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age]100 谁帮我想首蒹葭近似情诗是谁提出,叫钟家(佳)怡,可能是这样写,不确定

  这不是小说,这是血淋淋的事实。  三天前,我拿着医院的检查结果回到家,看着化验单上的一个个或低或高的符号,我心如死灰。诊断病历上蓝黑色的华丽字体像是宣判我死刑的审判书,上面一个个衰竭或接近衰竭的字样,就是我无可就药的催命符。我在六楼一所20平米杂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浓绿的梧桐树,发了一下午呆。天空中正下着雨,今年秋天的雨水好像特别多,这或许是我看过的最后一个秋天,我把身子探出窗去,让雨水滚落在我的脸颊上,像是心中滴落的眼泪。远处街道上车水马龙,响着各种汽笛声,偌大的广告牌和飘摇的红气球,放肆的喧嚣着人世的繁华。我惊恐的关上窗子,拉上窗帘,蜷缩在床上,打着寒战睁开眼睛,昏暗的小屋像是地狱的入口。我不甘的拿起病历书再看一遍,没有奇迹发生,这是我的第N次检查,或许,再也不会有N+1次。我把所有的诊断病历药方都扔在地上,嘴里默默地念着,自做孽,不可活,自做孽,不可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又到网上找到了戒色吧,看了一个晚上,哭了一个晚上,邪淫误我终生。我愿意把我的一切,我的人生,我的堕落,我的罪过,我的屈辱,我的忏悔,我的毁灭全部倾倒出来,像一颗颗沾满尘土的石子,数个清楚,看个仔细,讲个明白。往事历历在目,往事不堪回首,往事若即若离。  如果我只能承受人间的诞生,我是该高兴还是悲哀,如果我只能享受下落的快感,这到底是欢城还是废墟。各位吧友,你们将听到一个完整的,毫无遗漏的有关于邪淫的那些事儿,我愿意在最后的时光,用我的勇敢,散发殷红的余光。我曾经以为我是太阳,可惜,我只是一颗流星。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   童年。  我叫杨大伟,看看这个名字,就似乎昭示了我一生的命运。当然不是大伟,是大萎。我生于1981年9月,家住山东省沂蒙山北麓一个沟谷纵横的村庄。家中兄妹四人,我排行第二,家里和村里人都喜欢称呼我老二,老二,老二,真他妈的,这或许是巧合,更或许是天意。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老四是小弟。我父亲是做木匠活的,原来在一个国有的木器厂干,因为计生问题,被开除回家,母亲做些缝纫生意,因为刚改革开放那会儿生意特别好做,虽然我们家因为超生罚了些款,孩子又多,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们家仍是远近闻名的殷实人家。我有幸福的童年。幸福都是相同的。但容许我简略的勾勒一下,我最辉煌的年代,那是我的黄金时代。  小 学:张家大沟小学。  成 就:1、一年级到五年级班长,课下孩子王。  2、学习成绩稳坐第一,仅有几次因为感冒发挥失常,屈居第二,奖状拿到手软。  3、班级里个头最高,力气很大,掰手腕独领风骚。  4、记忆力、逻辑推理能力超群,代表镇上参加竞赛9次,获奖4次,代表县上参加竞赛2次,获奖1次。  我感觉自己是全家乃至全村的骄傲。  二  初一。  因为成绩优异,我父亲怕把我埋没,没有让我像其它孩子那样在镇上读初中,而是花钱走关系让我进了县重点中学,当时的初中还不是寄宿制,我就借宿在学校不远的大姑家中。到了县重点中学,我不像在村里那样威风了,成绩中等偏上,也不再是大家的焦点,有些泯于众人的感觉,加之我来自农村,心里有自卑意识,我把自卑化为动力,发誓要在学校里出人头地,用成绩说明一切,我这样说,也这样做,初一年终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三,级部主任全级点名表扬,大姑更是对我爸赞不绝口,说我爸福气爆棚,生了这样一个好儿子。我自己也壮志雄心,初一下学期,要全班第一,杀入全级前三。  初一下学期,开学两个月后,我的世界改变了,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我的生命之花,不再那么娇艳了,我的梦想之湖,不再那么清澈了,我的理想之翼,不再那么高远了。我体会到了一种震撼而巨大,且让我无法自拔且让人恐惧的快感。  具体的日子我不记得了。应该是四月底五月初,刚刚换下毛衣的时候。下午,我们有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请假,我们班主任是个毕业不几年的姑娘,给体育老师代课,我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到处都是残花谢尽的香气。班主任姑娘先带领我们跑了几圈,停下来让我们自由活动,我们像出圈的鸭子四处跑,班主任姑娘觉得这样太危险,且不能体会出当代中学生的精神风貌,又把我们重新召集起来,说应该做点有意义的游戏,可是她并没想好做什么游戏,显得有些紧张,她昂着小脸想了一会,摇着马尾辫说出了一个让人跌倒的游戏,我们玩老鹰抓小鸡吧。这真是一个让人无语的事情。  老师当老母鸡,护着十几个小鸡,我当老鹰,还有几十位同学,竟然站着不动,傻冒似的拉着手当鸡圈的栅栏,现在想来,对于这位班主任姑娘的才华,只能沉默了,能沉默到吐血。至于我怎么当的老鹰,好像是大家都觉得我身体比较壮的缘故。当时可很高兴,充满信心的去抓小鸡,小鸡里都是女同学,男同学都当栅栏了。游戏开始,我只感到耳边女生的欢笑和尖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一轮下来,我一个都没抓到,所有男生女生都笑成一团,尤其是女生,笑的花团颤抖,春风拂柳。我有些生气,因为我再抓不到,就要傻B似的当栅栏,这真是失败。我瞄准一个女生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急忙往外抽,我怕她跑掉,急忙一个大拥抱,把她揽在怀里,那个女生不算漂亮,皮肤有些黑,个头也不高,但是很丰满圆润,我感受到了她身体的柔软与淡淡的发香,尤其是高高的胸脯,让我有一种舒服但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像喝醉了一样抱着她,直到被她挣脱。那是我第一次抱女孩子,我分明感到了身体的异样,好像很想小便,我跑到厕所,吓得叫了出来。我的下面直挺挺的,像根木棒顶着裤裆。我在厕所里待了很长时间,身体才恢复原状。  体育课上完,还有一节数学课,我完全不知道老师讲了些什么,思想还停留在自己的那东西上。我第一次上课没有听讲。晚饭后,大姑把我和表妹关进各自的卧室做作业,大姑家有一个女儿,上五年级。我在书桌前,完全没有心思做作业,脑子里乱哄哄的,忽然对异性十分好奇。我寻找一切有关女性的东西,我屋里有一些姑妈的衣服,表妹的发卡等,我都一一研究,突然,发现了墙上有一副挂历,是当时很时髦的美人挂历,上面的模特穿着三点式,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那些图片现在随处可见,当时的我可谓惊喜,不得不承认,那一刹那是我一生最高兴的时刻之一。我像一个快饿死的人见到食物那样疯狂,疯狂的研究者图片上每个模特,从他们的脸一眼眼看胸,看到腿,像是要把那几张挂历纸看穿,如果那几名模特是真人的话,能被我的眼光烧死。  看了几遍,觉得不过瘾,竟然无师自通的把挂历纸卷成桶状,下面的,各位吧友都知道了。那是我的第一次邪淫。我把沾满污秽的挂历纸卷起来放到了桌子底下,心里盘算着明天大姑问起来怎么回答,一边想一边做作业,作业做得一塌糊涂,等我入睡时已经12点了。第二天,我没有按时起床,大姑把我叫起来说,学习不用那么拼命,晚上睡觉要早一点,我诚惶诚恐的点点头。大姑一直没有问我挂历的事,那沾满污秽的挂历一直在我桌子底下,成了我滑向深渊的一把利器。  我倒霉的日子,从那一个普通的夜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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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我非常恐惧,以为自己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那时候电视上正在热播一部清宫剧,上面有一个太监,唧唧喳喳,说话声音很尖,虽然我大体知道太监是怎么一会事,但还是很怕自己会变成那个样子。过了十几天,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异样,才渐渐平复下来。  一天晚上,看到了书桌下面的美女挂历,我顺手拿起来,想扔到垃圾筐里,又想不行,扔到垃圾筐里大姑会发现,干脆扔到外面。我出门扔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上面有个模特身材超群,只用薄纱半掩妙体,人也太漂亮,我又感到非常舍不得。正在犹豫,楼上的一个叔叔回家,碰到我问,大伟,有什么事吗?我满面通红,像做贼一样结结巴巴的回答,没,没什么,迅速把挂历夹在怀里,飞也似的回到书桌,把作业扔在一边,把门反锁,对着挂历上的美女模特欣赏了一遍,但身体没有反应。正好大姑敲门,我吓了一跳,大姑说,早点睡吧。我答应一声,把美女挂历叠整齐,小心的放到了抽屉里。  那时候刚刚流行牛仔裤。大姑说,我也给你买一件吧。去商场试了几件,有一件我穿上走路的时候,正好磨在下面,还有种不轻不重的压迫感,身体像要飞起来一样,一走起来就很刺激,很兴奋。我对大姑说,就这一件了。大姑说,这件不行,质量不好,做工差,颜色也难看。确实,从任何一个方面说,这都不是一件适合我的牛仔裤,我也有些犹豫,但是我真的无法舍弃刚才的感觉,就像一个皇帝不能娶到自己心爱的但是地位低贱的爱妃一样。大姑忽然说,会不会有点瘦,紧着裤裆,大姑这句随便的话,对我来说像是五雷轰顶,好像我最龌龊的事被看穿了。我立马红着脸大声反驳,不瘦,一点都不瘦。大姑被我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我说,不瘦就行,不瘦就行。立马付钱。  第二天,我穿着新牛仔裤去上学,感觉果然很刺激,走路的时候,下面就有反应,坐下就没有了。整个一天,我就这样硬一会儿,软一会儿。第二天,为了增加硬的时间,我故意跑到四楼去上厕所,我的班级是在二楼。  下午有一次,我刚要坐下的时候,一股快感传来,我浑身痉挛几下,双腿绷直,面色潮红,内裤里一片温热。我清晰的记着那个时刻,那时候是下午,温暖的阳光从教室外面射进来,形成碎布一样金黄的光影,窗外有几棵白杨树,正在经历春夏的变化,一片片树叶湿润饱满,正萌发着无限生机。身边是走来走去的同学,教室里大呼小叫,像菜市场一般热闹,扎着麻花辫的英语课代表正踮起脚尖卖力的在黑板上抄题,粉红色的衬衣向上拉起,露出红色的皮带和白白的一截肚皮。  我长出一口气,快感正在慢慢消褪,我感到非常口渴,身体疲惫,和身边的场景恍若隔世。离上课还有三分钟,下一节课是英语。那是很重要的一节课,老师要讲语法。我感到下面黏糊糊的非常难受,痒的很,又不敢伸手挠,怕被同桌看到,我同桌是女生。我只好夹紧腿,慢慢蹭,感到液体正在流淌,刚才还温热,现在已经冰冷,更让我难堪的是,液体透过内裤,浸湿了牛仔裤,从外面也可以看的很清楚。  我小心翼翼的把腿放在课桌下面,偷偷的看周围的同学,所有的人都在认真听讲,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我把脸用书遮起来,浑身冰寒,脸颊却热的发烫,心里盼着下课,盼着放学,在座位上度日如年。  我只所以这么强调这一节英语课,是因为我以后的成绩退步是从英语开始的,英语的成绩退步是从这节英语课开始的。一节课不上会造成退步,答案肯定。上过学的人都知道,都是一节课,重要性并不平均,有的漏下三节可能没事,有的漏下一节就要玩完。大家都知道损坏一个马蹄和毁灭一个国家的故事。那节英语课,就是我损坏的马蹄。
  三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蜷着腰爬在桌上,故作轻松却十分警惕的环视四周。“这个地方老师是怎么讲的?”同桌拍了一下我,我吓了一大跳。她没有注意我的窘态,把课本放到我前面,指着一个写满注释的地方。这节课我根本就没听,对于她提的问题十分茫然。同桌翻开我的书,我看看你怎么记的,我反应不及,同桌叫起来,大伟,你就是牛啊,一点都没记,你怎么复习啊?我猪鼻子插葱装大象,故作轻松的说,就那点知识点,还用记书上。这下好,四周飞来十几双或羡慕或嫉妒或仇视或崇拜的眼神。  我不敢抬头,故意大声说,刚才你问那个地方,我看看,用话语来掩饰内心的空虚与不安。同桌也顾不上男女大妨,把头凑过来吹着我的脖颈说,就是这儿,我没听明白。我底气不足,假装看题目,嘴上说,这地方……应该是……,正盘算着怎么糊弄过去,这是什么味道?同桌捂着鼻子叫起来,很快,后桌也拍着我肩膀,你身上什么味道,难闻死了。  我差点晕倒,眼前金星乱冒,急忙稳住心神,凶恶的反驳,你什么意思?我可经常洗澡。同桌看我生气,说,可能是外面化工厂的味道,最近那里一直冒怪味,她的话转移了大家注意力,大家一起把环保部门的先人问候了n次。  又上了一节课,终于放学,我故作潇洒的拿几本书捂在裆部,飞出校园。回到家,一头扎进屋里,大姑关切的追过来问,怎么了?不舒服?我支吾着说,没有……,牛仔裤,不太舒服。大姑释然,说,那换下来吧,周末再去和你买一件。我把牛仔裤和内裤脱下来狠狠的扔在角落里,心中空虚而茫然。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细细的想着这件事,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那一刹那的快感,我竭力搜寻我所知道的两性知识,可总似懂非懂,似知非知,越想越迷茫,像进入了无尽的旷野,找寻茫茫深处的一点灯光。我打开灯,把那几张美女模特的挂历重新找出来,找到最喜欢的那一张,看着模特甜美的笑容,想,我的老婆以后也要这样漂亮。抚摸很久,情不自禁的卷成了桶,放到了下面……,我又一次经历了那种感觉,心里感到更加空虚了。睡觉时,已经凌晨2点,我完全忘掉了第二天的大型联考。  第二天,倒没有感觉非常困,就是有点晕,看什么都轻飘飘的,别人一大声说话我就烦。思维好像有那么点不如以前敏捷了。考试没什么感觉,自我感觉应该和以前差不多。  几天后,成绩发下来。我看着试卷上一个个鲜红的大叉,还以为是试卷发错了,看了几次姓名,确确实实填的是自己的名字,同桌眼里也满是疑问,问我怎么会考的这么差。那次考试,我全班第九,几乎跌出了前十名,我可是争全班第一的人选啊。英语成绩全班20名开外。我非常生气,非常惭愧,愤怒爆棚。回到家,就把美女挂历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然后,在大姑家的书架上到处翻,什么时候,我好像看到一本《家庭医生》,里面有这方面的知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急的我差点把大姑家的书架拆了,看的表妹在旁边心惊胆战。正要放弃,忽然看到那本《家庭医生》正躺在大姑的枕头边。我仔细的研究了那本书,关于自慰的知识大约只有半页纸,上面说是一种自然现象,每个人都会有,说明你已经发育成熟了,不用惊慌云云。只有最后一行,说不要过度,注意节制。
  四  当一种歪理邪说披上科学的外衣时,它就具有无穷的杀伤力,它会让你在通向地狱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你还以为发现了真理。我看了那本《家庭医生》,上面写着“最新科学防病丛书”,“科学防病”是大鲜红字体。我从小就对科学很感兴趣,小学时有位老师夸奖我说,大伟,你这么聪明,长大了当科学家啊,那是我非常崇拜的一个老师,我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就差没当场起誓了。虽然,我并不太懂科学家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科学”两个字,在我心目中,很有权威和分量,以至于我看到街上一个老头打着“科学占卜”的招牌在唾沫横飞的算命,都感觉那不是一般人。  既然书上都说无害,那我还害怕个鸟。至于节制,又没说怎么样算是节制。只要能硬起来,就算是很节制吧。我思想上放下了巨大的包袱,就像一个被判了死缓的犯人突然宣布被无罪释放那样欣喜。太棒了,我感到阳光是暖的,树木是翠的,鸟儿是欢快的,世界是美好的,就连表妹都比以前更加漂亮了。表妹不知道我情绪的跌宕起伏,也不知道那本《家庭医生》上藏着何等江湖秘密,只好傻了一样怔怔的看着她像入了魔一样的表哥。  既然这样,这次考试失利的原因就不能怪在自慰头上了,都怪我自己,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拿出作业,做的飞快,好像题目都特别简单,字也写的比以前更漂亮。我很兴奋,还作了一首歪诗,可惜不记得了,好像有“长大成人志向高,XXXX正逍遥”之类。做完作业,闲来无事,约表妹去逛街,表妹去学画画了,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我忽然想起了扔的那几张美女挂历,可惜啊可惜,不知道被清理掉了没有。我飞快跑下去,来到恶气熏天,臭虫与苍蝇齐飞,残渣共烂菜一色的垃圾堆,这么多垃圾怎么找啊,我有点泄气,但还是不想放弃,找了根木棒,翻了起来。  大伟,找什么呢,门卫的大爷过来问,门卫大爷六七十岁了,为人非常热心。我略一迟疑,随口乱绉说,找钥匙,有个钥匙不小心掉到垃圾堆了。大爷说,我来帮你。我急忙阻拦,不用,不用。大爷不依,说我眼神好着呢。也找了根木棒,翻了起来,翻的比我还快。那时候大概是下午五点钟,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小区里鲜花正红,绿树成荫,在微风的吹拂中,一老一少拿着木棒,顶着苍蝇和蚊虫的肆虐,在偌大的垃圾堆中,认真的寻找着一把并不存在钥匙。  我几度要放弃,盘算着怎么下台收场,又不让大爷怀疑,正在思考。哎呀,我的脚上,大爷叫起来。我一看,大爷不知道踩了一摊是烂地瓜还是剩饭还是粪便的黄兮兮软绵绵臭哄哄的东西,正在发酵,沾了半脚,十分恶心。我急忙说,大爷,不找了,我换锁吧,要不我自己找,你先回去吧,你看,为了我,真不好意思。不料大爷像打了鸡血,断然拒绝我的建议,说轻伤不下火线,不找到那把钥匙誓不罢休。他到旁边把鞋往土里蹭了一会,又斗志昂扬的返回战场,并且带来了先进武器,一个带着钩子的大竿子。  大竿子翻起垃圾来果然动力强劲,好像榴弹炮换了地对空,一滩滩垃圾被翻得如秋风落叶,风卷残云。十几天陈酿的陈年旧垃圾全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臭气像生化武器,扶摇直上,直冲云霄,我能听到楼上几层在啪啪闭窗子的声音。我站在旁边,被熏的几欲不醒人事,差点一头扎进垃圾堆,像也被大竿子翻动起来,如醉柳扶风。我仅有的意识告诉我,我要结束这场闹剧,不然,我就地阵亡也说不定。我阵亡不要紧,到时候,来城里读书被臭气熏死,我大姑可没法向我父亲交待。我大喊一声,大爷,别找了,我想起来了,好像忘在了学校里。那一刻,瞬间,时间静止了。  大爷拿着大竿子正举在半空,上面挑着一颗烂白菜,黄中带绿,正往下淌着白色的汁液。原本呈方形的垃圾堆硬生生的被我们扩展成圆形,五颜六色的方便袋随风起舞,像九月的彩蝶。我红着脸像战犯一样站在大爷面前,等待着暴风骤雨的来临。  暴风骤雨真的来临了。我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罄竹难书。大爷年轻时当过兵,为人热心又性情十分偏执,他用平生能想到的一切可以骂人的话语骂我,骂的滔滔不绝,风生水起,高音嘹亮,低音厚重,抑扬顿挫,连罪恶的美帝国主义都横空出世。要是他像年轻时手里有把枪,我肯定被枪毙了五分钟不止。我相信,他对侵略者的仇恨,也不过如此。  我开始被骂的很局促,后来就没了感觉,像六魂出窍,七魄升天,木偶一样站着,看蔚蓝天上的白云,白云下飞过的燕子。直到我大姑下班回来,大爷才停止了他的愤怒,我大姑赔了半天不是,又去给他买了一双新的解放鞋。从那以后,大爷再也没有和我讲过一句话,直到我离开大姑家。
  六  第二天,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又来到垃圾堆,找个最肮脏的地方,把钥匙扔了进去。然后回到屋子里,拿出大姑家的锤子螺丝刀钳子等,一副资深职业开锁师的样子,对着桌子一通猛敲,动静一定要大,最好把人全吸引过来,不然,昨天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以后我又说过无数的谎言,有的半真半假,有的全假无真,有的平淡无奇,有的一波三折,有的单一,有的连环,我都努力把它们表现的真实,甚至于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我说的是谎言还是真相。如果现在大陆的某些演员有我演技的一半,肯定已经杀入好莱坞了。而我良好的演技天赋,就是发源于我拿着锤子敲向桌子时的一瞬间。  很快,大姑父就过来了,不行,不行,你这样会把桌子弄坏的,我给你换吧。我正好顺水推舟,那就麻烦大姑父了。吃完饭去上学,总感觉有点什么事不对劲,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像在浩瀚大海里寻找一页孤舟,想的十分痛苦,茫茫然晕沉沉的骑自行车到了机动车道上。差点被一个捷达撞飞,车子一个急刹差点撞到路边花坛上,神经质的抖了几下,女司机摇下玻璃感情充沛悠扬婉转的开了骂,你他妈的,要找死啊。  我漠然的抬起头,看到女司机长发飘飘,面容娇艳,丹凤柳眉,嘴唇樱红,穿着入时,看得我似曾相识。对了,我那一张半美女挂历还整齐的放在抽屉里,为什么是一张半,有一张没了脑袋,这要是大姑父打开抽屉……。  我已经看到清晨阳光照耀下明亮的校门,但还是一扭车把,以追赶嫦娥二号的速度向回骑,在熙熙攘攘的上学大潮中杀出一条逆行的血路。这次我就动若脱兔精神抖擞的闪转腾挪,在人群中急速转弯和从缝隙中穿过,甚至引得阵阵喝彩。硬是逆行着回到家,心想这是我最有效率的一次骑车。  没想到大姑父更有效率,已经给我换好了新锁,正在收拾工具,我窜进屋里一个急停,差点和他撞和满怀。大姑父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没看出大姑父有异样,支吾着说,我忘了拿作业。大姑父递过新钥匙,说,我去上班了,你走的时候锁门。我屏神息气的打开抽屉,那一张半美女挂历整整齐齐的放在抽屉最外层,不像有翻动过的样子。我嘘一口气,把美女挂历装进兜里,走到楼下的垃圾堆,重新丢到了里面。丢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门卫大爷,我顿时神色慌张,做贼一样骑上自行车,飞一样逃离。  到了校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从教室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和老师洪亮的讲课声。我转过楼梯,正好碰到我们的班主任姑娘,她叫住我问,怎么迟到了?我还没有回答,她又说,你上次考试可考的不怎么样啊,我一直想跟你谈谈,这些天看你上课注意力没有以前集中了,怎么了?家里有事?我急忙摇头。老师接着说:还有一个月下一次联考,我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是在全级拿成绩,知道吗?我点点头,往回走。回来,班主任老师又喊住我,面容亲切了许多,不像刚才的严肃,像个阳光明媚的大姑娘,她靠近我说,老师下个月要结婚,一定请你吃喜糖。一股暖流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我第一次认真的看了看我的班主任老师,她穿着粉红色的T恤,细瓷一样的脸庞画着淡妆,扎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在微风里轻轻飘扬,婀娜的身姿,完美的身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个春天的精灵。我回到教室,感动的上完了一节课还在决心不止,下次考试,我一定夺回第一。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我除了几次上体育课太累,上床就睡了以外,基本上保持一晚撸管一次的频率。而且,为了不让大姑从床单上发现蛛丝马迹,我每次都在下面垫报纸,为什么不用卫生纸,是因为那年头卫生纸也珍贵,大姑家的卫生纸是有数的。第二天我再叠好,放到书包里,带到学校,然后扔到垃圾箱。于是,睡觉之前,我总是把准备好的众多富商政要,明星豪杰,社会贤达,名媛名流等等压在身下。  七月联考,我实现了决心,以一分优势夺回全班第一,全级第五。班主任老师履行诺言,给我拿来了喜糖,不光是我,班级每个人都发了喜糖。但单独给了我一包最大的,从包装上来看,那包糖应该价值不菲,我没舍得吃,送给表妹了。考完试,就要放暑假,我收到通知说年级主任要给每个班的第一名开会。我和一帮学霸进了年级办公室,年级主任刚打完球回来,热的汗流成河,一个劲抱怨身边的空调形同摆设。  看到我们站了一屋子,招呼我们坐下,我们十几个人没地方做,就都站着。年级主任明显没准备好,在凌乱的桌子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写好内容的笔记本,干脆不找了,来个即兴演讲。把继续努力,不要骄傲,再接再厉的老掉牙的东西乱扯一通,我们都听的云山雾罩灵魂出窍,年级主任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抛出杀手锏说,我们决定对每个班的第一名进行奖励,大家马上灵魂附体,热切期盼下面的内容,不料下面变幻莫测,年级主任接着说,这次就没有,从下次开始,希望各位再创佳绩。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家一片嘘声,都在惋惜那竹篮打水雾里看花的奖励。  我当时就想,我再也拿不到那份奖励了。虽然,这次我考了第一,但是我感到自己的能量像是耗尽了一样。而且,这次的第一,有运气的成份,数学试卷后面两个大题我在课外书上刚好做到。这次的第一,十分惊险。我的学习已犹如帝国末日,看似繁荣,其实已经危机暗涌。我的脑子里时刻蹦出晚上撸管的快乐,以至于从每天下午开始,我就急切的盼着黑天,做作业也不像以前认真。还有,我发现自己上课开始走神,而且是无法遏制的走神,我再怎么集中精力都无济于事。最可怕的,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有斗志和激情了,感到自己不再生猛,不再充满活力,争强好胜的心慢慢消退,甚至于走起路来都不像以前昂首阔步。  即便在当时,我也很惊异于自己的这种变化。  果然,这是我最后一次考全班第一,我杀进全级前三的决心,则再也没能实现。可以说,从那时开始,我的学习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现在想来,我感到黯然神伤,恍若隔世,心情沉重,难以言表。  初一结束,放了暑假,我回到了家里。
  七  回到家,见到了姐姐妹妹弟弟和父母,四个孩子都在家里,妈妈高兴的不得了,尤其是知道老二又考了全班第一,我妈高兴地连喂猪都在笑。因为眼神不好,妈妈把缝纫生意停了。因为酗酒,爸爸的木工生意也惨淡经营。可四个孩子要上学,当时情况是,大姐读初三,在镇上,我读初一,在县里,三妹读四年级,小弟读三年级,在村里。当时并不是完全的义务教育,读小学和初中也是要拿钱的。为了让我们四个都读得起书,父母在村头盖了猪圈,养了七八头猪。养猪是件很累人的活,那时候饲料很珍贵,猪也需要和野菜搭配着吃,这就需要很早到田野去挖野菜喂猪,我们那里叫打猪草。一开始,父母并不让我们去,我们也不能体会父母的艰辛,就真的乖乖的在家里睡懒觉。过了几天,父亲接了个活,很早就出去,不能和母亲去打猪草了,我和姐姐就跟着母亲去。  我们5点钟起床,那时正是仲夏,偌大的朝阳映照着绚烂多姿的白云,像仙女织成的锦缎,十分壮观。我们一人背着一个箩筐,向山上走去,空山无人,流水落花,山路底下沟谷纵横,疏林之中荒草离离。从山上刮下来白色的风,直直的吹着我的后背,眼前是满山翠绿在飞扬起舞。我们来到一片长满青草开满鲜花的山坡,远处一直蔓延到天际。我们开始挥舞着镰刀,向着天际进发。  我干了一小会,就感到力不从心,但是母亲和姐姐还在努力干活,我又勉强干了一会,气喘吁吁,索性扔下镰刀,向河边走去,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一个惊天动地举世无双的大喷嚏,便开始涕泪横流不止,一股股粘稠的液体从鼻孔混着眼泪奔涌而下,比旁边的小河流的更加欢快。回到家对着镜子一看,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双颊深红,浑身无力。不用说,我生病了。  病的有气无力,只好到村卫生室输液。卫生室里有很多《故事会》,上面有很多小说和情感故事,我闲这无聊,就一本本的看,这些故事里面有一些色色的描写和一些粗略的插图,那些插图总是把女性都画的非常丰满。虽然,今天看来,这些描写实在是小儿科,插图更是丑陋,那是因为我们经过了东京什么热什么道等无数的大风大浪,不能用现在的眼光去看待以前。  我十分有味的看着那些小说,渐渐地就只寻找里面一些描写比较敏感的文字。打完吊瓶后,我还不愿离去,躺在床上,盖上一层薄被子,在里面一边看一边干龌龊事,每次都弄到满身大汗才肯罢手,因为是夏天,屋里开着电扇,我一出被窝就被吹的周身冰凉,十分不利于康复。我一次一次的决心戒掉,可是看着那些故事会总是欲罢不能浮想联翩,心猿意马,撸管再加上意淫,我总能在皱巴巴的印着掉色的红色十字的被子底下一个人翻云覆雨,浪里白条,一次一次的食言,一次一次的撸管。足足有十多天,我才康复如初。  因为我病了不能再去打猪草,而猪草是必须要打的,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喂过猪,喂过的话,就知道猪有多么能吃,给它多少吃多少,我就没见猪吃饱过。这几头猪是我们姐弟四个下半年学费生活费的重要来源,我们都知道它的意义。我几次要带病上阵,都被母亲拦下了,没有办法,只好由三妹跟着去打猪草。三妹那时候个子很矮,比个箩筐稍微高一些,背着个大大的箩筐非常吃力,单薄稚嫩的肩膀和双手都勒的紫红,一道一道的,她不得不使劲把筐子往前倾,以保持身体的平衡。这里我要说明一下,我们家以前是殷实,但不是富裕。那个年代,山沟里的家庭几乎没有富裕的,都是一边赚钱一边消费,没有什么积蓄,没有债务的就算不错了,特别是孩子多的家庭,满村满村的都是月光族。还有,我父母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母亲尤其严重,她不让我去打猪草,有偏袒我而不顾惜三妹的意思。  直到我康复了,母亲也不让我去。为了给我台阶下,我母亲让我在家里给四弟辅导功课,其实真要辅导,大姐明显比我更合适,她上初三,很快要升高中了,我暑假结束才上初二。而且,那时候我们四个的功课都不错,根本不需要辅导。就这样,母亲和大姐三妹很早就起床去打猪草,我和四弟则睡到日上三竿晒屁股。我们家乡早上吃饭一般都是面条,一来方便,二来吃了身上比较热乎,尤其是冬天,身上热气腾腾的,像练了九阳神功。还有,也没有别的东西可吃。  如果再在里面荷包个鸡蛋,那就十分完美了。母亲三人起得很早,早吃了去干活。我和四弟起床后,我再煮面我们两个吃。每次吃都会有两个鸡蛋放在锅子旁边,我就轻轻敲开,金黄的蛋黄在清澈蛋清的簇拥下掉进了沸水里,翻滚一会,就变成白白滑滑的荷包状,透出十分朴素的香气。我煮好面,把鸡蛋小心翼翼的放在最上面,给四弟荷包的最结实的哪一个,我自己吃相对散一些的哪一个。  有一天,天下起了雨,母亲三人就提前回来了。我和四弟刚起床,正在吃面,我总是喜欢把荷包蛋放在最后吃,三妹就坐在我的对面,目光痴痴的看着我碗里的鸡蛋,小小的身体春树绕藤般匍匐在座位上,晶莹的雨水顺着略带金黄的头发淌在脸上,流进雪白的脖颈里面。屋里非常静谧,灯光昏暗,只有外面雨水的沙沙声。我夹起鸡蛋逗三妹,小馋猫,小馋猫,看看这个小馋猫,三妹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哭的十分寒冷凄凉,浑身抖动着,像雨打的树叶。我完全没有想到,怔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姐过来,夺过筷子,狠狠的摔在了我的脸上。
  八  原来,这么多天,母亲只把鸡蛋给我和四弟吃。大姐说,我不吃鸡蛋没关系,可是你看三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还是个小孩子,她每天要很早起来干活,回到家,你还拿东西馋她。大姐是个非常坚强的人,受过很多委屈,但从来没哭过。但是,那一次,我分明看到了汹涌的眼泪从她玲珑剔透的眼睛中喷薄而出,像天上密密的雨线。  我羞愧的没了知觉,喉咙里像憋着火炭一样难受。我真的不知道原来大姐和三妹是没有鸡蛋吃的,我没有向大姐辩解,径直着去找母亲,我围着村里转了一大圈,才在柴垛旁找到她。母亲是个勤劳的人,繁重的劳累的劳动损害了她的容颜,摧残了她的身体,四十岁的脸庞像五十多那样苍老,她正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努力的把麦草盖在木柴上面,浑身已经淋透,小小的身体一下一下蠕动在苍茫广袤的天地之间,散发着普通劳动者身上最鲜亮的光辉。而她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木柴不被淋湿,让她的孩子们吃上一顿热乎饭。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一大捆麦草,一点点盖在木柴上,母亲显然没有想到我的出现,惊奇过后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她把斗笠摘下来给我戴,我不客气的推掉,继续盖干枯金黄的麦草。麦草盖完,我心里的火消了很多,但怒气仍在,等不到回家,便向母亲吼叫着兴师问罪,母亲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开始岔开话题东拉西扯。我不依不饶的追问,母亲看我一本正经穷究问底,表情也严肃起来,说,以后不会了,你父亲的活干完了,拿回了钱,你们四个都会有鸡蛋吃,然后撇下我,自顾自的走了。雨也停了,空气一片清新,墨绿的树叶像洗过一样,处处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我不让三妹再去打猪草了,父亲刚回来,需要休息,我和母亲姐姐去。果然,我们四个人都有鸡蛋吃。我和姐姐约好,我们两个把鸡蛋偷偷的藏在碗里,放在角落。父母不注意,我们便把弟弟妹妹叫到屋里,小馋猫,小馋猫,看看哥哥姐姐给你们留下了什么,而我的一定要给三妹吃。这个习惯我们保持了好几年,一直瞒着父母,直到弟弟妹妹上到初中,再也不肯了,才作罢。  现在的三妹已经成家,和妹夫同在一个大型国企里担任重要职务,有一个胖儿子,家庭和睦,幸福无比。上半年一大家人和我去看病,三妹一袭长裙,气质高雅,光彩照人,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而那时候我非常消沉,自暴自弃。在等一个检查结果时泄气的说,大家不要管我了,祸福由人,让我自生自灭吧。三妹极力反对,握着我的手一直不停的安慰我。  大姐在旁边说,那是,那是,三妹当然舍不得,她小时候吃了你多少鸡蛋啊。我们刚要笑,三妹忽然“哇”一声又哭了,生生把我们拉回到小时候的场景。三妹这一声晴天霹雳把医院里附近的医生和护士都吓得虎躯一震,以为哪位病人又吹灯拔蜡圆梦追魂了。  暑假过完,回到学校。我们要分班,分班联考。我感觉大脑的反应像粘了团浆糊,越来越慢。学校里名列前茅的学霸们竞争,靠的主要就是反应能力。就像武林豪侠们高手过招,内功厚重和武功招式都相去无几,那就比谁出的剑更快,胜败往往就在那差之毫厘的电光火石之间。就像这次考试,试卷上的题目我都会做,但是我的反应不如以前快了,我的思维不那样迅捷了,这就占用了我的检查时间。果然,暑假前的第一,这次成了第四,而且和第一名相差有15分之多。  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上课时的走神越来越严重,暑假时看的那些故事会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纠葛,让我欲罢不能深陷其中,我开始把自己代入进去,仿佛就是自己和女主角发生了一幕幕风云际会感天动地的感情故事,任凭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声若洪钟口若悬河,我仍然可以灵魂出窍神游太虚。甚至有一次,老师点名让我起来回答问题,我都浑然不觉。初二已经开始学习物理和化学,基础非常重要。如果说我的文科尚能勉强守住防线的话,理科简直就是兵败山倒一溃千里。
  九  我的学习也不是一下子滑下去的。在下滑的过程中,我也不断的告诫或强迫自己上课要认真听讲,用各种方式提醒自己不能走神,尽量认真的完成作业,放下架子不耻下问,做好课前预习课后复习,做大量的课外习题等等。每一次考试哪怕一次小测验,都下定决心,给自己制定新的目标,要是完成了如何如何,完不成如何如何,整个过程像国家制定五年计划。可是成绩仍然不见起色,上课依然会走神,下课就没有精神,整天恍恍惚惚的,像丢了50块钱。  决心下到最后成了毒誓。每一次考完试我就恶狠狠的想,下次再考不好我就绝食,我就自残,我就退学,我就跳楼,我就杀人,我就毁灭地球,我就再来一次宇宙大爆炸。可是到了下一次,下一次的成绩涛声依旧,我没有绝食,没有自残,没有退学,没有跳楼,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身边依旧平静,只不过我越来越孤僻了。  整个的初二,是我学习的转折点,我陷入了决心,坚持,起誓,失败,后悔,羞愧,再决心,坚持,起誓……的怪圈之中,它像一个娇艳狠毒的美女一样缠绕着我的脖颈,带着我急速下坠,在深不见底的炼狱中进入交错无间的轮回。  正能量和负能量就像一对不能平衡的跷跷板,这个只要升上来,那个必然沉下去。那些《故事会》上的内容被我意淫的无限广大,在青天白日里也敢明目张胆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如果全写出来,那就是一部《永乐大典》,并且故事情节曲折离奇,感情生活丰富细腻,既有朴实无华的平淡,又有精彩纷呈的玄幻,我就翱翔在自己创造的花花世界里纵横驰骋,自娱自乐,与学习,与同学,与家长,与社会若即若离,渐行渐远。终于有一天,我厌倦了,肥腻了,心烦了,《故事会》上的故事被我意淫了大半年,一点新意也没有了。  我感觉就像一个帝王,《故事会》就是被我抛弃的宠妃。  没了《故事会》,我急切的寻找着替代品,就像帝王对美女的渴望。为了填补我精神生活的空白,我开始找寻其它的书籍。大姑父家的书架首当其冲,大姑父是政府领导,书架上有不少书,很多还是精装本,但大部分是一些经济类文化类书籍,离我想要的相去甚远,我搜寻无果,比较扫兴。正要收兵,忽然发现底下有个精美的纸箱,上面写着《明代四大奇书》。这里说明一下,明代四大奇书指的是《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和《金瓶梅》,不是以后说的古典四大名著,四大名著里面用《红楼梦》代替了《金瓶梅》。《红楼梦》和《金瓶梅》都是非常优秀的古典文学作品,毛主席说过《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祖宗。  我轻轻的打开箱子,拿出几本书翻看,对于《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都知道一些,一来语文课上学过简介,二来电视上都看过,那时候还一直在追《三国演义》,追到了三四十集,看的索然寡味,还是觉得前面的《连环计》那一集比较有看头。后来看《水浒传》,更没有劲,全是男人,《红楼梦》也不行,看不懂剧情。这里说的《三国演义》是老版的,其实非常好,虽然初中那会不懂得欣赏,但后来我全看完过,非常尊重原著。  没有码字以前,我无聊的时候就看一些电视剧,但现在的电视剧也极其无聊,言情乡村时装宫斗的就不用说了,除去时代背景和人物介绍以及过场戏,男女主人公就整天的情天恨海卿卿我我婆婆妈妈,在极为复杂的多角关系里,无数靓女帅哥爱来爱去寻死觅活,争宠吃醋尔虞我诈,要想看明白剧情,要有数学教授那样的逻辑推理能力,而当你真的推理出来,里面的漏洞百出能把人气死。上半年我看过一部号称投资几个亿由大陆某著名宫斗剧绝代高手操刀的电视剧,看了十集,果断停止,评价就是乱七八糟一通乱爱无病呻吟。再不就是虐心剧,这真的让我无语,核心内容就是仇人找你千里之外也能迅速准确的致你于死地,心爱的人找你,就是两个人相隔半米也一定要擦肩。  最后给个评价,我勒个去。
  十  因为身体原因,大约半年前我办理了退职,这半年来,身体时好时坏,不尽人意,严重时像枯木死灰,精神上也日渐颓废,有时候抑郁不已。四弟看我痛苦,建议我可以看一下励志剧,我看了一部,味同嚼蜡,提不起兴趣。四弟刚提了处级干部,一副宝相庄严的大领导派头,唾沫横飞的拍着桌子训斥我,谁让你看《恐龙小子历险记》的。  然后神秘的扔过几张碟片,我心里一阵激动,想什么时候四弟这么关怀备至善解人意。打开一看,一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太君出现在眼前。原来这全是抗日剧,我爷爷是个老八路,有个哥哥在抗日时牺牲,恰好我那个大爷爷是个孤胆英雄,喜欢独来独往,牺牲的时候孤身一人,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我爷爷说,我大爷爷是个英雄,亲手格毙鬼子或伪军不下3人,可惜一直在游击队,这要是在正规部队,能当个连长。我们姐弟几个心目中就幻化出大爷爷身长九尺手握钢枪英姿飒爽的高大形象。因此,我爷爷恨透了侵略者,受爷爷影响,我们姐弟几个自小也对侵略者充满愤慨。  走的时候,四弟对我说,你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国家荣辱民族大义上来,用宏观的巨大来代替微观的渺小,用仇恨唤起你生命的激情,用愤怒澎湃你心中的血液,我被四弟的情绪感染,恨不能倒提三尺长锋,横渡汪洋大海,为数十年前死难的三十万南京同胞报仇。  可看了几天电视剧,没重新唤醒我体内的民族基因,国家大义,倒是把我的三观摧毁殆尽。“八路军战士”像撕鱿鱼片一样徒手将敌人撕成了两半,“鬼子”血肉横飞,英雄凛然一笑。有个女豪杰被侮辱后,小宇宙爆发,腾空而起,数箭连发,刚才还穷凶极恶的鬼子伪军像先烈英模,个个视死如归,看得人肝脾震动,腰花乱抖……,后来,绣花针、铁砂掌、鹰爪功、太极功轮番出现,取敌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一个男配角单枪匹马赤身肉搏十几个带着长枪的敌人,从枪林弹雨里毫发无损地穿过,依靠一把飞刀硬生生把成片的敌人撂倒,姿势优美,施展各种高难度体操动作,潇洒盖过007。一个孩子灭几十个鬼子,一个农民干几百个鬼子,看得我十分为鬼子揪心,他们是怎么坚持了八年的。先别激动,上面这些都是配角干的,主角一般不杀鬼子,主要是没时间,他们都忙着玩爱情搞时尚耍发型秀性感,哪有哪闲工夫。  怪不得我大爷爷一直是游击队,才杀了3个鬼子伪军,这要上电视也就是个大龙套,出场时间2秒钟。  意淫强国,神功兴邦。  说了一堆,不吐不快。现在继续我自己的故事。我找到那本《金瓶梅》,包装的十分考究,前面还有彩页,但敏感的地方都用方框代替了。我快速阅读,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于表妹学画回来我都没有察觉,很长时间以来我上课就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我抱着那本算是我的性启蒙殿堂级书籍看的十分入迷,从清晨一直到傍晚大姑下班,甚至不吃午饭,就拿着几根干油条充饥,渴了也懒得起来倒开水,就着冷水喝一口,作业不做,衣服不洗,蓬头垢面,形销骨立。  我现在很惊奇诧异于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沉迷,如果我把那个劲头的一半用在学习上的话,最起码能混个硕士。大姑下班回来,我小心的把书放回去,可是看了一天,书已经有些褶皱,而且还有我吃油条时不小心沾上的油迹,我拿了个布片沾点水用力擦,不擦还好,一擦成了大麻花,像个秀美清纯的小姑娘一下子变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大娘。我努力半天,无可奈何,只好小心的把书放回原处,盖上箱子。侥幸想我大姑父工作很忙,事务繁杂,而且当时正在处理一件重要的事情,回来很晚,未必会去看那些书。大姑看我面色憔悴目光呆滞魂不守舍,心疼的说要我注意休息。  我忐忑不安了几天,风平浪静,一切如常,觉得事情就慢慢过去了。但是也没有再敢去翻动哪个箱子,直到有一天,大姑收拾屋子,不知道把哪四本奇书放到什么地方去了。关于这件事,很久以后我问过大姑,可大姑已经想不起来了,抚摸着久经风霜的华发想了半天。我以为大姑大姑父真的没有发现,就没有详加解释。不几天,大姑打过电话来,劈头一句就是她想起来了,我是翻动过那个箱子,因为太紧张,箱子扣都没扣上,位置也不对,开始她和大姑父还很高兴,说大伟大了,知道阅读了,多读点古典文学名著有好处,你大姑父还说你在文学方面很有才华,长大了没准是个文豪,两人高兴的此起彼落。可当两人打开箱子,看到《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都崭新如初清纯无比,只有那本《金瓶梅》像残花败柳,两人沉默了。
  十一  大姑说,大姑父当时就断定我有问题,当然,我的学习成绩下降这么快,谁都知道是有问题。大姑父的意见是把我送回家里,大姑极力反对,她说好歹也要读完初中,这样就让我回去她没法向家里交待。但我还是在初三那年就回到了镇上。至于为什么,我们下面再说。我先回忆一段我小学时很浪漫的往事,我每次想起来就很甜蜜。  现在的我猥琐阴暗,獐头鼠目,死气沉沉,没有气质,小时候的我不是这样的。但从小到大,我的确是一个很有女人缘的人,因为各种机遇,这种机遇有的让我兴奋万分,有的让我无比失落,有的让我幸福甜蜜,有的让我抱恨终生。但最终结果是,我没有抓住一个,全都不欢而散,不知所踪。  我的小学是由方圆十里的四五个村子共同修建的,就盖在几个村子的中间,也不是正中,离我们村最近,近到和我们村的村委只隔一条小河面南而向,离北边的一个村最远,有七八里路。那时候,电视已经开始在城市普及,在山村则刚刚出现,我们村买了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是熊猫牌的,放在村委里。只要天气允许,一过中午,我们白发朱颜的村长就搬到大院里,于是人接踵而至,络绎不绝,一直放到晚上10点,一个短发端庄的主持人说,各位观众,今天的节目就播放到这儿,谢谢您的收看,再见。大家一哄而散。  在这里,还要说一下我们的村长,一个非常和蔼慈祥的长者,尤其喜欢孩子,我们去看电视的时候,他总是把最好的位置留给我们。那时,我有三个时间段看电视,午饭过后到下午上课,下午下课到回家,晚饭后到睡觉前,这三个时间段互不连接,让我非常痛苦,每次只能看一集,不管是连续剧还是动画片。而那时候电视台不论播放什么,永远是两集两集两集,这样的我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想象来连接集与集之间的内容,每次都想的天昏地暗海阔天空。  那时候播放的动画片叫《天空战记》,我们被里面快速的打斗和绚丽的魔法迷住了。喜欢之余不免模仿,在我的倡导下,我们也组成了八部众,一个外号叫“聋子”的是龙王良马,他不是真聋,就是反应慢些。一个乳名叫“佳佳”但很粗狂的男生是天王乔加,一个因为留了两级而略显成熟,并且回答问题时经常闹笑话的家伙是迦楼罗王利加。而我是主角修罗王一平,我们还决定,温柔和蔼的语文老师是“调和神”慧明,严厉而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是冷酷无情的因陀罗。其它八部众因为暂时是反派,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当。我们拿着根树棍当做神甲胄在校园里疯跑,发现并不好玩,原因是少一个人,这个人是《天空战记》的女一号,吉祥天。这部动画片我印象非常深,以至于还能记起人物的名字,以后知道是日本拍摄的,真让我羞愧汗颜。  那时候,农村小学里男女生都穿的一样,很多都是大人衣服改的,除了女生的头发稍长,都是污垢一片,灰尘满身,基本看不出性别。但有一个女孩很特殊,她干净明亮,十分整洁,一举一动都非常优雅,而且有一身淡紫色的吊带装,她来自城市。  她的名字叫刘晓蕾,只记得这三个音,是不是这三个字不确定。这是我第二次见女人穿吊带装,第一次就是《天空战记》里的吉祥天。听说她父母是省里勘探队的干部,要在周围勘查一个什么矿物,需要一年,于是,他们整个家都搬了过来,勘探队就住在学校北面的村子里,是离学校最远的一个村。  她不怎么说话,下课时就坐在位子上看漫画,或者看窗外的白云,她没有朋友,但是很慷慨,她看完的漫画书整个班里都可以传着看,没见她往回要过,说话也很柔和,表示同意的时候就轻轻点头,学习一般,胆子很小,有一次班里突然窜进两只老鼠,她就吓得哭了鼻子。当然,那次我也很遗憾,因为没有准备,未能捉住那两只老鼠。每次上学放学,她妈妈都会来接她,骑一辆金鹿的弯梁自行车,见到我们的时候打个招呼,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十二  因为吊带装的关系,我们决定选刘晓蕾做吉祥天。那时候剧情刚好演到一平和吉祥天单独在一起,所以,我决定单独征求她的意见。下课时,我坐到她身边,告诉她让她做吉祥天,会保护她,她看上去很高兴,喜悦溢于言表,立马就同意了。而且,我发现,她很能说,她告诉我城里的汽车很大,公园里有很多花,动物园里有老虎和长颈鹿,还有可乐和三层楼高的电影院,她在城里的学校里还是小队长。我不喜欢小队长这个称呼,听着像《地雷战》里张牙舞爪的皇军。  下午放学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我们农村的孩子都常年准备一条白色的蛇皮编织袋,一到雨天就披上,裙摆飘飘,白衣如雪,意气风发,非常拉风,而且那时候正在热播《雪山飞狐》,上面的人都整天披着一个宽大的披风踏雪无痕,来去无踪。也正是我们模仿的对象,因此,大家都盼着下雨。  刘晓蕾没有,她连把伞都没带,放学后大家一哄而散,她妈妈却没如期来接她。我把蛇皮袋盖在她头上,说我们两个一起用,我送你回去,她摇头晃脑的说等她妈妈。我着急的说,先走着,雨一会下大了,更难走,反正就一条路,你妈妈来接你半路上也可以碰到,她说,好吧,谢谢你。我回答,保护你是应该的。我是修罗王一平,战无不胜的修罗王一平。  雨下的很密,斜斜的雨丝像织了张网,坑坑洼洼,一路泥泞,我轻轻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刘晓蕾说城里面下雨脚底是不用沾泥的。我不理她,认真躲避着每一个水坑,她把蛇皮袋往我这边挪些,说,我这边够了,你不要淋到。我伸出靠近她的一条胳膊说,你看,我这边一点都淋不到,然后又把蛇皮袋给她移过去。我们走过一座小桥,一片树林,前面是一片寂静无声的坟茔。刘晓蕾说,她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害怕,我大声说,不用怕,我奶奶埋得时候我还见过呢。这时,刚好打了一个雷,我感到刘晓蕾浑身颤抖了一下。就在我们到达坟茔的时候,她妈妈撑着一把大花伞来接她,她妈妈穿一身紧身运动衫,十分具有母性光辉。  以后每次放学时她妈妈来不到,我都会去送她,不管天气如何。我很想完整的把她送回家一次,但是每次都能在半路上遇到她妈妈,客气的笑一下就把刘晓蕾领走了,我一个人站立在山花野草间,倾听虫鸟争鸣,感受春风夏雨,仰望蓝天白云,心里淡淡的惆怅。  后来,我们有了自行车,刘晓蕾的是一辆鸽子牌的红色弯梁,车身鲜亮,设计新颖,在当时十分时尚,一到学校便会围上几个人欣赏观摩,就像现在开夏利的人欣赏法拉利一样的心态。我也有,我舅舅给了我一辆他不用的大梁车,车身十分高,我骑在上面视野开阔玉树临风,豪迈非常,就是脚尖刚好够到蹬子。有了自行车,刘晓蕾就不用我送了,我考虑其它和她接触的方式,比如拉她去掏鸟摸鱼之类。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刘晓蕾在回家的路上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摔得惊恐不安,虽然身体没事,她却不肯再骑车。我高兴万分,我又获得了送她的机会。而且,我可以骑车带着她,她回家的路一路下坡,她轻轻的抱在我腰间,长发飘飘,天边春色银亮,周围蜻蜓飞舞。蓦然回首,压出一道细细的车辙,蜿蜒盘旋,如起伏的人生。我愈加兴奋,张开双臂炫耀车技,刘晓蕾就紧紧搂住我的腰,清凉的风从我们脸颊吹过,我想,这就是泰坦尼克号的起源。  这十分浪漫。  不浪漫的是,我回去的时候,一路上坡,我蹬的十分吃力,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回头和刘晓蕾打招呼,务必要神情自若云淡风轻悠然自得,这让我十分痛苦。刘晓蕾肯定也很痛苦,她要站在村口迎着刺眼的夕阳和料峭的冷风,目送我离去,每次我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她都会目送的热泪盈眶,像送夫出征的军嫂。  我们有了更多时间在一起,我决定要带她参加一次行动。我们学校隔壁是一片西瓜地,种瓜的老头是学校的兼职保安,每次我们踏着上课钟声疯跑时,他就在后面追赶,捉到人就送到班主任那里问罪,洋洋得意,十分令人讨厌。我作为八部众的主角,正义之师,行侠仗义,不能坐视不理,于是,策划了这次行动。  当然,行动必须有吉祥天刘晓蕾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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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一个阴沉昏暗的下午,我们八部众一行来到西瓜地,一人抱了一个就跑,到了安全区,我突然发现刘晓蕾没跟上来,我马上急了,把西瓜一扔,跑回去,刘晓蕾还在瓜地里,我问她做什么呢,她回答找找那个熟,我当时就发火:我们这是来偷瓜,你以为来赶集啊。  刚想拉起她跑,晚了,看门的老头追了过来,我跑得快,刘晓蕾被老头抓住打了一巴掌哭着回来,看着她脸上几个红印,我恨不得杀了那老头。过了几天,我想到一个报复的办法,那老头养了一群鸡,我想办法抓住一个,把鞭炮绑在鸡尾巴上,正好想证实一下,鸡能不能飞起来。我让刘晓蕾在旁边见证,鞭炮一响,鸡没飞起来,鸡翅膀飞起来了,老头追过来,我拉起刘晓蕾向我家疯跑,一口气跑回去,惊魂稍定。  家里正好没人,我俩口渴得很,看到桌子上碗里有大半碗水,我俩一人喝了一半,辣辣的,意识到可能是酒,可吐不出来。不一会我俩就在院子里又唱又跳,折腾累了,就跑到床上睡觉。这下,我在村里可出了名,谁见到我都打趣,小子,有能耐啊,娶媳妇了,还是城里的。  我努力思考见到刘晓蕾该怎么解释,思考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但刘晓蕾确实是个很体贴很体贴的女孩,她没有再让我痛苦,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的父母完成使命,回到城里了。  时至今日,我还清晰的记着她坐在我身后面说,她很喜欢山风吹过身体的感觉,这让她的心像莲蓬一样飘在水面上。  这是我的初恋。  初二快结束的时候,我的成绩已经非常烂了,在班里30名开外,一度考到50多名,班里也不过60多名学生。我还是用下决心发毒誓这样的办法刺激自己,可刺激多了,神经变的无比强大,麻木不仁。于是下决心发毒誓都成了放屁,一文不值,简直成了搞笑一样的东西。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堕落,而且,还染上了另一个恶习。  我不满足于只看文字上的东西,趁着大姑和表妹不注意的时候,我拿她们的衣服用来撸管,撸管完后,再悄悄给她们送回去,表妹比我小一岁,是个阳光青春活力四射的姑娘。我不再学习后日子过的穷极无聊乌七八糟,似乎每天就是为撸管活着,自己还觉得其乐无穷。我还想看大姑和表妹洗澡,因为条件不允许而作罢。大姑一家对我非常好,关怀备至,视同己出,我还有这样的想法,真是罪大恶极。这件事情我不想叙述,真是羞愧万分。  初二结束前几天,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初三就不要在城里上了,也到镇上去上,转学手续他已经找人办好。我很纳闷,到了晚上发现我的床铺被翻动过,我暮然惊醒,昨天晚上撸管太晚,把衣服随便往床单底下一夹就睡了,今早起床差点迟到,忘了个一干二净。大姑今天歇班,肯定发现了我所有的秘密。我脸红心跳十分紧张,但并不害怕,我那个时候已经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了,脸皮练得越来越厚实。  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好学生,一个好少年,一个好孩子,一个希望之星了。  果然,大姑晚上说,她给我父亲打电话了,要我转学到镇上。她没有说原因,我也没有问。  最后一次考试,我全班倒数第三。
  十四  初二学年,我的学习经历了螺旋式下降,波浪式后退的过程,终至降无可降,退无可退。于是,我成了全班乃至全级甚或全校堕落退步的代名词。开始,大家顾及面子,都还在背后议论,还有老师苦口婆心的鼓励。后来,看我实在是退不可挡,无可救药,朽木不雕,就没有人再管我。老师训斥一个学生的时候,直接指着我大吼:“你要像他一个熊样吗?!”。从此,班级里丢了东西,卫生扣分,上课说话,甚至女厕所墙上的涂鸦,我全成了嫌疑犯。我成了过街老鼠。  所以,对于到镇上读书,我是支持的,欣喜的,高兴地。我心急火燎迫不及待的要逃离那个地方。  暑假回到家,我的学习烂透了,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大家在我的面前尽量不提起,但我知道,他们有很多的话要对我说,有很多的疑问要我解答。我知道他们急切的想知道什么,可是我不能让他们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没有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雄心壮志,我几乎失去了对学习的兴趣,我已经认可了自己狼狈不堪的地位,好像我从来没有优秀过。  于是我开始逃避,努力的逃避,尽量减少和家人的接触,永远是一副我行我素能奈我何的烂样,不给他们打开突破口的机会。时间长了,我的自闭防线越来越雄厚,像八达岭的城墙,像宽广的长江,大家也就不再问了。但是我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因为我退步而引起的深深伤感和浓重悲怆。白天我就一个人出去干农活。  那一年,爷爷原本硬朗的身体突然病倒,我就自告奋勇的去帮他干活,其实,也没多少活可以干,爷爷七十岁了,还种着一块很小的地。我主要是想一个人清静,真的,那个时候,特别是我刚从学习的巅峰上跌下来的那一年,特别不愿意和人交流,开始是老师同学,后来是父母兄弟姐妹。爷爷很小一块地,根本就不用天天去,可是我还是天天去,旁边有条蜿蜒的河流,河边草很高,我平躺在上面,如果不走近看发现不了,夏天的青草软软的,天好的时候,躺在上面像地毯一样,很有弹性,十分舒服。我就躺在草丛里撸管,撸管累了就睡觉,睡觉起来就在河边摸鱼。  有一次,我正在青草地里闭上眼睛撸管,一睁眼,看到一个长辈,她也在疑惑的看着我,然后是恍然大悟的吃惊表情,接着就去河边拔草了。那时候的我脾气变得非常坏,非常易怒,多疑善变,而且狠毒。只要心里有不满,就要发泄,就要和人家拼命,已经远远超出了青春期叛逆的心理界限。  我十分仇视的看着那个长辈,她正背对着我,一心一意的在河边拔草,旁边筐子里已经满满的,还有一个小桶,桶里有些小鱼互相拥挤着吐着气泡。我感觉自己就是小桶里的鱼,身陷囹圄,死在眼前。很快,心中狠毒穷凶,恶念大生,想只要从后面把她打下去,造成个溺水死亡,自己的丑事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身随心动,手里举着锄头慢慢向她靠近,一步,两步……  忽然,长辈一回头,我吓得全身虚脱,锄头掉下来,砸到脚面上,渗出血水,长辈慌忙摘些杂草给我敷上去,把我送到村卫生室。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不可思议,匪夷所思。大概是上天也不希望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不希望我进入永不轮回的地狱,让那个长辈蓦然回首,惊鸿一瞥,我真的得好好感谢佛祖,阿弥陀佛。写到这里,我感到浑身僵硬,直冒冷汗,心在颤抖,喘不过气来。而且,那以后我经常做噩梦,大半也与此有关。  以后,我又多次到过那个让我差点万劫不复的地方,心潮澎湃,五味杂陈,悔恨如江河倒流,痛的只想死去。河边景色依旧,鲜花盛开,青草绿绿,羊群洁白,牧羊人眼睛乌黑透亮……,忽然之间,一切都变成永无穿透的黑白色,诡异而阴森。在静静的夜里,我梦见自己被毒打和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跳进河里的时候,我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是不是对自己恨之入骨,还是仍旧为自己还有思想而感到幸福,我跳进河里激起的浪花,一定冗长而悲壮。  我的厄运接憧而至。从那以后,我就不再下地干活了。在家养了几天伤,我父亲接了个活,人手不够,就叫我去帮忙。这是一个邻村的本家亲戚,和我家的关系非常好,可以说是世交。这也是一件让我抱恨终生的事。  本家亲戚的小儿子要结婚,需要打造一批家具,我这个本家亲戚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结婚,有个五六岁的男孩,也是住在一起的,他奶奶负责照顾。我去跟父亲干了两天,十分累,大概父亲有把技术传授给我的意思,我又要打下手,又要学技术,苦不堪言。但我还是努力坚持,有一天中午,父亲被人家喊去喝酒,留下我自己在那儿观摩学习,好把他的鲁班大法学到家,他一走我身上就像卸了万斤巨石,哪有什么心思学习,把工具简单收拾了一下,胡乱在院子里转圈,忽然,我看到一本由当代著名作家写的著名乡土文学作品,不好意思,我不想说出书的名字,叙述这件事情就像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我不想再往上泼硫酸。
  十五  我把书翻了一下,如获至宝,欣喜若狂,看得我热血沸腾,爱不释手。这里说一下,我们现在那些著名作家的著名作品拿到现在多半不能发表,放到网上连审核都通不过,通篇看去,简直是一行一敏感,一页一敏感,无处不敏感,整本都敏感。而且,就算敏感,也多半没有人愿意看。包括我们那个刚获得诺贝尔奖的莫老爷子,他的小说我看过,他有的书名在网上都通不过。我很尊重莫老,可我说的是实话。  我抱着书偷偷躲到旁边的柴房里,不顾柴草生刺扎身,用一个标准的匍匐姿势卧倒,看着那本名满天下的著名乡土文学作品,漫无边际天马纵横的意淫。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凄惨尖锐力透金石的哭声,就在耳旁,当时我正在进行,尚未完工。但我还是稍加整理,立马跑了出去。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个小男孩的脚踩在一个几公分长的大钉子上,浑身筛糠似的抖动,哭的直冲云霄地动山摇。一滩鲜血,汨汨流动,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这个小男孩就是我那个本家亲戚的大孙子,本来由他奶奶在里屋照看,他奶奶哄他睡觉,孙子还没睡,自己先睡了。五六岁的小男孩,特别调皮,一个人偷偷出来玩。  要是我还在院子里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这件事发生了以后,我那个本家亲戚非常愤怒,把所有错误过失都推在我和父亲的头上,自此两家不相往来,形如陌路。那个男孩因为治疗条件有限,一直没有痊愈,留下腿疾,当兵希望破灭,初中毕业在家务农,穷困潦倒,也是找了一个有残疾的对象。偶尔遇到我,目光尖锐,如刀片飞来,如万剑齐发,如炼狱地火,我脸红心跳,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件事,我父亲也一定对我很生气。但是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责备我,连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在院子里好好学技术,跑到哪儿去了。但是,我能从他浑浊的眼神里扑捉到愤怒。从那以后,他就不再让我跟着他干活了,很多年,直到他收山,他把手艺传给了两个徒弟。  初三开始,我就在镇上读了,那时候我的成绩已经一塌糊涂,乱七八糟。鲜明对比的是,我的姐姐弟弟妹妹三人厚积薄发后来居上,不约而同的杀进了全级前三,让我十分羞愧。  我的初三几乎是空白,现在想来没有多少记忆,平淡如水,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那时候过的无所事事昏昏沉沉,日子总是过的十分飞快,好像眼睛一睁一闭,一年就过去了,要是宇宙飞船有我这速度,我们能遨游太空,环游宇宙。那时候我还在外面租了房子,本来我是住寝室的,可是我感到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同学都不怎么愿意跟我交流,好像我是外星生物。在宿舍里他们都叽叽喳喳十分兴奋的说着一件件有趣的事,一会哈哈大笑,一会扼腕叹息,一会窃窃私语,而我就像空气,根本不存在,和一张床一个脸盆一张桌子没什么区别,而我有时候晚点回去,总是要敲很长时间的门,才有人愿意打开。我感到十分压抑痛苦万分,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敌意。有一晚上,我出来上厕所,回去的时候门已经被反锁,我在外面敲的天昏地暗满楼皆闻,我在外面冻得浑身寒冷涕泪横流,门才打开,我一进去,里面是骂声一片,不乏很多用很恶毒的语言辱骂我的家人。
  十六  周末回家,我和父亲说,我不想读了,我辍学吧。父亲浑身一抖,神色凝重,默默的点上了一根丰收烟,黝黑的脸庞上一根根的胡须,显得格外分明,很快,白色的烟雾就把他淹没了。无话良久,我又说,我出去租个房子吧,我不想在宿舍里住了,父亲点点头。我说,要办通校需要家长签字,父亲点点头说,我知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我就这样从宿舍里搬了出来,我和学校里的一切交流更少了。好像我只配和花草树木,蓝天白云,星光月色,走兽虫鱼一起。  很久以后,我碰到了一个我初三时的同学,好像那时候只有他一个男生看我的眼神不那么怪异。我问他原因,他有些不好意思,支吾半天不肯说。最后说,那时候你好像脾气不好,喜怒无常,整天像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日夜沉思,其实大家并没有把你当成异类,只不过感到你不合群,有些怕你。然后他就快步走了,没给我留下继续探秘的机会。或许,他说的对,那时的我,的确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容易冲动。  有一件事可以证明。  刚上初三的时候,换了一个环境,我也想重新来过。班里的很多人是我小学的同学,那时的我名列前茅,受宠非常,偶尔有发小见面还叫老班长,我仿佛回到了声望卓著的黄金时代。可时过境迁,小时候那点声望早已荡然无存,身在学校,学校却没有关于我的传说,我更加失落,成绩愈加滑坡,努力几次,效果甚微,也就听之任之。  我们班有一个人,绰号“耗子”,也是我们村的,不过早就搬到镇上住了。他家算是本村的穷村富户,可见越穷的地方越有有钱人,他父亲十几年前在开放的大潮中冲了把浪,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和政界又颇有关系,这是指能和县长相谈甚欢,和镇长称兄道弟,为人乐善好施,在当地有些威望.本来也可进城,但故土难舍,功成名就后更是义薄云天,转掉企业当上了国家最低领导人,带领大家一块致富,威望又加一层。但是虎父有犬子,或者虎父有鼠子。  一天的自习课,“耗子”把一只彪悍的“小强”放在了一个瘦弱女生的后背上,引来一声夸张的尖叫后窃笑不已,被正在潜心研究班里同学后脑勺的我尽收眼底,正义感陡然而生,也不知道那叫不叫正义感,反正就是很冲动,很想打一架的感觉。  我又想起那一晚上我上厕所回宿舍后他骂我骂的最多最毒,瞬间奥特曼灵魂附体,和“耗子”打作一团。不过,我天生不是打架的料,包括这次,以后我上了中专、大专又打过几次架,屡战屡败,无一胜绩。那次打架的结果是,我打了他一拳,像打在一头死猪的皮上,他像野猪一样鼻孔里哼了口气,呲了呲金黄的獠牙,纹丝不动,反而震的我手臂生疼。他打得我鼻子出血。  说来奇怪,班上男生捉弄女生这不是第一次,我见怪不怪,完全是一副麻木不仁甚至幸灾乐祸的形象,我从没有想过以后也没有想过要见义勇为拔刀相助,那时候我的侠客梦只存在在漫无边际的意淫里,而现实世界和我的意淫世界完全是两个平行宇宙,不能交叉。以后我又遇到无数次需要帮助的人,有摔倒的大爷,有迷路的小孩,有等座的孕妇,有来自外地问路的陌生人,我和身旁的人一样冷漠,用眼睛的余光一瞟,然后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深沉的像南极冰冻千年的土地。
  十七  因此,我不是一个道德标兵,更不是一个道德超人,甚至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我与道德素未平生,形如陌路,毫无瓜葛。我的良知就停留在尽量的不伤害别人,尽量的不欺骗别人,尽量的不影响别人。  我却做了一件在当时看来是见义勇为的事情,多么不可思议。  大家却记住了这件事,因为班主任觉得有必要在班会上表扬我一下,用时20秒,大家记住的原因是因为班主任叫错了我的名字。他是一个面目清秀的中年男人,当时他说,狼大伟同学助人为乐,维护了班级团结,大家要向他学习,然后露出笑容向我点头致意,我也向他微笑致意,承认了我是狼大伟。  当了护花使者后,我并没有名声大噪,连震动一下班级的能量都没有,可我那两管子鼻血也没有白流,班里的男生对我好像敌意更深了,见到我都远远的躲避,好像我是埃博拉携带者。好像还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战犯一号”,“一号”我受之有愧,“战犯”更愧不敢当,我在初三只打过那一次架,还输了,实在没有什么辉煌的战绩。难道这就是传说的一战成名。  班里的女生对我好些,不断的给我铅笔,借我橡皮。由此可见,一个男人有女人缘的代价就是没有男人缘。  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磕磕碰碰的读完了初三。  我的成绩很差,完全上不了高中,我父亲想给我拿钱上,但我知道那时家里很困难,断然拒绝。因为困难是其一,我就算上了高中也是瞎混三年,不会有什么奇迹,那就干脆别浪费钱了,这是我的自知之明。最终,经过一番走动,我大姑父动用关系让我到市里上了中专,一个至今叫不出名字的什么什么中专师范学校。这意味着,我要到更远的地方去瞎混三年。那时的中专也算是跳出龙门,我父亲还是在家里摆酒请客,说我经过几年努力,寒窗苦读,头悬锥刺,闻鸡起舞,终于金榜题名,成为我们家第一个进入高等学府的人,这是荣耀门楣光宗耀祖的事情,欢迎大家到来,干杯!父亲说这话的时候,附带手势,通顺流利,文采飞扬,秀才一样,用了好几个成语,像个地厅级干部。只不过因为过于激动有些紧张,满脸放着黑红的光亮。母亲说,就这么几句话,你父亲背了好几晚上。  我木讷的跟着举杯,闭上眼,似乎看见我们家祖坟上青烟淼淼。  那年的暑假很热,热到整个大地像个蒸炉。我依旧不愿意和人交流,无所事事,就学会了开拖拉机。就在这样半梦半醒的日子里,我经历了一次恐惧,这次恐惧使我有一个月的时间思维变成了彻底的空白,脑子就像被洗过一样。  这件事想起来简直是恐怖,十分恐怖。  七月底的一天,我一个人开着拖拉机回家,拖拉机是开的舅舅家的,那时候有的家里已经买了小货车,拖拉机不是稀罕玩意。拖拉机十分稀缺,还是再倒退十年的事。  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村里都是黄土路,一下雨根本就没法走,只好在泥泞里挪动。虽然只是下午四五点钟,可天气已经非常昏暗。我越发感到烦躁和不安,骂着鬼天气,在漫长乡村路上曲曲折折的走着。突然,听到耳边有哭泣声,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非常清晰,尖锐凄厉,让人毛骨悚然。我很奇怪,在一片渺无人烟的荒野里,还下着大雨,怎么会有哭声,不禁到处张望。  回头的一刹那,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一个披散长发浑身白衣的女人正坐在自己身后,女人的脸在闪电的照耀下呈现绿绿的铜锈色,眼眶深陷,眼睛盯着自己,显出无比的幽怨,鲜红的嘴唇抖动着,嘴角有血正慢慢往下滴着,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迎头劈来,天空瞬间黑漆漆的,周围都是树木折断的"喀嚓"声。  我那时脾气已经非常古怪,冲动,易怒,孤僻,自闭,冷漠,倔强,但还不是很胆小,这时也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抖声问:“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十八  没有应答,我感觉那个女人好像趴在了自己肩上,一根瘦弱的胳膊,不能叫胳膊,更像是一根削了皮的树枝包裹在宽宽的袖筒里,伸出一只毫无血色青筋暴露的手,手指上都长着长长地指甲,上面发出阴暗低湿的冷光,这只手慢慢的身长,抓在我身上,来回抖动,感到冰一样寒冷。我忙把手拿开,想踩住刹车停下,可平时一下就能踩动的刹车踏板今天却像踩在钢板上,车还是慢慢向前走着,风雨小了些,周围有了点亮光。  我感到精神几近崩溃,定眼一看,不是回家那条路啊,不过路两旁的景物也有些熟悉,是通向乱坟岗的路!村里风俗,结婚以前死亡的人及死婴是不能进入祖坟的,便都埋在了乱坟岗。我感到无比惊恐,想挣扎着跳下车却没有一点力气,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想闭上眼睛,眼前的东西却感到无比清晰。  突然,哪个女人跳下车,目光呆滞一动不动的站着,我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车向哪个女人身上压过去,似乎连血液喷射的呼呼声和骨头断裂的沙沙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心里大叫:“完了,完了,压死人了”,我用力的两手一撑,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车上跳下,一下车,我又感觉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如劫后重生,如死而复生,我不敢回头,撒腿就跑,一直到家。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正开着拖拉机回家,突然下起了大雨,天色昏暗日月无光,我又没带雨具,能见度很低,我正艰难的在路上淋雨走着,不远的村里一个女人和丈夫吵架,被丈夫打了几巴掌,跑了出来,正跑着,看到有个拖拉机在路上走,走得很慢。农村娘们扒拖拉机那是一绝,就跟现在的漂亮姑娘扒宝马车似的。我们哪里一遇到赶集,你看那拖拉机挂斗上几十个娘们像柴草一样堆在一起,晃晃悠悠,看得十分揪心。你就知道,其实,北上广的地铁不太挤。  哪天我的拖拉机并没挂斗,我开的还不熟练,纯粹就是为了练练手。那个女人一下子跳到了车上,意思是让我载她一程好回娘家。但是她在哭,嘴角还流血,又比较瘦,又没有回答我,把我吓的差点要死。她突然跳下来是因为我把车停下了,她以为车坏了还是怎么的,就跳下了车,然后看我和她对视了一会。周围风萧雨骤,寂无人声,我一动没动,也没有说话,就突然跳下来,疯一样的跑了。  现在看来,这件事十分狗血,又在劫难逃,好像国内某些恐怖电影。如果我真的要有此一劫,我宁愿哪个女子是个真鬼,或许她是个好鬼,会和我发生一段聊斋志异的故事。  事情搞清楚了,我也被吓惨了,是那种黯然销魂漫无边际的惨。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曾出门,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猪一样的生活,晚上经常做噩梦,说呓语,一会是狰狞可怖的恶鬼,一会是愤怒怨恨的幽灵,手舞足蹈,拳打脚踢,像偷练盖世武功,又像走火入魔。搞的四弟不敢和我一起睡觉,我就一个人搬到了南屋里,和家里养的老狗一间屋子。搞的那只狗精神紧张,神经衰弱,最后干脆有家不回,四处流浪了。家里可能是怕我出去再碰到那个女人,我可能就真吓疯了。但是我们都多虑了,那个女人很快离了婚,嫁到外地,不知所踪,杳无音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中专开学。这意味着我有一个一塌糊涂不知所谓的地方,到了一个更加一塌糊涂不知所谓的地方。
  十九  在开始之前,我先简要介绍一下我的学校,我的学校是个本科、专科、中专皆有之的学校,本科和专科是学校的主打,中专是学校的三产,分为四个还是五个校区。现在已经改制,改成了某某大学,中专早已停招,我在那儿读完了中专和大专,前后大约7年的时间。现在听说学校的大门盖的琼楼玉宇,美轮美奂,非常气派,可惜我没有机会一睹芳容,十分遗憾。  我上的中专学校和哪个大学是母子关系,所以中专也有自己的名字,可惜我真的已经不能记起,大学的名字我倒是记着,十分响亮,盛名远播,据称江北第一学府。失望的是那大学也空有盛名,什么“985”、“211”统统看不见,要是评“911”吗,还可以搏一下。这几年更是平庸,连盛名都没了,只剩虚名。  我背着鼓鼓的帆布包,拖着行李箱走在中专校园的山坡上。所以叫山坡,因为整座学校就建在一个铲平的山头上,市区东南10公里处,十几座建筑矗立在蓝天白云间,显得相当有型,因此,该校在当地绰号为“平顶山校”,得名与“平顶山市”类似。但学校最初的选址是在市区,时任市委书记力排众议,说学校建在市区,太过喧嚣吵杂,有扰学生读书,指着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说,此处山水宜人,占尽龙脉,幽静典雅,空气清新,差点就没说出这儿民房多便宜,要为租房的同学多考虑。然后,大笔一挥,原来的校址就变成了巨大无比的菜市场和步行街,一个中专校区则幽静的包围在民房中间典雅着。  已是立秋,却毫无秋意。我拥挤在人堆,沉浸着烈日热情的沐浴,汗水像溪水从额头流到下巴,晶莹的落在水泥地上,散开蒸发。我坐了五个小时的汽车,又在学校的接站大巴上晃晃悠悠半个多小时,累的像被拆开重装,浑身别扭,昨天已经恍若隔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这里先说一下,我中专读的是法律实务,现在我都疑惑不解惊诧莫名于一个中专类的师范学校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专业。这是父亲力主给我报的,他久在江湖,深知风波险恶,学习法律,以求在保护好自己时能顺便钻钻法律空子。可我更愿意读经济,读经济是我的夙愿,我那时觉得大老板都是学经济出身。其实大老板多是挖煤和炒房子出身,跟经济没太大关系。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  我上到中二才知道,我那个中专学校是专门为母校创收的,所以专业非常杂乱。当然现在的大学也好不到哪儿,连中专这块遮羞布都不要了。为了多收学费,恨不得开齐所有专业,哪怕是一些专业性很强的大学。医科大学有建筑专业,建筑大学有护理专业,更牛的是体育大学惊现考古专业,让人浮想联翩,以后参加奥运会要是穿秦始皇的裤头,套汉武帝的背心、扎唐太宗的皮带,留宋的发型,是不是上个残疾人,都能拿金牌。  我头一次出远门,父亲本来说要来送的,不料临时接了个大活,改口要我多加锻炼,学会长大。我倒觉得一个人更自由些,兴奋地豪情壮志猛涨,一路不断进行人生规划,已规划到退休后,让规划十年用九年的规划部门无地自容。开学前一天一夜,丝毫没睡,此刻困意如饿虎扑食,撕扯着我的双眼,正在浑浑噩噩茫然失措之际,一只略带凉意有些粘性的手拍在肩膀上,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灰色衬衣,上下一般粗活像个竖起的长方体的男生站在自己身后。“长方体”开口说,哪个专业的?法律实务,我回答。我也是,中二的,跟我走,兄弟,“长方体”说着便接过行李箱。接着,包上也有动静,一侧头,看到一个小个子正在冲我笑。他也是,叫李有德,我叫张才宝,你呢?“长方体”问。杨大伟,我心里一阵春天般的温暖。  两人只顾往前走,我跟在后面,不住参观两边景色。路两旁整齐的排列两排冬青,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在上面飞来飞去,给热气腾腾的校园带来一股瘙痒感。  走到一幢灰白色建筑旁,两人停住,一块“法律实务专业接待处”的牌子挡在眼前,上面一道横幅,抬头看,被雷倒,再认真看,被雷晕,条幅上写“法律实务的妖魔鬼怪们,欢迎入伙!”,可惜那时候网络不行,不然,先火的一定是我们。以后很多年,一个著名大学里也打出了类似的横幅欢迎新生,火到天下闻名江湖皆知,可惜是被我们用剩下的,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聊天的时候,还开玩笑说要告他们侵权。  还未学法,先入魔道,我深为叹服。
  二十  桌子后面两个“小妖”,一个在看书,一个在打瞌睡,张才宝跟她们说了几句,用两个指头向我勾了勾,简单的登记后,问:“交费了没?”,  “交了,有单据”,  “把准考证、身份证、通知书准备好,先领发票,再领被褥,行李带着”,说完,领着我往回走。我自己背着包,张才宝拖着行李箱。  李有德则发挥妖魔本色,瞬间不知去向。我跟在后面看到张才宝被汗渍浸塌贴在背上的衣服,感激涕零,刚要想好几句话表达谢意,张才宝在一个人头攒动的地方停住,说:  “把证都给我,我去排队换发票,你先去对面回廊休息一下。”不等我道谢,他便转身消失在拥挤人海里。  我来到回廊,看到一些不知名的藤蔓缠绕在圆柱上面,遮住些许阳光,里面早已座无虚席,欢笑声呼喊声不绝于耳,地上更是一片狼籍,到处是方便袋和矿泉水瓶。我坐在行李箱上昏头昏脑的注视太阳照射下白花花的路面,视线越来越模糊,各色人等在眼前转来转去晃得我有点头疼。忽然看到一个穿白T恤的女孩,扎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在微风里轻轻飘扬,显得格外耀眼。  忽然,一辆自行车飞驰而来,老马识途一样准确无误的撞向人群,人群纷纷躲避,只有漂亮女孩还在优美的一动不动,完全没感觉到危险靠近,其镇定让身旁饱经沧桑的银杏树都自惭形秽。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觉得刚来学校,应该表现一下,我拽住女孩胳膊往里一拉,这一下我用力不均,摇摇晃晃,女孩打了个趔趄,我急忙紧握女孩胳膊,另一只手夸张的要抱女孩的腰。女孩冒着摔倒的危险推开我,满脸绯红,怒气横生,柳眉倒竖。我当时就心里一沉:不好!怪自己一时昏了头脑,多管什么闲事,刚才的动作明显做作,好像有意要揩人家油一样,护花使者立马变成色狼,我脑筋一动,大喊:站住,撞了人想跑,骑车人扭头看了一下,表情疑惑,一脸无辜,好像他与这件事毫不相干,比打酱油还打酱油,继续骑了过去。  我刚要自我辩解一下,没想到这个女孩外表清纯可人,脾气火爆无比,当时就粉牙紧要,粉拳凌厉的给了我一巴掌,打的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并且留下了个婉转清脆中气十足的国骂,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无数陌生嘲笑的眼神中,茫然失措,风中凌乱,丢人现眼。  我摸摸留着五指山印的发烫脸庞,气急败坏的吐口唾沫,恨恨的想,这么厉害泼辣,真是人不可貌相。然后又诅咒那骑车人立马撞死。  我蒙受着不白之冤回到行李旁,张才宝已领出发票,带着我走过四五条街,穿过七八幢楼,在熙熙攘攘中来到领取处,领了铺盖、盆子、暖壶等等,加上行李,我们俩也拿不了,正在发愁,李有德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蓝色的三轮小车,猴一样猫在上面骑了过来。我俩大喜,把东西胡乱的堆在上面,走向南区2栋的宿舍——兴文楼。  我在后面推了一会,一低头,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三轮小车后面赫然写着“保10洁”。三人推着“保时捷”到兴文楼下面,一座5层的枣红色楼房掩映在一片绿化树中间,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只不过阳台上零零星星挂的内裤有点煞风景。  三人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搬上楼,我感激的要请两人吃饭,两人推脱。李有德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书包,倒出些牙刷、牙膏、袜子、钥匙挂、手电、洗发水等物品,说:  “兄弟,你也不用出去买了,哥们都给你备着,绝对正品,最低价”,  这大出我的意料,如坠云雾,一时间说不出话。  张才宝连忙说:“今日一见就和兄弟有缘,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哥,哥住上面的307室,这次算交个朋友,给你个新生经典特惠套餐价,五十,一样一件,随便挑”,说完夸张的在脸上抹把汗,转头对李有德说:“今天真他妈热啊,跑了一上午,累死了……”  我这才有大梦初醒醍醐灌顶的感觉,心里有些不爽。虽说不爽,我还是麻利的掏出五十块钱,一样一件的选好。李有德转身出门,我以为两人要走,忙起身送客,不料李有德马上返回,手里又提一个包,拿出个剃须刀递给我,说:  “兄弟,再看看这个,便宜,才三十”,  我拿在手里装作看的样子,心想这人情还他妈的是高利贷,盘算着拒绝。张才宝看我不为所动,便装上电池打开要往我脸上按,说:  “用眼看不出来,得试试”,  我怕这样下去,连头发都要被剃光,忙说:  “不用试了,买!”,  张、李两人对视着会心一笑,十分狡黠。  我想快送走这两尊活佛,岂不知请佛容易送佛难。李有德像哆啦A梦一样又从包里掏出两个内裤,说:  “这地潮湿,你刚来不知道,别看现在太阳高照,没准晚上就下雨,一下六七天,很容易生痱子。别地方都不要紧,下半身一定要保护好”,  我打定主意,油盐不进,说:“不用了,我包里还有两条,都是新的”。
  张才宝站起身,一脚踏在凳子上,亮出绝活:“你那些都不行,这是高棉的,纯纤维,耐热吸湿,防冷抗寒,我们现在都穿着”,边说边松腰带,露出一截内裤。  我仍旧不为所动。  张才宝咽口唾沫,不甘心的再接再厉,伏身靠在我耳边,用浑厚的男中音说:“告诉你个秘密,这内裤还有一功效,能促进那里二次发育,有效地很”,说着用手拍拍裤裆。
  @方山晴雪123
17:24:54  二十  桌子后面两个“小妖”,一个在看书,一个在打瞌睡,张才宝跟她们说了几句,用两个指头向我勾了勾,简单的登记后,问:“交费了没?”,  “交了,有单据”,  “把准考证、身份证、通知书准备好,先领发票,再领被褥,行李带着”,说完,领着我往回走。我自己背着包,张才宝拖着行李箱。  李有德则发挥妖魔本色,瞬间不知去向。我跟在后面看到张才宝被汗渍浸塌贴在背上的衣服,感激涕零,刚要想好几句话表......  -----------------------------哈哈,有意思!!!真实感挺强的!!哈哈,后来呢,楼主!!
  二十一  张才宝通过正反两方面的分析,滔滔不绝的说着内裤的好处,直至把内裤重要性论证的无懈可击,丰富的肢体语言,又给论证增色不少。尤其是不断用巴掌敲打的裤裆,仿佛古时战场吹起的号角,气势雄壮,声情并茂,如白虹贯日。  我脸红发烧,思维一片混乱,搞不清张才宝所说的真假,也不知该怎么拒绝,眼前乱舞张才宝卓尔不群的裤裆,感到非常压抑,像梦魇压顶,急欲迅速摆脱纠缠,快刀斩乱麻:  “留下两条”,再掏出一百元,递给李有德。  李有德说:“内裤四十一条,两条八十,连同剃须刀,一共一百一,打个折,算一百,再送你几张优惠券”,留下一叠大小不一的名片,什么理发八折,衣服六折,竟然还有一张女子美体美胸五折的。  我怕他俩推销上瘾,还有东西要卖,赶忙起身,表示自己要出门。他俩上午任务完成,自己也要赶着吃饭,客气的跟我道别,哼着小调走了。  我对新环境很快适应,原来担心的水土不服变成水土很服。食堂里米饭、馒头、、炒菜、大排、鸡块什么都有,虽然米饭经常有沙子,馒头一按一个印,两口不见馅,炒菜咸的不知味,但都是初中时领教过的,早已习惯。更何况大排和鸡块还不错,当然价格也不菲,加上汉堡和可乐,餐餐都吃得狂打饱嗝,我电话向家里报喜,一切安好,体重日增,请速汇钱。  201宿舍共我们,都是法律实务一班的。我睡靠窗上铺,下铺向飞天,来自山西农村,1米83,浓眉大眼,胡子拉碴,说话声若洪钟,唾沫乱飞,整日提个葫芦装醋,有几次改不了习惯,端碗面到门口蹲着吃,被管理员当做乞丐赶了出去。  对面上铺林青,福建人,人如其名,有着闽南特有的清秀,衣服一天一换,说起话咩啊咩的,不知道还以为是曾轶可表弟。  下铺田光诚,浙江人,头发半秃,小眼睛,整年的穿李宁运动服,特步旅游鞋,习惯趴在窗口观察美女,口头禅是“我是个演员,一看见美眉眼就圆”,这几天正合计怎么把窗前遮挡视线的粗大樟树弄成根雕。前些年我还见过他,他正在崇拜冠希陈,口号是“冠希加油,期待第二季”。  另一张床上铺曲一群,辽宁人,自命不凡,卓尔不群,桌上摆十余本军事杂志,经常大家看到一美女而热烈讨论时,他突然冒出歼-20和F-18那个更厉害,众人一时怔住,回过神后开始讨论造个手榴弹把他炸死。  下铺刘风本,本地人,学校离家10公里,就开学那天来过一次,留了个家庭电话给别人,嘱托学校里有事就呼他。  说起有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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