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半月前电烧痦子,现在坑邪恶游戏很大的女儿国,而且里面是红色的,该怎么办,还能不能好了!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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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烧法点痦子后注意什么
电烧法点痦子后注意什么
问:&&......
答:痦子在医学上称为“色素痣”,是皮肤的良性肿瘤,蓝痣和色素痣一般不需要治疗,如在面部妨碍美观,或发生于掌跖、腋窝、肩部等易摩擦部位或突然增大、色素加深、自觉痒痛者,宜及早手术切除或激光治疗,而不要用“点”的方法,即冷凝和腐蚀药,以免不能完全消除痣细胞。......
问:了,该涂点什么药物会好得快点呢?急急急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无想得到怎样的帮助:&&该如何治疗&&......
答:病情分析:蜘蛛痣是一种特殊的毛细血管扩张症。它多出现于面部、颈部及胸部,亦有其他部位出现者。表现为中心部直径2mm以下的圆形小血管瘤,向四周伸出许多毛细血管,且有分支,看上去恰似一个红色的蜘蛛趴在皮肤上。指导意见:可以用激光来治疗。激光治疗蜘蛛痣的原......
问:电烧法点痣后酱油能吃吗?对饮食有要求吗?多久能好?我已经是去补点的了,怕这次又会长新的,请给些建议!&&......
答:指导意见:一个月后,少量食用酱油没有问题的。这段时间,还要减少太阳晒哦 &&......
问:十天前电灼点痦子,今天不小心吧痂碰掉了,有深褐色的印,正常吗?怎么处理啊?谢谢了&&......
答:你好,正常,不要担心 . &&......
问:病情描述:12.27电烧法点痣,现在13天了,疤还没有掉落,现在可以吃筒骨粥吗?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无想得到怎样的帮助:&&1......
答:病情分析:你好,电烧法点痣,13天疤还没有掉落,可能是痣比较深,组织愈合时间要比较长。指导意见:可以吃筒骨粥的,没有影响,注意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不要用手揭疤痕,以免引起感染,造成疤痕增生。 提问人的追问
13:40:43那现......
问:病情描述:12.27日电烧法点痣,结疤了医生给的金霉素眼膏,刚才擦发现伤疤变成脓了,怎么办?结疤了就不用擦;了吗??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无想得到怎......
答:病情分析:您的情况属于电灼损伤,结痂要预防感染,化脓说明有炎症,容易留下瘢痕,建议继续抗炎治疗。指导意见:外涂金霉素同时最好口服头孢类抗生素一周,局部不要沾水,不必外涂维生素,必要时就医清除脓液。 提问人的追问
14:42:0......
问:我脸上有一颗比较大的痦子,因为碍于美观,上周去美容院用激光点掉了。过了6天结痂,我自己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把结痂给弄下来了,又过了3天重新结痂掉下来,留下了一个小坑,中间有一......
答:您好,以你描述的情况是属于疤痕的。对于此种情况产生的疤痕,您可以选择正规专业的整形美容医院采用激光祛疤的方法,恢复平滑的肌肤。&&......
问:病情描述:听说点完痦子后,有结痂时不能性生活会留黑疤痕是这样吗?&&......
答:你好,不必禁性生活的,对身体影响不大,不必担心。平时注意卫生,不吃辛辣刺激性食物很重要。同时点痣后应避免日晒以免造成晒伤,导致色素沉淀。点痣的治疗区域一星期内应尽可能保持干燥,清洗或者碰水后尽快用干净毛巾轻轻吸干,同时请勿随意搔抓以免引起发炎或感染,......
问:我用电烧法点痣,现在痂已经全部脱落,但都有微红疤痕,我想问要做哪些保养才能尽快恢复,还有饮食要注意吗&&病情描述:&&我十几天前在......
答:病情分析:您好,根据描述,以后不要再去美容院去痣了,去痣目前首选是手术切除,次选是激光,其他方法不建议用。指导意见:这个红色的印子一般会慢慢的退掉的,不需要做处理,但是退退很慢的。吃的上面什么都可以吃,不需要忌口。 提问人的追问
问:我冷冻点痦子后,过了7天洗脸把结疤的地方洗掉了,留了一个坑。该怎么办,如何去掉&&......
答:病情分析:点过后是会有伤疤的,不要去刺激到这个地方,洗脸啊之类的时候指导意见:你还年轻,代谢比较旺盛,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会好点,那个地方的皮肤被冷冻刺激到痦子都掉了,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不必太在意 &&......
问:点痦子后有点发炎怎么办,还有表面有一些脏东西,离伤口太近,又不能沾水怎么办&&......
答:你好,根据你描述考虑你点的痦子,目前皮肤开始出现发炎。建议你目前可以局部涂抹芦荟胶,或者是红霉素软膏,具有抗炎症抗感染的效果。&&......
问:我刚刚用的电烧法点痣,会不会留疤啊、我挺担心的&&......
答:您好!等恢复好了以后,如果有疤留下,您可以能过激光去疤来去除留下的疤痕,具体的方法还需根据自身的具体情况进行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如果您还有其他疑问,欢迎点击在线专家做更详细的咨询了解。 &&......
问:点痦子后能用康复新液吗?它能直接抹脸上吗?现在痦子那呈暗红色。已经15天了。&&......
答:你好,根据您提出的问题,做如下回答,这种情况不建议涂抹康复新液可以涂抹一些修复的精华,能够帮助到您!尽量不要沾水!同时要增加营养的摄入!&&......
问:点痦子后。。皮肤有一点凸起,不是很明显,不抹东西会自然的没吗?&&......
答:你好,看了你的描述,点痣之后皮肤略有凸起,考虑是形成疤痕并有轻度增生,建议外用抗疤痕药物,如舒疤宁至少使用三个月,一般可以明显淡化软化疤痕。不抹药物的话也有可能恢复,但是外用药物更保险一些。&&......
收藏快速问医生,随时免费咨询和挂号两个礼拜前我取痣,现在结痂已经掉了,但是有很深的坑,还是红色的,能不能恢复正常啊,可以擦什么药加快恢
08:47&&&&&&浏览10804次
病情描述:两个礼拜前我取痣,现在结痂已经掉了,但是有很深的坑,还是红色的,能不能恢复正常啊,可以擦什么药加快恢复?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病情分析:正常情况结痂掉后都会有坑的,颜色也是红的。
指导建议:坑深的恢复的时间需要长一些,大概半年左右,颜色也会慢慢恢复。没有可抹的加快恢复的药物,但是可以吃点高蛋白的食物,促进其生长。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病情分析:你的情况建议可以擦芦荟胶,芦荟胶可以淡化疤痕,消除痘印的功效。
指导建议:建议平时可以多吃富含维生素E较多的水果和蔬菜,尽量不要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不要吃醋和酱油。
副主任医师
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可能是点的深了,建议到医院皮肤科复查,平时要注意防晒,可以外用贝复济,促进激光术后恢复的
副主任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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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是红色小坑
好了以后会留下小坑么? - 知乎有问题,上知乎。知乎作为中文互联网最大的知识分享平台,以「知识连接一切」为愿景,致力于构建一个人人都可以便捷接入的知识分享网络,让人们便捷地与世界分享知识、经验和见解,发现更大的世界。5被浏览<strong class="NumberBoard-itemValue" title="分享邀请回答02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01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写回答免费咨询10分钟内回复
点完痦子后有红色凸起怎么回事
问:点完痦子后有红色凸起怎么回事
病情描述:
点完痦子后有红色凸起怎么回事点完痦子后有红色凸起怎么回事点完痦子后有红色凸起怎么回事我2月12号刚用激光打的已经出现大约10天了哦,不会一直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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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擅长:
本人擅长乳房整形注射物取出、眼鼻整形、腋臭微创抽吸、 腋臭和多汗症的肉毒素注射治疗、玻尿酸注射隆鼻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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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疑问
点完痦子后有红色凸起怎么回事
点完痦子后有红色凸起怎么回事
你拍照看下呢
多长时间了啊
我2月12号刚用激光打的
这几天有没有吃刺激的 油腻辛辣的东西啊
已经出现大约10天了
你这个有点炎症
发炎了引起的
吃点消炎药
抹点消炎的药膏就好了
什么药膏呢
红霉素软膏
哦,不会一直这样吧
用药几天后就消了
哦谢谢您了
不饿空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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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室:美容整形科
擅长:整形美容设计,精细五官美容整形,乳房整形,型体雕塑,面部年...
科室:美容整形科
擅长:1、眼睑整形:复杂重睑修复,内眼角术后畸形修复,韩式重睑术...
科室:美容整形科
擅长:重睑、下眼袋、膨体隆鼻、丰颏、隆乳、注射肉毒素瘦脸、除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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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入的年龄不正确,请确认  第一章 枷锁
  胶东半岛的腹地是一片著名的丘陵,说是丘陵,实际就是一片山岭。丘陵与山岭在意像上好像没有严格的区分,不能说丘比山小,也不能说山比丘高。不知当初的命名是何道理。如果乘飞机飞越胶东的上空,鸟瞰界下:山丘星罗棋布,像老太太刚掀盖儿的一J馒头。身居其中,只觉得满眼巍峨苍茫,绵延无尽,哪里还分得见丘与山的概念。
  纵横交错中,有一处山脉的名子很提耳筋,这个名子叫&女儿岭&。登上山的脊背,放眼望去,大小七八座岭子正好拼成一个&女&字,大自然真是太神奇,有谁会有这样的手笔!
  原来,女儿岭并非因女儿,只是大自然的一点痕迹。
  女儿岭群山环抱中,当然是一个山坳,方圆几公里,也算宽敞有余。山阿缓缓中,错落着几十户人家,一座座小石屋分布在沟上沟下,一条欢腾的小溪穿庄而去,向西流入钟漓河。
  小石屋的墙垣都是用这山里的石头砌成的,灰白之中透着微微殷红;山风吹拂了几百年,墙的界面,已经斑驳欲落;不大的窗户,虽然安上了现代的玻璃,但窗框还是木头的,颜色黑不溜秋,不知目睹了多少风和雨;屋顶是山坡上的草缮的,更是黑乎乎,可别说,历经数载却不漏雨;想那撑起屋面的椽子,也是这山上的树劈下的,现在还硬朗着,见不到弯曲。
  山里人多半是些汉子,傻乎乎的,好像总也不洗脸,整个面颊浮了一层油灰,一些鼻涕还有饭渣黏在鼻毛和胡须上;眼睛虽然亮着,但角边儿多是眼屎,黄黄的,如苍蝇的卵;头发似乎也不曾洗,胡乱地揪在一起,像旧书里的小鬼儿;衣服的颜色只两种:灰与蓝,破得露出脊背和屁股也不补,随便用一根草绳系着腰;走路的样子却很坚实,即便是推着一车粪,也能快于兔子。暖洋洋的阳光下,找个土堆或是粪堆一坐,管他香臭与否,从口袋里捏出一撮老黄烟,撕一块旧报纸一卷,火柴一划,白白的烟雾一点儿不剩地全部吸进肺里,很长时间才从黑鼻孔里慢慢冒出。
  偶尔也有女人站在门前晒太阳,或是端着木盆去溪边洗脏衣,都长得很老也很丑。一双粗糙如锉的手,缠满白胶布,提了男人的脏衣服,放到水里一浸,然后找一块大石头,打上一块黑肥皂就一触一触地搓起来,挤出的是又浓又黑的灰尘。老女人一边儿搓着,鼻涕就离离拉拉挂在鼻尖,又抬起袖口一擦而去,于是衣袖上像涂了腊,油光铮亮。她的男人在中村大集上给她买了一块布头巾,四周挂了一圈儿绒线,风一吹,绒线和鼻涕线一起飞舞起来。
  道路是泥泞的,一双黄色胶鞋踩上去,拔也拔不出来;拔出来了,满底满帮都是黄粘土,甩也甩不掉。
  一群鹅鸭呱呱地从小院里着翅膀鱼贯而出,伸长脖子来到水边觅食。
  一位少年从木板门里站了出来,脖子上斜挂了一个旧书包,远远地朝溪边招呼着:
  &娘&&我上学去了&&&
  洗衣的老女人硬硬地站立起来,也招呼起来:
  &老五&&你过来&&&
  少年劲儿劲儿地跑了过来:娘,有事呀?
  娘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然后抖抖地展开,露出一张绿色的票子,又抖抖地递了过去:放学回家的时候,捎回两块钱的肉。
  儿子接过娘的钱,很认真地装入了上衣插钢笔的小兜里,又将衣兜上的扣子扣好,用手结实地按了按:放心吧,娘!
  少年转身欲走,也习惯性抬起右袖口擦了一下鼻子,动作像他娘一样。
  这个近乎于原始部落的村庄的名子叫&女人坑&。这个女人坑的村庄,其实女人并不多,当时为村庄命名的那个人一般是因了它的位置,正好是&女&字的里面,又是一个坑状的山坳;也许是表示一种期盼,希望这里的女人能够越来越多,会带来旺盛的人气。这里实在是让女人少得可怕,五百年前有两个王姓兄弟带着两个女人到这里开荒种地,两个女人又生出十男十女,十个女孩从山外招进十个男人,而十个男孩却没有招进一个女人。几十年后,当十个光棍都死了的时候,王家断了根,而几个杂姓却蓬勃起来,可是好景不长,前辙重陷,人气总也旺不起来。这个小村的历代庄主为了繁衍这一主题,沿袭下一项&王法&:不许女孩嫁到山外去。大部分女孩对外招亲,他们知道不好近亲;也有女孩嫁与本村男孩,生下的不是瘸子就是瞎子。不是一个男人也娶不到山外的女人,有时候也能从山外捡回个女人,但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这也不嫌弃,只要能生娃就妥。
  民国时候,人的胆子渐渐变大,兴起抢的风习,居然抢到几个年轻聪明的女孩,也居然风平浪静了一辈子。也有趁着夜色逃跑的,跑了也无妨,大不了再抢一个。
  抢的后果,苦的多,甜的少。一九二四年的春天,在栖霞县境内的一个庙会上,年轻气壮的小伙子张剑,竟然一个人抢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装在麻袋里背在肩上,跑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想到,这个姑娘却是牟氏庄园的千金小姐。第二天夜里张灯结彩闹洞房的时候,牟家一帮子彪形大汉来了,不容分说地拉着姑娘就走。张剑还要理论什么,牟氏家丁手起刀落,可惜一个棒小伙子就这样血洒花烛。
  四面青山四面墙,四面阻隔四面障,把外界挡得严严实实。女人坑成了个别样的&桃源&世界。
  胶东半岛这地界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老天爷总也不愿垂青,雨水很轻,特别是春天,十年九旱。女人坑都是些坡田,地无三尺平,又没有灌溉条件,春旱一来就傻眼了。小麦几乎不敢种,长得如牛毛,没有收成,只有西山下面那片平地还能用。多数土地只能种些夏粮,如玉米、高粱、谷子、地瓜、花生,山薄地,收成很低。囤里的东西总也吃不到春天,没有办法,只能在夏秋两季多吃些野菜,省下点儿度过春荒。
  女人嫁汉子,最低要求是温饱,连饭都吃不上,谁会往这跑?
  招来的男人也都不怎么好,在家里讨不着媳妇,来这只是图女人。
  说到底,其实不是小伙不够帅,也不是女孩天生不愿来,是一个穷字在作怪。
  五百年过去,这个女人坑还是零落的几十户人家。
  这个女人坑真把男人坑死了!
  女儿岭像一把沉重的枷锁,让男人几乎断去了念想。
  后来,这个奇缺女人的女人坑变了,变得与以往面目全非。一大群俊俏的小媳妇一股脑地涌了进来,把个女人坑装饰得春意艾艾。
  男人们呢,就像一群干渴已久的非洲角马,跳进欢腾的河里开怀畅饮。
  改变女人坑面貌的根本,具体地说应该是得益于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刚才像他娘一样抬起袖口擦鼻子的少年儿。
  第二章 青梅竹马
  少年急匆匆地往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不时地抬着右袖口擦鼻子,也不知鼻涕到底有多少。
  太阳还没有出来东山头,朝晖已经洒满女儿岭,漫山遍野的马尾松正郁郁葱葱。
  村北的崖子口上等着一个女孩,女孩的脖子上也斜挂了一个旧书包,十七八岁的样子,正不时地向着村里张望。
  少年爬上崖子口,很自然地扯过女孩的手,他们一同向着山外奔跑。
  脚下其实根本就没有路,一些石头横七竖八地左右挡着,地上的小草刚吐芽,看上去一片新绿,鞋底擦过的地方白生生的露着岩石。女人坑通向外面的所谓的路只有这么一条,沿着这条连兔子都不屑走的小径向北去,可以一直到北山脚下,然后再往东一拐,穿过北山和东山的狭窄夹缝,外面就是大千世界。
  少年牵着女孩沙沙地跑,嘴里不停地说:快,快,要迟到了!
  这个少年名叫迟兴家,女孩名叫潘小莲,女人坑就这两个孩子在山外的金岭公社读高中。
  别看迟兴家老擦鼻涕,书却念得很好。从小学到初中又到高中,一直在班里任学习委员,功课门门第一。虽然社会处于不重视知识的时代,开门办学,走出去请进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学习黄帅,学习张铁生,可迟兴家却从来没有扔掉课本。很多人,新书发下来后翻都没翻就稀里糊涂地领到了毕业证,迟兴家的证却含金量最高。七三年&教育回潮&,迟兴家如鱼得水,喝得鼓鼓胀胀,考高中的时候成绩列全公社前冒。
  潘小莲的书虽然综合起来没有迟兴家念得好,但也一直处于上游。她的文科特别突出,从小学到高中,每周一篇大作文几乎都是班里或全级的范文,老师总是当堂朗读,就一直是班里语文课代表,加上人长的秀气,嗓音也不错,还担任班里的文艺委员。
  两个孩子从小学到初中总在一个班,一路走了七八年,现在又一起就读于这金峰县第十三中学的高二班。
  早晨的时候带上中午的干粮,扯着手天天去上学。少男少女的两只手扯在一起无数次无数时,相对的感觉:那只手也是自己的。
  七五年以后,学校又开始不正经教书,可晚上却要上晚自习。怪哉,白天都不学,晚上还自什么习!小莲的娘来到迟兴家家,掐着迟兴家的耳朵嘱托:晚上回家的路上,一定要和小莲作好伴!
  小莲娘的这句话让迟兴家如领圣旨,男孩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女孩。过东北口那个山涧的时候,涧里黑洞洞阴森森的可怕,迟兴家常常是背着潘小莲走,一走就是几里路。潘小莲趴在迟兴家坚硬的背上,似乎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每每此时,感性似乎很朦胧,大山里的孩子还没有领会什么是爱情,但心田里分明种下一棵树,隐隐盼着这棵树能够开花结果。
  女人坑没有学校,连小学也没有。山里山外,一条小路羊肠崎岖,负载了他们的豆蔻与韶华。
  从东向西穿越村庄的小溪,村里人叫它&干石河&,因为河床布满了大小不等的石头,到了严重干旱的季节,一点儿流水也没有。
  迟兴家的家在河南住着,潘小莲的家在河北落着,两家离得不足百米。孩提时候,两个就一起在河边摔泥娃娃,真的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迟兴家的爹个子不高,但肌肉结实,名副其实的车轴汉子;脸色红黑,拉搭着眼皮,但心里装满了大小事。
  晚上,兴家刚刚撂下碗筷,东间炕上就传来爹的声音。
  &我说老五呵,你过来,爹有话跟你说。&这声音有些像玉皇大帝。
  兴家一共子妹七个,上有四个哥哥两个姐姐。四个哥哥分别叫兴国、兴省、兴县、兴社;两个姐姐,大的叫兴村,小的叫兴我。看样子,这个小老头是要把全国上下,也包括自己全部兴起来。没想到,在这女人坑,竟然还有如此胸怀大略之士,毛主席他老人家硬是没有发觉。
  可是,两个姐姐早已结婚,四个哥哥到现在还都是光棍一根。连个媳妇都说不上,还兴什么国?什么省?什么县?什么社?这叫老汉怎样面对乡亲!
  三间草房,横竖着五条光棍汉,有谁能不长息短叹!
  那四个可能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可老五不定没有景儿。老五和小莲的事情早已灌满耳朵,老汉像一个溺水人突然抓住了漂来的一根救命树叉,满怀喜悦。
  &爹,叫我啥事?&
  &你个臭小子,没事爹就不能叫你啊!&老汉骂在嘴上,可喜在心里。
  &爹,你别生气,能,能!&
  &爹问你,和小莲有景儿?&爹瞅着儿,既严肃又温和。
  &爹,你说什么&&&老五其实知道爹的意思,只觉得突兀又不好意思。
  娘双腿盘坐在被窝里,双手揣在袖口里抬着擦鼻涕,嘴里吐着字:
  &别瞒俺了,要不要俺去潘家提亲?潘家和咱家又不沾亲带故,说得!&
  老五急了:俺还没有毕业泥!
  爹说:不要紧,眼望着就毕业了,先说着怕什么!
  &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老五坚决地说。
  隐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被一语道破,兴家睡不着觉,就出门溜达,当他走到小莲家房下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潘家的窗户上也亮着灯,好像一家人坐在炕上还在说话。
  密封不严的窗户传递出潘小莲&屈吃屈吃&的哭声。
  潘家的历史很简单:小莲的娘是本村张家的闺女,听从了沿袭下来的王法,从外面招了个女婿潘之光。还好,这个女婿老实巴交,除了会种地,还会木匠手艺,闲暇之时偷着出去做点私活儿,挣个十元八块填补家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三个孩子都是闺女,不愁婚嫁之事。
  可今天小屋里缘何飘出哭声,不由人疑窦丛生。
  第三章 权势
  凌晨四点钟,老娘就得起来做饭,只为老五不耽误上学。
  老四拉着风匣烧火,柴火都是去年冬天从山上拾的马尾松的干枝,风匣一拉呼呼地燃
  烧,像是泼了油。
  一口十印大锅添入半桶水,锅底放一硬篦子,把洗好的地瓜堆在上面。水开以后,再把和好的玉米面用手拍成椭圆状,贴在锅的四周。
  两只大的底漏碗,一只盛满咸菜,是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的;一只盛满干咸小黄古鱼,是从金岭供销社一毛二分钱一斤买的。
  锅底烈火熊熊,只消半个小时就全部蒸好。
  老娘将梧桐板锅盖掀开,再将胡秫秸软篦子揭起,一大团蒸气弥漫开来,小屋里对面不见人,地瓜饼子的香味儿飘向四邻八舍。
  老爹将北床下的长条矮桌子拉出来,一围汉子肩靠肩挤着坐在小板凳上,便开始了一桌大餐。
  饼子是不准多吃的,一人只有一半,地瓜随便。吃饼子才能就小鱼,吃地瓜只能就咸菜。
  看着个个狼吞虎咽的样子,老爹便开腔了,布置一天的工作。为了集体,也为了自己。
  &老大你是生产队长,要带领社员把东山坡那片地耕好,边耕边把石头拾出来,石头多了沥不住水;老二的牛栏子要勤打扫,不能叫牛拉稀,春天干活多要多喂些精料;老三领着小车队多往地里推土粪,地里没有养分一年都长不好庄稼;老四你这个团书记除了抓好团员工作,还要把队里的菜园子管好,这几天都应该下什么种,要掂对好,不然的话,社员们吃什么;老五呢,快毕业了,抓好最后半年,多学点;孩儿他娘,你也听着,满院子鸡屎羊粪的,要收拾干净。咱这是村书记家,人家都来说事,别叫人笑话。&
  吃饭的都老实地听着,看来也都是好孩子。
  迟老汉叫迟志信,已经干了二十多年的党支部书记,还真不含糊。
  女人坑一共六十八户人家,分三个生产小队,三个领导班子,让迟家占了三分之一。如果说这里是一个小的国家,那迟老汉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皇帝,权势倾国。可这个皇帝太寒酸,&阿哥&们竟然娶不了妻。
  这事说起来也要怨&皇阿玛&。前几年上面号召&破四旧,立新风&,女人坑祖辈留下的女孩不外嫁&王法&,竟然当成&四旧&给破了!
  正好潘爷子家有两个女孩待嫁,本来迟爷子早就掂对好了,嫁给兴国兴省正好。可是,潘爷子说:这是&四旧&,应当废除!
  公社派过来的干部也很赞同潘爷子的观点,迟爷子无话可说。那个&王法&真的应当废除。但如果当时迟爷子能够站出来居理力争,事态就不一定会这样。
  眼睁睁,潘家两个细皮嫩肉的大姑娘就这样嫁到山外;迟爷子多少年的构思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迟爷子恨死了潘爷子,总想给他个&小鞋&穿。
  也好,迟爷子跟着也把兴村兴我嫁到山外,村里人无话可说。
  从此,几十辈儿的规矩再也执行不了了。
  现在,又是兴家和小莲,这双小鞋还得放着,没法给穿。闹不好潘爷子会立马成为亲家,总得留些余地。
  这样想着,迟书记就往潘家走去,他倒要看看潘爷子是怎样一个态度。
  潘之光正在院子里拿磨石磨刃具,街门虚掩,迟书记推门而入。
  &哎呀,书记大人,哪阵风吹得这么合适?&潘老汉消瘦的脸上跳动着一撮羊胡子。
  &没有事,随便溜达。&迟志信本来有事却要反着说。
  肯定有事,没事你肯到我家来!老潘思量着,又把一些木匠工具往条筐里放。
  &我说老潘,要多参加生产队劳动,不要总惦记干私活儿,上面三令五申,要割掉这些资本主义尾巴!&迟书记软中带硬,先施出一个下马威。
  &我又没有干私活儿,磨磨刀也不行呵!&这话挺呛人,但又挑不得毛病。
  迟书记有些火儿:不用嘴硬,你干什么,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
  本来想说的话题没法提了,迟书记背着手愤愤而去。
  迟书记背着手,两脚登登地蹈着地,一路风刮似地来到大队部。
  大队部设在村南头的一个大院里,也是三间草坯石屋,矮矮如鸡窝。门前却耸立着十几棵参天白杨,高高的树杈上悬着三五个鸦雀窝,几只硕大的喜鹊在上面跳动着,不时地&呀呀&作叫。鸦雀窝旁按着一个大喇叭,那是开会用的扩音器。树下是一个四方形土台子,边上用石头砌着。台子往南到院墙是一大片开阔地,让人想起天安门广场,毛泽东正在开国大典。
  迟书记开锁进门,直奔办公桌上的话筒。于是,大喇叭哄然作鸣,喜鹊们吓得飞向云霄。
  &社员同志们,现在正是春耕时节,一年之计在于春,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任何人不得请假或者旷工,如果违反,扣除三倍公分??????&
  潘之光在家里听着,心想:这是不是冲着我?
  第四章 度量
  下过一场小雨,院子里的鸡屎鸭屎和羊粪豆儿泡得胀够够的。
  迟志信一进门儿踩了满鞋底儿,他坐在门槛上脱下鞋用手提着鞋帮一个劲地直摔墙,于是,这些屎们又跑到墙上。
  &孩儿他娘,叫你做什么来着?你看这满院子的屎!&
  &我就去撮!&老婆子从屋里跑出,拿着一个小铁锨儿。
  &叫你干什么,你老是不听!&老迟火哧哧的。
  &撮了又拉,撮了又拉,哪能撮得烦!&孩儿他娘嘴里嘟噜着。
  &算了,算了!你别撮了。&
  &怎么又不让撮了呢?&
  &你去办个正经事吧!&迟志信一脸正经。
  &啥子正经事,还要俺去?&
  &你过来,你过来。&老汉对在老女人的耳朵上悄悄地嘀咕起来。
  &不成,不成,不成!兴家不是说现在不能吗?&老伴儿忧心忡忡。
  &你看你这死脑筋,现在只是在大人间说着。年轻人肯定没问题,我就怕老潘他两口子不同意。&老迟也是忧心忡忡。
  老伴儿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叫温凤菊先去说说,探探口气?
  温凤菊是女人坑的老媒婆,今年已经六十多,娘家是山东边儿山口温家村。当年家里穷,一个大姑娘跟着娘出来要饭吃,居然来到女人坑,一个汉子用十斗玉米换了她。当时她想只要有吃的就成,未曾想那十斗玉米是从二十多户街坊邻居里借的,无奈生米已做成熟饭,嫁狗随狗吧,居然也熬过了四十年。
  迟志信的老婆叫温凤兰,跟温凤菊是本家姊妹,那时家里也穷得叮当响,正赶上日本鬼子进来了,到处烧杀掠抢。女人坑山重水复,日本人还不曾知道这个地方,一时间到成了山外人的一个向往。迟志信正二十出头,一身使不完的力量;人又勤快,在南山坡开了一大片荒,家里人也不多,粮食满仓。温凤菊作了第一个媒,将温凤兰送到迟志信暖乎乎的炕上。
  温凤兰嫁过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又老又丑鼻涕老淌。小媳妇儿葱孟裼檬忠黄突岢鏊荒昵岬某僦拘懦伤薜芈ё沤科薏蝗鍪郑氩痪跆裘刻旎挂隼础
  后来八路军征兵,迟志信扛起枪就上了战场,第二年蚕庄战役英勇负伤,右手的四个指头被炮弹皮全部戳去,只好又归故乡。如果没有那块炮弹皮,说不好会成为烈士,也说不好会成为将军,解放后一直享受着国家津贴。
  四九年开国,迟志信代表残废军人,接受毛泽东检阅;五六年反右,迟志信到莱阳行署典型发言;五八年大炼钢铁,迟志信硬是收交了全村所有的锅,连门吊了也没剩;六零年吃食堂,迟志信把自己家倒出来供大家公用;六六年文化大革命,迟志信贴出了第一张大字报,没有批判别人,首先检讨自己。
  迟志信的历史是红色的革命历史,没有人会产生半点怀疑。自五六年当上书记,没有人会将他代替。这小小的女人坑,他覆手是天,仰手是地。
  但迟志信绝非傲然凌驾,一己而用,视下如芥,视上如空;而是,低调平庸,众意公平,视下如宝,视上如星。
  一方社稷江山,要坐得下得有种!迟志信没有通读历史,但他知道:中国,上下几百个皇帝,有几个坐过二十年?要讲有种,还要算人家毛泽东!
  当然,迟志信也有儿女私情,但不出格,一切都在众人能够接受之中。
  眼前的事,迟志信就觉得不公,兴家与小莲算得自由恋爱,这就是新风,可为何还要与你潘之光通融!你潘之光是爹,可你就是爷爷又有何用!你潘之光就是干私活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明?把你当资本主义尾巴割了,就是公平!
  迟志信在心里发了半天火儿,但最后还是灭了。兴家和小莲的事如果成了,你潘之光再怎么也是亲家。什么叫亲家,就是最亲的两家。不是中国和日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绝地封杀,没有任何说词!这不行,就算不是亲家,还是街坊乡亲,一条道儿走着,一块地儿的粮食吃着,前已几十年,后有几辈子,迁就抑或忍让都是应该是明智!
  迟老汉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说他娘,去吧,去找凤菊姐吧。
  雨后的女人坑,空气格外清新。杨树,榆树,梧桐树已经吐芽;梨树,桃树,苹果树已经开花。南风微微吹,蝴蝶翩翩飞,蓝天白云堆,轻燕知途归。
  温凤菊和温凤兰还都是包脚的那一辈儿,三寸金莲蹈着湿润芬芳的泥土,像枚小小印鉴一留轻痕向着潘家小屋印去。
  第五章 白事儿
  温凤菊蹈着小脚转到潘家门口的时候,差点儿被惊得晕过去。
  潘家门楼儿右边的墙脚下,一堆麦壳草在冒着浓烟燃烧,两扇板门上已经贴了两张黄
  烧纸。
  我的妈呀,谁死了?温凤菊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等到她推门往里一看,才发现正间
  里已经平架起一扇门板,门板上平躺着一个人,人身上盖着黄缎布,只露着头顶向着南。只有潘老汉一个人站在跟前阴着脸。温老太惊讶地上前问道:老哥,这是咋了?
  潘老汉半天也不吱声,突然呀地哭了起来,男人极度悲伤的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
  温老太颤抖着手掀开了盖在前头的黄缎布,露出张老太一张跟黄纸颜色差不多的脸。嘴大张着,眼大瞪着,十分痛苦的表情。温老太倏地缩回手,嘴里叹着:怎么可能,上午我还看着她好好的,还跟我说话来喱!
  潘老汉抻]了老长时间的脖子才说出一句话,&她,喝药了。&
  &怎么会喝药了呢,怎么会喝药了呢?!&温老太似乎很不相信。
  张老太叫张秀丽,就是在女人坑落生长大的,人善良,性格内向也不暴躁,待人接物可好了。温凤菊嫁来女人坑的时候,张秀丽还没有结婚,一个大姑娘十分讨人喜欢。微黑的皮肤总是透着红晕,眼睛虽然不大却黑豆豆地铮亮,双唇樱桃般的红润,下唇边儿恰到好处地突出着一颗黑痣,让男人一瞅就发痒。张秀丽心地如尼姑,万千慈悲于一身。街坊邻居有不少穷得要命,吃了上顿无下顿,张秀丽拿着自家的粮食去救急,经常把自己拿得颗粒不余。十九岁那年的春天,她来到刚结婚的温凤菊家,两眼直勾勾地瞅着花儿一样小媳妇,憋红了脸才说:&凤菊姐,能不能给我找一个?&温凤菊说下的第二回媒就是张秀丽和潘之光。
  潘之光是温凤菊亲表哥,也是因为穷实在是没有法子,才来到女人坑倒插门儿。年轻的时候也是仪表堂堂,好点儿的不愿嫁穷,太次了他又不甘心。张秀丽的秀丽才使他义无返顾。
  张秀丽生下第一个女儿潘小草以后才知道作为女人是何等不容易,因此,每逢谁家生儿生女,她都要去看望,带着鸡蛋,带着小孩用的东西。离得近的当然去,离得远的也去,
  在她心里,女人坑的女人都是一家人,最多不过百十米,没有什么远近之分。不只是给点东西就算,还帮人家做饭喂孩子,甚至亲自洗尿布,女人坑所有人家没有一家不被感动。
  &老哥,告诉孩子们了吗?&温凤菊一筹莫展地问。
  &告诉去了,我让东门的小刚中午前就去了。&潘老哥懦懦地说。
  说话间,门外冲进一大拨人,先是三个女儿,女婿孩子,跟着是街坊邻居,迟兴家也在其中。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哭顿时响彻云霄。
  迟志信把潘之光拉到院子里问:为什么?
  潘之光哦哦了半天,也没有哦出所以然。
  哭嚎声一浪盖过一浪,院子里的大花狗也放大声音地叫,说句话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潘老汉蹲在墙脚下用双手拍打着墙,呜呜地哭个不停。
  迟书记摇了摇头,走出门外。
  乡亲们都来了,提着成捆的黄烧纸在房门前的一个泥盆子里点燃着,浓烟冒着,从外面看,像是火灾。
  没有人不磕头,双膝跪下,双手合十,头碰着地面咚咚响。外面磕头的越多,里面的哭声就越高,整个女人坑埋没于痛苦的海洋里。
  天黑下来了,早有人蒸好一锅搅擞衩酌娴穆罚蝗朔忠桓鎏钭哦亲印
  这时候,人们身上都穿上了肥硕的孝衣,头上戴着宽大的孝帽都是白布做的。亲人们各住着一根高粱秸绑成的杖,杖上缠着麻线,这叫披麻戴孝。
  吃过饭后的第一件事情是送魂儿,因为死人的魂儿不能呆在家里,这样对活着的人不好,得先把她送到土地庙里住着。
  村南头的道边儿有一个像鸡窝般大小的房子,这还是大队支部花钱建的,虽然天天喊着&破四旧&,这个是名副其实的&四旧&之一,竟然无人来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它视为自己将来的旅馆。
  一根纸香用浆糊粘住割为三角形的黄烧纸,做成一面小旗帜放在死者的胸前,大孩子用手平拖着,大家一块儿喊着自己对于死者的称呼。潘小草只觉得小旗十分沉重,大家就说拖上了,然后平放于木盘上,一人端着木盘走出来,一人拿着谷秸草燃烧着,一列白色队伍就朝村南走去。队伍一边走一边哭一边喊着称呼,谷秸草的火焰照亮了村庄的夜晚。
  土地庙前,大家都跪在地上,仍然哭喊着,潘小草,潘小英,潘小莲姊妹三个将母亲请进小房,霎时鞭炮齐响。
  回家后,大家还要再大声哭,这叫报庙,好像是告知庙里的魂儿:大家想她。
  午夜的时候得去送&浆水&,挑着担子,两头儿的篓子里放些吃的喝的,到土地庙前供一会儿,因为魂儿饿了,也要吃饭。不知道吃的不叫吃的而叫浆水。
  晚上要守灵,其实是守尸,因为灵魂已经走了。三个闺女静静地坐着,由于困乏,等到后半夜就睡了,睡在母亲身旁。
  第二天不断有人来吊丧,人一来就得哭,一直把泪水哭干,嗓子哭哑,眼睛哭肿。
  晚上还要报庙,因为魂儿还在庙里,不能让她孤单。
  午夜时分得去土地庙送盘缠,让魂儿在去往天国的路上有钱花。
  用胡秫秸和白纸扎成一匹骏马,再使剪刀把纸板剪成人形,以红笔画成儿童的模样,这是牵马童,他要牵着马,载着主人一起去往远方。
  白纸马的背上驮着一个白布做成的诺大的钱搭子,装了满满的纸钱。纸钱是用烧纸制做的,使一个铜钱型的凿子在刚开封儿的烧纸上拿锤子排着打印,烧纸不宜过厚,厚了凿不透,印迹越密越好,密度越大钱就越多。
  将纸马抬到土地庙前,还是小草拿着小旗儿,和小英、小莲一起叫着:娘啊,上马吧!
  于是,旗尖儿再次沉重起来,以至于香杆儿被拉弯,说明娘在这不愿走,不愿也不行,就硬拖着上马。娘上马后,再拿斧头将束缚着马腿的绳子砍断,牵马童立于马前。这样摆好架势后,就以火柴点燃,马和牵马童以及所有盘缠在大火熊熊燃烧,娘就带足了钱去往天国了。鞭炮齐鸣,以示隆重的送别。
  回家后接着守尸,但再也不用报庙了,守着尸一直到天明。
  夜,已经很深,女人坑沉浸在女儿岭漆黑的环抱中。
  听说不久就要拉电过来,但现在还要用油灯照明。
  黑暗中,只有老潘家的窗口亮色橘红。
  娘的头下还燃着香,一根细的面绳儿浸在一个小碟盛着的花生由里也燃着,香的烟与灯的烟交汇一起弥漫于空气里,娘身上发出的气味跟烟味一参合,难闻得很。
  三个女儿好象困了,都趴着头坐着;老爹坐在门槛上木然着,不知睡了没有。
  老二小英突然抬起头来问:爹,娘到底是因为什么?
  老大小草老三小莲一齐警觉地也抬起了头。
  老爹还是懦懦地,&我真的不晓得,家里真的没有什么事呀,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小草急急地问。
  &哦,哦,不过,这也不值得&&&老爹把视线抵在小莲脸上。
  小莲顿时慌乱起来,&不能是因为我吧,我,我,我的事,还,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小莲,你有什么事呵?&小英跟来一句。
  老三坦然着,&我和迟兴家的事,娘不同意。&
  老大老二面面相觑。老大严肃而又平静地,&老三,你慢慢说来听。&
  ??????
  第三天是殡葬,亘古几千年的土葬已经废止,现在实行的是统一火葬。
  将娘用一块红色棉毯裹起,姊妹三个用红线将毯子的边缝儿缝得严严实实,母亲就像一只蚕被包入厚厚的茧里,但这是只死蚕,化不了蝶的。
  几个棒男子用门板抬着尸体沿着小路向山外走着,后面跟着一群亲属,都穿着白色的孝衣,大声喊着自己对于死者的称呼。潘小莲&娘啊,娘啊&地哭得最伤心,三里以外也听得清楚。
  出来山口,花两块钱顾个拖拉机,所有人被装上后斗,就一路嚎着向城里的火化场而去。
  到处飘着蛋白质燃烧的气味,焚尸炉里燃着媒,整个炉口被烧得黢黑,一座高高的烟囱耸天而立,隐约看到烟囱的上空飘摇着被焚者烧糊了的碎衣。
  一群白色的灵魂聚拢在焚尸炉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推入熊熊火焰,于是,嚎哭更加悲呛,似有人在用铁钩掏了次心肝。
  司炉工打开炉门,使一根长长的螺纹钢往里胡乱搅,可能还有一些肠子没有烧透。
  一会儿工夫,骨灰被撮出来了,盛在一个不大的瓷坛子里,上面盖了一个正好的盖儿。
  这就是张秀丽,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当年的一个秀丽的大姑娘,现实就是如此严酷。
  潘小草抱着坛子,白色的灵魂们又跳上了拖拉机。
  女人坑西面的山坡上是一片坟地,村里所有的亡魂都集中在这里。
  早有人在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挖开了地皮,砌了两个正好能放进瓷坛子的石头池子。
  右面的是张秀丽,左面的是给潘之光准备的,夫妻要永远在一起。
  首先是三个女儿跪在坟口上给娘扫墓,握一个小笤帚逆时针方向扫一下坟内四壁,意于娘的新家要干干净净;然后点上长明灯,灯也是一个瓷碟盛满花生油,用一根棉绳引燃,小屋里黑暗,需要照明;再扔进一些点心、栗子、大枣什么的,这是让娘别饿着;接下来就是安放棺灵&&瓷坛子,这是亲人最悲伤的时刻,因为这是最后的诀别,更大的哭声传遍山野。
  坟的上口被一块石板盖住,然后就往上堆泥,堆得又大又高。
  废除土葬的目的是不让死人占有土地,棺材小了,坟丘却没小,不知火葬还有何意义。
  丧事进行完毕,中午还要大摆宴席,半个村的人都参加,杀猪宰羊,十多个大桌,饭菜上得满满的。酒水伴着泪水,一杯接一杯。
  送走了老娘,女儿、女婿、孩子一家人静静地盘坐炕上,深深地思念,余痛未消。
  潘老爹拉抽屉找烟抽,烟没有找到,却找出来一张白纸。老汉眯缝着眼一看,却看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小莲,你不能嫁给迟家,否则,娘天上地下也不能闭眼。
  张秀丽没有念书,只在解放后村里的扫盲班里学了几个字。
  大家都过来阅读,这分明是一封遗书,是娘自杀前的一个重要挂记。
  小莲的事情是重要,可自杀的理由仍不能成立,案情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出。小莲一夜未眠,伏在三抽桌上的油灯下,铺着纸,握着笔,不知在写着什么,眼泪一阵儿一阵儿地往外滴。
  二姐夫王明月几夜也没有脱衣服了,早早醒来,翻身下炕,悄悄走到小莲的背后,惺忪着眼向灯下看去。
  只见他眼球越来越大,眼镜一扶再扶,然后一把将小莲写的纸扯了过去。
  6 夏日恋情
  三伏天的过午,太阳辣辣的热,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山坡下一个汉子在低矮的包米
  地里锄草。他光着黢黑的脊背,挥汗如雨。炽热早把牲畜撵到树阴下,早把孩子们撵到小河里,却无法把农夫撵回家。
  不约而至的云汇聚于天顶,遮实了那团炙烤万物的火球,大幅大幅的阴影迅疾扯开,如水银泻地一般掩翳了田野,直到远山熠亮的裸岩也暗淡下来,农夫扔下锄头,拎起一只泥罐,咕嘟咕嘟,仰颈一阵猛灌,似这般酣畅淋漓的劲头,一条河也可以被饮干。
  农夫住着锄杆坡下葱郁的田垄,那神情不逊于一个经营天下的君主。这是夏日最慵倦的时刻,他暴晒于野地之中而不以为苦。蝉,噪得更加走调离谱了,他仍挥锄不辍。一畦畦锄过的田地在他身后铺展着,比一卷书更整饬,更好看。
  &我抬头向山沟,追逐流失的岁月,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
  农夫突然仰天高歌,居然也会唱《信天游》,而且一样的撒泼。
  顶着烈日锄地唱歌,真心里流出快乐。这快乐的种子若能保存下来,别处是否也有一块土壤可以让他发芽呢?
  做个农夫也很好,在烈日下锄地也快乐。
  这位农夫就是十八岁的迟兴家,一个月前高中毕业,回到了女人坑继续他前辈的事业,面朝黄土背朝天。
  迟兴家锄完了他家的自留地,一手把长锄抗在肩上,一手提着空泥罐,沿着弯曲的小路往家走,转过一个山丘的时候,猛然看到潘小莲也在她家的自留地里锄草。
  &小莲&&&迟兴家有些高兴地招呼着。这个名子他已经叫了十八年,特别顺口。
  &兴家哥,你唱得真好听,我都忘记锄草了!&小莲抬头用手捋了捋额前被汗水黏在一起的秀发。
  &瞎咧咧呗,我哪会唱,让你见笑了,&兴家的脸有点红,&来,我帮你锄。&
  &不用呵,我自己能锄完。&
  不容分说,兴家放下泥罐,挥锄就干,只消一会儿工夫,那点地就锄完了。
  潘小莲惊讶地:呀,你真能干!
  &走吧,一会儿还要去队里干活呢!&迟兴家提着泥罐正欲走,只听得&咔嚓&一声,天上的乌云陡然炸响。
  &快走,要下雨啦!&两个人就顺着小路急急地走了起来。
  六月天,老婆脸,说变就变。没走多远,大雨就倾盆浇来。
  &快来,我这有雨衣!&潘小莲展开一件绿色军用雨衣上去披在兴家的肩头。
  &不行,你咋办?&潘小莲已在雨中,白色的的确凉短袖褂让雨水渍得几乎透明。
  说时迟那时快,迟兴家撑开雨衣,像一张宽大的孔雀屏,&快过来!&
  无奈,小莲像一只小鸡钻进了兴家的屏里。
  孔雀屏合起,两个少男少女就紧紧地贴在一起。
  现在的感觉,好像已经不是上学的时候他背她的那样,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兴家的鼻子靠在小莲的头上,小莲顿感一股热流涌遍全身。
  兴家的嘴一点一点地下滑动,像在寻找一样东西;小莲的嘴一点一点地仰起,像是等待一样东西。于是,两张嘴就很快找到一起??????
  忘情的深吻,已经忘记了外面正小着大雨;风停雨收,女儿岭根本没有理会到小路上还有一架雨衣。
  沉浸,沉浸,沉浸??????只剩下了两片嘴唇,整个世界化为乌有。
  &哎&&干活喽&&&远处有人在呼唤。
  雨衣,这时才被撩开,阳光金子般地洒来。
  迟兴家凝视着女孩俊美的脸,潘小莲羞涩地瞅着自己的脚尖。
  一张封窗纸被舌尖舔开。
  雨后的女儿岭,空气格外清新。葱荣的山色又抹上一层嫩绿,田野里长满了玉米、地瓜、花生??????
  月色下的干石河,汩汩激流滋润着两颗渴望已久的心灵。
  蜿蜒的山径上,习习晚风轻抚着一往情深的恋情。
  可是,也许只有神灵才知,这对美好的伉俪,居然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第七章 文采飞扬
  绿色的邮递员推着绿色的自行车,在街上吆喝着&潘小莲,挂号信&&&
  小莲从家里倏地钻出,接到一个很大的牛皮纸信封,封面上写着潘小莲的名字,下
  边印着五个大红字:烟台日报社。
  潘小莲纳闷地拆开封口儿,急急地展开,是一张《烟台日报》,还夹着一张小小的汇款单,上书人民币五元。小莲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翻着报纸看,第四版的&半岛&副刊上,&潘小莲&三个字跃入眼帘,文章是她那天晚上写的那一篇:
  娘啊,女儿想你
  娘,已经走了,走得那般匆忙。没有来得及让我看上一眼,你最后的痛苦,最后的遗憾,最后的挂牵,还有最后的念想!
  娘啊,女儿想你。
  满屋子都是你的影子,你在做饭,你在洗衣,你在祈祷,你在嘱托,你在一针一针地给女儿我缝被子,你在一张一张地点着小小的钱票儿交与女儿去买新衣裳,你在??????
  娘啊,女儿想你。
  你洗过的碗还在闪亮,你用过的筷还挂在墙上;你穿过的衣还整齐地叠着,你栗色的大柜里还存着你跟我爸结婚时嫁妆;你扫过的地依然赶净,你睡过的炕依然不凉;你腌的咸菜我们还吃着,你喂养的小狗&乖乖&正瞪着小眼泪水汪汪;你栽的樱桃树已经吐绿,你种的玉兰花正在芬芳。
  娘啊,女儿想你。
  你曾经救助的那些人都来了,在一张一张给你烧纸钱。当年,他们衣不遮体,食不裹肚的时候,是你把他们领来家里给吃给穿;那些你曾经提着鸡蛋,拿着衣被去看欢喜的月孩子们也来了,他们早已长大,正凝视着你慈祥的面容一把一把地抹泪。那时候你真有意思,认不认识都去看望,也不管是近是远。
  娘啊,女儿想你。
  山槐花开满山野的时候,你牵着我稚嫩的小手,攀上西面那个悬崖。那时候,你真年轻,赤着脚爬上高高的树,一枝一枝雪白的芬芳飘落着,飘落在我穿着花小褂的背上,飘落在我扎着蝴蝶结的头上。可是你一不小心从上面滑落下来,山槐树的棘尖儿划得你鲜血流淌。
  娘啊,女儿想你。
  遍地是黄澄澄金灿灿的麦子,你俊美的脸上汗水淋漓,一畦畦的收获堆在你的身旁,你笑着唱起:在那美丽的地方??????
  馒头熟了,白白的蒸气弥漫开来,满鼻子满嘴充满欲望。
  爸爸说好吃好吃,哥哥说真香真香。
  而你呢,却很少咬上一口!
  娘啊,女儿想你。
  地瓜叶红了,地垄上暴裂开希望。装篓盛得满满的沉重,你一个人抗在肩上,那时你可真有力量。
  地瓜镲成丝儿,切成条儿,磨成面儿,打成凉粉儿??????一百种做法你都会,我真想再美美地吃上一回,可是我再去找谁?
  娘啊,女儿想你。
  大雪飘飘,你一个人在地里挥汗如雨,把所有的期待一镢一锨埋进土壤。一双粗糙的手如把锉刀,一下一下雕琢着坚韧与刚强。从此,女儿我不再屈于困苦,生活再难也挡不住坚定的脚步。
  娘啊,女儿想你。
  娘,已经走了,静静地走了。
  像一滴水,倏然蒸发,倏然溶解。娘啊,你是否又回归自然,回归虚空?难道,你来到世上这六十一年,只为了我们三个姐妹艰难的一生?
  娘,已经走了,静静地走了。
  像一只蒲公英的种子,轻盈起飞,轻盈飘远。娘啊,你去的那个地方,是否也是一片绿洲,是否也有春夏秋冬?那颗种子是否能长出无数个你,让全宇宙的人都去看望,都去瞻仰?
  娘,走了,静静地走了。
  如释重负,那么安详,那么坦然,那么庄重!
  像一只船,远渡重洋,为我们卸下无数珍宝,让我们享用终生!
  娘啊,女儿想你。
  文章的下边还附有一个编者按:
  这篇凄美的抒情散文诗,出自一位十七岁的青春少女,文笔如此洗练,难能罕见。
  潘小莲看着看着,心里就兴奋起来,可又感奇怪:自己没有往报社投稿呵,怎么&&
  不由地想到那个凌晨:一定是二姐夫王明月所为!
  然而,就是这篇美文,将一个姣好的潘小莲送进了无边深渊。
  8 暗箭难防
  迟志信家的门楼下永远拴着一只大奶羊。大羊,每年的春天产下两只小羊;小羊,
  一个月后就可断奶,然后就跟母亲去啃青草,等到秋天或冬天,就成了中秋节或春节的酒肴。
  剩下的奶就另派用场。温凤兰从生第一个孩子兴国开始,就没有一滴奶,全依赖于这只大奶羊。以后又提里脱落生下六个,要不是大奶羊,都会饿死在襁褓中。
  孩子们吃惯了羊奶,记忆中的母亲就是羊。
  兄弟姐妹间隔三岁两岁,一群小猪似的,嗷嗷待哺。
  羊奶,食用的时候应该加热至滚烫,然后凉下来慢慢喝。可是,这么一群哪能等待,纳羊奶的手刚拿下来,一群&小猪&就你抢我夺地争瓶子,争不到手的哇哇叫,干脆拱到大奶羊肚子下面,自己拽着羊奶子自己奶。
  老三兴县是最能奶的一个,等他奶饱了,羊奶子就空空如也,全是绉折,别人再怎么扎也没有景儿了。
  有羊奶着,这算有打算有计谋的人家,多少连树叶都吃不上,活活地被饿死。
  干石河南面的沙石沟里,常年都有死孩子扔在那里,这是乱葬冈。
  六七十年代,中国人就是这么活下来的,不信可以去问问。
  听说六二年全国闹饥荒,饿死的人一片一片,可是,我们给苏联的所谓赔偿光猪尾巴就装了一个专列,请问:那些猪肉呢?
  抗日战争,中国死了上千万人而成为战胜国,战败国日本要赔偿我们多少钱,听说人家周总理大笔一挥:不要了。那你,毛泽东,哪去了?
  权力这么大,全中国人民的东西,你一两个人就定了,那是几万亿,就不要了!
  日本居然又强盛起来了。
  以后的侵略没用枪,用的是汽车彩电冰箱。
  当年如果订下要赔偿,这些东西还用我们付钱吗?
  支援朝鲜,支援越南,支援阿尔巴尼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还!
  这肉包子,是谁扔的?
  更可气的是,人家越南,使着你的枪,吃着你的米,穿着你的衣,却又反过来打你!
  什么:两国人民永远友好。&&屁,那些持枪打仗的不是人民?
  反击右倾翻案风,十年文化大革命,对着自己的人来了章程,整得死去活来。
  这些都是谁干的?
  中国人就这么一气折腾下来,满身骨瘦如柴。
  说起这事,气就上来。什么民主?完全是君主,封建君主!人民代表大会,摆设!
  迟志信从院沟里拔出铁橛子,牵着大奶羊,奶羊就&妈噶噶&地跟着走出来,后面&咩咩&地跟着两只小羊崽。
  一直牵着来到村南的大队部墙外,那里有一片青草,都知道是书记的领地,没有人敢去放牛放羊。迟志信把铁橛子定住,空着手来到大队部,一腚坐在板凳上。
  今天,其实没有什么事,但这是惯例,就如皇帝的朝圣,必须到场,否则人家会以为这是空的,谁还会把你恭敬!
  迟志信闲着没事就自己在抠着自己的脚趾丫,抠了好长时间也没有人来,心里就想找点事。叫谁来呢,想来想去一下想到老五。对,就叫老五,这几天差一点给忘了。于是,拉过话筒就发话,来大队办事,工分照记,这就是权力。
  &喂,喂,迟兴家,迟兴家,来大队部一趟!&
  一会儿工夫,兴家就跌儿跌儿地来了,年轻人腿脚就是快。
  &爹,什么事,我来了。&兴家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老是这么口气,没有事,坐下!&老子也总是这么口气。
  &我问你,你和小莲的事&&&爹,拉着长音,既随便又严肃又认真。
  兴家领会了,就看着爹的脸,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好了,臭小子,有你的!好了,回去干活吧。&迟志信哼着曲就回了家。
  满门口晒满了从山上拾到的树根树枝和毛草。
  迟志信心里高兴地走着,被绊了个狗吃屎。腿磕在石头地上,生疼;脸镪在门槛上,鼻血浩流。
  &快来人&&&
  老婆子从院子里窜出,&呀,老头子,这是怎么了?&
  &疼死我了,快扶我一把!&老头子哼唧着。
  老婆子抚着老头子上了炕,老头子仰脸喘息着,仍没忘了高兴事:
  &快去,快去叫凤菊来!&
  温凤菊的三寸金莲又印到了潘家门下。
  &大哥,人家孩子都好上了,咱们大人就不说什么了吧。&
  &她敢!?&潘老哥气得羊胡子直颤。
  &那你为什么呀?&
  老哥无奈地摇着头:我,不能违了秀丽的愿。
  &那,张秀丽死前说什么啦?&
  &说了,不同意。&
  &那她为什么不同意?&
  &肯定有她的道理,反正这事不行。&老哥很坚定。
  西间炕上传来小莲&屈吃屈吃&的哭声,这哭声如能延续下去,没准不成。
  温凤菊一脸疑惑地看着潘之光:
  &你家真犯邪,事情要讲道理吧!人家孩子也不错,又是书记家,陪得过咱!&
  潘之光十分严肃道:妹子,你别操心了,回吧。
  凤菊凤兰立于炕边无奈地站着,迟书记一脸怒气地依着炕上的被卷儿。
  这时,电话响了。女人坑就这么一部手摇话机,安在书记家。
  迟书记伸手拿过小柜上的话筒,紧卡在耳朵上,别人听不见。
  &你是迟书记吧,是这么回事,我是中村联中的王校长,想从你们村要一个民办教师,已经选定是潘小莲,让她明天来报到。&
  迟书记不加思索地十分坚定地道:不行,要去,就只能是迟兴家!
  第九章 小神仙
  臃肿的夏日渐渐消瘦,瘦得干石河只剩下一把骨头。
  风凉了,庄稼们啜取了夏的血液骨髓,正独着劲儿全力哺育着自己的宝贝。
  叶子摇曳着,像刚出窝儿的小鸟扇动着羽翅,仍然等待着妈妈的溺爱。这些小鸟呀,怎么也吃不饱,好像永远在饿着肚子。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中村联中的王校长打来电话,说他们去高中调查了,迟兴家很优秀,比潘小莲更全面更突出。原先,是看了《烟台日报》上潘小莲的一篇文章,觉得不错,正好学校缺一个语文教师,就想让潘小莲来。既然你提出建议,校支部又开会讨论,最后决定改用迟兴家。
  女人坑只有迟书记一个人知道其中的变故,迟兴家很高兴地接受了。
  中午的时候,老娘包了滚蛋饺子;下午,兴家就打好行李报到去了。
  夜幕刚刚降临女人坑,迟志信就拿着一个驱蚊的蒲扇,来河边找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扇着蒲扇像是很得意的样子。
  河边有许多的几乎同样的石头排列着,除了冬天,天天晚饭后,大家都集聚在这里聊天。没有戏看,更没有电视电影,连收音机也没有信号,就只能来聊天,也算一种娱乐。
  河岸上聚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像树上的麻雀。
  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开始了,很响,满河边的人都可听到。
  &大家听着,唐山大地震,死了二十三万人,就在刚刚过去的夏天。今年是1976年,大家把这四个数加在一起看,是不是正好二十三?这是天意。知道为什么吗?这二十三万人是给天子陪葬的。知道天子是谁吗?是毛主席!&
  &毛主席还没死呢,你净胡说八道!&有人抗议。
  &别焦急,听我慢慢说。二月的时候,周总理先死了;六月的时候,朱委员长死了。大家想一想,周(粥)没了,朱(猪)当然要饿死,连猪都死了,它身上的毛还能活多久?&
  一边坐着的迟书记忽地站起来:隋德友,你不想活了!
  一时,河两边鸦雀无声。
  刚才那个高谈阔论者,外号叫小神仙,真名叫隋德友。
  隋德友已经四十多岁,鼻子高凸,眼睛深陷,永远剃着大光头,老是穿着长衣衫,整个地像个和尚。不,不是像,根本就是个和尚。他二十几岁就出家了,不知在哪个寺庙,好像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七年前回到女人坑,参加生产队劳动。平日里总爱为人算命,算天算地,无所不用,山里山外很出名。
  他不管无产阶级专政是何等厉害,什么话也敢说,甚至还敢写在黑板报上。
  七0年,他竟在街边的黑板上用白粉笔写下:林彪是个大奸臣,江青是个大妖精。
  金岭公社派出所把他抓了去严刑拷打,准备以&反革命&罪法办。多亏了迟书记求人说情,硬说是个精神病,结果还真的给放了出来。
  后来林彪真的叛国投敌,小神仙一下响了盘子。
  七二年春旱,一连三个月滴水未下,严重影响春耕生产。
  隋德友在大队部跟公社干部刘登全打赌:你说何时下雨,我就让它何时下!
  刘登全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蓝天,说:那就让它今天下吧。
  小神仙说:行。不过,下了以后,你要给我修座庙。
  刘登全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就随便答应:好!
  隋德友让办公室里十几个人作证,说:大家都不要走,在这里我们等到午夜,到底看个分明。
  然后,小神仙就去院子里打坐,向天祈祷。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天还很晴,漫天星星眨着眼睛,大家以为小神仙不灵了。
  可是不大一会儿,乌云密布,顷刻就下起倾盆大雨。
  隋德友指着墙上的钟表:大家都看到了吧,现在不到十二点。
  刘登全张口结舌,不得不服。可是以后并未修庙,这在自然。
  小神仙又一下响了盘子。
  七四年冬天,隋德友老是发烧,就去公社卫生院看了看,医生说是肺结核。
  小神仙以为这下完了,应该往生了,并不治疗。回家后,就静静地躺在炕上,不吃不喝,只等死亡的那一刻到来。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也不死,他就想给自己来个快的。
  晚上,他一个人来到干石河,脱得净光,躺在冰上。
  零下十来度,是块铁也会冻僵。
  早晨,迟志信在河边溜达,看到躺在冰上的隋德友,就过去摸了摸,竟然还活着。
  这一冻倒把病冻好了,让医生一看,肺结核没了。
  人们都说神了。
  迟书记一声断喝,并没有让隋德友住了嘴,反倒越说越起劲。
  &大家听好了,明天,就是九月九日,毛主席他老人家就要走了。&
  迟书记气愤难平:隋德友,你简直就是反革命,我立刻挂电话给派出所!
  说完就起身要去,没想到小神仙那边又起腔了:
  &这是事实,怎么会是反革命呢?我看你才是反革命呢,你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流氓大小偷!&
  迟书记怒发冲冠:隋德友,你怎么血口喷人!
  小神仙:我血口喷人?难道你今天做的事,今天就忘了!
  &我,我??????&
  第十章 偷情玉米地
  女人坑的西山脚下有一块平坦的土地,面积约有五十多亩,土层较厚,泥黑沙细,非常适合种植小麦和玉米。
  这块良田的北面有一个天然的水库,虽然不大,但浇个百十亩地却绰绰有余。
  女人坑桌上雪白的馒头和金黄的饼子大多来自这里。
  正是秋分时节,玉米已经成熟,棵棵粗壮的秸上各竖一颗硕大的棒子,籽粒饱满坚硬,撑破包皮,像排排整齐的牙齿。
  这块土地被分成三家,三个生产队各占之一,都种了玉米,满满的一片蓊郁。
  今天,第一生产队就要收拾玉米,好趁着秋分种下明年的麦子。
  迟兴国带领着二十几个人,已经拉开架势。
  不管男女,每人四沟,刨倒,剥棒,打捆儿,然后将秸子棒子搬出地,时间为一上午。
  生产队有个相当不合理的现象,就是干同样的活儿不一定挣同样的分儿。
  干活儿时间论泮子,一天为十泮子,早晨为两泮子,上下午各为四泮子。
  工分是大伙儿评出来的,比如评了个五分儿,就是十泮子挣五分儿。
  一般妇女劳力为五六分儿,男壮劳力为十分儿。
  可是,干活时候却不按工分儿分,同样收四沟玉米,挣的工分儿并不一样。
  上面强调要同工同筹,可下面却并不执行。这个情况并不只在女人坑,全公社全县都这样。为什么,这可能要深究到意识形态的东西:人要有等级。
  现在这二十几个人就各分了四沟玉米,一手把着秸子,一手抡镢,连根刨起,很是费力气。
  队长是管理者,并不分具体活儿。比如有谁没有刨出根儿,就要扣泮子;有谁捆的秸子不结实,也要扣泮子,等等,这就是权力。
  权力不只这么点儿,一个生产队所有的事,都是队长一人说了算。
  这权力稍微做点儿变通,那就是利益。
  利益可以对别人,当然也可以对自己。
  所以,属下们在队长之前都要做得必恭必敬,老老实实;稍有不从或是干事有毛病,那就会有报应。相反,如果是队长有问题,那属下却管不起。
  不知何时送礼之风大起,几乎人人乐此不彼,下级对上级,上级对上级。
  送烟送酒送衣服,送银送金送房子,女人还可以送屁股。
  中国人的权治意识和阶层意识,亘古几千年,没人可以改变。
  中国乃礼仪之邦,不知这&礼仪&的核儿,到底是什么。
  收玉米的劳动场面就像游泳比赛,互不相让,你追我赶。
  队伍里有一个过了门儿一年有余的年轻媳妇儿,名叫曲丽。这个曲丽,结婚这么长的时间,肚子没有见到凸起。她的男人叫邰建,外号就叫&太监&,不知近亲还是什么原因,生下来的时候,就一个腿粗一个腿细,长大后就更明显,细的那条腿还斜弯着,天生一个瘸子。本来就是打光棍的料儿,可他就有艳福,他的舅舅在外边为他花一百块钱买了个媳妇。曲丽是广饶人,那地方很穷,听说一斗麦子就可以。曲丽长得并不丑,就是个子矮一点,两只胳膊细得如葱白儿。
  曲丽照样分得四沟,落在最后头,在那里像只蚍蜉撼大树。
  迟兴国溜达溜达地走过来,接过曲丽手里的镢,说:你在后面剥棒子吧。
  队长长得高大魁梧,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量,拿着小镢如同巴木将军拿着耳朵挖儿,一会儿工夫就冲到了最前头。
  迟兴国常帮曲丽这样干活儿,锄地,拔花生等等,大伙儿都看到。
  村里传言着队长和小媳妇儿相好,可暗地的事谁也没看到。
  一个刨一个剥,只消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地头儿,身后留下家道样的胡同,把其他人落得远远在后头。
  有个人探过头往家道的深处望,竟然没有望到一个人影。
  这个人就撂下小镢,向着玉米地的深处窜去。
  队长正在迫不及待地给小媳妇脱掉裤子,然后两个人就倒在一起。
  左手向上推开女人胸前的衣裳,两只白色的奶子就磙动出来,男人像只草原上的狼一口咬住了刚跳出窝的土拨鼠;右手探进裤子开口拽出家什,直往女人腿间插去。
  女人一点儿也不反抗,像一块面团任人摆布。
  交合的时间很长,女人有些焦急还是已经忍耐不住,嘴里叫着:快,快!
  男人渐渐松弛下去,女人就赶快站起,顺手提上裤子。就在提裤子的一瞬间,她猛然发现前面五六米的地方忽地闪过一个黑影,只听沙沙沙的声音由近而远。
  她不由地喊着:坏了!
  第十一章 心碎肝裂
  女人坑虽然没有电影电视收音机,但是有有线广播喇叭。县里,公社里都有广播站,
  每天的早晨、中午、晚上三个时段都要播送半小时,不过是同一内容,先播县里的,后播公社的。有时候不止半小时,一般是县里和公社的领导讲话,就不论时间。也播文艺节目,一般是小吕剧或者是评书或者是长篇小说连播。
  迟志信每天早晨都要听。一来,这是政治,作为一个大队支书,要跟上面保持一直;二来,他最喜欢听文艺,这几天袁阔成的《林海雪原》让他入了迷。
  前天晚上让小神仙气了下子,两个夜都没睡踏实,正等着听袁阔成以解闷气。
  怪了,隋德友真是小神仙呵,他怎么我的事,哪个地方漏了风?
  流氓,小偷&&他真知道还是瞎蒙?还真他妈地神了!
  这样的在心里想着叹着骂着,忽听喇叭就响了。
  不对,怎么播起了哀乐,又是哪个中央领导死了?
  &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因病医治无效,于九月九日??????&
  如雷轰顶,天崩地裂。迟志信一下子傻了。
  全女人坑近三百人全部集中于大队部的大院里,土台子上立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用玻璃木框镶着,框的上边横着一条黑纱,黑纱的两头从两个上角向下垂着,一直垂到两个下角,毛主席在里面慈祥庄重而严肃地望着大家。
  画像的两边一面儿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花圈儿。
  左边一个挽联写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永垂不朽!
  女人坑大队党支部敬挽!
  右边一个挽联写道:毛主席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女人坑全体社员敬挽!
  公社党委早就将黑纱和白花送来了,每人一套。黑纱系在左上臂,白花戴在左上胸。
  这叫披麻戴孝。
  树上的扩音器放着哀乐,乐声里一个沉重的声音宣读着惊世讣告。
  迟书记在台上呜呜地哭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地下甩着。
  台下的社员们也都哭着,有几个老者居然躺这地上打着滚儿哭,比死了亲娘还悲伤。
  一个小孩儿看着好玩儿,嘿嘿直笑,被大人一巴掌打去,也哭了起来。
  好象只有一个人没有哭,这个人就是小神仙,他一直站在右台边,表情严重着。
  如潮哭声,此起彼落,盖过秋风扫落叶。
  哭声歇息间,念叨开了毛主席的这个好那个好,这些可爱的臣民对于领袖是何等感恩,何等崇拜,何等忠孝。
  毛主席二十八岁参加革命,敌人把他的老婆孩子关进监牢,人家仍义无返顾上前线;
  二万五千里长征,过草地,爬雪山,毛主席把自己的皮带都吃了,硬是取得胜利;
  八年抗日战争,日本鬼子多强大,叫人家毛主席用小米加步枪打跑了;
  蒋介石厉害,八百万军队,最后还是叫毛主席撵到台湾;
  杀富济贫,他自己却在延安窑洞破衣烂衫,粗粮粗茶;
  地主老财吓坏了,咱女人坑的都分给了贫下中农;
  四七年大复查,把阶级敌人灭得净光,道头一个地主全家四十多口,都扔进地瓜一个井里活活憋死了;
  抗美援朝,人家毛主席让自己的儿子,第一个冲上前线去牺牲;
  四清运动,把我们无产阶级的队伍,清理得干干净净;
  右派猖獗,人家毛主席又来个运动,又杀出威风;
  大炼钢铁,造了多少坦克大炮,谁还敢来侵略中国;
  阶级敌人还不老实,毛主席又发动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工业学大庆,中国发展起多少大工业;
  农业学大寨,多少坡地整得溜平;
  咱们的日子好多了,大黄饼子关撑;
  听说人家毛主席吃饭就着辣椒,到现在还这么艰苦;
  ??????
  小神仙一边听着似乎有些不耐烦,就大声嚷着:毛主席不是像你们说的全是优点,让我说呢,对半开,十个字:打天下有功,坐天下有罪。
  这高高的嗓门,全部人都能听见。
  站在台上的迟书记坚决不让了,大吼一声:你这只丧门鸟,给我狠狠地打!
  一群人冲向前去,提留扑哧把小神仙打反在地。
  正在此时,台子后面的办公室里传出了电话声,这部电话跟家里的电话并联着。
  迟书记气横横地进门拿起花筒:我是迟书记!
  &我们是公社广播站,想借调你们村的潘小莲来当编辑??????&
  还没等电话讲完,迟书记更火了:不行!什么时候了还调人!
  接着就把电话扣了。
  第十二章 暗无天日
  秋雨连绵,几天也不晴。雨打在植物的叶子上,沙沙地响,山上的水漓漓着,硬把干石河填得满满。
  女人坑从来没有这样阴沉,是不是因为悲伤太过分?
  泪水伴着雨水,这日子太多隐晦。
  炕上铺了晾席子,还是哏得发粘。潘小莲胡乱地躺在炕上,整个人都泡得胀够够的。
  老爹在正间催了几次:小莲,饭都凉了,还不快吃点!
  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唉,就这么挨吧,啥办法也没有,不知何日是个头儿。
  娘的百日刚烧了,心还一直在坟上。娘的遗书上几个字,让小莲费尽思量。
  为什么就不能嫁给迟家,是怕女儿将来受穷?也跟姐姐一样嫁到山外过点好日子?迟兴家现在就在山外,也许好了就不回来了,嫁给迟家还不等于嫁到山外?
  就直接说不嫁女人坑算了,还要单单挑出迟家?
  特别强调的两个字是&千万&,好象有杀父之仇。
  这两个字像根锁链,怎样挣得开!
  娘几乎是文盲,她写的几个字恐怕是词不达意,原本可能没这么严重。
  跟迟兴家也亲嘴了,也拥抱了,也山誓海盟了,还可以变吗?
  这不是一时冲动,是十几年的感情,灵魂的深处早就长在一起。
  娘,不是女儿不听话,是女儿觉得你的话好象没有道理。你们这代人太旧了,文化旧了,思想观念更旧了。旧得让女儿无法接受!
  迟兴家也不回来,连封信也没有,到底怎么样,教初中行吗?
  老爹太倔了,一点儿也不会顺,一辈子就这样!还听他的吗,听他的就是听娘的,一点也不可能变。总不能跟长辈较劲吧?
  一切都在矛盾中,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咳,顺其自然吧,我年岁才十八,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
  潘小莲下来炕,例行公事样吃了点饭,坐在马扎上又想心事。
  没想到二姐夫王明月来了,进门就火哧哧地:火烧房子了,你还坐得住?
  小莲不解:什么火烧房子了?
  王明月也有些不解:你没有接到通知吗?
  &什么通知?&小莲就更不解了。
  老爹也从里屋出来了。
  二姐夫诉说开了:广播站正缺一个编辑,我就把你的文章推荐过去,他们还真看好了,已经决定你潘小莲了,十号就下了通知。可是,你们大队不放!
  老爹惊愕:真的?
  小莲:大队不放?有这事?
  王明月点了点头,说:是,是这样,我们得去问问迟书记是怎么回事。
  老爹沮丧地又回到里屋。
  潘小莲理直气壮站起来说:走,跟我一起去!
  猪圈的围墙也是石头砌成,一米多高,上面压了石条。
  迟志信正趴在上面喂猪,用一个葫芦瓢挖着稀溜溜的粗食。
  左手虽然没了四个指头,也不耽误做些活计。
  &唠唠唠,哎呀,别抢,看看都倒到头上啦!&圈里养着两头半拉猪,正在抢着槽里的食,也不管上面的劈头盖脑。
  雨下得不大,可身上已经湿漉漉。
  &迟书记在家吗?&院门口王明月打着雨伞,小莲穿着雨衣。
  &谁呀,快,进来,进来!&老迟眼睛仍然瞅着猪。
  地上仍然散布着羊粪鸡屎,雨水泡着,肮脏淋漓。
  小莲和姐夫踮着脚选择着落处。
  &你是&&&迟书记好像不太熟悉,眯着花眼想看仔细。
  小莲抢着说:这是公社文化站的王站长,我二姐夫。
  特别突出了一个&站长&,下意识里是让书记费些考虑。
  &呵呵,认识认识,屋里坐。&心里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王站长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迟书记也不隐瞒,坦然自如:这事,你办不了,得让潘之光来!
  小莲急了:为什么还要我爹来?
  迟书记来了干脆:因为他是你爹,对你说了算。我的意思是让他同意你嫁给兴家。
  王站长有点愤怒:你这不是假公济私吗?
  迟书记冷笑着:嘿嘿,让你说对了!
  站长的官衔太小,根本没咒念。王明月气得手直战战,两个人就顺愿路回了家。
  潘小莲心里嗔怪:里外都是为我,迟爷子这样做也对,都怨爹!
  潘爷子却很坚定:宁可不去广播站,也不能任人摆布,再说她娘的话不能违!
  小莲这下可掉进了深渊。
  第十三章 风雨如磐
  雨,刚刚歇了一天,接着又下了起来。这次不光下雨,还刮风。风把雨丝吹成雾,满空里像在冒烟。
  迟志信换了一件夹袄还是冷得直哆嗦,就索性把铺盖卷儿拉开,掀开被子拱了进去。炕没烧火很凉,好在被子厚,比外面暖和了许多。
  这个潘倔子,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吗,有儿和你没儿一样?
  五个儿子,前四个已经没有什么指望;这老五已经和小莲好上了,却又杀出了你个潘之光。这回我是跟你勒定了,不答应这门亲事,休想!
  迟爷子就这么在被窝里鼓着,耳朵却在注意着院子里声响,可是除了猪羊鸡鸭鹅,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倾耳聆听潘爷子的时候,广播喇叭突然响了:
  &英明领袖华国峰,一举粉碎四人帮,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远??????&
  我的亲娘,这是怎么啦,新上来的主席怎么把毛主席的人都干了!
  江青,可是毛主席的老婆啊!坏了,中央已经发生政变??????
  迟书记在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
  这可怎么办,我也是毛主席的人啊,不能??????
  似乎感到大祸临头。
  封建社会的时候是株连九族,现在虽然是新社会,但是照样一倒一片。
  迟志信经历得太多了,多少事情还历历在目:
  四七年大复查,南面道头片儿的杨家庄,一个地主被斗,本来把人家的田地分了,房产分了,也就完了,可是不行,一家人全灭。那一次,他也参加了。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四十多人,上到九十岁的老妪,下至正扎奶的婴儿,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花枝招展的小媳妇大姑娘,统统丢进了一眼枯井里,他还与五六个壮汉一起抬过一块大石板,封住了井口。后来听说一气六七天,井口上还能听到下面的哭声。
  究其原因,因的是地主的一个儿子在国民党那边当个不小的官儿。
  政治斗争,血雨醒风,残酷无情。
  五八年大跃进,金岭公社党委书记时桂盛因上报的产量太低而被开除党籍,他的三个兄弟都是党员,接着都被开除,连他的秘书小孙也下放工厂参加劳动。
  中村的邵之彬,就因为富农的成分不好,七个儿子长得都挺帅,可最后没有一个娶上媳妇。
  就在前几年,&红司&&八八&两派斗争,红司输了,上下大小官全被撤职。
  生错了家门,站错了队伍,跟错了主人,甚至有一个几杆子够不到的亲戚,都会倒血霉!不用说当官发财,连个团员也入不上。
  女人坑李大刚,只因有个姑父参加过国民党,小伙子虽然聪明机灵又帅气,可是,高中不让上,当兵不让当,到现在快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迟志信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
  毛主席和江青是两口子,两口子不可能是两派儿,自己从小跟着毛主席,还能跟错了?
  这华国锋肯定不是毛主席的人,他现在掌管党政军大权,四人帮一倒,毛主席这派儿就全倒了,从中央到地方,甚至到女人坑,就会鸡犬不留。中国有的是人,按到一批算个啥?
  四十年的书记生涯可能就要画上句号啦,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历史规律。但,不一定会那么快,轮到村一级还需要一定时间,这个时间差里要赶快把一些事情处理好,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但也不一定会怎么样,这要看华国锋是怎么想的了。
  可别说,隋德友还真他妈地有两下子,算得一点也不错!这个人不能轻意。前面后面的事儿,他好像都知道,那天的话说的真让人害怕,怪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不知,真是神仙吗?不行,得捧着他点儿。
  潘倔子这怎么办,还继续别劲儿吗?再别,不能别过劲吗?那可把孩子别坏了!
  不行,不能再别了。小莲真成了儿媳妇,可是自己人。
  思前想后,迟书记选择了妥协。最起码得个人情,这当口不可树敌,万一??????
  风雨已经歇息下来,天想放晴。
  迟书记出了门儿,朝着潘家走去。
  过河的时候,正好碰到小神仙。别看迟老汉土力八几,可很会圆事儿,要不还能当四十年书记?
  &哎呀,德友兄弟,你真神了,佩服,真佩服!不生我的气了吧?&
  隋德友眨了眨深陷在眶里的眼,干咳了两声,并没吱声,他心里肯定泄了一半儿气儿。
  继续北走恰巧遇上潘之光。潘老汉还倔着,转头不理睬。
  迟几经书记不卑不亢:算了吧,我不跟你别劲了,告诉小莲,去报到吧,手续我给她办。
  往北一望,看到一个推着自行车走的人,似曾相识,越走越近,这才看清了,是金岭公社派出所的刘所长,迟书记的脸上顿时一阵煞白。
  第十四章 天色
  过天的风雨洗礼,天蔚蓝蔚蓝,山葱绿葱绿,水碧清碧清,空气干干净净。
  潘小莲仰望上天,无限感慨:吆,原来天是蓝色!
  老爹忙着打并行李,褥子,床单,大花被;上衣,下衣,外衣,内衣,再加一件大棉袄;牙缸,牙膏,牙刷,毛巾,再加一瓶雪花膏。满满的摆了一炕,找来一根粗麻绳,把衣裳捆进被卷,把零碎装进提兜,然后向院里喊:小莲,去叫你凤菊姑来吃饭!
  小莲接旨,花儿一样飘去了。
  从缸子里挖了一大瓢白面,加水一搅,和成面团;把韭菜洗了,按在菜板上,一刀一刀下去,切得留短;将鸡蛋打开,用筷子搅得稀粘,煎成饼儿,再切到碎片儿。
  韭菜鸡蛋加上油盐,就成了鲜美的饺子馅儿。
  把面团搓成圆磙儿,切为杏子大小,小杆杖赶成皮儿。
  牛角匙挖着馅儿,填进面皮儿,两手一捏,一个大大饺子就出来了。
  潘之光包完饺子,就到院子里抓鸡。看好了一只红花公鸡,撵得到处飞,小莲领着凤菊姑推门进来,那只鸡就正好落在小莲怀里,小莲就来了个一把抓住。
  鸡炖好了,饺子也下了锅。小莲试着问爹:叫叫迟书记也来吃吧?
  潘之光迟疑片刻,不太情愿地吐出俩字:好吧。
  小莲来请,迟书记心里好不高兴,不是为了吃喝,这意味了一桩大事可成。
  &潘倔子,太阳今天从哪边儿出的?&
  &这不从我这出的么,把你都给照出来了。来,咱们喝两盅!&
  潘之光从里屋拿来一瓶白酒,是他拿地瓜干从金岭供销社换的。
  &酒对鸡,越喝越吉;饺子对酒,越喝越有。来,咱哥俩喝!&
  于是,哥俩就吱儿吱儿地喝起来。
  女人不喝,就蘸着蒜泥吃饺子。
  喝过三杯,老潘问:昨天刘所长来咱村啥事?
  &哦,没事,没事,咱村能有什么事!随便看下治安情况。&迟书记敷衍道。
  潘老汉举起酒杯:来,迟书记,我敬你一杯,你为小莲费心了!
  迟书记谦虚着:哪里,哪里,是小莲有出息,不然,我送都送不去。
  又是一杯下肚里。
  已经吃饱饺子的温凤菊觉得火候已到,就插话了:看你们老哥俩多好,小莲和兴家的事,我看就定下吧。两个现在都出山了,将来都有出息,日子不会错了。
  迟老汉高兴道:这话说的对,正事,正事!
  潘老汉却不说,一个劲地吃鸡肉。
  潘小莲站了起来;爹,姑,迟书记,我要走了。
  迟老汉急忙吩咐小莲:你去我家叫着兴社,让他帮你把行李抗到山外,在山口王家借辆拖拉机,把你一直送去广播站。
  小莲感激道:谢谢啦迟书记,那我去啦!
  两个人继续喝酒,一瓶不够,又拿来一瓶,酒意已浓。
  温凤菊借机而入,她要从潘爷子的嘴里抠到&同意&这俩字。
  &我说老哥,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到?表个态呀!&
  潘之光却借酒装傻,就是不吐那俩字。
  &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办吧,咱们当老的就只能参加点意见,我不像迟哥那么权利,我是顺其自然。现在是新社会,新章程,那套旧黄历呵,不管用啦!&
  温凤菊听着,觉得口儿已经打开了封儿;迟志信听着,觉得山头已经攻下一半儿。
  温凤菊切中要害:旧黄历不管用,你就别管了,管也没用!
  迟志信切中要害:顺其自然,就是让他们自己办!
  潘之光无以反驳,十分坚定地说:哦,哦&&对。
  &哦,还有,家里就剩你一个人啦,要不要我再为你找一个?&凤菊往潘哥瞅着。
  &那不成,也不看看我多大年龄啦!&
  潘小莲和迟兴社一起走出女人坑,兴社在山口王家打着老爷子的旗号借了一辆拖拉机,载着小莲奔向公社驻地。
  天依然蓝着,红红的拖拉机一路风驰电掣。
  钟漓河的水向前流淌,却觉得在向后退去;原野里,一些人在刨地瓜,根本没有发现拖拉机上还有个小女子。
  广播站位于公社政府斜对面,一条白沙大道隔着,政府的大门朝西,广播站的大门朝东。进来大门,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四周长着一些很大的苹果树,树上结满了红红的苹果,都是些小国光;苹果树之间的开阔地种了一块菜园,里面长着大白菜,萝卜,香菜,韭菜和大葱,茂茂堂堂,一切都在宣告社会主义的丰饶。一条狭窄的小径铺满红砖,一直向着北面的一座大房子伸去。
  潘小莲提着兜子在前,迟兴社抗着行李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里走。
  大房子就是广播站的办公室,有三个人站在房前迎接,小莲看到其中一个是王明月。
  &你就是潘小莲吧,欢迎,欢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跟小莲握手。
  另一位是个姑娘,长得很美,衣服也很漂亮,也向小莲伸过手。
  潘小莲一看惊了一下:哎呀,怎么会是你呀!
  第十五章 梦断大寨田
  过来立冬就是刨地瓜的时节,女人坑的庄稼到了收获的最后一拨。
  霜,打黑了地瓜的叶子,干石河两岸,一直蔓延至四周山脉的根部,黑糊糊的一大片,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边儿。
  霜叶被太阳一晒,秋风一刮,就落了下来,可以看到垄上已经爆裂开来,硕大的瓜从地下探出头来。
  地瓜的产量是玉米的十倍还要多,女人坑世代生息能够抗得过来,与地瓜一时也分不开。
  生着吃,熟着吃,镲到丝儿,磨到面儿,晒到干儿,一百样吃法,百吃而不厌。
  地瓜,曾让多少世多少代度过了饥谨难熬的岁月。
  如果在过去,地瓜收完了,天也就冷了起来,一家人守着这主食,猫在屋里度过漫长的冬天。
  什么时候,这个沿袭多少辈子的习性被改了,改得没有了一丝痕迹。
  农业学大寨,毛主席领导全国人民改天换地。
  大寨的精神是艰苦奋斗,具体到金峰县金岭公社女人坑,那就是整地,整与大寨田一样的地。
  冬天没有了。冬天哪去了,冬天消失在山坡上滚滚的硝烟里,冬天消失在农民漓漓的汗水里。
  几年以来,一收完地瓜,&战场&就转移到了山坡上。
  坡地整成平地。
  女人坑的地几乎都是坡地,薄薄的土层下面埋着的全是岩石。
  一年,十年,一百年,永远也整不完!永远太远,只争朝夕。
  挖山,用镐不行,用钎不行,用锤也不行,必须用炮。
  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年只能整一亩,一百年就能整一百亩
  慢慢整吧,这不由得你的性格急不急。急,能急过岩石吗,它可是憋了几亿年想一朝辉煌的!
  迟兴国他们在大队部支出许多炸药,非要与大自然拼个你高我活低。
  拼吧,大自然正等着呢!
  点燃炸药,轰的一声,石片漫天飞,可并没多少物质。
  蚂蚁啃骨头,这炮居然是蚂蚁。
  往深里打,碰的一声,像打枪,天上如有飞鸟准可打下,岩石却没开多少。
  天天就这么折腾着,打下的岩石没有炸药多。
  迟兴国是第一年当队长,经验还少;人家老队长正看热闹。
  老爷子说了:干好这个队长,准备接书记!
  曲丽说了:我要改嫁给你!
  得好好研究研究,干个漂亮活儿,给全村树个样板儿。
  当上书记再娶上娘们,不就成了,一辈子还求什么!
  西北风锥锥地刮着,整个山坡似乎被点燃,泥沙飞起像冒烟。
  一大群人,把地面的土铲起,肩挑车推,运到一处,堆成一个丘。
  露出一面岩石坡,越是往里越是高,高到十米二十米。
  这哪里是整地,分明是搬山,《愚公移山》。
  打出的石头要倒进南面的涧子里,涧子很大,猴年马月也填不满。
  运程不长,也有一里远。
  刨呵,铲呵,推呵,挑呵,坡上还有几个硬汉抡着铁锤打炮眼儿。
  风吹着泥沙融入汗水,于是,个个脸上结满污垢。
  入夜,点上保险灯,车上挂着,担上挂着,地里挂着,坡上挂着,远远望去,像鬼火儿,像流萤。
  &开饭啦&&&炊事员吆喝起来。
  地头上按着一口锅,打着一窝棚。锅台是泥抹的,窝棚是玉米秸子扎的
  一口二十印的大锅被掀开,白白的蒸汽忽的升腾起来,像一团云飘着。
  锅里满满地,全是饼子和地瓜,饼子每人一个,地瓜随便吃。
  咸菜是萝卜盐的,切都不切,整个拿起啃着。
  那些饥饿的汉子,一个大饼子不够吃,还要来上大地瓜十个。
  晚上十一点才散工,男女老少提着油灯,沿着山路,疲劳地回到山下的窝。
  迟兴国和曲丽总是走在最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他们还要沉浸一天中剩下的最后时刻。
  第二天黎明早起,胡乱吃些饭就上工了。
  太阳懒懒地照着山岗。
  迟书记也来了,他是来教授儿子怎么施炮。
  炮眼要深,深到一米;炮距也是一米,药量只用一管儿;数个同时点着。
  兴国听得明白,就去安排打眼儿。
  &开饭啦&&&炊事员又吆喝起来,招呼大伙儿吃中午饭。
  &大伙儿都撤吧,点炮啦&&&大伙儿就跑得远远的。
  迟兴国燃着一节药芯,迅速将六个炮同时点燃。
  &轰&地一声,寂静的山岗忽然炸响,硝烟蘑菇样飞扬。
  队长又跑了回去,他要看看炸得怎样。
  就在队长跑近的时候,&轰&,又一个炮响了。
  远远的看到,队长像一根玉米叶子飘了起来,然后又迅速落了下来。
  &不好,队长出事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伙儿蜂拥而上。
  &队长,队长&&&
  迟队长浑身是泥,整个头部血肉模糊。
  迟书记抱着队长:我的儿呀&&
  曲丽喊着:兴国&&
  第十六章 白色的玉兰花
  潘小莲惊讶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她的同学薛飞扬。
  十三中读书的时候,两人都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薛飞扬在一班,潘小莲在四班。学校里有个文艺队,叫&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两个人就都在里面。
  薛飞扬这个女孩长得比潘小莲更胜一筹。身高一米六八,体态丰腴匀称;脚上总是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裤子和上衣也是白色的,纯白纯白,微风中飞扬着,正如她的名子;胸前如扣了两扇瓢,不大不小,又突出了两团纯白,鼓鼓的颤动;一头浓密的长发瀑布般地洒落肩头,让人想到漆黑的夜晚;脸庞像瓜子,白嫩如脂,让人似看到夜晚前的黎明;丹凤眼,春光乍泄,睫毛深植,如芦苇绕着湖泊;眉毛细而有形,像是刻意的修整;鼻梁凸起,如白色的沙岭伸向湖中;鼻息中,好像没有毛儿,里外透着干干净净的微红;嘴唇,天然的血红,微微翘起,露着里面雪白的牙齿。
  沉鱼落雁,西施难比,杨贵妃再世也枉然。
  十三中文艺队当时排演了一个独幕话剧《风华正茂》,薛飞扬饰演女主角,潘小莲演女二号,轰动整个金峰县。化妆的薛飞扬仅凭形象和悦耳的普通话就倾倒了所有观众。
  彩排那天,校长柳跃池邀请金岭公社党委领导们前来观看,书记王金志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薛飞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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