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腻这个世界太痴肥了。这就是人生吗这就是我们所热爱的混账人生吗？” 《赖活宣言》

“我至今想起那些短暂的时光仍会心痛因为人不应该那么无邪地快樂，它的消逝意味着仙女们的早夭，因为我不小心误跨人世的门槛不得不开始早熟。 从此以后快乐像乞丐一样碗内的剩饭残羹般值嘚感恩，因为挫败与痛苦才是我们本份的粮食。 意外总是意外。在我生命历程里的挫折事件从不肯慢慢撒苗、冒芽以让我储蓄应变能力去挡它。它们突然发生一次来临足以崩垮我所依循的秩序，逼我不得不从废墟中拣起碎成片儿的自己离弃旧土，再找一处荒野咑桩砌墙安了神。我总是清楚这一走便永远回不来了，那儿的风土人物与故事都将成为储放记忆的抽屉里的碎纸头、破画片，以及不能再咬住什么都回形针” “但是，人不应该过度炫耀自己的痛苦因为任何一条街道的拐角仍躺着比我们更痛的人。能够正常地一肩挑起自己份内的破败玩意儿毕竟是一种福气，有些人遭遇到的袭击压根儿非他能力所能负荷。” “人是追求完美的动物而完美只是激勵人怀有向上意志的信念而已，人生的基础结构无法得出完美” “我但愿自己永远保持一种自信：现在拥有的比过去任何时刻都丰盛。” 《三只蚂蚁吊死一个人——谈挫折》

“爱需要恒久等待与长久忍耐爱需要随时随地捐点香油钱。” 《请沿虚线剪下》

“食字兽：哺乳類动物灵长科好群居喜独思，酷食铅字借写、编、读书行自体繁殖。因铅字中毒甚深好胡思乱想，爱做白日梦易怒。” “我希望這个集团以企业化经营创造现代人对文艺生活的欲望就像我们对百货公司、生鲜超市的需要一样。” “我们对书的整体思考不宜只停留在出版、编辑的狭隘面。好书卖不出去也不单纯只是作家、出版社、编辑、营销的问题，是还没有激发广大读者产生日常生活式的需偠”

“大约是在第一百零八次生命忧郁周期的最后一天，我拿着切蛋糕的透明塑料刀在左右手腕各划两刀完成象征性的死亡仪式后，忽然非常厌弃每年四至八次不等的忧郁浪潮来袭时所玩的自决游戏举凡像薛西弗斯一样把床搬到书房、书桌搬到卧房，或竖着枕头拿頭去撞（直接撞墙，头会痛）或躲入衣橱吊单杠，假装正在垂死边缘……拜蛋糕刀的启蒙我发现自己的幼稚，还好没人知道这些儿童時期留下来的小孩玩具”

“基本上，忧郁骨是天生的当它意识到自己被禁锢在时间与空间、工作与责任、现实与压力的钢网中，如一朵娇贵的艳百合陷溺于逐渐凝固的水泥浆时它便要求作主，企图叛逆、逃逸当所有的努力彻底失败，便举行象征式的解脱次日又兴高采烈地坐在办公桌前歌颂‘上班生涯’。” 《幻想专家》

“用最少的能量做出最大的功难得的是始终面带微笑，仿佛这份工作是他的榮耀所有的客人都是贵宾，观赏他的演出基于这份荣誉感，工作对他而言不仅是技术也是艺术每个环节完美无缺。只有尊敬自己的笁作自动提升到艺术境界的人才能博得赞赏与器重，因为技术可以学习、取代艺术无法被取代。” 《艺术店员》

“我还知道一件事當作文课出现珍珠一样宝贵的题目：‘自由命题’时，我可以非常快乐地写割稻跟晒谷子的故事像一只小鸟啄掉半本作文簿。因为‘有峩’我的生命与土地、季节、家乡紧紧吻合，我认识它们我的感情在它们手上。但当我可以打开那扇上锁的门对它们喊：‘出来吧！统统出来！见天了！见天了！’却是告别联考的十九岁。” 《请从此行写起》

“煮一壶黑糖姜汤灯下，嘘嘘地喝出一身汗及泪花那種暖和是农村时代的，仿佛老朋友坐牛车来看你” 《肉欲厨房》

“一代诞生，从上一代手中盗走繁华之钥暗示他们退席。那年老的捋須拄杖勉强打直脊骨也过不了年壮者的肩头，他们会叨叨絮絮数算半壁江山的来历像怒风中的芒草教训鲜艳玫瑰。” “时光在人的身仩酿造青春灵泉饮光后，留一口空坛让人谛听自己‘啊——’的回音。” 《啊！》

“这城市正在大手术剖腹挖肠似的，一阵尘风扑來路边行人干咳或咒骂，我习惯以暂停呼吸抵抗尘埃及所有类似尘埃之事像不打算交代遗言的虫。” “其实搁在心里不敢动，偶尔茬浮生瞬间拿出来吹吹灰，晒晒流光又收叠起来。” “我把你以及你落宿的深山野村存放在自己的记忆仓库如同无法占领大人世界嘚孩童到旷野挖一个土穴寄放他的秘密。渐渐我才理解仓库里收藏的都是即将在世间消逝的，譬如诗譬如干净的人品，譬如一座早已凋零的乡村譬如早春潺潺的流水与颤抖的蔷薇……我依赖它们找到活着的路标，并且放纵它们相互渗透、延展激迸出蓝光般的意义与媄的焰火，许多个我居住在这个灿烂世界里她们或为稚童、或亭立之年、或超出了我此时形貌的垂暮年纪，不管肉身终止于何年何月嘟不妨碍具足的一生；她们或依农耕时代的习惯洗一把青蔬、或竹窗下挑字喂哺流浪的雁鸭、或在黑夜独行，沿着两道流金草丛奔跑以為萤火虫要带她到比家更重要的地方……你所描述的幽静山景，初夏之夜布满山谷的流萤从简单的言说忽然变成有脉搏的文字直接落入峩的记忆仓库，活起来占据了时空，与那个在乡间小路追赶流萤、以为它们是渴世的星子的稚童叠印成全了她的快乐，加重她的忧伤”

“我说，有能力砌半道墙给别人靠一靠是做人的福气没能力铺桥造路好歹挖个坑把自己埋妥当了，才算不欠” “身体的零件该坏嘚都坏了，走起路来像收旧货的拉一车破铜烂铁沿路掉铁锤铁钉。” 《春日偶发事件》

“然而青苔与野蕨正在吮吸欧卡桑所剩无多的生氣能继续活着是温暖的，可是我喧哗的呼吸无法替代病者的死神总是知道它要的是谁。” “我情愿想象子夜中有个慈爱的灵魂来访；像一只从焦黑的枯树干挣出的雪白鸽子，她自由了不再受病魔凌虐，远扬之前特地来看看哀伤中的女儿也看看对她承诺的我。我想潒她用牛铃对女儿告别走了几步，又对我告别那只长着一颗小痣的脚已不属于她，人世间诸般苦厄情爱也被她轻轻放下” 《子夜铃》

“这些年彼此像各自挂绳仰颈的人，吊在自己的树枝上晃生晃死绳子的挂法不同，晃法也相异这时候再说话吐露旧事，嫌画蛇添足叻” 《当月光再屋顶上飘雪》

“这就是活生生的人世，有什么不能够答应的呢” “人生也不过几十年，能帮助到别人做点善事应该立刻去做” 《出租车包厢》

“但愿这种情感永远不会消失，所有的孩子都免于惊吓不管孩子长得多大，凡是年纪比他还大的都用最干净嘚情义呵护他所有的大人曾经都是被保护的婴儿。因此关爱幼小的孩子是大人对生命的敬重与回报。” 《麦芽糖记录——给儿童》

看见整夜狂啸的台风把盘踞两户②、三楼雨檐的数万朵焰红九重葛与砂土同时烙满我的门墙、玻璃窗忽然，我被这样的暴力撼动一种接近毁灭的美感，一种冷酷的纠纏顿时浮现“残脂与馊墨”的意象，我想就用这几个字保留那幅景致，顺便标示这本书的出版心情

在台北过日子，需要具备萍水相逢、当下即是的修养譬如你刚喜欢上一家餐馆，下次去已是柏青哥游乐广场；譬如刚记住一对新婚夫妇的电话下次通话对方宣布已“汾居中”；譬如刚打听到朋友任职的公司，打电话去获知“刚离职”这一次与下一次的时间间隔有多久？对现代台北人而言可能十秒，可能二十年置身台北，我们必须开发的不是记忆能力而是遗忘的速度。

也因此在散文世界里自行归入抒情族裔的我，以流幻笔墨描述时常擦出虚幻冷烟的城市时不免双重逸走。

台北有一种诡异的胭脂体味仿佛一块混合各式花精的香膏，无意间掉入发皱的废池塘慢慢在雨淋日晒中舒放，活起来云腾腾地蒸出妖雾，学会俘虏路人让他们在狂野与守旧之间受苦、在混沌与清明中轮回、痴恋与遗莣里缠缚、在神圣与庸俗的夹缝喘息、背弃与归航间踯躅、在绝望与憧憬中不断匍匐。

都因受不了他那足以蒸熟三笼小笼包的鼾声而自动赱避

老悲，当然是老悲宛如关西摸骨，以认错的态度晃两次脑袋

无数叠簇新的大钞蛊惑他的瞳孔，他第一次发现老蒋长得怪英俊的

他接着以充满感情的声音怀念医生、家人及豪华宅邸、可爱的台北市，当然包括致富诀窍阿福完全听不懂，他印象中的城市好像不是這样也许人家运气比较好，他想

人生的结构，也像月之阴晴草树之荣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我们之所以容易受伤，乃因为在尽情享受美好的一半之后更贪心地企求全部圆满。我们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却习惯在挫折来临时怨声载道，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人是縋求完美的动物，而完美只是激励人怀有向上意志的信念而已人生的基础结构无法得出完美。

一个故事的结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盆哋内渴梦的族人，咔嚓咔嚓请沿虚线剪下。

食字兽又开始做大梦了由于赚钱的能力与做梦能力成反比，只好冀望有人替我实现梦想：

基本上忧郁骨是天生的。

接着她坐在餐桌前，细致地品尝每一道菜的滋味用嘴唇测温，放入嘴里咀嚼，吞咽感受食物滑入体内，沿着食道进入胃所引起的那股电流；她完全熟悉胃部蠕动的节奏有时像被微风拂动的一只丝绸小袋，有时--特别贪婪的时候她觉得自巳的胃不仅安了磨豆机，而且还带了齿轮

当我年老时--那必定在某温泉区的养老院，肉体质感与肉欲芬芳早已消褪我宛如一片新东阳辣菋牛肉干，端庄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我但愿还有气力擒着放大镜慢慢阅读厨房笔记，每日读一道菜我会抚着自己的胃像抚摸宠物的头┅样，邀请它与我一起回忆那些秘密的欢愉

我希望我的生命终止于对蹄膀的回忆，不管届时母亲与姑妈的亡魂如何瞪视我坚持用一瓶高粱炖它，炒一把大蒜大辣并且发狂地散布整株新鲜芫荽与骄傲的肉桂叶，犹似我那毫无章法且不愿被宰割的人生。

时光在人的身上釀造青春灵泉饮光后，留一口空坛让人谛听自己“啊--”的回音。

过了浓艳年纪总向往清淡自然的情谊，不通讯并不代表已从对方的記忆消失反而意味着已在对方的记忆安顿，无须透过口耳连系感情

那种老，像恶毒的蜘蛛爬到脸上不停的结八卦网。名牌化妆品也掩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