里,想拭去她额际颗颗冷汗,可是他不能。
  「风,你也下去吧。」她双臂抱膝,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好似这样就可以不痛,好似这样就可以躲在一个没有人瞧得见、碰得到的秘密洞穴里,没有人看见她的脆弱,她的苟延残喘,还有她即将消逝的生命……
  「不,小姐,让我照顾你。」风哑声道。
  「去吧。」她紧紧抱著自己,倦然回道。
  风不想离开,却也不忍违逆她的意思,只得幽幽一叹,转身离去。
  *****
  门被带上了,幽静的屋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凄凉……和安心。
  她终于可以独自一个人静静回味再见到他时的甜蜜。
  还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没想到主子怜见,成全她最后的心愿,为主子完成大事……并且能再见他一面。
  少爷想必恨透她了吧?
  她没有遵照他的意思留守鹿门关,偏偏还成为空降人马,给了他难堪。
  可是她真的好想见他啊!
  多想最后一次再将他捧在胸口一辈子不放……不,她已经没有一辈子了。
  戴燕娇挣扎著,扶著墙壁勉强站了起来,喃喃低语:「二十天……就剩二十天了……」
  就在此时,窗纱随著风微微晃动,她眼前一花,还来不及反应,已然被一具强壮的身躯狠狠制住了。
  「你!为什么是你?」戚东方那张俊脸破天荒地变了颜色,愤恨难当地一把抓住她纤细手腕,将她紧紧压在墙上,咆哮道:「你要嫁给薛娇君梦?开什么玩笑?我不准!」
  少爷……
  戴燕娇强忍著涌上胸口的巨大喜悦,以及手腕快被他捏碎了的痛梦感,冷艳脸庞努力维持面无表情。「为什么不行?是主子准的。」
  主子?
  戚东方俊脸一阵红一阵白,随即铁青了脸。「你拿主子来压我?」
  「少爷,燕娇哪有天大担子敢拿主子来压您?」她视线往下,嘲讽地道:「再说,现在是谁压著谁哪?」
  他简直快气疯了!
  她竟然敢跟他顶嘴、抬杠、挑衅,她不是他的娇儿,她不是!
  肯定是主子让别的女人易容成娇儿的模样,要她来嫁给薛君梦。
  可是戚东方敏感的察觉到压在身下的柔软胴体的确是娇儿,熟悉的香气,柔软坚挺的**,纤细雪白的颈项……他的身体迅速地被撩动、燃烧起来了。
  是娇儿,天下绝色皆能入他的眼,可唯有娇儿能随时摧毁他的自制力,将他的渴望化为熊熊大火,迫不及待吞噬掉彼此……
  「是,是我压著你,而且这辈子唯有我能压著你!」他最后一丝自制崩离溃散了。
  他一把撕开了她身上雪白争的宫裳--谁准她换掉红衣的?在她**因惊悸而剧烈起伏时,低头咬断了那缠绕在雪颈和玉乳间的纤细红带,娇红色肚兜立刻落了下来,露出了也一只晶莹柔嫩浑圆的**。
  「不!」她想挣扎,可身体却不知羞地拼命迎向他的狂野……不行!风和小春、小夏就在外头守著,他们会听见的!
  「不?」戚东方冷笑,狂怒和疼痛到极点的渴望已经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低下头衔住了她嫣红的**。
  乍然间,一阵惊人的快感闪电般击中了她,她痛苦却又渴盼地弓起了身子,娇喘**了一声。「天……」
  「你是我的娇儿,你只能是我的娇儿!我不准别的男人这么唤你!」
  他被狂猛如巨浪的嫉妒冲昏了头,满心满眼都是薛君梦唤她、碰她的景象,气息浓浊地喘息著,恶意辗转轻嚼**人代会她**上那敏感的花蕾,大手用力撕开她的衣裙。
  「别,少爷,不能在这儿……」戴燕娇哀哀恳求著,被他碰触的每一处都燃起熊熊火焰和战栗,**已然不争气地濡湿温热了起来。
  可是她哪里抵受得住他狂野狂烈的力量,尤其是他强健大腿顶开了她的双腿,挤入她柔软私密之处……他恰到好处的顶弄让她魂儿一颤,顿时间什么都忘了,忘了抵抗,也忘了屋外还有人守著,她呜咽著迅速攀上高潮顶峰!
  「这么快就受不住了?」戚东方邪佞一笑,膝盖持续在她腿间揉辗顶弄著,感觉到了那不断溢出的蜜水,湿透了亵裤。「嗯?那待会儿你怎么办?」
  他话里的挑逗暗示之意令她栗然不已,小手紧紧攀抓住他宽阔的肩膀,她想哭,她想叫,她想要大声地**出极致的狂喜……可是她不能。
  戴燕娇忍得好苦,甫压下毒发剧烈痛苦的她身子依旧虚软,可是他的吻、他的抚弄总是能令她热血沸腾,直至被狂野喜悦吞噬而尽。
  他没有让她失望。
  下一瞬,他毁去的便是她的亵裤,露出了雪白莹润的大腿,他修长有力的右手紧紧抓著她的大腿抬起,环压在自己结实的臀上,左手释出硕长粗硬巨大的怒龙,倏然尽根插入……
  她的尖叫被他的吻紧紧封住。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他将她幽蜜**宽塞得满满,直抵入花心,胀得她快裂开来了,又痛又舒服,她呜呜著想哀叫,又想**,可他的吻如钢铁坚决而炽热,她完全无法喘息。
  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阔别多日的熊熊欲望和今日遭受的巨大震惊,淹没了他所有的温柔体贴。
  他要她!他要掏空了她,要吃掉她!连一点残渣的甜美也不留给那个该死的薛君梦。
  他健臀猛烈**,她的温热柔软窄紧简直可以谋杀男人,他的巨大不断往里抽捣,销魂蚀骨地感觉著一波波的快意。
  戴燕娇被他捣弄得欲仙欲死,死去活来,到最后她已经没力气攀住他,乏力的双腿再也勾不住他的腰,缓缓松落……
  他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
  戚东方将自己的巨大抽离她的蜜穴,狂泄而出的蜜潮奔流泄了一地,她腿心一软,可双腿才要软瘫跌倒,他强有力的手臂搂著她,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少爷……」她气若游丝,娇喘连连。她终于又是他的人了……虽然蜜穴里又痛又红肿,可是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他给填满了,残缺的灵魂终于又复圆满……
  她凄泠的人生,总算再次拥抱到最后一丝的温度了。
  他低头给了她一抹邪气的笑,戴燕娇太累太累了,一时忘却每当他这么朝她笑时,其中所蕴含的含意。
  戚东方将她轻轻放在内间的卧房绣床上,强壮的身子再度欺近她,大手轻轻滑移上她裸露的玉腿,然后大掌紧紧分开她双腿,露出她红肿沁蜜的小羞花,修长指尖推进花心幽径之中,刺激著她紧窄的**、她满盈的芳蜜,销魂地碰触著、凌迟著她的寸寸神魂。
  「少爷……」她就快被阵阵钻入骨子里的快感和酥痒给折腾死了,娇喘吁吁,止不住一声又一声地**。「啊……啊……」
  「谁叫你违抗我的命令!」他以手指将她塞撑得满满的,她蜜穴里的芳汁在颤抖收缩间汩汩流淌出来,濡温了她臀下大片床褥。
  「娇儿不是存心的……我没有别的选择……」他怎么还能说话?她又怎么还能回答?那阳入了花心深处酥麻感就快要逼死她了。
  「明天一早就给我离开侍剑山庄!」戚东方沉声下令,修长手指在她**口不断来回滑动著,激得她阵阵战栗抽搐。「回鹿门关,乖乖等我回去。」
  「哦……啊啊……」她都快疯狂了,口里呜咽著,想摇头,可上半身给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偏偏下半身已溃散投降了。「不……我不能……」
  他腹下热铁也紧绷抽疼得要命,疯狂的想要深深埋入她的**里,可是更教他狂怒不已的是她的反抗。
  「为什么不听话?」他低吼著质问。
  「少爷……娇儿要……」她酥麻难耐地频频哀求著,「求求你进来……给我……」
  「不给。」他咬牙切齿地拒绝,可腹下硕长粗狂欲罢自有意识地抵在她**口,紧绷到近乎痛苦的渴望几乎逼疯他。
  情欲是柄锐利的两刃剑,不断深深折磨著她,也凌迟著自己。
  「不走,我不走,死也不会走!」没有完成任务,她死也不会走的!被欲火折腾到近乎崩溃的戴燕娇呜咽尖叫了出来。
  「该死!」戚东方狂吼著,凶悍凌厉地将自己深深推入了她体内……
  *****
  这一场仗,没人胜利。
  他和她,在狂烈情欲面前,统统输得全军覆没。
  她以为她死了。
  不是死于毒发身亡,全身筋骨寸寸断折的剧烈痛苦里,而是死在那前所未有的巨大欢快狂喜之中……
  可叹,最后她还是苏醒过来了。
  尽管全身上下骨架像全散光了,又酸又疼又满足,尤其是**……她怕有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了。
  可枕畔已空,良人已去。
  她还来不及回味那抵死缠绵的交欢记忆,就得面对空荡荡的房间,还有无情的现实—
  他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来过,就像他从未真正来过。
  她身上被换了件娇红的衣裳,被她的蜜水和他的浊白热液给弄得濡湿淋漓的床也换过了另一套被褥。
  她认得这套全新的、江南「漱玉坊」的月光流云绣花被褥。
  这是凤公子即将成亲的娘子秋枫姑娘送给她的,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嫁妆」里有什么东西,但主子在乎。
  她怀疑秋桐姑娘若是知道她这趟成亲真正的目的为何,还会祝她幸福美满,和夫婿白头到老吗?
  没有白头,不会到老,她根本捱不到老去的那一天。
  房里,没有他来过的痕迹,只有那欢爱过后浓浓的性爱麝香味,还飘散在空气里。
  闭上眼,她仿佛还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仿佛……他还在她身边。
  她心一酸,咬牙忍住椎心刺骨的痛苦。
  「少爷,你恨我吧。」她声音沙哑,低声喃喃。「现在恨我,将来才可以心安理得忘了我……」
  *****
  他想杀人。
  头一个要杀的就是薛君梦那个王八蛋!
  然后他要狠狠拧断戴燕娇那雪白纤细的颈子!
  戚东方烦躁地停住脚步,低咒了一声。
  「可恶,她就是知道我舍不得,我偏偏舍不得杀她!」他忿忿难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主子明知娇儿是他的人,为什么偏偏派她来卧底?还要成亲?
  这门亲事到底是真是假,到如今他完全想不透、分不清。
  他仿佛还可嗅到她身上冷艳清奇的香气,她的娇喘、**依旧烙印在他身体每寸感官里。
  可是她竟然要嫁给薛君梦!
  他从来没有这种想赤手空拳打断什么—最好是薛君梦的骨头——的焦躁冲动。
  他,戚少爷,情场高手,从不曾为哪个女子嫉妒过……
  「不是,我没有,那不是嫉妒。」他咬牙切齿,却嘴硬不承认。「我只是气她违抗我的命令,要行美人计,也要我说了算!」
  可恶,现在隐隐作痛的只是他的男性自尊心,别无他意。
  「少爷……」冰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冒死进来,鼓起勇气开口:「小姐真的是……是……」
  冰不知怎么问出口,他却是气到完全不想回答。
  半晌后,他才冷冷开口:「就算是,又如何?」
  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冰吃惊的神情让戚东方更加不爽到了极点。怎么?难道在大家心目中,娇儿肯定就是他的心上人,他的心头肉了不成?
  不,娇儿至多只是个暧床的,就连待妾也称不上!
  他戚少爷风流潇洒游戏人间,流恋花丛多年,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女人牵绊住?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逼他表态,逼他开口纳她为妾甚至为妻吗?
  不、可、能!
  「少爷……」
  「别再叫了。」他怒扫了冰一眼,「我现在要出去,我要去找薛家大小姐,我就不信我的美男计赢不了她的美人计!」
  「少爷!」冰情急地唤住了长腿已跨过门槛的他。
  「干什么?」他火大的回头怒吼。
  「现在夜半三更了。」冰战战兢兢地指向门外沉沉夜色,「薛小姐应该睡下了……吧?」
  戚东方一呆,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大声喊道「干嘛不早说?看我跟个傻子一样走来走去,好玩哪?」
  「呃,不好玩。」冰吞了口口水。
  「你……我没真的问你,你也用不著真回答!」他胸口怒火熊熊,好像无论花多少力气也压抑不下,最后干脆愤慨道,「我洗冷水澡去!」
  冰低著头不敢吭声,只在心底暗暗补了一句:后山溪水冰,应该比较有效。
  拗著一口气,戚东方真是跟她杠上了。
  他开始和薛君仪花前月下,还不时相偕出现在戴燕娇和薛君梦面前卿卿我我,例如此刻……
  「真巧。」他手里挽著娇嫩的薛君仪,唇畔似笑非笑,望著坐在桃花林下喝茶的这对「未婚夫妻」。「薛兄好大兴致,偕「嫂夫人」在这儿煮茶赏花……好一番闲情雅致,真是羡煞我辈。」
  「哦,戚兄说笑了,来来来。」几次在他那儿谈及生意都碰了软钉子,薛君梦只得把姿态摆得更低,满面堆欢。「一起坐,我正愁戚兄不肯赏脸来共享茶趣呢。」
  「君仪,怎么也不帮你的戚哥哥试一试杯子?别用戚兄昨儿送给你的江南绣金绢,那太珍贵了,你得好好保管著。来,戚兄,喝喝娇儿自北方带来的「一品香」,品评品评。」
  戚东方皮笑肉不笑,装作不经意地横了面色苍白的戴燕娇一眼。「是嫂夫人自北方特意带来的珍品?那戚某自然不客气了……小仪,你别光帮我斟,我也帮你倒一杯,这就叫做交杯茶……」
  「戚哥哥不正经。」薛君仪小脸羞红了,握起小粉拳频频地在他胸膛前乱打。
  戴燕娇拢在袖中的纤手紧紧指握成拳,她以为她能做得到,但是当他用那冷漠讽刺的目光望向她时,她的心口依然绞痛得无法呼吸。
  尤其,他居然公然搂著那名形容小巧如香扇坠子的天真娇甜姑娘,还和她打情骂俏。
  他昨儿甚至还送她江南绣金绢……
  她悲哀地想起,他从来没有送过自己任何东西。
  不,有的。
  他给了她手握三千兵马的权势,给了她一柄唤「夺魂」的宝剑,还给了她鹿门关镇关将军的头衔。
  但一个女人,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些。她只想有一天,他能为她挑选一支簪子,或是一盒胭脂,在奔驰千里、远归而来的时候,微笑著亲手送给她。
  见到她飘忽失神,戚东方还以为她浑不在乎自己与别的女人亲密,胸口怒火更盛,于是和薛君仪亲热的举止越发变本加厉。
  「娇儿,你也喝。」薛君梦见他俩如此亲密,暗暗得意自家妹子果然手腕高,不多时便收服了像戚掌柜这样的浪子。
  戴燕娇勉强咽下满喉的苦涩,敛眉一笑。
  戚东方冷眼旁观著他俩「鹣鲽情深」的样子,胸膛都快要气炸了。
  幸而在此时,下人来禀,说是有客前来拜庄。
  「戚兄,小弟去去就回,就有劳你先在这儿陪陪她们两个女孩儿家了。」薛君梦忍不住对戴燕娇再一笑。「娇儿,戚兄是咱们侍剑山庄的贵客,亦是我知交好友,你别怕,别见外……好吗?」
  她装作怯怯地攀住他的袖子,露出了一截藕般雪白的小手,恳求之意流露无遗。「别走。」
  戚东方目光一冷。
  薛君梦却是心下骚动难禁,忍不住就想揽起她,一亲芳泽。
  然而冷战云有言在先,他的妹子冰清玉洁,纵然答允两家合亲,但在尚未完婚前这段日子,不准他对娇儿有半点唐突。
  娇儿是我冷家金枝玉叶,不是外头那种随随便便的闲花野草,记住了!
  冷战云冷酷坚定的话犹在他耳边回响,薛君梦满腔欲望紧急煞住,只得硬生生缩回手。
  「你乖,我让君仪照顾你,不会有事的。」薛君梦自信满满,瞥了戚东方一眼。「戚掌柜也不是外人,你尽管放心,嗯?」
  她的目光轻轻垂落,微咬朱唇,这才勉强点点头。
  「哥哥,你也真是的,这么疼我未来的嫂嫂呀?」薛君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温柔的家伙会是她那自小就嚣张无情的哥哥。「都没瞧见你有对我这么好过,不公平。」
  薛君梦狠狠白了好一眼,「你懂什么?」
  ******
  冷娇儿的确是令人心动的美人儿,但天下美人多得是,他最看重的是冷娇儿背后那个庞大的靠山。如果能哄得她开心,那么对妹妹百依百顺的冷战云自然也能被他指掌握在掌心之中。
  薛君仪嘟著小嘴,忍不住对离去的哥哥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偏心鬼。」
  「哈哈哈……」戚东方被她逗笑了,疼宠地揉揉她的头发,「你可真爱吃醋,那是你的哥哥呀。」
  「不管,哥哥疼妹妹是天经地义的,我就见不得他对嫂嫂那么好,偏偏对我那么凶。」薛君仪自幼在父亲和庄里众人关怀宠爱下长大,早习惯了拥有所有人的疼爱和注目,「他就是偏心啦,哼!」
  「是是是,大家都疼你,都待你好,你就开心了?」他取笑她。
  戴燕娇凝视著他俩亲昵自然的聊笑,心如刀割。少爷不是假装接近薛家人吗?可为什么他对薛君仪却如此宠溺有加?就连看著她的眼神都在笑,笑得好温柔,好满足,就好像……他真的喜欢上她了。这个陡然冒出的念头令她心头一痛,一口腥甜倏然涌上喉头——
  「嫂嫂,你为什么都不说话?」薛君仪撒娇撒够了,兴趣终于转到她身上,笑嘻嘻的问,「偏偏哥哥就喜欢你这样,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嫂嫂?嫂嫂?我在同你说话啊,你听见了没?嫂嫂!」
  戴燕娇已经被那重重席卷而来的悲伤恐惧淹没了,她听不见,也没法思考,但更糟糕的心神崩乱伴随而来是体内剧毒又渐渐蠢动起来,她开始冒冷汗目光涣散……还未到午后三时,她不能发病,还不能啊!
  戚东方紧紧注视著她,心并没有不由得一紧。该死的!为什么她的脸色这么苍白?那个王八蛋已经走了,她还做西施捧心的模样给谁看?他内心深处刺痛的嫉妒感又起,不是滋味地想著。
  「嫂嫂?嫂嫂?」薛君仪一个劲地嚷著,心下微恼她故意对自己的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忍不住伸手去推她,「喂!我在同你说话呀!」
  心神大乱的戴燕娇直觉反射动作,一掌击向「暗袭」对象。
  「啊——」薛君仪顿时飞跌在地上,惊痛得嚎啕大哭,「好痛……我快要死了……好痛好痛啊……」
  「你做了什么?」戚东方又惊又恐,闪电般扑过去抱住薛君仪,回头朝她怒吼:「该死,你知不知道她不会武功,身子又弱,怎么禁得起!」
  「对……对不起。」
  戴燕娇这才醒觉过来,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我不是存心的,我没想到……」
  戚东方胸口剧烈起伏著,满腕怒气地瞪视著她。搞什么?她要是打死了薛君仪,那侍剑山庄还不炸了锅?她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是见不得薛君仪和他如此亲热的模样吗?她怎么能因醋意大作就险险毁了所有精心布局的一切?戚东方完全没发觉自己心思前后矛盾,只顾咬牙切齿。
  「乖,别哭,没事的,我让大夫帮你诊治,我绝不允许你有事的。」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边哭边**的薛君仪,柔声哄著,冰冷而凌厉的目光警告地横了戴燕娇一眼。
  她几乎被他那冰冷厌恶的眼神击倒。
  「戚哥哥,好痛……呜呜,嫂嫂怎么那么凶……咳咳咳……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觉得胸口好疼好疼啊!」
  「你不会有事的,戚哥哥会照顾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戴燕娇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心爱男人怀抱著另一名女人,急急地消失在她眼前。她怔忡在原地?半晌后,不禁笑了起来。死?怎么会死?她全身功力已然涣散殆尽,那一掌就连只苍蝇都打不死!她越笑越大声,沙嘎笑声里的悲愤和凄凉更深了。又经历了一次万虫蚀骨的凄厉痛楚,可是戴燕娇不服药,小手紧紧捏著两枚赤火丹,就是不吃。她抽搐著,剧烈颤抖著,双臂将自己抱得好紧好紧,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四肢百骸内窜流的巨大痛苦辗碎。
  死了就罢了。一死百了,再无痛苦……起码,心就可以不必再因为他另寻新欢而痛得恍似坠落地狱,饱受烈火焚烧。
  戴燕娇紧紧咬住下唇,唇破流出了触目惊心的鲜血,她能忍,她可以忍……这剧毒发作的骨断筋折痛苦,远远比心痛好过太多太多了。
  魂好像快要抽离她剧痛得要分裂成千千万万片的肉体,恍恍惚惚间,好像是又回到了过去,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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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十岁的戴燕娇,遇上十七岁的戚东方,在那一个隆冬飞雪的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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