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问一本小说你的名字无删减的内容,大概内容有:女主本体是上古莲花,被人挖了莲子,所以法力低微,被一只狐狸收养了,

&&&九重宫阙之宁鸢.&全2册(此后宫门似海,盘根错节,她只能小心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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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读书客户端万本电子书免费读  最近两年构思了好多短篇小说,在剧情上没啥长进。有些已经成稿,有些有待修改润色,有些呢,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多说了,都整理到帖子中来看看  @方如梦   01仙侠短篇——神仙馆记《五百年结一个缘》  (PS:部分内容来自好友星沉)  一  我叫忘忧。  我在这里许多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老态龙钟、时日不多的婆婆。她妄称是我旧识,我也只是笑了笑不予点破。来这里的人大多心里悲苦,我又何必去徒添伤感?世间千般苦,大许都为求不得。  依照惯例我替她倒上一杯“忘忧酒”。  所谓忘忧,皆为忘却凡尘旧事。老婆婆微微笑着看我,她的眼神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不过世间红尘纷扰颇多,流连酒馆的客人难以计数,不记得也是寻常事。  “饮过这杯忘忧酒,再上洗餍池洗一个澡,就可以上路了。”  一杯忘忧,忘掉过往;一池神汤,洗尽凡尘。她气息纯净,想必已经找到自己的仙缘,即将脱离这情天恨海成为仙人了。我摇摇头,醉意朦胧,正想回酒窖继续不醉不休。  “看来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老婆婆叹着气,“五百年过去了,我执着于缘起缘灭,终于明空见性……没想到连你也认不出我了。”  我顿住,迈着虚浮的步子摇摇晃晃走过去,奇怪地打量她。细细看来,她面容和普通老妪无异,目光扫过周身,最后停滞在一只金色的重瞳面前。简直难以置信,我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是小人参精湛天雪?”  老婆婆笑着点点头,推开酒杯,“给我上一盏茶吧!”  郑重敬告:我这里是酒馆,不卖茶。  “小人参精,才几百年不见你就老成这样,你是受了什么巨大打击,居然连驻颜术都不用啦?”我没好气地揶揄她,谁让这家伙不买我的酒。  湛天雪听了也不气恼,端起酒浅浅抿了一口,被呛得咳了起来:“这么多年,你的酒还是这么烈,我来找你果然没有错。”  我瞪了她一眼,几百年来还是那么没酒量。然后在满是灰尘的仓库的一堆废铜烂铁里,挖出了几乎要遗忘掉的茶叶,胡乱拿热水冲了一下端给湛天雪。她拿起杯子,看着里面的茶叶满脸可惜:“这么好的茶到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我不信地拿起来喝了一口,立即喷了,“什么玩意儿?苦死我了。”  “喝酒只会越喝越执迷,喝茶却是越喝越清醒。忘忧,酒乃穿肠毒药,你还是多喝些茶好。”湛天雪看着我的神色渐渐暗淡:“这茶便如人生,苦中有甜,沉浮不定。忘忧,你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难得地正经起来,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账,尽管我搞不清那堆珠子有什么用,但是气势往往比真相来的更重要。“你拿什么来换?”  湛天雪眸光微闪,拄着拐杖踱步:“一句话。”  不是我不尊敬老人家,实在是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买卖。一句话?“你以为你是孟子还是皇帝呀?一句话就想谈生意,小人参你老糊涂了吧!”  湛天雪只是淡淡瞟了我一眼:“最大的爱是原谅,原谅自己的执着,原谅对方的有限。”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她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悻悻地点头。湛天雪微微笑着,眼里尽是了然。  “一千多年前的雪夜,我还是一只意识刚刚成形的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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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开头相当好,是个好故事的架子,蔚蔚继续呀!
  二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野兽不出,猎人收成很不好。  大雪拥堵了山林的每一个出路,猎人父子只好在洞穴里过夜。又累又饿,他们睡不踏实,半夜被外面的响声惊起。  “青方,你先走。”老猎人大概以为是饿冬的野兽将这儿围起来了。  雪已经停了,寒风呼厉,几行凌乱的脚步声穿林而来。“老子走之前明明做了标记……他妈的,一场雪什么都白瞎!”是一个粗嗓门的大汉。这声音听来很耳熟,应该是早晨意外闯进来的参客。  边上一个说话很斯文的年轻人笑呵呵接道:“林叔别急,统共就一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再找找。”“对!再找找,那山参再稀罕,它还能长腿自个儿跑了不成?”一众人大笑。  “他们在找一根山参……看来很值钱很难搞,大麻子一个人不行!”洞穴里的老猎人在喟叹,他激动地跟儿子青方说:“要给我挖到,你娘今年过年就不用愁了,嗐!”  大概是被父亲高昂的情绪所感染,年轻的猎人小声建议说:“爹,我听说参都是扎堆长的,要不等他们走我们再——”  人参精那时并不懂人世的疾苦,只觉得那个声音清澈柔和、出奇的好听,很想看看“青方”他长得什么模样。这样一想,便从雪地里探出了头。  “这话也能胡说?”老猎人严厉地反驳他,“谁不知道县太爷是他大麻子的靠山,我上山打猎都得避开他,采参?想都别想!”  青方毕竟年轻,又跟老猎人争辩了几句。寒风一阵紧哨,人参精听得老猎人的喘息渐渐低落,似乎被说服。没提防那队采参客已经分散,其中一人支着橘红的火把摸来,一铲铲开它头上薄薄的积雪,露出浓翠的叶头来。  横祸来临全无征兆。没想到被大嗓门栓了红线的参他们没有找到,刚刚生出意识的人参精倒被人发掘起来了。  “天!是长出了人形的人参!”年青的采参客跪在地上,激动地语无伦次。  “嘿,哥们几个今天发这一笔横财,够吃一年的了!这附近没有砍照头,看来稀奇的玩意儿不少,大伙儿使劲找啊!”其他人跟着喝彩:“着啊!”  采参客采参这事,天经地义。人参精被人挖出来裹了参包,就安分地躺在篓子里听天由命。  不多久,耳畔隐隐有劲风破空而来。小人参精只觉得身上一紧,然后被一个什么东西拖出了篓子,松软的雪粒迅速分向两边。  “太好了!成功了!”春笛一样柔亮的声音兴奋地说。  借着雪光,人参精好奇地打量眼前这年轻人。他长得不算太好看吧,眉形如月,双目大而深迥,英气勃勃的脸庞盛满了喜悦,让人想起早上红彤彤的太阳。  青方小心翼翼拆开参包,压低了声量惊叫:“爹,你看!真有人形!”  人乃万物灵长。长出人形的参,是集山川草木日月精华于一身的灵物,即便形容模糊,也气韵完足。青方看到绿苔轻裹下的“人”栩栩如生,仿佛窈窕少女垂首含笑,不由得看得呆了。还是老猎人催促的他:“快走!”  他们还没有溜出洞口,附近就传来青年采参客的惊叫:“哎呀!参跑了!参跑了!”  一阵骚乱过后,便听得踢打声,大麻子破口大骂,青年参客凄惨地辩解。宿鸟惊飞,洞口一株忍冬木没承受住积满枝桠的雪,淅沥沥浇了青方一头一身。  这动静不小,参客们全部循声望来。不多久,他们发现了参包在地上拖曳的痕迹,都跟着进了洞穴,忽而又出了洞穴。一众人站着观望了一会儿,似乎有人在洞口发现了什么,一大帮人又呼呼喝喝推搡着走远了。  直至惊飞的鸟雀安睡下来,卡在石洞里的年轻猎人才顺着石壁径直滑落下来。  “好险!”青方大松一口气,擦擦脸上的汗道。  他瘫坐在湿凉的地上,居然跟人参精说起话来:“小人参,你可千万保佑我爹平安无事啊,不然……”不然怎样他没有说,只摸摸它的叶头嘿嘿傻笑。  外面天又开始飘雪。  青方循着父亲的足迹走出那片山林,又偏离方向往约定的地方去,将沿途的脚印粗略扫掉。  这是他们定下来的计谋:等两手空空的老猎人引开那些参客,青方就带着参,踩着他的鞋脚印走出山林。等一无所获的参客醒悟过来,大雪已经将另一个人(青方)的痕迹掩饰掉了。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参带回家。  青方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一夜。  寒风揪揪,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他心急如焚,回去去找无故失约的老父亲。老猎人很快就找到了,他躺在雪地里,褐色的血迹已然凝固。听到儿子的叫喊,只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参……人参……”  青方将参往他手里一塞,握住他冰冷的手臂,哽咽道:“参到手了。爹,我们回家!”  山霸的狠毒和嚣张超出了青方父子的预料。经过这次毒打,老猎人本来就不甚健朗的身体算是彻底地废了。  不同于青方的后悔和青方娘的悲愤,老猎人倒是看得很开,快慰说大麻子他早就看不惯了,挨一顿打让这混蛋多忙活一年,值了!“看这年关也近了……他娘,把参拿去换些银两,咱好好过个年!”  老伴“哎哎”答应了,第二天清早包了参出门,却被青方拉到一边。说爹要的那些东西都买,但林大麻子疑心重,人参不能现在卖了,他再去邻里借一些银两。  过后,青方找来合适的土壤,浇了温水化开,将参种在后院一片菜地里。其实,他只是担心父亲熬不过,所以找的这个借口。  春节过后,老猎人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青方依然没有把参卖了将债还上,反而看顾得越发殷勤。青方娘实在看不过眼,就戳着儿子的脑袋说他:“将来要是讨不上媳妇儿,你就搂着人参过一辈子吧。”  青方也不反驳,低头安静地笑开,“成啊。”  猎户一家坚持春日不杀生的习俗。青方春天不出猎,主要以搓绳、打农具为生,累了就来田垄上坐一坐。有时会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比着一截雪白的白杨木削个不停,哗哗哗木花飘飞,芳香四溢。  青方在刻什么呢?小人参想。  也许是新接的活计吧。小人参这么答。  它那时不识情滋味,所以不知道,青方在思慕一个女子,刻着、念着,即便那只是造化落在人参身上的鬼斧神工,实际并不存在。它单纯喜欢青方沐浴在夕阳里,安静又认真的模样。喜欢他忽然走神,忽然呆呆笑出声。也喜欢他偶尔瞥过来一眼,摸着自己的叶头微不可查的叹息。  人世多艰,像这样的好日子也不见得久的。  一个很寻常的春天夜晚,人参精入眠后,迷迷糊糊被一些冰凉的东西惊醒——深蓝的天幕下,悬了千朵万朵,齐飘飘在阴寒的风中狂舞不休。  它忽然意识到,那是雪。桃花雪!  星象异动,气候也频频异常。再次见到老猎人,是在乡野的一家医馆里。他烧得厉害,已经昏迷。郎中给他切过脉,摇着头说,年前寒邪侵体,病入膏肓了。  青方急忙掏出带泥的人参,捧给郎中,问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郎中没来得及作答,老猎人悠悠转醒,病晕晕把儿子招过去,说,人参哪是山野贱人能吃的。还说自己已经老了,就算病好了也不能进山打猎,兵荒马乱的家里养不起废人。要青方无论如何将参卖了,早日娶一房媳妇儿,将湛家香火延续下去,才算是尽孝。  青方见他态度激烈,口头应了,却暗中拉了郎中出来,想着无论如何得瞒着老父亲,为他吊一吊命。老猎人叹一口气,二十年的父子啊,哪能不晓得他心里的想法。当晚就爬下床,到医馆外的树林里寻了一棵苦柳树悬颈自尽。  老猎人死后,青方将人参重新种回到地里,但经常不来见它。  小人参精想,他可能一见到自己就想起那件伤心事吧。人总对不能达成的愿望抱以最深的遗憾,即使岁月逝去,也不会稍减半分。  再后来,老猎人的妻子也病倒了,青方再一次想到了它。  那日天阴沉沉的,风很大,他穿着薄薄一件单裳,就站在后门口望着它。  久久,从背后拿出一把柴刀。  无论如何,哺育之恩重于泰山。人参精那时并不觉得悲伤,危难时救人性命,原本就是参族的本分。  夜黑如漆,青方忽然停了脚步,仰看着天空,喃喃道:“天雪。”  是,下雪了。  “天雪,你有名字了,叫你‘湛天雪’好不好?去年我见到你,天也下着雪,那时父亲都还在……”他絮絮说着,用柴刀将人参仔细割成了两半。  一半要用来救他的母亲。  “听说,化出了人形的参都是有神识的……对不起,天雪,我不想伤你,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天雪,疼吗?”  一半用来成全他内心的良善。  雪夜里的那个声音太温柔,以至于青方娘故去,他从军死后多年,湛天雪依然有一种他在,他还在……  的错觉。  太阳落时,她在想,青方为什么还不回家。  月亮升起时,她会想起青方那双弯而恬淡的眉毛。  可她知道,当青方将她的一半种回土里,当他放下刻不出面貌的女子木雕,系上帷帽扬长而去时,他就已经跟过去告了别,再也不会回来了。
  @狼也吃花 狼兄狼兄,你且放一放你那曲高和寡的学问,过来看一下蔚蔚的好文章吧
  三  五百年后,人参化出了人形。  是一个十分美艳的少女。  当初的美人木雕早已腐朽,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跟青方当初幻想过的“她”像不像。不过天雪始终记得,自己给过青方一个念想,最后却不得圆满。  “传说东海度朔山上有鬼门,离它不远处有座舟山,常随沧海之水涨伏起落。山下有座芸生岛,岛上有‘神仙馆’。神仙馆内连神、仙、妖、鬼、人、魔六界之通道,外有八馆十六池。六界众生只要入内与各馆馆主一叙,升仙、改命、纳福、进财、添寿……应有尽有,百试百灵。”  虽只是一个流言,但不妨一试。  一年后湛天雪来到神仙馆门口,冷不防撞上喝得烂醉如泥的忘忧。“咦?你这双眼睛怎么回事?”  她那时并不认识忘忧馆主,想随便敷衍过去。那人抱着酒坛子,突然跌坐大街上,捶地大笑:“两个瞳孔挤到一只眼睛里去了,小人参精,你也被天雷劈成两半了吗?”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天雪回头看他那癫狂模样,不知为何心有戚戚。  忘忧听完她的故事,随手摘了一个“缘袋”,说只要搜集各种“缘”将这个袋子装满,就可以换一个“喜结良缘”。不过作为交换,她的半边真身从今往后就要被浸泡在他自酿的烈酒里,直至药效全无。  这等于是放弃仙根,从最低级的“魅”做起。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找到与青方再续前缘的方法,就什么代价都值得。  “你悠着点啊!失去了真身,千万不要动用法力,会死得很惨哒!”忘忧隔空喊话。  “悠着点……”酒馆外几位牛鬼蛇神在对饮,也学了边哭边说,“会死得很惨……”
  四  再次见到青方,是在一个血流成河的战场上。  秋风猎猎,西方落阳如大笔残红。天上乌鸦惊飞,一个身影从铺天盖地的尸体中巍巍站起。他拄着戟顾望四方,一声接一声地大喊:“将军!”  他还在他的战场上,好像匆匆五百年过去,只是一场幻梦。  “姑娘!”青方没有找到他的将军,转头看到了她。他大步朝这边走来,问:“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湛天雪急忙将头缩回到斗篷中,抹了泪,背过身去不答。  见对方闪躲,青方讪讪摸着头,猝然醒悟,“啊对不起,姑娘!我太脏了,我离你远一点儿。”  风吹散他的长缨,天地间的沉默跟残兵裂甲一样惨烈。  “那个,是你的将军?”天雪掩面,指了边上一个衣着跟士兵迥然不同的人问道。  ……其实,她应该落荒而逃的。善缘之善,贵在做好事而不留名、不邀功、不求回报。她的缘没有修满,不能见他。  青方果然被引开。他大步流星走到那人跟前,骇然叫道:“将军!”将军手握战旗,单膝跪地,身上凛凛然插着四五把兵器,皆是透体而出。  漓漓鲜血尚还温热。  青方一喜,拿手指试了试他鼻息,“将军?”  甲胄里的将军已死去多时,他的尸体已经僵硬,所以才能恰恰保持平衡。被人一扯,立即仰面扑倒。  “将军!将军!”青方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她离去的脚步终究止住了。怔怔想道:青方哭了……以前他亲眼看着父亲、母亲逝去,都没有哭,这次该有多伤心,他竟哭了。  她忍不住回头,说:“你不要哭了,他还没有死!”  青方哭声一止,良久之后方才颤声道:“姑娘能救他?”  湛天雪背对着残阳背对着他,轻轻说:“请公子回避。”  不听劝阻,强行救活那位将军的结果就是,她真气不济,当场毙命。不过好在腰间的缘袋鼓了一些。  湛天雪大松一口气,又许了一个愿。
  五  第二次出现在青方所在的那个人世,是之后的又一百年。  她见到了这个人最糟糕的一面:酗酒,好赌,不孝,纵情声色……青方依然是那个拥有动人嗓音的英气男子,勾栏里走一趟,满楼红袖飘招。这个浪子,惯用各种风月手段赢得少女少妇的心,然后毫不留情将她们抛弃。  湛天雪跟他行走大半年,真情假意见识了不少,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获取那份德缘。  夏夜风月静好,扬州二十四桥下红药盛放,花叶姗姗、浩然如海。  “倒有趣!”青方慢慢回首,“你也看过那些女人的下场,怎地还对本公子穷追不舍?”  她挑灯走在瘦西湖边上,给他发现了。  “咦?你长得还不错。”玉扇柄不时落在左手掌心,青方走近来评价道:“得本公子调教一年半载,赢个花魁不在话下。”  类似的混账话听他说过不少,可这次对自己道来,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湛天雪眼睫颤了颤,不用抬头就知道,有两道淫邪的目光正灼灼审视着自己。  青方果真弓下腰,笑道:“小姑娘,这便伤心啦?”  湛天雪转身欲走,这一幕她见过很多回,知道故事接下来要怎么演。  “这是要一走了之么?”以色诱色,他从没有失败过。乌衣公子一把将人揽在怀里,手像灵蛇一样探进她的衣襟,“卿卿……怪我不够热情?”  湛天雪挣了挣,“放开!”  “……绝不。”他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浅嗅,片刻有玩味的笑音传来,“卿卿身上有药香么……唉唉,弱柳扶风,实在教我动心。”  湛天雪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应,身子软软滑倒。  “啊!你终于看清楚我真面目了?失望吧?后悔?”青方粗暴地将她的身子掰扯正,十指交扣,双手缓缓用力拉高。  湛天雪被困在他同柳树中间,绝望的,迟迟找回自己的声音:“青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学人苟且,放荡悲凉地过完这一生……”她努力正视他的脸,将自己的心意一点一点道出:“如果你心中有解不开的结,我愿意,用性命帮你解。”  而青方。  他脸上巨大的震惊宛如凝固,过了好久才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青方,湛青方——”身体陡然被提拉着悬空,一只烫人的手将她死死扼住。  “你凭什么想解救我?”青方英俊而狰狞的脸一点一点俯视下来。“我是名动天下的昆仑玉公子。你连我名字都弄错,是特意来羞辱我的吗?”  桥头人来人往,就在天雪目光开始涣散时,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  “那边那个人是谁?他在干嘛?打架吗?”  “好像还有一个女的……”  “那不是昆仑玉公子吗?我认得他的扇子——”  “喂,你们看!”  昆仑玉是名士,再超然世外也不能当众行凶,最终不得不放她下来。  湛天雪在地上咳喘了一阵子,灰败地想:如果青方就是这样一个人,我还敢断定我喜欢他吗?  不。  她确实先喜欢上青方的声音、青方的脸,最后才认可他的品性为人。可几百年过去了,执着于声色幻相早已没有意义。她慕恋至今不能忘的,无非是他的那些好,对她好,对家人、对国家,都有一份大无畏的担当。  值得她付出一切换来完美一生的,绝不是一个穷凶极恶、无情无义的放荡子。  “你确实不是他。”湛天雪扶着树,慢慢站起来。昆仑玉看着她掏出丝巾,缠住脖子上那道可怖的掐痕,想要去扶又不敢,抬着手“你……”  她拾起地上的提灯,“这段日子给你带来困扰,请原谅。”转身,茫茫然上了二十四桥:去也不该去,留要如何留……  湖心明月清清。  天雪忽听身后“噗通”一声响。柳树下惊叫声四起,听了好半天的议论才明白过来,青方被人推下水了!  也算是恶有恶报,岸上老人小孩纷纷朝里面扔石头。  “什么狗屁昆仑玉公子?自命风流,偷人妻女实在可耻之尤!”  “就是!”  棒打落水狗谁都乐意,湖边热闹了好一阵子。渐渐的,湖里面动静小了,没有船只上前搭救,也不见有人浮上来,微澜不兴如死水一般。  青方!湛天雪仅存的侥幸轰然崩塌:他不会水?他……她不敢多想,丢开橘灯,径直从桥上一跃而下。  斗室内月华盈窗。一张眼,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和唇畔那一抹玩味的笑意。  “救命之恩,姑娘不以身相许吗?”昆仑玉发问。  湛天雪气得干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家伙是会水的。她当时一心想着救人,直至被人拉到怀里强行渡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不会凫水的人……由此推断,他也不是被什么人推下湖,而是自己跳进去的!  “也对!姑娘对那位青方公子情深意重,居然爱屋及乌舍命救我……这份情我又不能不领。不如这样吧,换本公子以身相许,姑娘你意下如何?”说着,又往里坐了坐。  湛天雪吃了一惊,下意识便要拒绝,却见昆仑玉竖起食指贴过来,意味深长说道:“昨夜众目睽睽。你这样无名无分走出去,天下人一定又要骂我始乱终弃。”  “你在用女子名节威胁我?”湛天雪听明白了。  “不全是。万一那位青方公子误听流言,你就不怕——”昆仑玉皮笑肉不笑,“他来找我拼命?”掌心一粒龙眼大的珍珠,在她眼前“噗”的一声化为齑粉。  湛天雪冷笑连连:“我不在乎!青方他早已经死了。”  昆仑玉扬眉“哦”了一声,拿白玉扇敲打着有些酸痛的脖子:“那你可要受罪了。我与他长得是像了点,但决计不是他,你可要想清楚。”  她想的很清楚,既然始终放不下,就要对自己的心负责。  他们这是在昆府。湛天雪听说了,昆仑玉一双父母几个月前被他赶出家门,沦落街头。这在崇尚孝道的中原王朝,简直是不可思议。  一个清闲的下午,她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合上书简,问他为什么。  昆仑玉倚靠着水榭廊柱,漫不经心应付着:“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只是我的养父母,而且还杀了我亲生父母呢?”说完停了骰子,回望过来,一副很期待她答案模样。  湛天雪哑口。寻思半晌,找了个还算公正的理由:“那你也不该。他们养尊处优一辈子,年纪又那么大了,说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其实只有死路一条。”  昆仑玉不置可否地一笑,继续低头摇钵,“既然你认为我是一个无德之人,一心希望我变好,那我就尽我所能去改变……大!”  昆仑玉真正戒了赌,是在他输光百万家当那天。  “帮我照顾好二老,府邸送你们了。”他豪气干云饮了断交酒,便牵过湛天雪的手走出昆府大门。路过酒肆的时候,昆仑玉驻足半天,居然跟她撒起娇来:“乖乖,我就只有这一个爱好了,不要逼我改了好不好?”  不好。  她心里这样说,却纵容了他这一回。昆仑玉在她眉心留下一吻,当即贱卖了白玉扇,欢欢喜喜抱一坛子洞庭春色回来,欢欢喜喜喝醉了,又欢欢喜喜堕落成原来的样子。  “日日深杯酒满……美人!大美人,小美人,都来同我一醉!”  她看他疯疯癫癫拉了大街上的姑娘又亲又抱,终于醒悟过来:德缘之德,不是改了恶习就是德;原来所谓德,是来自于人内心的时刻警醒。  仑玉没有。  他做出这许多姿态,原来都是为了暂时取悦她。  乌云举袂即来,巨雷过后普天大雨,她与他失散在熙攘的人群中,也终于明白:这一次失陷在红尘中的,不是修缘之人的茫然无着,是人性的飘忽不定啊。  仑玉再次找过来,是在荒山一所大修殿里。阶下荒草丛生,他乌衣残破站在蔓草中央,一声不吭,凶狠地将她抱进怀里。她感觉到了他全身的颤抖。  “你丢了我才意识到,我对你一无所知……”  枯井边上虫鸣四起,她与他在破庙里相拥到天明。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嗯?”  “你真的,想知道?”  他将她散乱的发轻轻别到耳后,垂首抵住她额头,“那当然。”  她让他出去一下。  “仑玉!”昆仑玉没有什么不舍,是天雪叫住了他,“帮我关一下门好吗?谢谢。”  他笑着冲她点头,她也如是回应。  殿中供奉了一尊残破的菩萨像,眉目似少女般灵动美艳,却是庙宇中极为罕见的鱼篮观音。天雪在心中默念佛祖得罪了,就盘坐在蒲草上,再次催动法力,将这具肉身化为乌有。  “发生什么事了!”仑玉推开门惊叫。  少女翠绿的衣裳委顿在地,他拾起,抬头看到观音娘娘容色宛然。  如果,那人没有做一个有德之人的觉悟,就只能借助佛门,告诉他四大皆空的道理。这便是渡了。
  六  那一世青方成了佛家大德,传道解惑,功德无量,天雪的缘囊满了一大半。  如是者再三。  她为结缘耗费了太多法力,最后连驻颜术也不再管用。  春日姗姗来迟。  可叹这膏雨烟浓,甘棠之下竹篱之中,梨云积了薄雪,阳春踏着杏泥。青荷皱水,芭蕉愁绿,到底是春风写意一夜过,红粉朱楼遍地阑珊。  她终于老了。  明白,他再也不会像前几世那样,一眼惊艳就爱上。  当她拿了鼓鼓囊囊的“喜结良缘”,去找她对的人时,已是一个鹤发苍苍的老妪。  这一世她等了太久,青方由她亲自抚养长大。某天,那个少年看到她穿着滑稽的大红吉服,站在花树下等她的良人,便走过来扶她说:“婆婆,您这是?”  天雪想摸摸他眉弯,但被他轻巧地躲开。她一愣,将僵在空中的手翻转过来,看到了命运那令人唏嘘的纹路:“孩子,我不是你婆婆,我是你前世的恋人哪。”  “婆婆真爱说笑……”  “不,不是说笑。五百年修人,五百年结缘,我们相识一千多年了……”  那个少年没有反驳,却蹙了眉。不等她将雪地初遇讲完,就挽了一位明艳少女的手。“可我还是更喜欢君儿,要不你再等我下一世?”他。  他决绝地走过那片花荫,嫣红的花瓣散落了一地,都在他脚下成芳魂,成泥水。  五百年后的他,爱的,依旧不过是青葱岁月里一张艳若桃李的容颜。哪管她等了一千年,将美貌消耗殆尽,才修得与他喜结良缘的福气呢。  她终于明白,所谓的缘只是一个执念,该拥有的她从来不缺。她的仙缘是,放下那些“不完美”。
  七  “所以,你想拜托我的事是?”  犀角杯中酒香荡漾,不过多了一味千年参,酒味便沉绵如斯,可见她在人世间的遭遇有多惨烈了。  “忘忧……”湛天雪欲言又止。  透过酒馆表面的寂然,我看到了她久久不能平复的内心,不由得更加得意了。人世多苦,修缘者可悲,你们这些痴男怨女,哪里懂得“忘忧”的妙处。  我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不急。给你一点时间,再慢慢想。”  “不用。”  我醉眼乜斜。  “忘忧酒太烈,是因为你想要忘记的执念太深。你如果不糊涂,就放过你自己!”  杯盏“咚”的一声坠地。
  第一个故事看得我好揪心,本来以为人参精跑了,然后和青方一起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结果还是被砍了一半...唉。
  一口气看下来,揪心。  这人参精真是想不开,所以就没办法得道。青方真是每一世都要虐她,也真是无奈了。劫数啊劫数。  执念太深,要想放下,还真不容易。
  @方如梦 抱歉,最近电脑出问题,都没时间上网更新了  下面开始更新第二个短篇  《神仙馆记之司命》  北帝玄武应天劫,过东昆仑,经狩乌山,为严寒所迫,遗落玄冥之杖。冥杖入土生根,化身蓍草。民间用蓍草占卜,蓍草又名‘司命草’。传说司命草修炼满一千年,根茎渐紫,下有神龟护佑。——《命书o天神卷》
  【一】  传说新任的酆都城主,拥有一双透视幽冥的鬼眼。  来问卦的人笑着说:“可依我看哪,新城主舍了天神不要,要一个水鬼做夫人,可真是够瞎的。”  就是……  那人话锋一转,接着说:“仅凭这一点,他跟仙姑你真是绝配呀。”  是吗?我嘿嘿干笑,起身回草庐,抓了把沾了些鸡粪和甘蔗渣的扫帚。  “哎哎哎,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城主娶了新夫人你打我,呔?”院子里尘土飞扬。我望着那人滚出狩乌山老远,心里仍止不住的难过。好歹本姑娘也是以天神的身份下嫁给他,那人咋这样呢,前妻还没打个照面就娶了后妻,要我将来脸往哪儿搁?  越想越伤心,我默默到后院桑树底下刨出一坛子好酒。  想当年,我还是狩乌山上一株蓍草……哦不,现在也是。不过那时灵力低微,还没有幻化出人形。一过路神仙就说了,蓍草生来具有神格,民间用蓍草占卜,所以蓍草又名“司命草”。一本很老很老的占卜书曾记载过,当司命草修炼满一千年,根茎就会变成紫色,下面有神龟护佑。到那时让神龟驮着渡过极北的玄冥湖,便可成为一位有灵的神仙。  这年头升仙难哪!  钧天台之战后,灵力偏弱的神与仙悉数坠落凡尘,找不回自己仙缘的,便要与六界众生一道忍受轮回之苦。神仙尚且如此,人鬼魔妖四界升仙之难就可想而知了。  我见上天如此照顾我,便欢欢喜喜埋头吃了一千多年的土。现在我根须也紫了,狩乌山几度荣枯,却迟迟见不到来驮我的龟……  继续吃土也不是办法,听众仙翁讲人间险恶,我正考虑要不要去西海钓一只龟来,却听头顶上一群乌鸦哇哇哇乱叫起来。我只道是又有人来问卦,头也没抬,伸手就撒了一把干草:“测婚姻还是事业?”  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我拔起头就开吼:“你是聋——”  那日山气颇佳,茅草在檐下依依地晃着,乌鸦漫天飞,枯槁遍地。  “我叫虞修。”来人一身凄艳的枫叶红,背光而立。“他们叫你‘司命’。我想知道,人,究竟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呢?”  那青年缓缓吐词,光泽潋滟的眸子像是一对触角,妖红诡秘,我嘴唇颤了颤,吐出一个最寻常不过的预言:“吉。”
  这行距好密啊,看的我头疼。算了,重新发
  【一】  传说新任的酆都城主,拥有一双透视幽冥的鬼眼。  来问卦的人笑着说:“可依我看哪,新城主舍了天神不要,要一个水鬼做夫人,可真是够瞎的。”  就是……  那人话锋一转,接着说:“仅凭这一点,他跟仙姑你真是绝配呀。”  是吗?我嘿嘿干笑,起身回草庐,抓了把沾了些鸡粪和甘蔗渣的扫帚。  “哎哎哎,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城主娶了新夫人你打我,呔?”院子里尘土飞扬。我望着那人滚出狩乌山老远,心里仍止不住的难过。好歹本姑娘也是以天神的身份下嫁给他,那人咋这样呢,前妻还没打个照面就娶了后妻,要我将来脸往哪儿搁?  越想越伤心,我默默到后院桑树底下刨出一坛子好酒。  想当年,我还是狩乌山上一株蓍草……哦不,现在也是。不过那时灵力低微,还没有幻化出人形。一过路神仙就说了,蓍草生来具有神格,民间用蓍草占卜,所以蓍草又名“司命草”。一本很老很老的占卜书曾记载过,当司命草修炼满一千年,根茎就会变成紫色,下面有神龟护佑。到那时让神龟驮着渡过极北的玄冥湖,便可成为一位有灵的神仙。  这年头升仙难哪!  钧天台之战后,灵力偏弱的神与仙悉数坠落凡尘,找不回自己仙缘的,便要与六界众生一道忍受轮回之苦。神仙尚且如此,人鬼魔妖四界升仙之难就可想而知了。  我见上天如此照顾我,便欢欢喜喜埋头吃了一千多年的土。现在我根须也紫了,狩乌山几度荣枯,却迟迟见不到来驮我的龟……  继续吃土也不是办法,听众仙翁讲人间险恶,我正考虑要不要去西海钓一只龟来,却听头顶上一群乌鸦哇哇哇乱叫起来。我只道是又有人来问卦,头也没抬,伸手就撒了一把干草:“测婚姻还是事业?”  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我拔起头就开吼:“你是聋——”  那日山气颇佳,茅草在檐下依依地晃着,乌鸦漫天飞,枯槁遍地。  “我叫虞修。”来人一身凄艳的枫叶红,背光而立。“他们叫你‘司命’。我想知道,人,究竟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呢?”  那青年缓缓吐词,光泽潋滟的眸子像是一对触角,妖红诡秘,我嘴唇颤了颤,吐出一个最寻常不过的预言:“吉。”
  【二】  司命是上古九大天命神之首,司掌人世间的生死与四季流转。  论资历,论法力,这么重要的神职怎么都不应该落到我头上。奈何钧天台之战后,神、仙两界损失惨重,能找回仙缘飞升的又仅仅只有十分之一,天庭的行政长期处于瘫痪状态。为了不影响天地间的秩序,这才找上具有神格的蓍草一族,让他们代为行使司命的职责。  众所周知!六界当中能长出神识的蓍草悉数出于狩乌山。  而狩乌山千百年来又只有一株司命草。  那便是我,蓍草肆曼。  人少活儿多。恰好毗邻的酆都城鬼满为患,上级考虑到地方间的均衡发展,便令酆都城主拨人拨款前来协助我。说来也巧,天命神之一的月下老人查阅酆都城城主命簿时,偶然发现下任城主姓虞名修,与我有着累世姻缘。姻缘簿上大笔一挥,便将下一任酆都城主许配给了我。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枫树桩上数星星,心想人命天定这事真扯。还没有想明白月老的红线怎么弄断,地上的卦象第五十次显示:大凶。我叹了口气,心想逆命而为这件事真的挺不划算的,就懒得作为了。  据促狭鬼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虞修新娶的这水鬼夫人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老城主自小养在膝下的义女。虽说是义女吧,但按照酆都城的风俗,我猜八成是老城主的儿子不成器,提前给备了童养媳。  如此一来,老城主跑了儿媳妇不说,拐走他儿媳妇的还是命定的幽冥主人,他只好顺应天命到底,八百岁不到就就逊位当太上王,也算是福寿绵长。  虞修对此没有任何说法,倒让看热闹的我少了好些乐子。  一大早,我就跟我的“丈夫”同乘一辆车,回他那个“鬼”地方。  正如坐针毡心下慌慌,对面坐着的我的丈夫实在看不过眼,淡淡建言:“如果实在不习惯,圆了房之后,你还可以再回狩乌山。”  我翻了个白眼。虽然留守了一千多年,住也住惯了,但狩乌山未免太荒凉了些。况且此次联姻是神鬼两界的大事,成婚双方各代表着一界的脸面,让虞修新娶的那位夫人骑我头上作威作福,神界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听说西海龙王最近痛失独子,打算让龟丞相做他女婿……”掐指算来,西海已经有上万年没有龙女降生了,我不由得心中一动,悄悄询问我的绝色丈夫:“完了这一世,你批我到西海龙王膝下做龙女怎么样?”  绝色立即点了头,“好。”我不禁惊悚地昂起头,他嘴上说好,一脸滑稽的笑肯定在说不好。钓金龟婿之事,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三】  马车在酆都城外停下。  虞修拉我下车,说是让我见识一下鬼都的风土人情。我说,呸!鬼才来的地方,能有什么人情?  正是华灯初上时分。  城门底下一窝骷髅吱嘎吱嘎开了城门,七八只萤光惨绿的鬼火立时飞了出来,绕了一圈,将沿途的灯笼“噗噗”点亮。  空旷的大街上阴云惨淡,不时飘出来一阵青烟,从里面冒出一个个打着哈欠的阴鬼。我心惊胆战地躲在虞修身后,生怕提着兔子灯出来巡逻的黑白无常手臂暴涨,将我的魂命勾去。  走不多时,前面那人停下脚步。  “到了?”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我禁不住好奇探出脑袋去瞧。  前面一座挂着“鬼王府”匾额的府邸,修得四四方方,好不阔气。门口一个三岁左右的胖大孩子,本着一张粉嘟嘟的脸,好生可爱。  “咦?小弟弟你是?”我走上前,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肉脸。哪晓得这家伙年龄小,脾气还蛮大。一把打开我的手,翻了个白眼说:“怎么带了一个瞎女人回来?”  什么?瞎!我气得不轻,一个激动差点就扯掉蒙眼的纱布。  “我来介绍。”  我那绝色丈夫走过来,摆出个不丁不八的四方步,一副郑重其事的架势,我正好笑,就听到他咳了咳,轻声说:“这位是鬼王府的大公子。”  “……”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个气鼓鼓的白面包,小心翼翼点头,“你好……额,你们好啊。”  是我眼瞎没错。除了这小屁孩,两尺余高的门槛里头还站了一排六只越来越小的小面人儿。我小心翼翼避开拇指大小的老七,总算知道为什么酆都是由女婿继承城主之位,原来老城主生了一屉子早点宝宝……  转眼我就在鬼王府住了半月有余。  除了阴雨天跟晚上,酆都城里荒无人烟,便跟狩乌山别无二致。  这日阳光艳好。我见四下无鬼,城主大人又在前殿忙得抽不开身,便来到府里景致最好的地方伤春。  渔舟唱晚,鸟语花香。  我扛一把锄头,学着那绣画上的病娇女子用袖子挡脸,一幅见不得人模样,捏着腔仰天悲哭:“关关雎鸠……啾……不吃饭粒……啾啾……爱吃粥……啁啁……瘦!”  没过多久,早点七兄弟如常列队路过,对我爱理不理。  我心中大叫一声好,扔了锄头,一溜烟跑到鬼王府后殿。  来到鬼王府这些天终日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城主大人在打什么主意,不到他严禁我靠近的地盘耍耍,我心慌慌啊。  柏林深处,一座森严的罗殿悄悄蛰伏在薄雾中。  禁地果不愧是禁地,我一走近,两侧阴风袭来,又听得一阵急促的鬼哭,我吓得一个腿软就朝大门跌了过去。  古铜色的殿门轰然大开,寒气扑面惊得我一个寒颤。  我从冰天雪地里爬起来。看到四周都是披头散发被冻住的鬼魅,口中嗡嗡怪笑:“你到了青莲地狱。”  还好他们没办法扑上来,我心下略安,比着桃木剑继续往前进发。  不知走了多久,我走进一个红融融的冰雪洞窟,里头摆放了一张红冰床,床上有一位穿戴齐整的白衣女子,四肢僵硬,姿势却显得格外诡艳。  虽然早有准备,但看清那女子正脸之后,我的心还是猛地地悸动了一阵。  不知道她犯了什么大罪,居然会堕入红莲地狱,面目全非。
  【四】  第二天城主大人把我带到书房。  “八寒地狱你去过了?”  “嗯啊。那儿好冷——”  “你见到她了?”  “谁?”  “我夫人。”  我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拿手指碰了碰鼻子,“你说我?”  “……”  城主大人扔给我一本书。  我随手翻了翻,发现这书有男有女有声有色却没头没脑不知所谓,不由得奇怪:“请问,是要我按照这个演一出折子戏吗?”  城主大人英挺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他将书又拿过去,指着扉页上的俩字。我恰好认识,于是大声念出来:“命、书!”  他点头,又指着书架缓缓道:“看好了,扉页上写了‘命书’二字的,都是上天给你我做的安排。”  我一眼望过去,大惊失色!  别人的《命书》都是某某年生,某某年出仕,中间大略一个什么官,然后简单明了一个“卒”。可为什么我们的命书却是整整一架子,谁能告诉我?  城主大人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他出去的时候顺手将书房的门锁了,又把神兽椒图的灵魂附在上面,作为我擅闯禁地的处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抽出一本翻开来看,上面详细记载了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司命与幽冥主人干了什么什么事。越看到后面越晕菜,直骂著书的红鸾星君是个蛇精病,连房事都记载得那么详尽,不当小黄书来看实在是浪费……  某一日,我正伏在案上看得津津有味,忽见城主大人走了进来。  “明天便是去怀安寺还愿的日子,我要准备一下。”  半盏茶功夫,一个青衣粗服、背着书箧的书生低头走了出来。我啧啧赞叹,正所谓粗头乱服不掩国色,盲娶能娶到他我真是赚到了。  绝色面无表情递过来一枝绿竹笛。  我欢欢喜喜去拿,莫名其妙半天弄不到手,以为他舍不得。没想到这书生狠,屈起手指迎头就凿了我一个爆栗子,“牵着。”  那竹笛的触感温润细腻,周身透着被时光浸染的琥珀色,似是被浮生镜映照过。  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忽然明白《命书》为什么要这样罗里吧嗦描述我们之间的日常琐碎。因为那根本不是命运的安排,那是我化出人形后,在人间累世的记忆。  前世的他是个书生。  前世的我是个盲女。  怀安寺里,书生寻人解签,正撞见盲女被大和尚骗到斗室,差点失了清白。潦倒不得志的他出手相救,随后带着孤苦无依的盲女开始了亡命生涯……  故事便从这里重新开始。  夜里我们宿在荒郊野外,虞修跟我围坐在篝火旁。  “你不休息吗?”他闭着眼,应付似的跟我说着话。  我悻悻收回投向篝火的石子,答:“喔!”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我拉到怀里。这天确实有一些冷,我见也没有别的选择,便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竹林间烟火四绝,天地辽阔,某一刻忽然觉得,盲女跟穷书生相依为命的日子,还……蛮温馨的。  盲女是书生命里的贵人。  不过两年,落魄的书生摇身一变,成了朝堂上举足轻重的新贵。他春风得意,便要还乡迎娶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心上人。原来那女子钟情于他,居然一直没有嫁人。  女子的父亲忌惮他权势,只好允嫁,不过要他以七日为期。  七日之后他再来,可怜的痴情女已经另嫁他人,那人偏偏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司寻了个由头,污他贪墨。书生气得吐血,之后缠绵病榻药石罔效,眼看就不活了。  盲女心中悲戚,回到怀安寺,祈求用自己的修为,换书生一命。  书生还阳,顺心遂意娶了心上人;她却因为看不破万事万物生死荣衰之理,再次堕入六道轮回。
  【五】  我跪在蒲团上皱缩成一团。  然后听得一声叹息,有人从背后将我抱起。虽然知道是在做戏,鼻子还是有一点酸:他连动作也仿得那么温柔小心。  还了前世的愿,我跟虞修又按照《命书》的记载开始了今世的姻缘。  那天是他生辰,我为他酿了甘甜的旨酒。  “此为春酒,以寿眉介。”我举杯祝福,心下却有一点慌。因为《命书》里面记载,今天我会跟他亲热。  旨酒后劲很足。花前月下,他果然趁醉欺身上前。  温润的酒香缭绕到鼻端,肩膀上有一只手搭了过来,我拂开,“别闹!”那人闹得更用力了,直直将我的身体掰扯过去,举手将荆钗一拔,万千青丝拂落。  就仿佛白云对蓝天的静默,我们两相对望着,一动不动好久。  他轻轻抚开我额上覆发,低低叹息:“肆曼……”酒的余力烧红了我的耳根。某一瞬间,我们仿佛深深爱着彼此。  可是不对!不等他手指触及,我猛的一个激灵,大叫:“不要看!大凶!”  手无意中抓住了什么,定睛一看,却是他想要掀掉我蒙眼纱的手。我摸着胸口大声喘气,正待解释,他却一言不发走掉了。  “咦?今天不按照书上说的做吗?”  他不置可否“呜”了一声,走得更快了。  揭过亲热这一节,依照命书所言,接下来我们该同居一室了。他还在生气,带着十二分怨念悬空睡在了梁上。  虽说我不会傻到将前世的情愫代入进来,但想起跟他这段日子半真半假的相处,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可一看到他睡觉也背对着我,就莫名觉得愧疚。  某天,鬼王府大公子大喇喇登门,留了一个指甲大的浮生镜碎片,抬腿就走。我知晓他的意思,很真诚跟他道谢。  浮生镜内封印有浮屠之力,只需要对着观照一下,便可知前世、今世、后世。我实在看不透虞修的心思,只好借助浮生镜,偷偷窥探了他的梦境。  十年前的盂兰节,少年虞修游历蜀中,在怀安寺外夜遇一女子。那女子白衣云鬓人行花间,美的像是月亮的精华。他踏歌而出,赠予她一束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女子惊诧之余,委婉推拒。只是少年初次动情,脾气拗得像头驴,哪容得她拒绝?山水盈盈,兜兜转转,一路跟到了鬼王府内宅。  那女子是酆都城主的养女。  虞修前去求亲,却被酆都城主一口回绝。  他在鬼王府门口跪了七天七夜,体力不支终于昏倒。城主夫人可怜他,遣人偷偷来告:命书已定,他拥有一双透视幽冥的鬼眼,是命定的幽冥主人,跟天神司命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虞修大怒,说生死祸福岂能由一纸命书决定?执意要娶城主女儿。  城主夫人忧心忡忡,但见两人情投意合难舍难分,心里又存了一丝侥幸,终是用计说服城主也点了头。  婚嫁在即,城主女儿却一日日消瘦下去。出嫁前一天,她躺在病榻上,想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我们,敌不过命的……”一语未毕,泪已流成了河。  虞修根本就不信这种丧气话,硬是扶着她跟自己成了婚。甚至那个女子死在了婚堂上,他依然抱着她把婚礼进行到最后。  那后果可想而知。  《命书o幽冥卷》:命有因果注定,逆命擅为者,永堕红莲地狱。  从此之后他性情大变,除了到处搜集城主女儿飞散的魂魄之外,也对所谓的《命书》存了一份敬畏之心。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不多久就来到狩乌山找到我。
  【六】  “他们叫你‘司命’。我想知道,人究竟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呢?”我想起那日狩乌山上,他捻起蓍草,若有所思的叹息。  “人命天定,你说呢?”
  【七】  我跟虞修的婚礼定在了三天后——阴历七月十四。  人间的凶日是鬼道的吉日。鬼门大开之后,阴鬼泄洪一样逃了个一干二净。白惨惨的阴阳道上,只有卖红点馒头的驴头伙计成天瘫在长凳上鼾声如雷。  我很显而易见地忧伤和消瘦下去。  三天里,虞修来看过我两次。一次在水晶帘下看我梳头。一次趁我睡着来我屋里,几乎站到天明。我试探着问他这么做的由头,都被他含糊地糊弄过去。  出嫁前一天晚上,他又托人送来一盒上好的丹紫。  《命书》中并没有类似的记载,我猜想,这大概跟他那天晚上的梦有关。他曾梦见我端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揭开了那层诡异的纱。不过在揭开前一刻,他突然发现了侵入他梦境的我。这场不详的梦境跟着无疾而终。  喜鹊娘揣测着新郎官的用意,给我精心上了血晕妆。不过描到一半就被我请了出去。秋风起了,我看到镜中的我,人艳妆残,倚在门框上抚着自己的眼睛苦笑。  乌啼乍起,吉时已到。  我被牵引着走出房门,与我命定的丈夫跪在天地间行了夫妻叩拜礼。  男不情,女不愿,两人并坐一处,多少也有些尴尬。我借口不能饮酒,在合匏酒里加了一味料,虞修被我哄骗着喝下后,很快昏睡过去。打发走所有窥伺的亲朋,我才敢坐到床边。  他在梦中有些不安,口中却喃喃:“阿桑……”  我两眼处一糊,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没声息落了下来。  梧桐半死,鸳鸯失伴,总是想要的留不住,失去的更难忘怀。  常说轮回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又有多少人明知是苦,也无怨无悔、甘之如饴呢。  那天他问,司命,人究竟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呢?  那答案是,可以。  我看着他的睡颜,在他唇间轻轻巧巧印上一个吻。  一旦维护天命的司命神死去,万事万物不再接受无形的命运安排,幽冥主人就可以利用他透视幽冥的能力,找到他心上人的魂魄,复活她。  人定胜天,他一定可以。
  【八】  我端坐梳妆台前,伸手,生生扯开了眼前那层葛色的纱。  因为画血晕妆需要剃眉毛,于是鼻子往上便什么也没有了。我久久看着镜中的自己,委实觉得它面目可憎。  没有眉毛,没有眼睛。  的怪物。  我拿起胭脂水笔,在那皮上绘出一双鲜红的肉眼。  眼型很美,是最能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只是点睛时不小心手抖了。放下笔,一对大小不一的黑色圆点便凸了出来。它们笨拙无比地打量起周围的世界,那无辜的模样真是悲凉又可笑。  我并指成刀,索性将眼中的赘肉悉数剜除。  重新执笔。  去轻描、去浅绘。  可无论怎样点染描摹都不能令我满意。最终那个血洞越来越大,隐隐听到天际传来风雷声,涂着凤仙花的手指甲终于抓破了颅内某条血管。  罡风呼啸,血色冲天。  我歪身倒在血泊中,修炼千年的灵力正从眼中一点点流失出去。  很少有人知道,蓍草生于混沌。  “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倏、忽二帝于是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或许有人看过《庄子》,知道有混沌这种东西存在。  可他们不知道,我乃玄冥之杖所化。玄冥,在开天辟地之前即存在,也是造化残留在人世间最后一只混沌。最后一只混沌曾被上天强开了耳鼻舌,再开双目,即死。  我身为司命,空有神职,迟迟不能飞升,没有能力逆转生死。唯有凿此双目,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九】  “肆曼……”恍恍惚惚有人叫我。  那声音隔了秋水八荒,如蒹葭苍苍,一浪盖过一浪。我想回应,却没有力气。  浮虚中,一双轻柔的手覆上我的眼睛,然后有什么东西涌了进来。黏黏的,灼热的,带着腥甜的香气。  眼中的伤痛在一点点弥合。深藏血脉中,有关玄冥的那部分神识也慢慢清晰。  我听从内心的声音,跟着走到了时光荒芜的深处,正看见一个血衣男子坐在血池旁边,乌发披垂。  “不要过来。”我听到他惊心动魄的低喘。  “司命,你能扭转生死,易转荣枯,但上天交给你的使命就是,顺其自然,不要妨碍任何事物的生死荣衰。这也是对你我真正的惩罚。”  “你是谁?”  “……北海神龟万岁,可以替我完成背负您北渡玄冥湖的使命。”他手扶在池壁,慢慢回头看了我一眼。  却是虞修。  “怎么是你?”我的疑问脱口而出。  “记住我说的话。”他的血液忽然沸腾,形体一点点消失在空中,仿佛雪花狂舞,仿佛仲夏夜盛放的萤火。  我缓缓张开双眼。红烛高烧,喜服里的哀艳男子已化作虚无,掌心里惟余一团盈盈的光点跌宕不休。  原来,他就是玄武。  那一年我刚刚长出二十根须茎,北帝玄武途经狩乌山,告诉我说,蓍草生来具有神格,我是命定的天神司命。  我问:什么是司命?  “司命,上古九大天命神之首,司掌着人世间的生死与四季流转,因堪不破的生死爱恋堕入六道轮回。”  那时我看不懂他眼中的悲伤。  也没有想到,原来神仙也有“命运”。玄武真正的使命是助我跳出六道轮回,而代价,是他的灰飞烟灭。
  【十】  外间窸窸窣窣一阵衣袂响动,走进来两个人:老城主,还有一位白衣仙鬟的美貌女子,是他的女儿阿桑?  他们恭恭敬敬拜倒,口中颂道:“恭贺冥神归位!”  我居高临下久久盯着那女子。她生生世世横亘在我与虞修之间,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她生性如此?  “怎么你竟没有死吗?”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猛地扎进掌心,疼得我长吸一口冷气。“你的夫君都已经灰飞烟灭,你却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我的夫君?”那女子小心翼翼抬眸望了我一眼,便低下了她美丽高贵的头颅。“我没有夫君……”  好像生怕我会迁怒他的女儿,老城主连忙叩首:“当时北帝执意要娶小女,老朽只好与他做一笔交易,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交易!”我既惊且怒,“什么交易?”  老城主没有正面回答,却曼声道:“冥神可知幽冥鬼眼的来历?”  我没有搭茬,静静等他说下去。  “一万多年前,北帝玄武违逆命理,用龟甲为自己占卜,招来天谴。那时玄冥司掌冥界,统管极北四万八千里罗酆山。他袒护自己的部属,以混沌之体承受了强开耳鼻舌五窍的酷刑,形魂俱灭。北帝玄武出天狱后,只来得及将他残存的神识收入血池,一代冥神从此便化作了一双幽冥鬼眼。”  “这与你们之间的交易又有何干系?”  老城主意味深长道:“命书记载,北帝玄武遗落玄冥之杖,因愧疚生出执念,执意要驼你北渡玄冥湖,助你重新执掌冥界。只不过你七百岁化出人形那年,因化形虢夺了太多魅灵精华,致使狩乌山一夜之间变成一座废墟。跟着你又大闹逆命馆,阴差阳错担任了紫薇宫司命一职,生出许多事端,北帝只好跟着你一起堕入轮回。轮回一入无尽时,所以迟迟不能完成背负您北渡玄冥湖的使命。”  我默然。  “冥神你擅入轮回,自毁修为,是因;北帝取鬼眼,碧落黄泉去寻一个入了轮回的魂魄,是果。”老城主长长叹息,从怀里摸出一面拼凑完整的浮生镜,“堕入红莲地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的冥神您呀!”  “什么!”我失声叫道,险些站立不稳。  “这人世间情深情浅,缘起缘灭都由不得人。只因盂兰节上,小女一身白衣云鬓打扮出现在怀安寺中,致使北帝将人误认……”  那镜中背景正是天奉元年,蜀中怀安寺。  盲女发完愿,跪在蒲团上皱缩成一团。然后听得一声叹息,有人从背后将她抱起。  “不是说好要嫁给我么?你不嫌我晦气,我不嫌你残疾。”光天化日,那书生一身丧服,抱了形同枯槁的女子尸体,一步步走出寺院大门。  停尸三日,盲女依然没有活过来,却被套上大红的喜袍,上了浓浓的胭脂妆。  “来!阿桑,我们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洞房之夜,书生从怀里摸出一支苍绿的竹笛,用它缓缓挑开了新娘子的喜帕,那姿势庄重得仿佛一个天荒地老的承诺。  就仿佛他们还处在流亡年月,书生怕盲女走失,过姻缘桥时,将自己珍爱的短笛递给她,轻轻道:“阿桑,牵着。”  就仿佛  那时烟火四绝,天地辽阔,他们在深秋竹林里的两相依偎,并不仅仅是因为命途坎坷人情凉薄。
  【尾声】  我怔怔落泪:“为什么?是我?”月老跟我说的是,他娶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无病无忧,寿终正寝。  “冥神您舍命为他,恩重于山……”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将误会解释清楚,要白白牺牲!  “您还不明白吗?”城主女儿幽幽抬起了头,怨眼如秋水枯落,“比起冥神归位,他的情不重要,他的命不重要。即使一切都是对你们违逆天命的惩罚,但也是您最好的归宿。”  我呐呐回首。  原来,这便是玄武。  伏在根下千年,与我一起共堕轮回,只等着命定的神祇复苏,驮着她北渡玄冥湖,破除混沌,重新建立起六界秩序……  掌心里那一捧光华缓缓升起,烛照千里。上法日月星辰之悬象,下布八卦九宫之方隅,而后天风浩荡,步虚声起……  我恍恍惚惚,看到玄都焰口万鬼朝临。  “传说,新任的酆都城主,拥有一双透视幽冥的鬼眼……”  他的眼,如今是我的眼啊。  那群光点忽然飞回到我耳旁,我听到他说:  “肆曼,不哭。”
  故事又有点小虐。信息量很大,几次想过修改,唉,结果还不如初版
  何止小虐啊,简直不要太虐!
  第二个故事如果篇幅能更加长一点就好了,看的不过瘾呢
  其实有个疑惑哈,玄武应该是一直爱着蓍草的对吧,那么为什么不能够好好跟她说:  来,小娘子,咱给你讲一个事,你好好认真听着哈。  肆曼,我爱你,一直一直真心爱着你,甭管过了多久你变成有眼睛没眼睛啥样子,我都爱你。  然后呢,你跟我balabala经历了这么多事儿。  所以你看,你我在一起那是天意,你老实跟我在一起待着就好。听明白了?嗯,明白了就好好过日子,甭整什么有的没有的幺蛾子出来哈。  哦哦,你说那谁谁谁,那纯粹是我认错人了,不相干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是相关,这么多年了,早就过去了,谁还没个前女友呢对吧,我跟她早就没联系了。  ——大团圆的没法看的俗气的一点都不浪漫的故事没法往下编了的结局就出现了—————
  @方如梦
15:17:41  其实有个疑惑哈,玄武应该是一直爱着蓍草的对吧,那么为什么不能够好好跟她说:  来,小娘子,咱给你讲一个事,你好好认真听着哈。  肆曼,我爱你,一直一直真心爱着你,甭管过了多久你变成有眼睛没眼睛啥样子,我都爱你。  然后呢,你跟我balabala经历了这么多事儿。  所以你看,你我在一起那是天意,你老实跟我在一起待着就好。听明白了?嗯,明白了就好好过日子,甭整什么有的没有的幺蛾子出来哈。  ......  -----------------------------  咳,你倒是会想。  玄武对肆曼没什么感情吧,他只对冥神-混沌玄冥产生了朦胧的情愫。但是那时候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所谓爱情。他很困惑自己的感受,就去占卜了,没想到捅了大篓子,占出阴阳卦,导致天地阴阳大分,有了男女之分和化生万物的繁衍力。  肆曼是玄冥手杖化成的,简而言之就是玄冥无性生殖产生的一个化身。  ————————————  书生爱阿桑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以凡人之躯,千方百计来到紫微宫找到幽冥鬼眼——这个故事很诡异,包括了神龟万岁的故事、西海龙王爱子莫敖的死,我暂时不打算写。  ————————————  在阿桑之前,玄武已经与蓍草纠缠了几生几世,都痛苦不堪,你看阿桑的下场就知道了。就算玄武(虞修)真的移情,对肆曼有这种心思,他也只会选择默默不说话,那小妖精出什么状况赶紧追着去擦屁股。  ————————————  而且,肆曼所作所为从来就不是惹事儿。  文中有暗示多次枫树、枫叶红,是因为肆曼修成人形的时候,虢夺了狩乌山上无数魅灵精华,有无数草木虫鱼遭殃,那个庇护她不受风吹雨打的枫树精是玄武的一个化身,他也在那场浩劫中死去了。  肆曼想要救他,试图恢复狩乌山昔日的繁荣,就去神仙馆(没错,任何不搭上神仙馆的短篇都是耍流氓)找八馆之一的逆命馆馆主,馆主拥有浮生镜(嗯,文里也有说),但是她贪图肆曼的灵力,想抹去肆曼的命运让她成为自己的奴隶,结果被肆曼反击,毁了浮生镜。肆曼逃到紫微宫,玄武才决定牺牲自己,救她出苦海。  ————————————  命中注定玄武与蓍草有累世姻缘,但天意并不是成全他们,而是借用凡人的八苦折磨他们,让违逆命理的两人受尽命运的折磨,然后生生世世做维护天命的神。  那时候恰好其他三极大神(东、西、南)全部灭度了,中央的钧天台又被妖王砍断,天地即将合到一起,众生毁灭,所以冥神归位的时机到了,玄武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从情爱中走出来
  -----------------------------  @蔚蔚谭
16:03:46  咳,你倒是会想。  玄武对肆曼没什么感情吧,他只对冥神-混沌玄冥产生了朦胧的情愫。但是那时候没有男女之分,也没有所谓
。他很困惑自己的感受,就去占卜了,没想到捅了大篓子,占出阴阳卦,导致天地阴阳大分,有了男女之分和化生万物的繁衍力。  肆曼是玄冥手杖化成的,简而言之就是玄冥无性生殖产生的一个化身。  ————————————  书生爱阿桑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以凡人之躯,千方......  -----------------------------  原来是这么一个复杂的故事,我把问题看简单了...  期待后续。
  @方如梦  短篇小说三:《凤凰衣》  这个跟神仙馆没关系,一个单独的短篇,使劲权谋,弄得都没有什么言情味道了
  凤凰衣
  她见他那天,穿了件令月光也失色的凤凰衣。  入夜前,他完成了刺客生涯最后一件任务,手拖一把残剑,慢慢穿过寒凉沁骨的绿竹林。恍惚间一个模糊的人影自眼底掠过,他伸出手想要靠近,却动不了半分,终于撑不住倒在了湘水边上。  第十天,他睁开了眼。  潇湘馆外,绿影横斜,上万株湘妃竹迎风轻展。他一眼便望见晨光中一身素衣的她,眼神却在一瞬间黯了下来。  伤好了八分,他提出来告辞。  “你还会回到这里来吗?”湖边的草堂,蒙了一层稀薄的四月微光。和风习习,竹影婆娑,相貌勉强称得上清秀的少女面向他,一脸的希冀。  那一瞬间,他忽地心生不忍。  “姑娘可听说,这世上有一件凤凰衣?穿上它,就可以留住自己最心爱的爱人。”  【一】灵辄  我叫灵辄。  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守着潇湘馆不出半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有记忆起,我就住在了潇湘馆。  我在庭前种湘竹。等竹子长到碗口那么粗,就卖给谷口排队等候的竹木商。我时常会坐在窗前发呆,感觉内心的自己在等着什么人,胸口会莫名的发慌。  听人说,我这样足不出户已有十年,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当晾在竹竿上的衣裳不再滴水了,炉子上煎的药刚好可以起锅。我敲开他房门,双手提着药桶,吃力地跟他说:“嗳!这是嫩竹叶煮水提炼出来的竹沥,山上老医仙说了,你只要一直喝,这伤就会自己好。”  那人抬头,鬓角处一绺灰白的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他略显沧桑的容颜。他喝完,翻了碗底给我看:“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实在是喝不下了。”  听他解释我才知道:哦,原来竹沥是不需要加水煮的。  伤还没有好全,他就要走,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灵辄姑娘,叫我箫左吧,竹箫的箫,左右的左。”他只有一只左手。  而灵辄,是他根据我贴身玉佩上面的铭文,给我取的名。  从没有人陪我这么久,他这一走,我很伤心。我咬了咬唇,小声问:“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他目光幽深,看着我没有答话。  我让他等等,挖出那支颇有些年岁的紫玉洞箫,双手递上:“好久没有人陪我了,我用这支箫谢谢你。”  箫左看了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摩挲很久,沉声问我:“姑娘可听说,这世上有一件凤凰衣?穿上它,就可以留住自己最心爱的爱人。”  我摇头,捏着裙角怯怯问他:“留得住他的人,留得住他的心么?”  箫左垂下眼睫,说没什么能回赠,要为我吹一曲箫。  那紫箫有着漂亮的外形,音色却凄厉的可怖。箫声逋一响起,便如千军万马呼啸着穿林而过,带动千万丛湘竹跟着一齐摇撼。  我头痛欲裂,那些埋藏了很久很久的往事,也一一浮现出来。
  【四】萧炎  我出生的时候,我父汝南王权势滔天。齐皇狠下心,暗中以半壁江山为筹码,换得北方狼族相助。不久,我父母双亡,兄弟姐妹无一幸免。我作为平衡权势的质子,被接进宫来。  “春歌姐姐,父皇在御书房。炎哥哥背不出书,被责罚了。”  我抿了抿唇,拿出汝南王当年的跋扈气,风风火火闯了御书房。齐皇向来宠我,见我一脸天真的笑,怒气稍解,挥开阻拦我的侍卫。  “春歌来的正好,朕快要被这帮逆子气死!”  逆光处,站了一溜八位皇子,角落里僵直着背直直跪地上的,是前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萧炎。太子萧炎,因自幼身患残疾,不得宠。  “二叔别气,”我轻轻偎在齐皇的怀里,不住拍打着他后背,“昨天春歌缠着炎哥哥给我画灯,炎哥哥不忍推却,就把课业给耽误了,求二叔不要责罚他。”  八位皇子全部向我望来。  我笑得更开怀了。我昨天随皇后娘娘布桑去了,酉时才回,他们几个亲眼见着,自然知道我是在欺君。  “二叔忙,改日去看炎哥哥给我画的灯好不好?可漂亮了。”我摇着齐皇的手撒娇。底下几位颇受宠爱的公主也一齐跪了下来,纷纷求情。是,我是不满十二岁,但仗着齐皇的爱宠和贵比公主的身份,在宫里也自成一派势力。  “既然春歌求情了,你就好好闭门反省反省!”齐皇甩袖离开,皇子公主们亦步亦趋缀在了后头,御书房顿时空荡荡的。  乌木几案上光尘跳跃,龙涎香攀着纱帷节节往上,萧炎肩膀动了动,作势要站起来。  我轻笑一声,拿怀里的玉扇坠扔他:“又被罚了吧?萧炎,你可真没用!”  萧炎右手残疾,陡然被砸伤额头,左手下意识要去捂,身体一时没了支撑,双膝一曲,人就重重摔倒在地。  “想找我报仇么?”我拢好发丝,留给他一个冷蔑的背影。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虽然有疑问,语气却极为笃定。  我回头,纵声大笑:“对。我故意的!”我是春歌郡主,站在我身后的,是我父亲一手打下来的苗疆。我母亲跟齐皇偷情生出来的残废,就算过继到先皇后膝下,也注定只能躲在他的阴影里,永不见天日!  十二岁之后,我“毒蝎美人”的名头在京城越传越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春歌郡主,面如春花,心似毒蝎。所有与我“有染”的人,上至六十岁的老者,下至十几岁少年,无一不一夕暴毙。  齐皇将我许配给苗疆首领那一年,我十七岁。  离城时,我回头望了一眼我生活了十几个春秋的帝都皇城。齐皇和萧炎并肩站在这城楼的最高处,城下有万国使臣前来观礼。  这是我的国,我的家,即便割让过半壁江山,即便境内战乱连连,但君臣一心,惨淡经营十几年后,大齐国威已远胜往昔。仓促间,有眼泪滚落下来。我敬之爱之的那个仇人,他以大齐公主的待遇养我育我,我便用终身幸福来报答。  而后不久,苗疆首领暴毙,八大部酋长争成一团。大齐的兵顺势攻入,熊熊大火,烧毁了苗疆千年的神木。齐皇又派驻大臣,将苗民的反抗牢牢制住,而后联姻。  似乎,春歌郡主已被人遗忘。  当我脱下那身凤冠霞帔,束手站在父亲二十年前攻陷的苗疆土地上时,才发觉昔日那个人的疼惜和承诺是多么虚伪拙劣。  “郡主春歌……明德有功曰‘昭’,以公主之礼入葬。”太监宣读完圣旨,拿眼睨我,“公主,选一样吧。”  毒药,匕首,白绫。  我饮下穿肠的毒,亮出杯底笑出了泪:“告诉你主子,春歌不后悔。以他的心肠,的确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是的,我不后悔,但那并不代表我不失望。当年,他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自杀在他面前,现在当然也可以毒杀我之后,将我的尸体,一剑剖心。  我望着玉棺里“春歌”的尸体,待人走后,轻轻给她合上双眼。  易容成葬礼女乐回京后,我熟门熟路潜入太子东宫。几个折身闪躲,将萧炎引到一处民宅。  “还你!”这枚绿扇坠乃昆仑玉所制,传说是西王母赠与周穆王的神玉之一,性温平,可辟毒,原本是我母亲的遗物。曾经,我将它随手抛给了深宫中孤立无援的萧炎,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在我出嫁时送还的嫁妆,最终又救了我一命。  “人没法带回来,她死了。”我牵出一丝嘲讽的笑,旋即离开。  有一只手从身后悄悄圈住我:“春歌,我多希望你不是我妹妹。”  那晚行踪败露,我连夜逃出皇城,萧炎因勾结苗疆叛逆被圈禁,直至音信全无。  或许是老来心慈,齐皇竟然没有派人追杀,甚至在苗疆域内划了一块封地予我。所幸其他皇子的老辣程度远远比他不上,竟让我活着逃到湘山。  “萧家人对你有什么恩德?一块险些要命的乌瘴之地,值得你圈地为牢,坐以待毙?”连城抬手抚上我的眉,眼里满满都是心疼,“他们灭你满门,利用完你又要杀你,无情无义,你为什么还不逃?”  逃?不……我是自愿的,自愿站在风口浪尖,领受皇权所带来的一切,因我无处可去,大齐又随时需要我。  北方狼族有神巫,可在万里之外杀人。  我父汝南王死后,狼王不再满足于北疆的大片草原。他们趁势挥师南下,兵临帝都,下书要求齐皇献国,否则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时。国难当头,齐皇烧毁了与狼族的密约,下令诛杀参与弹劾汝南王的误国奸臣,接着连下几道“罪己诏”,表示若君王守不住国门,甘愿为国殉葬。  又召回流落在外的春歌郡主,许以无与伦比的宠爱和荣耀,才使得汝南王旧部放下昔日恩怨,将北方狼族逐出到齐国国境以外。  但说到底,狼族并未伤及根本,一直对齐国虎视眈眈。又是主少国疑之际,这次广陵王之乱若不能尽快平息,狼族必定卷土重来,先皇一生心血将付诸东流。  这是我绝不想看到的。
  【五】平乱  齐自古有立幼的传统。长女为巫,长子作觋。  现太后有二子,长子萧筠行二,很早就被内定为灵子,在军中并没有根基。幼子萧艾聪明绝顶,却生性暴虐,尤其记恨齐皇将皇长子萧炎立为太子。  宫中传言萧艾为了报复,将自己的父皇活活饿死,尸体生出蛆虫才命人收敛;而废太子萧炎,则由于幽禁太久,不知葬在何处才得幸免。由此可知,萧艾对于多次暗保萧炎的我,是怎样一种态度了。  “接我回宫?”我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自榻上缓缓直起身,“是以公主之礼,还是一国之后?”  听说支持萧筠的将士,是我汝南王旧部。所以要扭转如今劣势,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娶了我。  萧艾侧过头来微微叹息:“春歌妹妹,竟没有想过其他可能么?”  踱步坐我对面,郑重地吐出三个字:苗疆王。而后猛地收了折扇,一枚莹润欲滴的扇坠便自他袖间滑落,触手、冰寒……  萧炎?我心一惊,面上丝毫不敢显露,接过玉扇坠字字斟酌道:“虱子多了不痒。苗疆与我仇深似海,只要你有办法,怎么利用都行。”  萧艾笑着拍拍我的脸:“春歌妹妹就是春歌妹妹!”  回京不久,萧艾便要封我为“苗疆王”,接手苗疆一切防戍事务。顿时朝野哗然,皆以为不可。  “朝臣都对你的手腕有疑虑,春歌妹妹打算如何自处呢?”萧艾的盘算很明显,他打算利用我苗疆王的名义,聚集苗疆势力对抗汝南王府旧部,自己再来一手黄雀在后。  我无意拂逆他,便献计道:“皇上所求,不过鹬蚌相争。与其拉拢苗疆对抗旧部,何不给旧部一个吞并苗疆的机会呢?”  “哦,你打算怎么给?”萧艾饶有兴致道。  我悄悄拊耳过去,“先帝所派苗疆大臣屈鸣,早有趁势坐大之心。皇上何不派出一位与我有隙之人做苗疆王使者,入苗后先以威势压人,再献上妙计助其夺权,屈鸣少谋之辈,岂会不从?”  “妙计?”  我点点头:“事成之后,春歌有一个请求……当然,答不答允还是由皇上定夺。”  不出三月,消息传来,屈鸣与汝南王旧部约为盟友,赴湘山结盟。旧部精锐尽出,至三湘之地,听闻屈鸣与朝廷勾结,驻地已失,遂挥师苗疆,杀屈鸣。苗疆八部皆叛,双方均损伤惨重。  得到奏报这天,萧艾心情大好,又问我如何绝狼族之患。  我摇头,只是问:“萧炎在哪儿?”  十天后,我被宫女搀扶着来到东宫故地。  月色凄迷,草木森森。随行的丙监指着被掘开的衣冠冢,告诉我说这是废太子疑冢之一,玉扇坠也是在那里发现的。  我心下了然,解下扇坠依旧做他的陪葬。  是连家人。连家在朝堂上力保萧炎,所以他身为皇长子而且身有残疾也可以是太子,死了更是要保全太子的体面。  一个月后,萧艾依我的建言,秘密处死与萧筠密谋里应外合的太后,又征调三十万将士交由大将军慕容朔番边,逼迫狼族交出逆贼萧筠。  大军出发前夕,萧艾犹不放心,再三跟我提起慕容朔是先帝心腹,怕他听信流言起兵反叛。  我心中冷笑,但此时只能稳住他的心神:“先帝对慕容将军有知遇之恩不假,可先帝也是他的杀父仇人。慕容此人,不知有父,不知有君,只忠心于社稷,像这样的肱股之臣,皇上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不久捷报传来,齐兵连胜三仗,萧筠已自刎。满朝皆有喜色,萧艾忙令慕容朔驱逐北方狼族,放言说齐国疆域也该拓一拓了。  萧艾常来见我,但丝毫不提放我回三湘,偶然瞥来的眼神里杀意渐浓。  某一天他找我对弈,却表现得浮躁至极。我落了子,摩挲着手里的美玉,慢慢一笑:“三哥想提子,又怕我留了后手?”  萧艾仿佛听出弦外之音,冷笑一声,扫了整个棋盘:“这个问题,现在去想还有必要吗?”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后颈一痛,似乎有一条长长的钉子穿了进去,而后被关入某处不见天日的冷宫。
  【六】宫变  某天夜里,我昏睡醒来,听得外面一阵嘈杂。  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自天外传来:“春歌!”  连城?我一个激灵就要坐起,筋骨一软,身体骨碌碌滚出老远。  “春歌你在哪里?”兵戈交错,连城急吼吼要冲进来,不知道被谁拦下。  “春歌!”  我在。我晕乎乎应着,声如游丝。  “萧艾,我知道你忌惮我们连家,开条件吧!”  连城没有得到回应,当晚被撤了宿卫权,由连氏族长带回看押。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过?”门哇呀一下开了,萧艾踱着优雅的步子进来,弯腰看我,食指在我眼窝里一匀:“瞧瞧,都哭了。”  “萧艾。”我咬着唇,笑。  “高兴点,我折磨不了你多久了。”萧艾拍拍我的脸,“长安西南郊外那块地风水好,等慕容将军回朝就带你去看看。”  可是他等不到了,慕容朔孤军深入敌方,辎重难以为继,战事进入胶着状态。萧艾好大喜功,常年派人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  坊间适时传言,先皇旧太子萧炎尚在人世。  “苗疆王,你看?”萧艾向我求助的这天晚上,距离齐宫兵变只剩下两个时辰。我笑着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他低吼一声,跳起来掐住我的脖子:“如果我死了,一定先拉你陪葬!击溃叛军的计谋,你说还是不说?”  但此刻说出来,他就更不会让我活了。我心里明白,便停止了挣扎。  萧艾的脸色渐渐变得枯败,松开了我。  “继续坐在皇位上,已经不可能了。但你如果只是想苟延残喘,倒是可以试上一试。”我要活着见到连城,必须活着,有一个疑问,我悬在心里好久了。  “皇宫里有一条密道,在西宫浣衣室大水缸下面,直通城郊。你走后,我让苗隐伪造一具你的尸体,就不会有追兵了,你走吧。”  萧艾却霍然惊醒,眼中露出奇异的光彩:“苗隐?”  “是。”将苗疆异术修炼得出神入化的隐者,可以通过异术变成另一个人。我在苗疆使出的那出金蝉脱壳之计,便是萧炎找了一位苗隐替代。  当年父亲打败苗疆后,曾训练过几批这样的少男少女。他们隐入齐宫,是为确保齐皇不会被狼巫诅咒所害,以致于北伐出现变故。不料他竭力想保护的弟弟,竟会利用此机会与狼族里应外合……  “记得那枚绿色玉扇坠么?有异人预言我父亲将死,他便向苗疆八部和汝南王府众将士传视兵符信物,凡是掌此玉者,即是新主。”后为了掩人耳目,他在又玉上镌刻我母亲名字,做成定情信物的样子。我看着萧艾,没有再说下去。  萧艾震怒:“所以你上次在东宫埋下这个,就是为了筹划这次谋反?”  “连氏本无反心,陛下,是你逼的……”  “萧炎没死!”萧艾恍然大笑,然后架起我,用匕首逼近我脖子,歇斯底里道:“快!快走!向宫外那些人说,你要见连城。”  我抬头望望天。  今晚新月在无数火把照耀下,映出一圈淡淡的虹。连城他应该已经开始搜宫了,再有一个时辰,他便可以找到我。不过应该来不及了吧,他“父亲”下达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城头早有枪林戟阵等着我,人未照面箭先到。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似乎有人因为我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舅舅……你糊涂了,连家权倾朝野,有我不如无我。太子继位……连氏始终不过外戚……你不敢自立?好——”  鲜血飙到我脸上,透过模糊的血色,我看到地上有一只断臂,在轻轻颤动,轻轻颤动,仿佛一只折翼的蝶。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流泪,还是在流血:好傻,好傻啊……  “我不傻。”一个声音轻轻安抚我,“那只是义肢,早痛过了。”
  【七】引凤  七天七夜,我躺在马车内,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往何方。  萧艾虽然死了,可他的镇命术依然随时可能要了我命。连城说,他已经找到了救我的办法。  “春歌,不要睡。”我口中一片血腥,唇上布满了他青黑的咬痕。  回到潇湘馆,我看到漫山遍野的竹子花,一竿一竿干枯地杵着。  “终于开花了!”连城告诉我,竹子开花之后就有竹实。凤凰非醴泉不饮,非练实不食,一定会来潇湘馆。  我勉强笑笑。  “快,采集竹实,起凤凰台!”  祭祀过后,连城换上一身雪白的单衣,腰畔悬一根紫箫,迎风独立于凤台之上,神态高远恍如神仙。他回头冲我笑:“春歌,很快你就会好的。”箫声兀然而起,高亢的凤鸣震得竹林层叠起伏,宛如波涛。  他奏的是一曲《引凤》,又叫《凤凰台上忆吹箫》。  说是先秦时,秦穆公的女儿弄玉擅长吹箫,某一日忽然听到有凤声相和。秦穆公派人去找,发现那是萧史吹奏的箫音。穆公心生向慕,就把弄玉嫁给了他,并在雍城建起一座凤凰台,让他们夫妇二人在上面吹奏。后来某日,弄玉也能作凤鸣声,萧史便引来龙和凤载着他们飞上了天。  连城是要效仿萧史吹箫引凤啊。  “春歌,你看!”我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丈外的祭坛上,停驻着一只美丽绝伦的传奇大鸟,食竹饮泉,俯仰自如,竹林上空有百鸟来朝,黑压压一大片。  心中不详陡生!我刚想阻止,却见连城动如雷霆,执着湛湛短剑朝凤凰鸟箭步跃去。直至连城浑身浴血,直至他从凤鸟的脖子上滚落下来,我才堪堪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我没能抓住他!一阵猝不及防的钝痛迅速冲杀、碾磨,我眼前一黑,身体砰然倒地。  “春歌,披上了凤凰衣,你就是凤凰!”黑暗中,有人抱住我,一遍一遍唤回我即将飘散的神识。  凤凰衣织成的那天,竹林里万木枯落,底下有新种的竹秧,在新春开始了新一轮的勃发。连城不在我身边。我的记忆变成一片空白,脖子上系了一枚淡绿的坠子,上面刻着两个字:灵辄。  “春歌,内心的你醒来了吗?”叫箫左的中年剑客抓住了我的肩膀,轻轻地摇。  我一阵愣怔,别过头看到湖面上一张陌生的少女的脸。  没想到昔日的春歌早已经死去,此时此刻,我只是一缕失落了记忆、借宿着人身的孤魂。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我应该想到的,所谓的凤凰涅槃,并不是获得不死之身,而是重塑不灭之魂。  “那,你现在迷恋的,究竟是青葱岁月里艳若桃李的容颜,还是我红尘滚打之后残缺的灵魂?”我缓缓挣开他的钳制,抬头紧紧盯着他,“如果你说是我,那理由呢?”  连城拉起我的手,缓缓走过老鞭纵横的往生道。  “其实什么理由都不需要,在我以连城的身份掀开你的车帘,撞上你眼睛的那一刻,命中注定我会爱上你。只因为你是春歌,而我是连城,不管旁人怎么说都没有关系。凤凰衣织成后,我流落江湖十余年,一直找不到你。听人说,潇湘馆的竹林又要开花了,就想再织一件凤凰衣,把你留在身边。只是没有想到……”  连城转身看着我,再一次问:“如果来世,春歌,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我垂眸,将手递了过去:愿意。  “这世上有一件凤凰衣,穿上它,就可以留住自己最心爱的爱人。”  “能留住他的人,留得住他的心么?”  就像百鸟对凤凰的尊敬和成全,只要努力,相爱的两个人一定能在一起,一定。
  辛苦辛苦,一下子贴了这么多。
  凤凰衣我觉得不如上面两篇来的轻灵。  的确如蔚蔚所说是权谋太多,言情少了,然而春歌从一开始的感觉设定就是言情女主,所以会有背离感。  政治权术本身的写法会有厚重感,言情小说则以轻巧取胜。两者的搭配上只能一个为主,一个为辅。这篇小说显然是言情是主线,政治是背景,所以当怀着看言情的期望看到大篇幅的背景后会有略略的主线不清之感。  当然,这些都是如梦非常主观的看法,总之想看更多蔚蔚写的言情哦!
  @方如梦 我又来贴了  这次是一个历史同人(王献之与郗道茂夫妇),有点沉重,其实写的不好  《奉对帖》  (一)  桓济谋刺桓冲、篡夺兵权的消息传来时,王献之仍在水边兴致勃勃临字,他无可无不可地摆摆手:“朝堂上争权夺利的龌龊事每天都发生,何必多说?”  王府家老依言退下,暗叹一口气。  他家的郎君啊,总是对仕途经济很不耐。他从不觉得家族振兴的重担在他身上,便一门心思都扑在园林山水和书法上。  郗道茂一身素衣站在湖对岸,手攀一枝柳条怔怔出神。  家老迎上去准备问候,郗道茂两眼空空的,先他问道:“子敬听说那件事了?”  子敬,是王献之的表字。  “夫人是指?”  郗道茂顿了顿,神色变得复杂:“三公主未出阁时便痴恋子敬,这回郡马桓济涉事谋反,公主趁机和离,听说……是谢相的主意。叟,我有些怕。”  谢安字安石,时任东晋丞相。  谢安东山再出之前,曾多次被征辟,后又屡屡辞官归隐。人都以为谢安心不在朝,可不久民间竟流出“谢安石不出,将如苍生何?”这样的话。司马氏皇帝听说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即刻予以重任。  这样一个人,凭他的心智和手段,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呢?  现如今司马氏已有倚靠王、谢,打压桓、郗,共同对抗前秦苻坚的意思。郗道茂隐隐有预感,那个偏执又可怜的公主,必将抓住一切机会,回头跟她争抢子敬。  郗道茂抬眼,正对上家老疑问又惊异的眼神,倏然强笑,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无论如何,公主终于摆脱了不幸的婚姻,是件喜事。叟,帮我裁一段乌丝阑纸送过去,权当祝贺吧。”  乌丝,即纸素上画成的朱墨界行。郗家特制的乌丝阑是用上好的金丝线织成,细如毫毛,举世无双。
  (二)  缸中水又黑的望不见底,王献之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阿姊!”郗道茂是王献之的表姐,婚后他还是用了以前的称呼。  郗道茂拾起地上的帖,不经意发现他今天的字笔法奇特。往往是几个字一笔而成,字在格外却又个个鹤骨龙筋、膏液内足。  十分不解:“子敬这是临了哪一家的帖?我竟从未见过。”  王献之扬了扬眉,笑而不语。  “论笔势,与我南朝士子截然不同,莫非是北碑?”郗道茂自顾自品鉴。  王献之只是温柔笑笑,不作声。  “我郗家乌丝栏代表着书法法度,越格而不失其正,这世间不过一二人而已。让我猜猜?”郗道茂说出一个个北碑名家的名字,王献之只顾摇头,末了瞧她锁眉深思再也想不出其他,便俯身靠近,在她耳旁低低笑道:“你倒是忘了,了不得的书法名家,你眼前便有一个。”  郗道茂惊得站起,有些不敢置信。  “古之章草,峻拔有余,而宏逸不足。”王献之语气颇为自得,弯腰在白纸上闲闲走笔,“我有意变内拓为外拓,结字时多加抽拔,一笔贯之,不方不圆。也算是破了世人陈规了,便称为……‘破体’吧。”  “阿姊,你觉得呢?”王献之歪着头,问妻子意见。  “好。当然好。”她欣喜又难过,我的子敬,为练书法吃过多少苦,捱过多少孤寂的时光,跟外面笔都没磨秃几竿的“书法名士”比,早就该开宗立派了。  “果然还是阿姊最懂我。”  “子敬才名日显,”郗道茂抱着帖子一字字抚过去,却哽咽了,“姐姐配不上你了。”  “阿姊你怎么这样想?”献之心都悬起来了。  郗家自从郗超做主,将京口及流民武装拱手让给桓温,家主郗愔就彻底失去对北府军的控制,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献之的五兄前去拜访,甚至对他恶语相向。郗道茂不怪他不问世事,只恨自己。  “我嫁过来七年多,与你朝夕相伴却无子,玉润又……如今王氏与郗家交恶,必然连累你左右为难。我——”  原是为子嗣之事,王献之松了一口气。柔声安慰道:“阿姊不相信子敬,也该记得,你我新婚时,曾一起共守三年丧。于情于法,都没有人能将你我拆散。”  “可是三公主……”郗道茂还想说什么。献之一露出委屈的眼神,她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那人跟孩子一样将她抱得很紧,很小心地抱怨:“阿姊是何等人物,怎么如此想不开,要跟一只腐鼠计较短长呢?”  只是腐鼠。她的丈夫,将公主和公主会带来的利益视同腐鼠,只有她才是他遨游四海以求的凤凰。
  (三)  晋朝以书取仕。  王羲之故去后,家族的期望都落在才华品貌最佳的王七郎献之身上。  以前献之都以书法尚未大成为借口,坚决不入朝为官。现如今,他的名声传遍南北、家喻户晓,隐隐有超过其父的势头。宗族长老一商量,和离一事就这样决定了。  “你二人要晓得大局为重!”长老们脚踏出祠堂后,宗伯单独留下他们谆谆教诲。  郗道茂脸色惨白,长老们既然能众口一词将新安公主说的多好,将来也必然能让她在王家抬不起头。  “子敬。”郗道茂忍下哽咽,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  献之跪的挺直,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宗族的决定,不是你我能反抗的。”她伤心之极说道,“子敬,我们和离吧。”她没有按照两人的约定,所有诘问由献之一人回应,一人承担。  献之触电般回过头,怔在原地,眼泪一瞬间冲刷而下。郗道茂别过头,不忍去看。  “我以前一直有一个担忧,” 献之瘫坐在地,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现在终于明白。原来阿姊是真的不爱我,多年来……阿姊无欲无求,献之以为您生就是一个高远淡泊之人,视你如师如友,可没想到,你不在乎。”  郗道茂心中剧痛,想:子敬,谁说你仁善了?你伤我的心,竟是毫不犹豫的。  “有一句话,阿姊想好了,再回答我可好?”王献之道。  “当年,您常常说,就算知道结局,也总要赌一赌。这次因为筹码是献之,所以您,看不上吗?”  郗道茂心中震惊。她很早就听说过王家七郎沉默而自卑,后来的朝夕相处几乎让她忘记了这一点。  郗道茂还是小姑娘时,大人们领着她来到王家,指着王家少年们问她哪个好。逗弄之余,也有王郗两家盟好,提前来定“东床快婿”的意思。  郗道茂对每个人都给了礼节性的赞美,唯独远远望见凉阁中奋笔疾书的王献之,一脸笃定跟姑姑郗璿说:“他写的不好。”  大人们都很诧异,问怎么看出来的。  郗道茂一脸高深莫测,笑说:“我可以跟他赌。”  王献之那时候还小,书法自然不登大雅之堂,而郗道茂当时已颇有才女之名,比试的结果似乎并无悬念。令人惊诧的是,郗道茂却交上一纸白卷,狡黠道:“我输了。”愿赌服输,也将献之练字时运笔不稳的破绽告知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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