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女主叫玉儿儿跟四个男人发生过关系的小说

推荐4部虐心小说:女主是前朝公主,长得很美,受哥哥指令去刺杀王爷推荐4部虐心小说:女主是前朝公主,长得很美,受哥哥指令去刺杀王爷娱乐圈里的大玉儿百家号推荐4部虐心小说:女主是前朝公主,长得很美,受哥哥指令去刺杀王爷!1.《青青》兜兜麽的书,女主是前朝公主,长得很美,受哥哥指令去勾引王爷并进行刺杀,结果刺杀没成功,被王爷强取豪夺了。后来阴差阳错下被男主皇帝看上,又被强取豪夺过去。女主漂亮但不是白莲花型的,男主腹黑,两人互动斗嘴欢喜冤家,文中的虐点基本都在女主身上,作者文笔更是不用说,剧情在线,值得一看2.《他要像一棵树》男主人公徐民成是一个艾滋病患者,他爱上了作为记者前来采访的女主人公沈莹。涉世未深的沈莹,秉着“有信仰,有情怀,为少数人说话,为受众还原真相”的原则热爱着自己的职业,却因为无意中的“揭人伤疤”被徐民成打击落泪。随着与徐民成接触的增多,沈莹的心境慢慢发生了转变。是的,就是这么突然的,猝不及防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她爱上了他。因为爱他,生性乖巧的她忤逆了父母,却也因他理解了父母的苦心;因为爱他,她的情感战胜了理智,愿一辈子做他的精神伴侣;因为爱他,她甘愿飞蛾扑火,用一刹那的光和热交换永久的孤独与寂寞。3.《沥川往事》有一种爱是为了分离。六年前,男友沥川不辞而别,此后小秋一直做着爱的囚徒,她不明白浓烈的爱情怎会一夜之间宛如黄鹤。沥川弃小秋而去之谜,啃噬着小秋的心,再一次邂逅,小秋在进退之间徘徊。面对一个极品男人的隐忍不发,小秋忽然明白幸福从来都不是唾手可得,残缺与完美总是如影随行。4.《一路疼,一路爱》那时,她是一贫如洗的女招待,他是世故冷漠的脱衣舞男,他们在社会底层的挣扎中疯狂相爱。最憾动人心的爱情就是:当你想起来时,她是一段传奇!这是一个疯子和一个傻子的爱情。红白蓝都市经典言情,演绎新世代浪漫传奇!如果你错过了这样一本书,你将不知道,爱情曾经那样纯粹又浓郁地存在过。你将打开门,跟随人群,走入地铁。你将再一次面无表情,冷漠而又麻木。推荐4部虐心小说:女主是前朝公主,长得很美,受哥哥指令去刺杀王爷!本文由百家号作者上传并发布,百家号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百度立场。未经作者许可,不得转载。娱乐圈里的大玉儿百家号最近更新:简介:娱乐新鲜事与你分享!作者最新文章相关文章找一本女主跟n多男人有性关系的小说 第一次给了一个连什么是女人都没见过的_百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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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冶:四个男人的女人(小说)
陶冶:四个男人的女人(小说)&&&&&&&&&&&&&&&&&&&&&&&
15:44:29&&来源:&&作者:陶冶&&&&&&&&&&&&&&&&&&&&&&& &&&&&&&&&&&&&&&&&&&&&&&&&&& 点击:1643&&&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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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体经济网按:介绍作家陶冶早年写的一篇小说。这是又一篇“闯关东”。四个男子与一个女子,跑到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开辟自己的家园。后来,就不断有人来投奔,有了企业和事业,从一户人家到“柳家街村”、“柳家街乡”。今天的繁荣是当年的艰苦发展而来的。虽然没有《闯关东》那样波澜壮阔、英勇抗日,但在同样是开发祖国边疆的历程中,各有各的际遇和特点。他(她)们不能同张骞、班超、王昭君相比,甚到不能同《闯关东》相比。但作为普通老百姓,也有自己的特点。本文的主题是有意义的,其传奇也是吸引人的。在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亿万富翁泛滥的时代,让我们多听听、多了解普通老百姓的故事吧。她终于闭上了眼睛,而且很幸福!  她有四个男人,哪一个也没有跟她离婚,她对哪个都爱。四个男人之间也亲如兄弟,每个男人都得了一个儿子。这四个儿子之间关系也很好,四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四个媳妇之间关系也很好。她是这个家庭的主宰,是这个家庭的维系者。因而她在这个家庭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在她的灵前,四个男人依次跪着,后面是四个儿子、媳妇、孙儿孙女……  她的婚姻是病态的,是畸形的,是婚姻法规范所不允许的。但是没人耻笑她,没人非议她。相反,人们对她能把婚姻问题这么处理,使四个男人都能成家,都能传宗接代所付出的牺牲感到敬重,感到欣慰,因而也就越发觉得她是不失标准的女人,甚至是完美的女人。  今天出灵了,他们不仅舍得丢下家里的活计——地里的苗等着间,水田的秧又等着插——来到这个四座三间瓦房前等候着,陪伴着。有的已经陪伴了两整天了,今天一大早爬起来,洗把脸又赶来了。  鼓乐队操起了家伙,随着“乓”的一声丧盆响,喇叭震天动地地吹起来,人们一轰而上,把那重重的松木棺材抬了起来。  大儿子举着灵幡,在两个小伙子的搀扶下迈步了。四个男人和另外三个儿子、四个媳妇……组成的队伍放声大哭,缓缓地跟在后边。  一个人活在世上,人缘怎样在这时能看出来;一个家庭关系怎样,在这时也能看出来。这个家的家道,这个家的积蓄,这个家的邻里关系,这个家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时表现得清清楚楚,完完美美!  然而,人们都没法再问:这是一个家吗?这家到底姓啥?  先入为主,习惯成自然。人们不管她跟了几个男人,还是以头一个的为主,称她为老柳太太!那么这家也就成老柳家了。至于她娘家姓啥,没人知晓,他那三个男人姓什么、叫什么也没人上心,只是按着她的叫法,叫他们老二、老三、老疙瘩。轮到儿子辈上也是照此办理,只不过是开始在他们的父辈后边加上个“头”字,称为老大头、老二头、老三头,以示区别。当然老疙瘩无法加“头”字了,改称老四头。  老大头今天已经不哭了,他想用行动去影响那三个。因为家长的责任从她闭上眼睛时起,已历史地落在他的肩上。以前有她,他可以放心,可以由她。她不在了,他将……可是他猛丁意识到,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还不如老疙瘩。因为自打他出走之后,就再没有跟她在一起住过。他回来之后,老疙瘩虽然让了,她也表示同意,但他想自己已经六十大多了,到一起也没有啥大意思了。她那年也才五十几岁,老疙瘩还不到五十,成全他们吧!所以他拒绝了他俩的好意,一直和儿子单独住。正因为这样,媳妇们好像认为他不是这个家的主人,好像来的客。从今天起他要主持这个家的家业,说话好使吗?莫不如干脆让了算了。可是让给谁?让给老疙瘩?那老二、老三能同意吗?  他在心里思考着这个问题。  忽然行进的队伍停下了,他抬眼看了看前边,前边是一个窄桥,抬灵的人走不开,主丧的人吵儿吧伙指挥着人们稳当慎重。嗽叭匠在一旁晃着肩,摇着身子拼命地吹,直声拉气的,很是参(应加病厦)人。他走出去,上前头看了看,人们挤挤插插上了桥,勉强站得下。他松了口气,望了一眼摆在棺材上孩子们特意放大的死者的照片,心里抽搐了一下,暗自说了一句:“小荣子,你到底先走了,我要是能替你该有多好!” 他心一酸,鼻子一麻,两行老泪又滚了下来。  一  算起来,已经五十多年了。他柳大锁子二十一岁那年,老爹带他给地主孙宝元耪青。孙宝元给自己不到十岁的儿子拉来个童养媳,刚刚十五岁。人儿虽小,但长得大模大样,很讨人喜欢。因为她是未来的少奶奶,尽管她一口一个大锁哥,可他从来不敢跟她近乎,总是和其他伙计们一样,板着面孔叫她小荣子。有事办事,说一声便走开。  有一天在后岗铲苞米,不慎锄板被石头挡掉了,怎么安也安不住了,需要加垫儿,地里找不到,他急忙跑回来。  这时,东家院里显得比较冷清。因为伙计们下地了,车马也都赶出去了,猪羊也上山了。那只大黄狗躺在马圈南头的磨房门口,晒着太阳。因为磨房门口架着磨石,他想趁锄板没安之前,在磨石上磨一下,便奔过去了。大黑狗见他过去,把头抬起来,先是摇头晃脑端详了一番,接着爬起来,到他跟前舔舔这儿,闻闻那儿,如果是没事,他一定是逗弄逗弄它;可眼下没有闲工夫,只是用手抚摸了一下,便走开了。  “……不行,你别忘了,你是爸爸……”一个女孩子的哀求。  他惊讶地侧着耳朵听着。  “爸爸怕什么?你不是咱孙家人了吗?爸爸就不兴稀罕稀罕儿媳妇了。再说那东西还小,你就能等得了?来吧,没关系!”  “你别介,我害怕!”  “不用害怕,一开头可能疼点儿,但过一会儿你就好受了。来,快点!完事我给你买好东西。”  “你躲开,我什么也不要……”  “来吧,别的不要,就要这个,快,它已经是你的了……”  一切全明白了,这个老色鬼,以招童养媳为名,祸践女孩子。他头脑发热了,心像要跳出胸口,他把锄板锄杠往地上一扔,一脚踢开板门。  老东西惊呆了,他整个身子全压在磨盘上,只从他的胯裆处看到了小姑娘乱蹬的两条腿。  “你要干什么?老东西镇定后厉声问。”  他两眼喷着火,向前迈了一步。  那老东西以为他挨了斥儿能走开,本没想起来,可见他向前逼去,不肯轻易走开,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站起来。  小姑娘从他身子下解放了,头发散乱,脸像红纸,胸口的衣服已被揪搓到下额底下,裤子已被扒到膝盖处。姑娘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忙不好意思地扭过脸,无力地坐起来把裤子提上。  他两眼瞪着这个老鬼,上前一把操起了磨杆,就要砸去。  老东西“扑通”跪下了,战战惊惊地说:“大锁子,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也稀罕她,我给你。不用多,你爷俩的工钱……”  “我操你妈!”他大骂一声把磨杆摔在那老东西身旁,转身走了。  傍晚,他跟老爹说:“爸,咱不能在这儿干了!走吧。就咱这手庄稼活,到哪儿也能吃口饭!”  老爹问他怎么了,他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老爹叹口气:“你呀,也就是不知好歹,那姑娘也不是你媳妇……”  “你说什么?”他立起眼睛,“今天多亏是我,如果是你,你一定装没看见。谁家没有姐和妹,就兴他这么祸践!”  “唉,说一千到一万,那不是钱大支的吗!人家有钱,有钱人三房四妾你挡得了?”  “算了,你不走我走。冻死、饿死你就别管了。”  老爹双手往脑袋上一捶,痛楚地蹲下了。  二  他回家了,灶里没个火星星。因为妈妈已不在世,屋里没有女人,家自然也不像家。自打开锄他爷俩就没回来过,因此这屋里跟磨房差不多。他没心思去打扫整理,只是从灯窝眼摸到火柴,把灯点着,到板柜上捞下一床破被,铺上就倒下了。也不知怎回事一下午没干活还倒乏得要命。躺下后,身上像散了架子,再也收拢不起来了。口渴,想到外屋舀点儿水喝也懒得动弹。乏吗?睡吧,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想白天磨房的事儿?也不完全是;想今后的出路,也不是。到底想什么?他也不清楚,可是爸那句“有钱人家三房四妾”的话刺激了他。有钱人多个屁,他那钱都是好来的?都是凭筋力挣来的?去他妈的吧!人都是俩腿俩胳膊,他怎么就能挣得多?说不定有什么鬼道眼。很可能就像今天祸践小荣子似的,如果不是我回去安锄板,不遇见,将来小荣子成了他的妾,咱还以为是他的能耐呢!滚他妈的吧,什么能耐?不露相都他妈的是好人。世上可能有好些看来是好人的玩艺其实不是个东西。嘴甜心苦!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的钱指定不是好来的……  想到这儿,他想起了说书讲古里的好汉,打家劫舍,杀富济贫。他心里立时热了,那才是英雄好汉,我要没有这个老爹,不也可以干干那个,逞逞英豪,出出怨气。  “砰砰砰!”有人敲门。  他头离开枕头,屏住呼吸听着。  “砰砰砰!”  “谁?”他一忽身坐起来。  “是我,大锁哥,你睡了?”是小荣子的声音。  “你怎么找这儿来了?又出啥事了?”  “你把门开开,我进去和你说说。”  点着灯,他下地把门开开。  小荣子一脸哭相,小心翼翼地跟进来,四下顾盼着,没有好坐的地方。  他把被子掀到一边,用手扑拉一下:“你坐这儿!”  小荣子靠着墙,半倚半坐。  他身靠着板柜,把腿脚紧紧地收拢着。  “什么事?你说吧!”  小荣子低着头,扯着衣襟,忽然脸一仰,头一歪,问道:“大锁哥,你喜欢我不?”  他把腿往紧里抱一下,吐出一口长气。  屋里死一样静。  “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了,你不爱说就别说了。我本来也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这会儿,就更让人‘咯应’了。”小荣子的语声由大到小,似乎不敢让人听出来。  他把腿伸开,又叹一口气。  又静了一大阵。  小荣子忽然离开墙。“大锁哥,我不说了,我得走了。”  他急了,忙下地去拽,但当目光相碰时,又如触电一样缩紧了身子。  小荣子仿佛发现了什么,又把身子贴着墙,屁股搁在炕沿上,絮絮叨叨地说:“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欺负啊?跟你明说吧,他那玩艺没进去。如果不是你来了,那可就不好说了,所以我想该然不是给他的。沾点儿边就够便宜他了。可那能咋的?还值得你计较……”  “别说了!贱货!”仿佛柜板是张弓,把他的身子弹到地当间了,“你以为我是半道劫杠子?”  小荣子傻眼了,她怎么也没预料到,他会这么理解她,这么不容她;她忍了忍,憋了憋,可是怎么也忍不住,终于放大悲声哭了起来。  他没有管她,心想,她是够苦的,也该好好哭一场了。反正家里没别人,离人家又远。他把灯火拨一拨,瞅着她哭。因为她光顾哭泣,不再眼睛看着他,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看看她了。他的眼睛还从未这样随便地看过一个姑娘呢,今天,他一饱眼福了。  姑娘的肩渐渐地不抖了,声音也小了。他以为可能是哭够了。他想该劝劝了。可是没等张口呢,姑娘的腿一软,身子就着炕墙出溜下去,倒在地上。接着“扑—扑—”地口喷白沫,双手攥得紧紧的,哆嗦着,腿脚也打着颤。  他害怕了:姑娘哭抽了。  他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趴在姑娘的耳边,一声声地喊着“小荣子、小荣子……”可是小荣子人事不省。他终于抑制不住:“小荣子,你怎么了?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不是不想要你……”一头趴在姑娘的胸上,哭成了泪人。  他猛丁想起了什么,止住哭声,抹把眼泪,把小荣子周起来,用一只胳膊揽着,把腿伸进了小荣子的腿下,抱起来,自己坐在了地上。  小荣子经他这么一崴求,终于吐出一口长气,停止了喷白沫。他见情势好转,索性把腿收拢一下,把胳膊拉紧,把小荣子抱在怀里。他用一个胳膊托着小荣子身子,用一只手整理一下小荣子的头发,用衣襟把她嘴上的沫汁、脸上的泪水抹净,发觉这张安详的脸是那么端庄,那么俊逸。圆圆的脸,鼓鼓挣挣的,小鼻子不大,也是圆圆的,肿眼泡,单眼皮,但是配在那弯弯绳绳的眉毛下,一点不疴碜。小嘴揪揪着,好像要裹奶,好像要跟他亲吻。他越看越爱看,一种热乎乎的东西从胸腔发出,流遍全身。他清楚地感觉到姑娘身子的份量在逐渐增加,死死地往下煞,他支撑姑娘的能力也相应地增加。他觉得姑娘的身子和他的腹部紧紧地贴着,已经粘合到一起,其中有一处好像集中了他全身的能量,要爆发,要腾起。他再也不能自主了。他双臂一搂,把姑娘的头捧起来,他脸对脸,鼻尖对鼻尖,后来干脆嘴对嘴地咬在了一起。  “把我抱在炕上……”姑娘终于苏醒了,发现在他怀里,有意挣脱,但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顺从地把她抱起来,放在炕沿边,盖上那破被子。  “我怎这么乏呢?”姑娘问。  “你方才都哭抽了,你不知道?可把我吓坏了。”他又躲到板柜那儿。  “你往前点儿,我跟你再说几句话好走。”  他顺从地凑过来。  姑娘往里挪挪,拍拍炕沿边。  他轻轻地坐下。  “你忌讳那个,我明白。我不勉强了。咱没缘分,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但我要报答你。反正我是飞不出笼子的鸟了,早晚还得让那老鬼得去。为了不让他便宜着,你就随便吧,多咱够多咱算,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今晚我豁出去了,只要留口气儿就行。如果不差着怕你摊官司,我死了也认了。”  他一句话也没了,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我什么也不要,我心甘情愿。”  “不行,你还小,我不忍心……”  “小是小,可是你不忍心,人家忍心。你还给他留着?”  “我不比那老东西,他年岁大,有心无力,我……怕你受不了……”  “行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不会有多大能力的,这说明你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硬装没兴趣?”说罢她一忽身坐起来,把他搂过去。他顺势趴在她的身上。俩人紧紧地搂抱着,狂吻,打滚……终于他把裤带解开,并且伸手把她的裤子扒下来。  完事之后,两个人还紧紧地抱着。她不松开手,他也不松开手。  “太累了!你累不?”他问她。  “累也高兴!”  “那你转过去!”  她顺从地转过去。  他又把她紧紧地抱住。他的下额卡着她的头顶。他用脚勾着她的脚。  “你能舍得我吗?”她问。  “舍不得有啥法?你是人家买来的儿媳妇。”  “你就不好领我跑?”  “我想了。可是我不敢,我怕我爹吃不消。”  “那我给你了,回去再给那老东西你认可?”  他不作声了。  “锁子哥,听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咱俩有了这宗事,实际上已经是夫妻了。你若是个男子大丈夫就把我带走,不然就给我一根绳把我勒死算了。”  他一翻身,把她骑在身下,勾着脑袋,用舌头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张开自己的嘴从她的脑盖开始咬,咬着鼻子,咬着脸蛋,简直想把她吞进肚子里,让她永远藏在自己的心窝,谁也抢不去夺不走。  她顺从地由着他,任他随意摆布、捉弄、亲昵。她好像为债主还清了一笔多年想还的债一样,心安理得了;他好像一个盼望已久的想得而得不到的物件可下子到手了一样,心满意足了。尽管浑身骨节经他那魁梧的身子一揉搓,咯咯直响,但是她还希望这种压力更猛些,更实些;如果,他真能像一个碾盘上的石滚子一样,把她碾碎,碾成粉末,粘贴在他的周身,永远跟着他,永远属于他,那该多好!于是她舒展开四肢,放松了各个关节,把所有部位铺展开来,任他抚摸,任他碾轧。  “锁子哥?”她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声音微弱得只有他能听见或者感觉到。  “咋?”他停止了滚轧。  “这黑夜永远不亮天该多好!  “可不,那样咱就永远在一起了!”  “若不就天蹋地陷,然后就剩咱俩……”  “你心真狠,爹妈也不要了?”  “那怪谁?还不是怨你!”  他又启动了所有器官,对她发动了一场更猛烈,更强劲的击攻。她终于像烂泥一样瘫软在他的身下,抽搐着,滚烫着,散发着灼人的热气,溢泄着粘乎乎的汗液。  “旺旺旺!”不知谁家的狗狂叫起来,两颗舒张得意的心立刻紧缩了,血管“崩崩”地对跳着,两张亲昵不够的嘴立刻闭合了,四只耳朵同时“嗡嗡”地叫了来。  “不好,他们来了!”她一忽身把他周(应加提手)下去,坐了起来。  “你别慌,我跟你走!”他也跳下地,“这是你的鞋,快穿上,拿着衣服。房后是高粱地!”  她顺从地登上鞋子,抱着衣服,跟着他,从后窗跳出去,钻进了青纱帐。  从此,她跟着他,离乡背井,舍爹弃娘,私奔到东山里,落脚在老林子边上。  三  在他们之先,这地方有个戗子,是就着山坡用木头伴(应是木字旁)子垛的墙,用木头片苫的顶,里边只有一铺头顶锅的小炕。为了歇歇脚,他们在外边叫了一声“老东家,给个方便吧!”  屋里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听得出是个男人。他便推开柴门,只见一个茅草团一般的脑袋缩在一床看不出白花的麻花被里,身子佝偻着,看不出是个老头还是个青年。  “你怎么了?老人家!”他哈下腰,以便看清那人的面容。  那人把被子朝下拽了拽,把脸露出来,说了句:“这位大哥,你行个好,给我烧烧炕!”  他回头朝屋外摆摆手,让她进来。  俩人朝锅里添了水,就把火点着,然后一边一个坐在炕沿上。那人身下有了温乎气儿,也打起精神了。尤其见到来的是一男一女,就更放心了,便把他的实情告诉了这两位生人。  原来这人患了急性肠炎,连吐带泻,已经三天水米未进了。此刻他多么盼望有个近人能给他熬点儿粥,烧烧炕啊!正巧,来了一对菩萨。  “小荣子,你给他熬点儿粥,我去采点儿黄连,回来给他熬点儿水喝。”他把那人墙角的米囤子打开,里边装有半囤子小米。  “锁子哥,你快去快回来,别走太远了!”她不放心地把他送出门外。  等他抱着一捆儿黄连回来时,她已经把小米粥端到那人跟前。那人喝了半碗小米粥,又喝了她给她的黄连水,精神多了,便把自身的一切全告诉他俩了。听罢,他俩也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了那人。原来都是命运不济,走投无路,弃家进山,求条生路。于是两个男人插草为香结拜成兄弟。那人比他小一岁,又给她叩了头,叫声嫂子。  就这样,这个光棍门户成了三口之家。  四  在海龙街西门外有个瓦盆窑,在瓦盆窑西边有个小村落,住着十几户人家。因为离城较近,开着菜园子,日子过得都还不错。所差的就是没儿子的老杨家,老两口领个女儿,老的老,弱的弱,但是他有个好邻居。过道那边老张家六个小子。哥六个肩挨肩,一个比一个大一岁,最大的已经十九了,最小的也十四岁了。俗话说‘三年忙(应是提牛旁)牛十八岁的汉’,到十八岁就是正经好劳力了。十四、五岁的大小子也比十七、八岁的闺女顶用。在大忙的时候,老张家公母俩就对孩子们说:“人都是有病有灾死的,哪有几个累死的?就咱这菜园子这档活对一个男人来说还当回事了?道下你杨婶她们人手少,你们少歇一会儿帮他们抓挠一把!”老人有活了,哥几个自然就得照办。开始老杨头还有些过意不去,渐渐常了也就不说那些感谢的话了。反正老张家没有闺女,一帮大小子穿鞋都做不起,他张大娘眼神儿又不济,扎双鞋口得拿到鼻子尖下,纳鞋底子手脖子还疼。自家的闺女虽然才十六岁,但做针线活不比下地,对她来说还是很容易的事。就这样,由开始的针头线脑,到后来的鞋底儿鞋帮,全由这姑娘包下了。鞋做好了,先给大的穿,大的穿不得就给二的,二的穿不得再给三的。反正多大都不白做。这样一来,两家互相帮扶着,越处感情越深。有一天两个老太太在一起闲聊,杨老太太夸着张老太太家的小子能干懂事、忠厚老实。张老太太也夸杨丫心灵手巧有眼力见。这个要认干闺女,那个要认干儿子。原来,张家老小子听出门道了,插了一句:“杨婶,认干亲再近也是个干亲,我看,干脆让你家小姐给我做大嫂得了!”  亏了这老小子一句点拨,两个老太太的眼睛好像四盏灯,一下子全亮了。就这样张老大和小杨丫订了亲,并且约定在年底结婚。  谁知就在俩人相亲相爱,盼望年底结婚的时候,来了一伙胡子(土匪),非要接杨丫上山不可,不答应就把两家房子烧了。房檐上都插上了点着的香,看样子一时不等了。四个老人双双跪在地上哀求,那胡子头也不松口。杨丫没办法跟张老大说了句话:“你放心吧,我死活是你的媳妇!”之后把剪子劈下一股藏在袖口里跟他们走了。两家房子总算保住了。  杨丫走后,四个老人哭成一团。张老大本来就如揪心似的,见杨婶哭得死去活来,操起劈柴斧子骑上还在趟园子的大青马就撵去了。  那伙胡子把杨丫带上山后,吃喝一顿,胡子头就把杨丫领到一个窝棚里。杨丫心里早有准备,没有生顶硬撞,而是用好话暖抚他,让他把下人支开。在他满心欢喜想一泄兽欲时,杨丫把那股剪刀插进他的肚子里。等他发觉上当之后,挣扎着拔出手枪对着不知所措的杨丫开了枪。  张老大不知去何处寻找杨丫呢,听见枪声便赶到窝棚,见胡子头和杨丫都倒在血泊中。他刚想去把杨丫抱起来背走,胡子头手下的人也都朝窝棚涌来。他拔出别在腰间的斧子照胡子头的脑袋猛砍了一下,胡子头脑浆四溅,他横冲直闯逃出去骑下马就下山了。到家后跟家里人说明情况,告别了两家四老,骑上马就朝东去了。走了七天七夜,他来到这老林子的边上,砍了树断成柱,支起了小马架,又把木头劈成木拌子,垛成墙,把短木头劈片,苫上盖。落下脚后,开点儿地,种点儿谷子,人吃谷粒马吃草。天冷之前,他和些泥抹了墙熬过冬天,转过年又把地扩展了一下,又种些其它庄稼和蔬菜,没想到得了病,一病不起。若不是来了这柳哥两口子,他啥时起炕就不好说了,也许见闰王爷去了。所以,他对柳哥也是无限感激的。尤其柳哥带了女人来,这不仅使他们像个人家,还对他是一种安慰,把对杨丫的心劲儿注入这个比他小五岁的嫂子身上,也弥补了精神上的一大亏空。  一铺七尺长的小炕,要躺下三个成年人。他主动把行李从炕头搬到炕梢,让给了嫂子。为了不影响哥哥和嫂子的情绪,他用木板从中间钉个隔扇,夜间起夜和喂马都是蹑手蹑脚地出去。早上,他把火悄悄地生好,锅里温上一锅水,嫂子起来后,梳洗完毕,接着碴下米做饭,炒菜熬汤。为了使嫂子端起长者的架姿,他从不跟嫂子开玩笑,像小弟弟对姐姐那样敬重她,爱怜她。哥哥吃完饭,碗一推朝铺盖卷上一仰,可以闭目合眼地歇一会儿,他从不在炕上多坐一会儿。他除了给牲口添草拌料之外,就是帮嫂子拾掇桌子、扫地、扒灰、抱柴禾。嫂子当然不让他做这女人家应做的活,抢着去干,劝他也歇一会儿。可是劝说归劝说,他不争辩,也不拒绝,只是默默地做着。常了,嫂子也拿他没办法:“你可能托生错了!都怪你腿脚麻俐,阎王爷少砍你一斧子!”没办法,在他们从地里回来之前,她就把活计干完了,比如,饭菜做好了,就把桌子放好,屋地收拾得干干净净;柴堆啥时候都别让它空了,水缸也让它满满的;马料桶泡好料,牲口槽子添好草,拌好料,尽量减轻他的负担。  可是,没多久,自己的身子发沉了,手脚也懒得动弹了。有时恶心,头晕,早上总想多趴一会儿。他先是自己动手下地做饭,等她起来再做菜;后来干脆把饭菜全包了,等她起来洗脸水都端到炕上,洗完脸梳好头擎等着吃饭。她心想,等生了孩子满月后,再多干些有了。哪曾想,生了孩子之后,就更不能让她伸手了,他怕侄儿哭坏嗓子,非得逼着她整天抱着不可,把一切家务都承担过去了。哥哥见他心细,有耐性,手脚又麻俐,索性由他便。于是他从小叔变成了婆婆,连小侄儿的尿臊介(应是衣补加席字)子都给洗。  其实,洗介(同前)子算啥?嫂子早就不把他看成小叔子而是看成小姑子了,那也是现时条件逼的。  那天,孩子来之前,她肚子绞劲儿疼,按理说是应该明白的:觉病了,可是跟前没有婆母,连第二个女人也没有,她还以为饭没煮烂,吃碴了心,五更半夜逼着男人给她冲煳米水喝。等他们明白是孩子要来时,出山找接生婆已经来不及了。偏偏又是难产,孩子坐着生的,疼得她没命的叫,也使不上一点力气了。等着接生的丈夫只好把这差事让给躲在窗跟底下的他,自己去搂她的腰。她也不知道哥俩用的啥法子,总算把孩子接到世上。当他们听到孩子从窒息中憋出一声哭时,简直乐坏了。他不顾孩子脸上的血污,上去亲了一口,高兴地叫道:“咱们有后人喽!”  从那时起,她夜间撒尿不再怕把尿罐子嗤响了,可以毫不顾及地“哗哗”尿了;肚里有屁也不用憋着或者躲开他放了,可以像在自己男人跟前那样随便了。随之而来的是对他的称呼也变了,把老二的“老”字扔了,叫他“二呀!”他越发感到嫂子的亲切,觉得嫂子跟他更近密了。他也曾天真地想到,如果自己能脱胎换骨变成真正的二丫跟嫂子在一起,伺候她一辈子该有多好!所以,每当嫂子唤他“二呀”的时候,他都听的是“二丫”,便也尖声柔气地应道:“唉!”如同小太监对待皇娘子那样心甘情愿,周到细致!  女人的心是禁不得好的。她见他对她这一家人是那样真诚、友善,心里本就充满着感激之情,再经过一场生死关头的援救就更加感激得没法了!常言说:“男人是车前马后,女人是屋产前产后”,她这次孩子得以顺利出生,能保住母子两条命,不就全多亏他吗!如果那个时辰,没有他在场,而且急中生智,提出让他哥哥抱她的腰,孩子就得死在我肚子里;如果不是他心里纳事,记着老太太们讲的,孩子生下来没气了可以拎着两腿倒控着打屁股,孩子还能缓过来?所以,她暗自想,这救命之恩怎样报答呢?  女人的眼睛是躲不过的。他常常抱着孩子狂吻,亲遍脸蛋又裹小鸡子,有时孩子把尿嗤到他嘴里,他还对孩子说:“快点儿长,长大了好打种。打几个?打二个:爹一个、叔一个,别让叔叔没着落……”开始听着无心,渐渐地她往心里去了,并且暗示给孩子爹;孩子爹不明白,她骂了句笨蛋,干脆挑明了:“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他叔想老婆了!”  男人终于明白了:“让他回去说媳妇?”  “你问他敢不敢回去?”她用嘴撇了一下。  “那怎么办?附近连第二个人家也没有!”  “我要有办法还用问你?反正你们都是男人。男人受憋的滋味你比我清楚。人心可都是肉长的,咱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属剃头挑子的,一头热!”  “你是说……把你借给他?”  “啪!”她给男人一个嘴巴子,“亏你说得出口?”  “那……”男人被打愣了,直呆呆地望着她。  她赶紧去抚摸被她打红的那面脸,自语道:“不过借地下种的事古来也有。但是,你能舍得吗?”  男人沉默不语了。  孩子不知啥时忽然醒了,见大人没有理他,便连蹬带抓地哭叫起来。还没等妈妈去抱呢,叔叔从屋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你俩干啥呢?让孩子哭成这样!”说罢把孩了了抱在怀里,嘴里不住地哼着。他手指丫躺着尿,滴湿了衣襟、裤子,可他满不在乎,还用那舌头舔着孩子的脸……  当妈的看看孩子的爹;当爹的看看孩子的妈,“咳”了一声出去了。  “嫂子,你怎么不给孩子喂奶?孩子都饿了,直啃我的脸。  她把衣襟解开,捧出一个奶头,对旁边一挤,一股奶汤嗤到叔叔的脸上。  “你看你!”他笑了。  她瞪了他一眼,“小该死的,真让人没办法!”  他把孩子递给她;她把奶头塞进孩子嘴里,深情地望着他:“唉,我问你二呀,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还能这么稀罕小侄儿吗?”  “嫂子,你放心好了!我是属骡子的……一命货!看来就得靠你了……”  她心里突然一震,生怕他按自己的想法说下去;但是他的话却是:  “……等你下胎还是儿子,过继给我,问题不就解决了!”  她吐出一口长气,不知是满意,还是失望。  五  给牲口添了最后一和草,老二插好门,钻进了被窝。  临上炕之前,他把围灯火拧小,朝嫂子的幔帐瞄了一眼,吹了灯,摸黑脱着鞋和衣服,等脱裤子时,不知怎么搞的,铺衬筋子搓成的裤腰带系成了死扣,好不容易才解开。他往下褪裤子时,裤衩带又绷开了,想叫嫂子给钉一下,大哥又不在家,别惊动她了。他把裤腰往里挽了挽,往下一搓,箍个登紧。他满意地把头放在枕头上。  窗上,一缕月光泄进来,正好撒在他的脸上,他侧转身,面向隔扇,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睡神的降临。  “哗哗——”一阵掀被子的声响,从隔扇那边传来,接着又是“啪啪”两下胳臂摔墙的声音,他的心不由得紧缩起来。“嫂子你可别把孩子给砸了!”他在心里嘀咕道。  隔了一会儿,他刚觉得昏沉沉的,脑子里啥也不存在了,突然“当”的一声,隔扇板“咯咯”响,他惊动了,意识到是嫂子打把势,把腿踢在隔扇上了。心想:“这当妈的,睡觉睡得这般实!如果大哥在家你还能滚到大哥身顶上?”想到这儿,不由得在心里发笑了:如果大哥在家,她就没这个精神头了,说不定大哥给她折腾得人困马乏,像摊泥饼子似的,动弹不得了。今晚可以睡个安生觉了,不至于被撼动的炕沿给弄醒,听那撩人的小夜曲。那“呼嗤呼嗤”的喘息声,伴着“喀喀”的关节响,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呼吸也不均匀了。没办法他只好躬着腰身抱着臂夹着腿,丝毫不敢放松一点儿;稍一疏忽那玩意就探出头来,跃跃欲试。  “突突!”牲口打着响鼻儿,之后“叮当”地用蹄子刨着地。经这么一搅腾,他一点儿睡意也没了,无奈地叹口气。  好像传染一样,隔扇那边也“咳!”了一声,他立刻精神了:嫂子也醒了,难道她也睡不着了?他大气不敢哈了,假装睡过去了,有痒痒也尽量克制着,以免把被窝弄出声响来。  “哈嘁!”嫂子打了个狠很的哈欠,接着一阵掀被子声,听得出是坐起来了。  他把被包得紧紧的,两手夹在双膝里,屁股送出多远,生怕那玩意儿不老实。  难道她要起夜?可听了一下,没有下地穿鞋的动静,好像正了正枕头又躺下了。他明白了,这是做母亲的天性,怎么能像自己一心无挂,睡起来像个死狗。  夜,第一次使他感觉到这般难耐难熬,时间仿佛凝固了。他一点睡意也没了。他多么希望这屋子还能恢复以前那样,就他自己。然而,现在多了她就使他无法安宁。可是,假若她真地离去,那么自己会怎样呢?干活还能这么有力,吃饭就是捧着饭碗嚼咸菜疙瘩也香吗?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把他从遐想中拉出来,是嫂子的声音。她啥时候下了地?难道她也想……  “哗——”一泡长尿毫无阻拦地嗤在尿罐子里,末了,一个不太响亮的屁崩得瓦罐“嗡”一声响。  他没有笑,因为这已不是头一次了。那么招人喜欢的女人也放屁?这是第一次听到时他打的问号。之后,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放屁的人?若有的话,可能是内里有病了。他想笑不能笑,讨人喜欢的女人放臭屁也没人烦。  “喵——”大狸猫从屋外钻进来,从马窗台跳到碗架上,把盖油坛子的小瓢刮到锅沿上,“噼嚓啪!”可能是摔裂了璺。  自从嫂子来后,小牲小口应有尽有,可就是忘了给哑巴畜生配对。有乳猫没有郎猫,有雅狗没有母狗。小鸡倒是养了不少公子,弄得它们几个公鸡追得母鸡满场跑,互相直打架。  “该死的,想汉子也不看看啥时候,五更半夜的让人谁不好觉。白天你干啥了?竟装老猫肉!”  “噗嗤!”他赶紧把头蒙上:嫂子你可真有意思!大狸猫只叫一声,哪是叫氧子呀?还值得你说这么一堆话出来!  那猫从屋外跑到屋里,从炕头跳到炕梢。嫂子操起笤帚疙瘩,提着裤衩追到隔扇这边来,不知是看准了大狸猫,还是看见了半蒙在被子里的老二的脑袋,朝炕沿猛敲,嘴里还不住地道:“你作够了,跑到这边装死来了!你折腾我我也不能让你消停了。看你往哪儿跑?”  他再也装不住了便答话道;“嫂子,咋的了?别把孩子吓着啊!”  “嘿嘿!可真是的,我跟哑巴畜生治的哪门子气呀?还是他叔想得到,怕吓着小侄儿。”她故意把话说得柔声怪气儿的。说着,朝他被窝里伸手摸一下,“炕是有点儿热?”  “不热,这炕正好!”  “敢情的,你这边正好了,我那边就得烙死。”  “今晚也没多烧啊!”他不相信炕头会那么热。  “你不知道,今天顺风,简直像煎饼鏊子!”  他从未听嫂子说炫话,有点儿后悔地说:“后尾儿那把柴火不加进去就好了。嫂子,你把孩子挪这边来吧!”  “孩子不怕,有那么厚的糠口袋。”  “那……”他忽然想起女人细皮嫩肉的,禁不得冻也抗不住热,便说,那就咱俩换一下吧!”  “那你能受得了吗?”说罢她赶紧回到炕头上了炕。  “我想我会比你有抗劲的。”  “那就过来吧!”  他起身穿上鞋,走到地当央等嫂子过来,他好上炕头去。  “你倒快点儿啊!”嫂子催他呢。  “我已经下炕了,你倒赶紧下炕啊!”他埋怨嫂子太磨咕。  “你这个笨蛋!你不过来我怎么过去?”  他一想可也是,别让嫂子信不过,以为他存啥心眼儿呢。他赶紧奔向炕头。  这时,嫂子两手抱着肩膀,坐在炕沿上,两条大腿在月光下显得雪白,那裤衩也不知扔哪儿去了。他眼睛一亮,浑身如打了气一样,那玩意“腾”一下简直要挣初期。一时间,脑子里荡然无存,什么嫂子、哥哥、小侄儿了,只有那两条大腿掩护的令人神魂颠倒的生命之源、欢乐之泉。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搂住了肉滑质腻的腰肢,把那积存了二十年的全身精力集聚到那个端点,对准她那圣洁的部位,狠命地冲刺。随之,他把嘴裹在她的嘴上,把舌头也伸进他嘴里。于是,两副肩膀不住地颤抖着,他那坚实的小屁股颠了起来;她随着他的掀动,身子也在不停地扭动摇摆,两条腿也紧紧地勾攀住他的小腿。经过一场疯狂的倾轧,他打开了周身所有的关卡,任那精血流淌、疏泄,直到像倾空了身子一样,有一种虚旷感、轻飘感,浑身散了架子,一时无法收拢了。她也像榨干了的油饼,浑身蒸发着热气,溢流着汗水,筋疲力尽了,但她又那么惬意那么满足。如果比较的话,就是当初大锁哥跟她那晚上也不如这次好啊!  她把枕头送到他的头下;他把胳臂伸在她的颈下,双双头朝炕里躺着。  “你还想杨丫吗?”  “方才那咱不想,你这一提我又想了。”  “那好,你就拿我当杨丫。你可以尽情地想着她,在意念中你不是和我,而是在和她。那样你会更有激情更有劲儿。”  “那你拿我当谁?”  “老实讲,原来我不爱你,因为我有大锁哥,谁也看不上了。后来我发觉你也对我好,甚至比他对我还好,我感谢你,我要报答你;但是,我对你又爱不起来。于是,我就想我小时候爱上的那个小男孩儿。他那年是跟他妈来我们那儿串门儿的,只待了一个月就走了。我就拿你当他,心想着他。于是,就越发爱你了。在我生了孩子之后,我想,应该平等对待,也给你生一个。所以,今天晚上才……”  “这么说你是早有打算了?”  “可以这么说吧!”  “我哥干吗?”  “开始不干,后来让我说通了。”  他这才明白,去山外换油盐本应该他去,可是哥哥说啥也要自己去,理由是他有人命,别让人家认出来。原来是给他倒地方呢!  “你们心眼儿可太好使了!嫂子,我可怎么感谢我哥呢?”  “有办法,你运足精神,争取一勺成。以后别缠着我!”  “好吧!”他把她搂过去,又亲又啃闹腾一阵,“我让大哥放心,我决不能好吃不撂筷儿。如果种上了,我就在房山头再撮一座房……”  她一把堵住他的嘴:“种不上下月还给你。多咱种上多咱算,你别紧张!”  “那大哥呢?”  “你抢个先,之后随他便!”  “你真有办法!”说罢,他又滚到她身上,按照她的指导,一个动作下去喊一声杨丫,越喊越来劲儿,终于抱在一起不动了。  精力的消耗,营养的宣泄,换来了性欲的满足,换来了精神上的充实。从此,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做活更有兴头了。因为他明确地看到了自己在这个家庭的位置。如果先前只是个望着人家求生的话,那么现在他可以与大哥平起平坐了,至少在嫂子心目中是这样。倘若嫂子真给他生个一男半女,那么将来这份家业,他这支儿也会分得一半 ,自己不至于两手空空捧着胯骨,身后一无所有了。  自然,也有另一种感觉,那就是对大哥的歉意和内疚,仿佛从那天晚上开始,他欠下大哥一笔巨债。而这笔巨债可能是一辈子也偿还不上的,即使死后变牛做马也得报效大哥。现在活着就该拼力干活,把这个家治得好好的,让大哥少操心少受累多吃点儿多喝点儿,让他高高兴兴舒舒服服。  然而,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也不见大哥回来。按说,哥哥不回来他和嫂子还可以尽享人欢;可是,一见嫂子那满脸愁云,他也兴趣索然。尤其是想到哥哥如果一时想不通,有个三长两短,他将亏一辈子心哪!嫂子饭量日见减少,嘴边上燎起水疱,小便黄浊,孩子的奶也吃不足了。晚上,他竭力去安抚、亲昵她,可她却像块木头,毫无激情。但她可能出于对男性的一种理解和同情,任他随便抚摩摆弄,直到他把全身压在她身上,也毫无表示。当他不顾一切进入高潮时,她却流了泪。看来她想的就更坏,那可怕的猜测像把钳子咬着她的心。她自责道:不该让他走,不该伤他的心,不该损害他的人格……但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哭又有什么用呢?  天亮了,她把睡得死猪一般的老二叫醒,让他到山外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发现有投河的或上吊的。管怎地夫妻一场,不能让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老二顺从得像个孩子,听罢母亲的嘱咐匆匆上路了。  六  通往蒙江城的路程少说也有三十里,上岗下坡,拐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不大有车马行走的山路也很少有人修整,多半是进山的人打误了,才不得不临时铲点儿山皮石毛铺垫一垫。即使遇到山溪也没人架桥,多是就着河边上的倒木或斜卧着的榆树柳树攀缘而过。这也许是第一个进山的人被憋得没路可走才只好如此。有一个人踏下足迹后来者也就履迹而行,于是,这也就成了通路。  老二一边走一边看,所谓的生路也都是在没路的情况下逼出来的。怪不得人们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是,今天遵嫂子命出山探问哥哥的下落,这要上哪去问呢?难道也会人到跟前自得知吗?此刻,他多么盼望能半路上遇到哥哥,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呀!如果找不到哥哥,那么回家嫂子会怎样对待你呢?还能像往常那样家像家院像院,粥是粥菜是菜吗?倘若她散了心把孩子一抱,出山回娘家或另找人家,那你可就一点儿奔头没有了。眼下还不同以前,原先没有那种事时,对她还真没动过心,可经过那一晚上之后越看越顺眼了。杨丫固然漂亮,可她也很俊俏。眼睛虽然不能算是水灵灵的大眼睛,但是也挺有神。尽管是单眼皮儿而且还是肿眼泡,但是有那不大不小的圆鼻子、不薄不厚的两片嘴,也够迷人的。尤其是那腰条那身板儿,从正面从两侧从后面,怎么看怎么中看。除了个头小点儿再也挑不出啥毛病。如果她在水缸盖儿上淘米或在菜板上切菜,从后影看去,圆鼓鼓的肩膀头,那鼓鼓正正的小屁股,随着搓米或切菜的动作有节奏地摆动或颤微着,撩拨得你不错眼珠地看上一阵,直觉得心里痒丝丝地的很舒服。因此,有好几次在烧火时忘了添柴,把烧火棍的俩杈燃着了,等他发现后赶忙捞出来杵到泔水缸里。有一次她见他把泔水缸弄得直冒热气儿,责问他怎么搞的,他只好说“都怨你!”她不理解,反驳道:“我又怎么了?不用你吧你还呆不住,用你吧你还老走神儿。”人都到了这种程度,倘若她一狠心走人,他还能活吗?因此,他盼望能尽快找到哥哥,把哥哥领回家。有哥哥在,这个家才成立;有这个家,他才有立足之地,才能过上人的生活。  他这样想着,走进一个山坳,突然听到有人的呻吟声。他不由得加快脚步,他希望最好是哥哥。即使被人打得或摔得腿瘫胳臂折,只要有口气儿他就要把他背回去,交给嫂子。  “你挺着点儿,听动静好像有人!”  这句话很清楚地传进他的耳朵。他明白了,这也是山外人,而且是结伴进山的,可能是一个人摔伤了,另一个人照顾他。  为了不吓着他们,他故意咳嗽一声,给个动静。  等他走近时,只见一个小伙子把身上那个受伤的人放在一根倒木上。那个受伤的人捧着伤腿依偎在小伙子怀里,直咬牙,额头上沁着汗珠。  “这位大哥,请问还有多远有人家?”那小伙子见老二是山里人,放心地问道。  “你们是干啥的?”老二反问他。  “我俩是表兄弟,从山东家来的。听人说这边山里有人参,可又不认识,想搭个伙。在街里正跟一位老哥探问这事时,来了一伙当兵的,非要我们三个跟他们走不可。那位老哥哥看我们谁都跑不脱了,便眉开眼笑地说:‘长官,跟你们当兵是好事,不愁吃不愁穿。我打灯笼找还找不着呢!今天碰上了我可要吃喜了。只不过身边这两位小弟弟是来串门儿的,我那老姑母打发他俩来也是想找个吃饭的地方,有这差事她也就放心了。但是走前怎么也得告诉她老人家一声。这个请长官放心,我留在这儿,他们若是不回来就拿我是问好了。’长官终于同意了,让我俩快去快回。那老哥看我们告辞了便说:‘快走吧,出城奔东山,三十里外有个老柳家……’这时那长官才明白他的意图,扬手一个大嘴巴,接着就五花大绑捆起来了。我俩撒腿就跑,身后便开了枪,有一枪打在我表弟的腿弯上。好不容易逃出来,可进山了再也走不得了。我俩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就仗着林子里有山菜野果子,我去采来填肚子。”  老二明白了,怪不得大哥没回家,原来被抓走了。多亏这小哥俩,若不然连个活信儿也带不回来。于是把自己的来处和出山的用意告诉他俩。那小伙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紧握老二的手千恩万谢,不住地说;“我们又遇到贵人了!不叫你家大哥我俩也被抓去了。”  他蹲下来看看那人的伤腿,确实没法再走了。当初受伤时全靠一种冲劲跑出了危险区,可一旦松弛下来就成了一摊泥。恻隐之心大发:“走吧,回家吧!”  于是俩人轮换着背,等到眼擦黑儿时,终于背到了家。  七  她把老二打发上路之后,屁股就坐不住炕了,隔一会儿出去看看,总是想老二走出不远就会遇上哥哥。所以孩子哭了赶紧把奶头塞孩子嘴里,连拍带哼哼把孩子哄睡了,又跑出来朝西边张望。小鸡见她那慌张样一忽拉半展翅膀贴地皮飞跑过来。可是它们哪里知道,今晚主人已经忘记了给它们开饭的时间。那条大黄狗也屋里屋外跟着她,侧着脑袋摇着尾巴望着她。它还不知道今晚主人不烧火不做饭,它所需要的米汤也没指望呢。牲口槽子里啥时落进一些觅食的小家雀,见主人匆忙走过赶紧飞走,但还不甘心,栖落在附近的老榆树上,等待机会卷土重来。  这次出来她不知站了多久,竟然脚跟站疼了,脖子发酸了,眼睛也看直了。她刚想起该抱点儿柴火烧火做饭了,即使无心吃也得熏熏炕吧。突然她眼睛一亮,在西山根出现两个人影,缓缓地向这边移动,心想:你们哥俩总算回来了!老二还真行,到底把哥哥找到了。就凭这一点晚上我要好好犒劳犒劳你。可是自己又笑了:今晚恐怕自己说了不算了。行了,赶紧炒俩菜,让他哥俩喝几盅,全家庆贺庆贺。  等她把柴火抱回屋里点着火,二返脚出来时,发现回来的不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她心里一下沉了下来:莫非他在外边真地寻了短见,被人抢救下来了,人家往回送时遇上了老二。她眼睛都看直了,眼珠都看疼了,终于看清楚背人那个正是老二,后边那个不认识,越发断定自己估计对了。于是不顾一切地迎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哭,一边抹眼泪一边数落道:“大锁哥,是我害了你呀……”  老二见嫂子飞也似地迎过来,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了不使她扫兴得太突然,就没有一见面就把实情告诉她。她只问老二一句“他怎么了呀?”便失声痛哭地扑向他身上的人,并且自责地说:“你打我吧,都怪我这个养汉精。你把我整死吧!不叫我你不会走这步的。”  老二这才赶紧说:“嫂子,你看他是我哥吗?这哥俩你都不认识。”  她很不情愿地止住哭声,睁眼一看,确实是陌生人,后边那个也不认识,便问究竟是咋回事。  老二把背上的人交给那个小伙子,一边走一边跟她讲,她一边听一边抹眼泪。等到家门口了她还往前走呢,老二提示她,她才抹回身进屋来,像被拣来的无家女跟着人家回了家,不叫进来不进来,不让坐不坐,坐下之后再也不动了。  老二理解嫂子的心情,不去惊动她。他与那小伙子把受伤者放到自己那铺位,让那小伙子照料,自己去添柴烧火下米做饭。小侄儿醒了,他去拍了拍,不见效,就把孩子的尿介(同前)子换了,包好送给嫂子。嫂子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机械地解开怀,把奶头塞进孩子嘴里,两眼仍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眼泪滚过面颊,顺着下巴滴在孩子脸上。  饭好了,老二叫她,她只说了声“你们吃吧!”便头朝里搂着孩子躺下了,那架势生怕有人把孩子夺去似的,用腿、胳膊守护着。  他们三人吃完了饭,又给那条伤腿包扎一下。那炕梢那头本来就小,平时也只能睡一个人,又因那伤腿怕碰,老二与那当哥哥的只好搬个木头墩儿坐在屋地,靠着山墙或倚着窗台过夜了。  一路上的交谈,老二对这表兄弟俩已经清楚:哥哥姓苏,十八岁;弟弟姓关,十五岁。对关外一无所知,只是道听途说得知关东山有人参,挖到一苗人参就不愁吃不愁穿了,才不顾家人劝阻,俩人结伴跑来,可是还未见到人参影呢,就差点儿丢了一条腿。这时,小哥俩的心情会啥样呢?山里无医无药,他俩生来乍到,如果他若是不收留,说不定会寻死上吊。人都有为难遭灾的时候,这可能是一步运气一步坎儿,这步坎儿闯过去就兴许大吉大利。到那时,像古书上说的得官做了或发大财了谁不知恩报恩?连狐狸、长虫都知道报恩呢,何况是人了?所以他想把他俩留下,来年开春多开些地也就有了。住不下呢还可以接间房子,山里木头有的是,只需花点儿力气,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对嫂子来说免不了又多了一份负担,桌上桌下洗洗涮涮缝缝连连,能看着不管吗?因此他不能轻易吐口,要看嫂子的态度再定。况且哥哥的下落不明生死不定,嫂子能否在这等哥哥都不好说。如果她一走了之,剩三个跑腿子谁伺候谁?他思考着这些昏昏沉沉半睡不睡的,忽然听到嫂子的呼唤:“老二,你过来吧!让他哥俩在那边挤挤对付一宿吧,明天在窗根底下搭个铺。”  他没有立刻行动,心想:明天搭铺是为谁?是为我还是为那哥俩?  “怎么?你睡着了?老二,你听到没有?我让你过来睡!”  他这才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走过去。嫂子也从炕里坐起来,一边解衣服扣一边说:“这还有啥说的?那位置就是你的了!”  他长输一口气,痛痛快快上炕脱衣,钻进哥哥睡过的被窝。  那边,兄弟也说话了:“哥,你也上炕吧!我把腿搁这边,不要紧的。”  当哥哥的开始还说“不用了!”可是弟弟再三催他,他也就上炕了。  就这样,这个家新的一页开始了。姓苏的排行老三,姓关的排行老四。  八  庄稼上场了。  粮食进仓了。  小哥俩没有猫冬,有空就上山打柴、采松籽、捞倒木。  可能是为了等待大哥归来,老二没有改嘴,仍叫嫂子。嫂子有空儿就做针线活,做得了就扎鞋垫儿,做一双又一双,没完没了。小侄儿就整天长在他身上。由于他与孩子妈妈关系的发展,自然拿孩子更为重了,简直成了他的心肝;加之对大哥的敬重,对大哥这条根倍加呵护。他想,只有待好这个孩子才对得起大哥,心里才好受些安适些。  开春了,他打发小哥俩出山买回一些应用农具。添人进口了,他们要多开地。多种才能多收。庄稼人吗,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活忙了,用人了,嫂子的肚子却渐渐大了。这对老二来说是个喜事,他也会有后的。有后人就有希望,有后人就有接续,死了也心甘了。活着就得干,能动弹就得干。现在他不仅活着,而且能动弹,那就得好好干,干到走不动爬不动为止,干到两眼一闭断了那口气儿为止。  渐渐地嫂子身子发懒了。  渐渐地嫂子行动不便了。  那就由你老二代劳吧!早上,她不愿动弹他就起来烧火做饭。午饭和晚饭他早点儿从地里回来,尽量不让她伸手。小哥俩也明白,这嫂子是这个家的根本啊,保重她也就是保重这个家。所以他俩也心甘情愿,时常劝二哥:“在孩子出生之前,地里的活你就别伸手了。”可是他不能那样。大哥不在家,他要掌好这个家的舵呀!该伸手还得伸手,该代劳还得代劳。谁让你想当爸爸了?  地种上了,赶紧盖房子。因为做了一秋和一冬的准备,盖两间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木头现成的,蒿草现成的。挖出黄土和上水就成泥,有泥就可以脱坯,有坯就可以垒墙。不几天工夫房子就撮起来了。又不几天工夫,烟囱冒烟了。不用开会讨论,这两间房要由嫂子来住,因为她有孩子,还要生孩子。因为他虽然走了一个男人,可还有个男人。原来那房子倒给小哥俩。小哥俩心满意足了。  房子盖完就开锄,先间苞米苗,后开高粱苗。铲完高粱耪谷子,耪完谷子扒拉豆子。铲完头遍上二遍,上完二遍薅谷子,拔完谷子上三遍。庄稼活紧上溜,搭上头就没闲空儿。铲三遍趟三遍,趟完三遍豆子开花了。晚一步就进不去犁。高棵作物还算可以,苞米蒙人了还要铆一遍,高粱打包了还要进地搭搭锄砍砍大草。豆子结角了、谷子修穗了、苞米吐缨了、高粱伸头了,庄稼人这才喘口气儿开始歇晌了;但还不能闲着,要耪草压绿肥。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生命降生了。  这次比较顺当,原因是都有了经验。接产对老二来说已不是头一次了。与上次不同的是当妈的没有头一次那么紧张,又加上这次没有像第一次那么折腾,体力气力的消耗都不大。所以没用抱腰,免去小哥俩中一个人的麻烦。  真是天如人愿,生下来的又是个打种的。老二高兴极了。她认为嫂子简直是神仙,要生啥就生啥。嫂子见他高兴就更高兴,这不是一般的馈赠,这是个儿子,是她给他的。她为他高兴,也为自己高兴:看来这女人也好当,给男人生孩子就是了。生孩子有啥难的?只要有男人女人就能生出孩子的。有老大能生孩子,没有老大有老二也能生孩子。如果老三、老四想要孩子她也可以给他俩生吗!这算什么?女人不就是生孩子的吗!老天爷不就是为了生孩子才造出女人的吗!若不然有男的就行了,还要女的干什么?她环视一下,这么多男人就她一个女人,不由得滋生出一种优越感:这个家以谁为主?这个家是谁的家?她看着屋里屋外忙活得脚不沾地的男人们,洋洋自得了。  九  1947年冬,土改开始了。  山外搞土改,斗地主分田地,穷人翻身了。  这消息传来后,老二心里不托底了。他不知自己家能不能被斗。照传说的意思他家不够地主,也够富农。他想回去看看,又怕那边正找他。他有人命啊!谁知道那当兵的是什么兵?八路?那一准不是了;可是,不是八路是六路、七路怎么办?共产党会讲联合,据说那抗日联军就是联合了各路队伍,其中也包括山林队、胡子帮,当然是改恶从善的。否则,杨靖宇也不会要他们。万一那伙当兵的碰上杨靖宇的人,让人家一教育入伙了,那个人命案子怕就麻烦了。所以还是不回去对。其时,他还不知道杨靖宇的头早被日本鬼子给割下了。  嫂子见他睡不着,又没兴趣受她逗弄,就抠问他是否还想说人儿?其实她完全是拿话激他,可他急了,忙说:“我若是有那个心思天打五雷轰。只要大哥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也不离开你。”  “哦,你大哥回来了你就可以离开我,远走高飞了?”她仍故意挑逗他。  “大哥回来我也不远走,我和那小哥俩一起睡,白天还在一起吃饭、做活。”  “你还挺讲理的!主人不在家,用了主人的老婆,而且还生了孩子;主人回来就物归原主了?”她不乏挖苦地敲打他。  他没话了,老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你说大哥回来了我咋办?”  “好说,上吊去!这大山里找棵歪脖树还不容易!”她说罢把身子侧转过来,盯盯地望着他,“噗嗤”一声笑了,“现在你大哥死活不知。若问的话也是我问你: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他愣了一会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断定你非走不可!”  这会儿倒是他抠问她了,他也把身子转过来,俩人眼睛盯着眼睛:“好嫂子,你怎么断定我非走不可?”  “叫好嫂子就告诉你了?”  “那叫什么?叫好媳妇、好老婆?”  “叫妈!”她把眼睛瞪得直闪光。  “对!孩子他妈。”  “不行!你不叫妈就不告诉你。”  “好,叫妈就叫妈。”说着他就把她搂过去,俩人紧紧地抱成一团。他胳膊粗力气大,她小巧玲珑的身子忽悠一下滚了上来,由于惯性和反作用力,很快又滚了下去;他就势滚到她身上。经过这番运动,闸口突然打开宣泄不止。她喘着粗气,却仍嫌压力不够;他没命地动作着,终于咧着嘴似乞求又似告饶,吐出了“妈呀!”的呼声。她胜利了,如愿以偿;他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地趴在她的怀里,任她抚摸搂抱。终于都满足了,她撒开手,他像个倒空的瓶子滚到一边。  一觉醒来,快亮天了。他又想起他的提问她还没有回答。按理说办完事儿叫了妈她就该告诉他,可他当时一点儿精神也没有顾不得听她的了。这时他问了,她就把她的看法讲了出来。其实,他心里的难题她是清楚的。这几天她也在暗暗琢磨,不知这条道对还是不对。  “你知道我已经失去一个男人了,我不能再失去第二个男人。你仍然把我叫嫂子,好像留那么点儿距离,我还是你大哥的老婆。其实,什么叫老婆?什么叫夫妻?还不是凭那点儿事决定的?依我看人与人之间亲戚关系、亲情关系怎么来的?还不是从夫妻关系生发出来的!如果没有夫妻关系啥关系都没了。可是夫妻关系怎么来的?不就是那俩玩意儿促成的吗!有了那俩宝贝的关系才形成夫妻,才扯上亲戚,才生儿育女,才有了亲情。所以说亲不亲,啥来分?就看那俩玩意儿动没动真?现在咱俩不仅有了关系,而且还有了孩子,你说咱俩是不是夫妻?因此在我看来,你们俩虽然有先后,但我并没有厚薄。他不在家下落不明,我挂着他;你若走了,我不也挂着你吗!我希望他回来你也不走。至于你怎么办?我完全有办法,只要你肯留下,他又肯要我,有什么不好办的?你们谁也不能把我吃了。我也不能绷着谁不放,热一个冷一个。只要他不恨你你就不能恨他。你对他应该感恩。他也不会恨你的。我是怎么到他手的他清楚。天生我就是他的吗?我不也是他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吗!抢来的东西给别人用一用有什么不可以的?有什么可抱屈的?我说这个是让你知道不是我没办法,怕你哥回来往外开你。但我也不能光为了自己,死皮赖脸地拖着你。那样将来一旦有个一差二错我也要后悔的。“  老二听糊涂了,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依我看,现在要扩军你就去参军吧!听人家说八路军、共产党是一家。你参加八路军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你家是地主也好富农也好,如果你杀的人若该杀,说不定兴许有功呢!等干上几年当官儿了,愿意说人儿你就说,不说人儿你就回来。这不还有你条根吗!”  “如果我要打死了呢?”  “生有处死有地。当兵打死的多是该死的,不该死的枪子儿也会长眼睛的。在家里就不死人了?该然井里死死不到河里。”  “那你呢?”  “我就要问你呢!方才不是说了吗,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当初咱俩那啥时不也是你大哥认可的吗!若没有他的话我怎么了?0大空得慌?所以那玩意儿虽然长在我身上,得你们男人说了算。你大哥若不吐口不出心,你给我一刀我也不从啊!我咋地了?我该你们的?我前辈子欠下的这辈子还你们?”  “那你相中他俩谁了?”  “相中睡了?他俩身上长花了?照实说连你我也没相中。不过 男人跟前总得有女人,女人也都得找个男人。不然怎么成为家呢?再说相不相中是一回事,能不能过到一起是另一回事。你相中杨丫了,过到一起了吗?我没相中你你没相中我,可咱俩过得怎么样?”  “那你就跟老三过吧!老四小,腿脚又不好,他再等等。”  “这可是你说的!”  “不知老三能不能干?”  “那就看你的了!”  “怎么?还得我去说?”  “对了,你跟他说。我跟他说是怎么回事?”  “那咱俩时大哥也没跟我说呀!”  “咱俩那时是咋回事?你大哥也没想走啊,跟你说什么?难道说‘把你嫂子借给你一宿,好让你有个后人,我回来还给我’?”  天大亮了。老二穿上衣服下炕了。这工夫那小哥俩收拾好院子又给牲口铡草呢,见二哥过来便一起搭话。他接过老四的刀把,说了句:“你去帮嫂子烧火吧!”把老三手里的草铡完,老三又打开一捆草。他说:“这刀该磨磨了。”老三把草放下,把铡刀卸下来,进屋用洗脸盆端点儿水来,开始磨刀。  老二掏出烟口袋挖了一袋烟,“嗤嗤”抽了几口,然后开了腔:  “老三,二哥跟你说个事!”  “有啥事你就说吧,二哥,用不着难心。咱哥们凑到一起,还不是亲兄弟一样。”  “那好,这话也就得我跟你说了。”  老三用大拇指试了试刀锋,认为可以了,把铡刀又安在铡刀床上,给二哥扔过来一捆草让他坐下;自己坐在铡刀床上,想听听二哥到底说什么。  十  听了二哥把话说清之后,老三犯难了,没办法只好从实说来。  原来到关东寻发财路是名,逃婚才是实。山东家时兴小女婿大媳妇。在他十六岁时家里给他订了一个二十岁的大媳妇。这大媳妇不仅年岁大,而且长的也大,膀宽身粗大头大脑大手大脚,简直像个老爷们。他百般不同意,可父母说不吃模样不嚼模样,丑俊不说,要紧的是身板儿。娶媳妇为传宗接代,母大子肥。抓母猪还讲究大秧坯子呢,何况是人了?如果娶家个人样子禁看不禁用,过日子这档活靠谁来干?就这样逼他认可。他好说歹说推迟了两年,以为女人等不得就会另嫁。岂不知那女方却铁了心,非要“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不可。为稳住二老他答应上秋就结婚。于是,他就四处打听投奔去向。当听说有闯关东的回家了,他就登门拜访,问准了路线、行程、地点、方位,做好了逃婚的准备。  快到喜日子那天了,二老对他不放心,便嘱咐他姑家的大小子盯着他,走哪儿跟哪儿。开始他不知表弟是受命与舅父舅母专来监视他的;后来发觉其中有疑,便抠问表弟。经他左套右套终于掏出来了。他得到真情后劝表弟不用管他,表弟怕挨打,他就动员表弟和他一起走。于是说了不少闯关东发大财的事例。表弟听迷了。过去多少也听人说过关东山有“三宝”,进山能挖着棒槌;但从未听得这么细,便信以为真动了心。他见自己的言辞生了效就又虚乎几句:“等咱发了财说个好媳妇往家一领,光显光显,老人的气儿也就消了。就这样,表弟顺顺当当死心塌地跟他来了。结果连棒槌影也没见到,却碰上了抓兵的;若不是那好心的老哥哥给搪了灾都得被抓走。好歹总算跑出来了,表弟却落了终身残疾,溜光水滑的小伙子成了瘸子。所以,俩人时常偷偷地哭。好在这家嫂子心肠热,待他俩如同胞兄弟,逐渐也就安下心来。表弟身体不好,他好腿好胳膊的就多干点儿。嫂子、哥哥心眼儿都好使,也让他们自己攒点儿小份子。等积攒多了出山说个人儿自己立个家。没想到二哥非参军不可,把家扔给他。他要领那瘸表弟莳弄好那些地养活她娘仨。这倒也应该,问题是自己逃婚的最终目的没实现。嫂子人是长得不错,虽然生了俩孩子,也比父母给订的那个受看,岁数也相仿;可是毕竟是人家老婆,穿过的衣服犁过的地,有朝一日回老家怎么向二老交代?再说,山东有句老话:老嫂比母。她待咱这么好,怎好意思睡在一起成夫妻?  他把这些想法都跟二哥讲了。二哥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是实情,就没难为他,让他自己考虑。并且说明本是好意,念他老大不小了,总该有个女人留个后人,才生出这种想法。如果认为不妥也不勉强,就还嫂叔相处,等大哥或他回来。老三见二哥决心已定,非走不可,又说了几句让二哥放心的话,盼望二哥平安回家。  临走之前,老二特意出山买了鱼、肉和酒,还让嫂子挑个不爱下蛋的老母鸡宰了,炒几个菜,哥仨喝上几盅。嫂子做好饭菜,便抱着孩子擦眼抹泪去了。尽管他们几个轮番请她上座她都拒绝了,只是把大侄儿送到座上。孩子二叔、三叔、老叔叫个不停。二叔也给他拿个小酒盅,让他替爸爸举杯。那条老黄狗在地当央望着他们,他们不时地把鸡骨头、鱼头鱼尾扔给它。那只大狸猫气不愤,丢开盛得满满的食碗,把前爪搭在饭桌上;老三上去就是一筷头,它赶紧钻进桌底下,又去拣食那不会用筷子的小少爷散落的鱼渣、肉渣、粉条头。  嫂子端着菜碗进来,见老三正哄着孩子,没有马上接过去,又拿起酒壶倒满酒放在火盆里热好,给他们各自斟满,然后撩起围裙擦擦手抱起孩子。在他俩交接孩子时,四只眼睛两相对视,两张嘴却闭得紧紧的。  老二走了,老三、老四送出山,在村政府披红戴花;老三又跟到县城。  不知什么原因,二哥走后老三打怵去嫂子那屋了。他让老四把马料缸搬到小房这边。温猪食自来就在小房这边,但泔水缸却在大房。这会儿也把它搬到小房来,大房那边放个泔水桶,满了就有老四拎过来。反正老四腿脚不好,多是为嫂子打下手。除了吃饭他很少过大房去。嫂子也清楚他的用意却不说三不道四随他便儿。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也因为接近年根儿了,嫂子年年如此,要拆洗被褥。她告诉老四把他俩的被子拿过来让他俩暂时盖大哥、二哥的被子,可老四只把自己的拿过来了。嫂子问:“老三的呢?”老四说:“三哥不让拿。”她二话没说,去小屋就把老三的被子抱过来了。她打开被子一看心里明白了,怪不得不让拿,原来上边有标志!好啊,我以为你是和尚托生的呢,不沾女色;其实你心里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啊!于是,她把老四叫过来直截了当地问:  “你三哥说梦话不?”  老四被问得立眉瞪眼。他不明白嫂子怎么会知道三哥说梦话?  “你倒说呀!告诉我,他说不说梦话?”  嫂子在老四心目中是神圣的,老妈不在跟前,她就起老妈的作用了。有一次,他眯了眼睛,在家都是妈妈给翻眼皮,这会儿找谁?他去找嫂子。她擦擦手给他翻了,没看出什么,吹了吹,还觉磨得慌;她又给翻了,翻开后就用舌头舔了舔:“没事儿了!”他眨了眨眼皮,真没事儿了,便笑着说:“你真好!”还有一次,二哥、三哥都不在屋,他来尿了,跑到茅坑一解裤带,系的死扣,怎么解也解不开,没办法只好跑回来。她见他脸通红问他咋地了,他把裤腰一撩说解不开了;她骂了一句:“笨蛋!给你个媳妇都能做出孩子了,还得别人给解裤腰带。”说着操起剪子“咯噔”一下剪断了,“憋不住就在灰堆尿吧!”他不好意思那么办,仍坚持跑出去在墙角撒完,拎着裤子回来;她把自己的裤带解给他系,把那个剪断的带子打个结,系在自己腰上。至此,关里老家说的“老嫂比母”他才真正理解了。其实什么老嫂?她才比他大三岁呀!  “怎么哑巴了?谁把你嘴缝上了?”嫂子仍在追问他。  他只得照实说:“以前没在意,最近总说。”  “都说什么了?”  “头几次没听清。”  “你就说听清了的那次!”  “说的是嫂子你……”  “说我!”她眼睛一亮,“说我什么?”  “他说嫂子你太好了,其实我也想和你……”老四脸憋通红,又重复道,“他说和你那啥……”  “别说了!”嫂子打断他的话。  他立眉瞪眼地望着嫂子,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从此,他小心翼翼地对待嫂子,知道嫂子心不顺,千万别惹烦了她。可是,经过几天的观察,嫂子好像又有了笑模样,说话不冲了,也没怨巴腔了。他发现她对三哥热情了,三哥不理她她也主动搭话。渐渐地三哥也不躲她了,有事没事也常去大房坐一会儿。  终于有一天,三哥问他:“你自己晚上敢不敢在小屋睡?”他问三哥有啥事。三哥说:“嫂子自己在那大房里领俩孩子害怕,我得去给她做伴儿。”他明白了,三哥要代替二哥了。便爽快地回答:“不害怕!”老三说:“把门插上。别自己吓唬自己!”他为了让三哥放心还说:“我自个睡更好,省得让你给吵醒。”  晚上,三哥抱着被褥到大房去了。  十一  老三抱着被褥走到大房门口,不知怎地停下脚步。月亮地上,从窝里出来的老黄狗奔他跟前,摇着尾巴望着他。马圈里“咯噔咯噔”嚼草的大青马不时地打着响鼻。房后山坡上的老杨树“沙沙”地抖着枝叶。屋里的油灯已经熄灭,没有一点儿动静。他试探着推一下门,门虚掩的,他放心迈步进去。  “嗤啦——”一根火柴在嫂子手上燃着了,他赶紧接过来把墙台上的油灯点着。  “你到底来了!”她把眼皮抹搭下来,“还想不走了,把被褥也带来了。”  这时,他才发现炕头已经放好了被子,是大哥的。他不理她的话,把自己的被褥放在炕梢,然后脱鞋脱衣服钻进炕头的被窝。  “可倒不装假,那是你的地方吗?”  他正了正枕头,挺挺身子笑了笑:“你不早给我预备好了吗!”  “不害臊!那是给你的吗?”  “那你给谁准备的?”  “天下男人多的是,给野汉子,你能接济着吗?”  “我接济不着,我接济不着!”  “告诉你,你来了我不撵你,但你要老老实实躺着。中间是俩孩子,你可别给我压了!”  “那你……”  “我什么?早你干啥了?今天我来事儿了,身上不利索。懂吗?”  他吐口长气,不吭声了。  “小样儿!放果子不吃还拿糖呢!我念你也是个男人,二十出头了,成全成全你,你还四绫被儿迭起来了。你以为我离了男人活不了啊?告诉你吧,姓柳的娘们不是开窑子的。你装干净,我也不是脏货。如果不是孙老贼对我下了手,我跟老柳逃这来,你打灯笼也找不到我呀!”  他仍一声不吭,任她数落。不知怎么,他觉得一点儿反抗意思也没有了。尽管她话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刻薄,他都认了。他意识到自己这几天的行为表现伤了她的心,她此刻也该报复报复发泄发泄了。  其实他哪里是不喜欢她。像她这样一个娇小精明二十左右的女人仍青春四溢、魅力无穷。尽管他心目中设计的妻子不是这个样子,也只不过是比那长着一副男人骨架、男人的面孔的大女人强点儿就是了。可是自打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小女人有一股灵气有一种魅力,就被她吸引了。若不然怎能养好表弟的伤后,就顺顺当当心甘情愿地认可寄人篱下呢?但是,想让她做媳妇的念头可是一点儿没有,也不该有。只是看不着总想看,见不着面心难受。所以在地里干活也是一点儿闲空不拖抓紧干,干完好回家。无非是想和她待在一起多看上几眼。  然而,经二哥挑明之后他又胆却了为难了。可二哥走后他又放不下了,总掂着是回事儿,一连做了几宿的梦,都是和嫂子睡在一起,每当要办那事儿时就醒了。结果这种丑事没逃过那小精灵的眼睛,到底让人给识破了。这就好比假装不馋的孩子,当面拒绝了人家的馈赠背后又去偷人家一样,太丢人了!闹到归齐还得走这步,岂不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现在成了撒气筒窝囊废,任人怨巴任人损,扁屁不敢放。  “有钢条儿你起来夹着被褥回小房啊!”他自己默默地臭皮自己。  “你真若是为了回老家有颜面,到山外领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给乡亲们看看多体面!你咋寸步不离呢?”他一连问了自己几个问题自己也都无法回答。最后还得这样圆道下来:“这都是老天爷安排的,命里注定:住人家的房子种人家的地,拣人家老婆睡人家妻;老太太尿罐嗤不够,酸甜苦辣你愿意。说别的都没用,前世造化的!”  他翻过来调过去,怎么也睡不着把用粉子浆的被子弄得“哗哗”响。而嫂子那边一点儿反应没有。没办法只能一口接一口地出长气,巴不得赶紧天亮免遭这洋罪。  马圈里传出一阵大青马踢槽子的声音。他想,老四说能喂马,但能不能睡着了忘了添草?他刚想起身下地,就听小房门响了,老四动身了。他又翻个身叹口气。  “怎么睡不着了?”嫂子终于搭话了。  他心里一亮,听她的语声并不是刚醒的样子,只不过人家没像他那样外露而已。  “炕太热!”他敷衍道。  “炕热吗?我看你心里热吧!是不是起火了?”显然是揶揄他。  “我有个毛病,一换地方就睡不着。”他仍在打掩护。  “行了,你这个毛病我包治了。让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联想到家乡那边时常见到老树上专治吵夜郎的红纸贴,禁不住笑了。  “来吧!我照顾照顾你这个病号。”  他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忙问;“行吗?你不是来事儿了吗?”  “傻狍子,可倒好糊弄,给个棒槌就当真(针)!该然你有命,今天下午才利索。”  他高高兴兴地钻进她被窝。  “告诉你我也有个毛病,兴奋大劲儿就没气儿了。你发觉我要过去不要动,也别害怕,过一会儿就好了。懂吗?”  “懂!”他急不可待一把将她揽过来搂着脖子亲吻她的嘴,仿佛他那嘴里有吮不尽的蜜……  十二  人在艰难时,岁月是漫长的;人在欢乐时,时光如流水日月似穿梭。不知不觉蜜月已满,不知不觉她的身体里又为他孕育了一颗小生命。如果送子娘娘平等待人的话,也给他生个小子,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管她是姑娘是媳妇,生了孩子得跟你叫爹跟她叫妈。是姑娘又咋样?早晚都得当妈妈。他越活越有奔头了。这情绪也传染给老四,老四也自然为他高兴。如果嫂子生了孩子,他就当表叔了,比那俩孩子还近一层。  就在他们喜气洋洋其乐无穷的时候,又接到老二的来信,信是从东丰寄来的。信中说,他们打四平时遇见了大哥,哥俩连皮儿也没碰破。大哥被解放后也参加了解放军。俩人在一个部队不是一个团。眼下在东丰县休整,随后可能进关。他干得不错当了班副。让她母子赶紧进城照张像给他们寄去。  这可是喜上加喜:大哥有了下落,而且归了正;二哥有了长进,说不定将来当个大官儿。嫂子更是心花怒放,那毕竟是她的男人,他还念念不忘挂在心上。于是做番准备,第二天让老四看家,她与老三各抱一个孩子出山进城了。  自从她随老柳跑出来还是头一次出山呢,她觉得自己好似飞出笼子的小鸟,一时还不知朝哪去?尽管城里热闹得很,她却顾不得观光,找到一家照相馆就进去了。老三想得很周到,怕对两个哥哥引起刺激,拒绝了照相师傅照全家福的安排,只让嫂子抱俩孩子照一张。照相师傅为了挣钱,又劝他两口子照个合影,大一点儿四寸的。他不好意思全盘拒绝,便让她自己照张四寸的。照相师傅仍不满足又让他们加洗。他们不明白加洗是啥意思,问清之后掐指一算说加洗两张。  三天之后,她打发老四进城取像。老四一看两份照片各有五张,在心里一核计,准是一人一份,于是便各挑一张揣进兜里;然后给二哥的信封里各装两张,到邮局贴上邮票投进信筒,乐颠颠地返回山里。  回家之后,他把照片一亮,三哥也说像照得好;又说孩子虎头虎脑,哪场儿像嫂子哪块儿像大哥像二哥,好顿品评。等老三发现照片不够数时老四笑了;他自然明白的,便说:“你可知道好歹!”然后,各拿出一张别在墙上草棍儿里,颇为欣赏地说:“嫂子,把你放这儿了!”剩下的那各一张纸包纸裹地揣在自己兜里。五张照片就这样分了。  晚上,老四可有活干了。自从老三到大房去睡之后,他这屋就冷冷清清了。原来他并未觉得怎么样,有表哥在一起;可表哥一去,对他的刺激着实不小,总觉得缺点儿啥。其实倒也不算啥,毕竟也是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了。如果在山东老家肯定也有人说媒了;可眼下孤身一人,出门满山树,进屋四面墙,有心回老家,却没脸见爹娘。一双好腿闹成个瘸子,好姑娘谁给你?在这委求吧,好在表哥挑门户了,他也依仗了。本来嫂子就对他不错,这以后只能好上加好,决不会亏待他。万一嫂子来个双胞胎,就跟表哥要一个顶顶支儿。这样下去也就可以了。他这样想时不自主地掏出那两张照片,端详够了再睡觉。渐渐地成了习惯,从地里回来一进屋就要掏出照片看一看,先是两张都看,后来就专看嫂子那张。他默想自问:“难道你也想跟嫂子……”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但是一到晚上这个念头又冒出来了。以前黑天就睡,现在总要点着灯看一会儿,躺下之后还要把照片放在墙台上再看几眼,临吹灯前还说一句:“嫂子,明天见!”这种习惯养成后他更是对嫂子好上加好了。如果嫂子对他笑脸相迎他感到是一种享受,嫂子若夸他两句简直美的不得了。不知啥时候开始,睡前还对嫂子照片亲个嘴儿说:“让我也稀罕稀罕你!”  正在忙铲忙趟时,老四病了。  其实,嫂子早就发觉老四怏怏跄跄精神不振,以为他想家了呢,便让老三透问他;可他一口回绝,根本没有想走的意思。嫂子让他到山外找医生看看抓点儿药吃,他不肯。于是,哥哥嫂子也就由他去了。年青人,吃五谷杂粮天灾病业免不了;好饭好菜将养将养,过些日子就好了。家里没别的,除了鸡蛋就是鸡,有猪不到时候也不能从猪身上割一块儿。于是,就煎鸡蛋、卧鸡蛋,鸡蛋糕、鸡蛋羹;吃够了就杀鸡,调着样给他做。可他吃几口就放下,病不仅没见好反而大发了。终于卧床不起瘦得皮儿包骨,当地人说落炕了。  嫂子猛然想起来,对老三说:“老四是不是中邪了?你去山外找个大神儿给他看看。怕是那房子犯病吧!”  老三问她有啥根据。  她说:“在我刚来时,你二哥就病得死人一样;若不是我们来,他就擎等着死。”  “那我住那么长时间咋没事儿?”  “你住没事儿我们住也没事儿,那不是人多吗!小鬼儿不敢靠前儿。剩他一个就不同了,什么鬼都敢来欺负。”  老三一听有道理,便说:“先别请神儿,照你的说法试试,咱俩跟他换着住,看看怎么样?”  嫂子想,老三的说法是根据她的判断来的,那就试试吧!  于是,张罗给老四搬家。  老四本人并不知道。嫂子来给他收拾行李让他穿上衣服去大房;他不明其意但也顺从嫂子,因为他已有经验,嫂子说的话总是对的。  “去吧,到大房住你的病就好了。”嫂子像哄小孩似的给他披上衣服,然后去迭被子。她拎起被角到门口去抖搂抖搂,一张白纸片掉在地上。她拣起来翻个过儿,看罢回头瞪了老四一眼后,盯盯地看着他,嘴闭得紧紧的。  老四的眼睛还直勾勾的毫无表示。  她把照片揣在腰里,把被子放到炕上展开,说:“这上边有没有虱子?”  老四嘟囔道:“我也不知道!”  她认真检查了被里,又把被子扔给他:“你把裤衩脱了,我给你洗洗!”  他又乖乖地罩上被子,把裤衩脱下穿上长裤。  她拣起裤衩翻过来看罢叫来老三:“你看看!”  老三自己早有体验,自然明白,问她:“那怎么办?”  她沉思了好一阵,然后说:“不用搬了,你回去哄孩子吧!”  老三顺从地走开了。  她跟着把门插上,回身脱了衣服上了炕。  “嫂子,你不给我搬家吗?”老四稀里糊涂。  “搬!完了再搬。你现在有病,我给你治病,听话!”  “哦,听话,我一定听嫂子的话!”  “好吧,我让你咋做就咋做,记住没有?”  “记住了!”  她把他扳到自己身上……  十三  女人啊,有人说你是祸水,有人说你是灾星。有多少人为你而受苦、遭难;又有多少人为你争斗,甚至伤生。  女人啊,有人说你是甘泉,有人说你是能源。有多少人因你精神百倍,有多少人因你而奋起腾升。  你不仅是生命的制造者,也是创伤的救治者。有多少溢美之词赞誉你,又有多少贬义词毁誉你!  但是,谁都承认没有女人就没有欢乐,没有女人就没有幸福;没有女人就没有人类,没有女人就没有一切。心仪女人的注视目光是苦闷男人的两盏灯,能燃起希望之火,照亮前程;心仪女人纤手的抚摩,是柔弱男人的力源,它摁下了精神上的按键,把活力像电流那样输入那羸弱的身躯;心仪女人甜蜜的热吻是一盅浓香的醇酒,使那骠悍的男人迷醉得像一只羔羊,变得温情柔顺。盯着你的目光就心有希冀和热望,攥着你的手就抓到了缆绳有了托靠,吻得你的唇就打消任何忧愁和烦恼,搂着你的腰就抱住了整个世界穷汉子立即变成富翁,即使不吃不喝也力大无比。  小荣子,一个娇小普通的山村女子,你是男人的依托,你是男人的精神支柱;你不仅是养育儿女的母亲,你又是侍奉男人的仆妇。  老四从嫂子那玉洁的躯体里吮吸不尽的甘泉,是他那枯槁的病体充溢了浆气,像棵即将旱死的青苗又焕发出新绿,像块儿坏死的肌体又勃发了生机。  从那天起,一到晚上她把孩子哄睡,就到小房陪老四睡觉,一连二十多天。老四恢复了精神得到了满足,告诉她不用再来了。他理解嫂子,那大房那边不仅有待哺的孩子,还有待抚的男人。都是人哪,而且都是男人!表哥让给表弟,表弟岂能独占?  嫂子又回大房睡了。他又重操旧业,从嫂子那里要回照片每晚上吻着那张小照,搂着小照睡。  表哥也不糊涂,这嫂子是你自己的吗?不是的!她原是大哥的,后来是二哥和大哥的,再后来是他和二哥、大哥的,现在是他们哥四个的了。老大、老二不在家,能你自己独享吗?何况对嫂子来讲,都是她的亲人,哪个也舍不得。老大、老二不在跟前没办法,老四她能放心吗?大病刚好,万一有个反复呢!所以睡了两宿他又劝她去小房。她去小房睡两宿老四又劝她回大房。后来干脆一头一宿,谁也别亏着。  时光飞快,又上秋了,第三个孩子出生了。这回谁也没用,是她自己接的。很顺利也很容易,像母鸡下个蛋那么一点儿罪没遭。而且又是个小子,老三如愿了;但老四没如愿,不是双胞胎。嫂子安慰他:“不用忙,有你的!”  这年秋天,国家发生了实质性变化,新中国成立了。老二来信说他们打下南京还要打海南岛,仍一点儿没伤着。大哥过江时打掉江里了,很快被人救上来了,毛发无损。  转过年,朝鲜战争爆发了。老三先是去担架队,回来不久又去三源埔修飞机场。这会儿没说的了,嫂子不再两头跑了。老四也搬到大房去,天天晚上与嫂子在一起恩恩爱爱。  嫂子问他:“你为啥这么爱我?”  他说:“我不仅仅是爱一个女人,而且还有爱母亲爱姐姐那种爱;不仅有爱妻子的爱,还有爱恩人的爱。在我苦恼的时候你是我的老师,在我想家的时候你是我的母亲,在我想那个的时候你是我的妻子。”  她问:“你不嫌我老吗?”  “你不老,你比我大三岁。小时候听大人说‘女大三抱金砖’。我抱你这块金砖还不拿你当宝儿吗?”  “将来你哥哥们都回来你怎么办?”  “随他们便,我擎着。”他做个鬼脸,然后问嫂子,“你觉得我们四个哪个最冲你的心?”  她想了想:“都一样!”  “你撒谎!”  “不!是真话。”  “我不信!”  “爱信不信!我认为你们几个都是好人,都值得我爱。所以,我心甘情愿地给你们。”  老四沉默了一会儿,言犹未尽:“你能不能挨个说说?我好心里有个底儿。”  “你爱听吗?”  “爱听!”  “那就说说:你大哥人倔点儿,但心眼儿好。我跟他是抱恩,所以大几岁我也情愿。如果不是他,我就得跟那五十多岁的人不清不白的。你二哥人老实,也是好人。我跟他是同情。他自己喜欢的人被人霸占未成给打死了,他很不幸。他对我也是诚心,可他总免不了想他那个杨丫,所以很少尽情。老三人机灵,也是好人,长的又好,我很喜欢他。但是,心里越喜欢越要抑制,所以,我对他没表示,不像对你。他可能也是那样,表面冷却心里热。所以 ,我想给他也留个后。不然,长得那么漂亮不留后人太可惜了。我们俩都是心里奔劲儿表面上克制,所以一到一起就如干柴遇烈火,特别尽情。至于你,我拿你当小弟弟。你很聪明很可爱,我可以哄你玩儿;但做你的妻子我于心不忍。你太年青。可是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也很不幸,小小年纪腿又伤成了个瘸子,挺标致的小伙子抹去一半减价处理,我又同情你。如果不是你病到那程度,我不会跟你;等有条件到山外给你找个腿脚也有点儿毛病,但五官没问题,不至于影响孩子的姑娘。”  他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嫂子,你的心肠太好了!那么现在呢?”  “现在当然又当别论。既然我也给了你,尽管我不情愿,但也没亏着,你比他们更爱我。现在我对你的程度不比你三哥差。只要你有劲头,我也来情绪。所以,跟你的情况你也知道,还是很尽情很得意很满足的。”  “你也给我生个小子吗?”  “那还用说?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有没有命了!”  十四  等老三出民夫修完飞机场回来,孩子又断奶了。老四心安理得地回到小房去了。  为了照顾两方面的情绪,嫂子先给老三补了缺,在一起住了一个月,就又恢复了老规矩,一边一宿。管他办不办事儿,陪着睡吧。男人身边躺个女人,就睡得实惠睡得香。  等到第四个孩子出生时,老大回来了。他是解放海南岛时挂了彩,爬城墙摔下来把腰摔坏了,在医院养了一年复员了。  本夫回来了,小哥俩让位了。她也想跟他近边近边,但是他摇头了:这辈子不行了。于是,他整夜搂着儿子睡,也是一种享受。  1953年朝鲜停战了,志愿军回国了,老二很快也复员了。他是排长,开始让他进荣校,学点儿文化好安排工作。他拒绝了,因为嫂子等着他;嫂子没亏待他,他也得对得起她。他回来了,全家团圆了,杀猪、宰鸡,庆贺三天。小哥俩照例让给他,嫂子也想跟他亲一亲;他却说:“我是共产党员,旧社会的事就翻过去吧,新社会讲新规。现在有婚姻法了,规定一夫一妻制,咱们不能再像从前了。不仅我不能跟嫂子了,我劝你俩也退出一个吧!咱可不能违法呀!”  嫂子开始不同意,以为他当官儿了又娶了呢;他为了证实自己不说谎,便说:  “我回来建设山区,要把这里的资源开发出来利用它建设国家。关内可缺木材了!所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建个林场。不信你们就瞅着,我一辈子也不离开你们。咱哥几个还在一起,只是不办那种事了。其实有啥了不起的?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托生一回走这么一遭,也知道是啥滋味儿了。嫂子又都给留下个接班的,不断种也就行了。”  小哥俩听了自然受教育,默默地看着嫂子。大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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