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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us】我们没见过面,我却爱了你好几年。(bl文)【绿蔓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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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ius】我们没见过面,我却爱了你好几年。(bl文)
【前序】时值上海的三月,料峭春寒,校舍边的玉兰初绽,花瓣像刚刚融去的春雪一样无瑕。风还是涩的,带着冬日不曾逝去的温度。学校里鲜有人走动,原本宽阔的林荫大道上满是尘埃。大学门口的花店正特供温室里种出来的康乃馨和香水百合,以及从伏尔加格勒乘机托运来的向日葵,大大的花盘像是装着俄罗斯的初春里最珍贵的阳光,铂金色的花瓣有如俄国年轻花农的发,柔软得让人忍不住用指尖一遍又一遍的爱抚。景星照例站在办公室的百叶窗后,从百叶窗小小的缝隙中向外看去,每天早晨的这个时刻,对面的外国留学生宿舍里总会走出一个红发男孩,沿着林荫大道走向学校门前的花店,买一束新开的向日葵,扎上墨蓝色的丝带,让年轻的花童紧赶慢赶的送到他的办公室,却从未留下名字。他们甚至没见过面,景星最近可以留意了他教的那么多学生,可是真的一个红毛的也没有。对坐的老师总是打趣说“景星老师啊,其他老师收的都是玫瑰百合一类的,怎么单单你天天收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啊。”他只是笑笑,然后每天看着那法国红毛小子进进出出,给自己买来来自伏尔加河的花朵,让东欧平原极具穿透力的阳光跨越大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照耀。不知不觉,这已经成了习惯。并非是他对来自英吉利海峡周边国家的毛头小子有格外的好感,注意上他只是因为每每注视那略显消瘦的背影,总能看到青石墓碑和满地的鲜血出现在他的身边,鲜血的颜色比他的发色更加妖娆。景星眯着眼睛,发现那个红发男孩已经走进林荫大道,身后的水泥路上的鲜血,丝丝缕缕的褪去,他吸了吸鼻子,甚至嗅到了明显的血腥气息。看来这法国小子将不久于人世了。作为命运梦境师,他从不对自己的直觉抱有任何怀疑。景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睛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他轻轻拉动珠绳让百叶窗合上,办公室里的光线一瞬暗了许多。他也因此错过了那红发男孩的回眸。通透的紫眸扫向景星刚刚呆过的窗口,眼波中流淌着难以言尽的温柔。景星紧着眉头坐在皮革沙发上,手边杯里的红茶叶片浮浮沉沉。不一会,他的身后响了急促的敲门声,年轻的花童声音与昨天一样带着阳光的感觉。“景星老师在吗?这里有您的花。”
——景星车祸前两个周
躺椅上的景星翻了个身,身子软绵绵的不想动弹。
空气中弥漫着伏特加的味道,景星只呼吸了一会就觉得心窝里暖暖的痒。耳边似乎还有略显亢奋的苏联老歌,卷舌音的唱词慷慨激昂。伴奏中,手风琴节奏欢快,萨克斯的声色却是如此凄凉。
景星费力地睁开眼睛,无奈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清楚,高度近视的他窥察一切都需要借助于眼镜,他下意识的四下摸摸,无果。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羊毛毯子,暖烘烘的很好受。
他费力的从摇椅上坐起来,眯着眼睛看向四周,人与物的分辨率极其低下。景星的头昏昏的发胀,隐隐约约看到不远的前方,两个人的身影几乎和背景混为一体,说难听点像是两根腊肠。
景星看了好一会,才发现那是一位红发男子和一个花甲老太,从他们的动作和老太太哈喇子都要流到地上的表情来看,景星很明白,应该是刷卡付钱,而且数额绝不会小。
“拜托你了……请别为难他……”景星可以听到那红发男子的声音,却无奈怎么样也看不到他嘴唇的嗡动。
那位阿婆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背景音乐到达了高潮,大锣小锣一个合拍,合唱团男高音的一个长音就掩盖住了阿婆的话。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没想到双腿是这般的绵软无力,景星一个趔趄过去扶住大理石的吧台,抬头望向那二人的方向。礼节性的勾起唇角。
那红发男子看他站了起来,只沉默了一会就推门离开了。大步带风,毫无留恋之情。
景星眯着眼睛努力去看他的背影,只觉得心底隐隐作痛,却怎么也说不出为何。
他试图去回忆,却发现脑子很空。姓名,性别,籍贯,文化程度,政治面貌,从哪来到哪去干什么——他统统没有印象。
一直高脚杯被沿着吧台推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眼睛。刚才的阿婆也走到了他的面前,拉过一边的凳子垫到他的身下。景星把眼镜戴上,才发现这白发女子并非年近花甲,看面庞和身段似乎比他还要小。和服长长的袖子上细碎的绣着樱花的花瓣,一只束带勾勒出她玲珑的身线,指尖宛若透明,木屐触地的声音清脆利落。
“离影。”
景星看她浅浅一笑,帮他把微长的发丝拢至脑后,白色的刘海之下露出一对血色的双眸。
我去,白化病人。①
“真是抱歉我不太清楚我的名字……”景星看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才发觉这样做似乎并不怎么礼貌,才别扭的撇开头,说出的话语十分尴尬。
“ 景星。”坐在对面的女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景星胸前的教师资格证,“中国上海大学的历史教师。”说完还很鄙夷的挑起眉毛,似乎在鄙视他的职业,“是吗?”
他不做声,离影所说的一切,他都没有印象。
“那……离小姐,我们现在是在日本?”
“离不是我的姓,我的全名是松下离影。这里是斯大林格勒,啊……现在叫伏尔加格勒。”离影眼中的鄙夷似乎又重了几分,她用勺子往面前的酒杯里加了一块冰,用两个指头夹着酒杯递给景星。
景星的脑海中已经被“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察里津战役”及其历史意义填满了。他们一遍遍轮着在景星的脑海里走过场,并已经开始扩展到了“十月革命”
“农奴制改革“苏联解体”②……景星仰头吧被子里的液体灌进嘴里,冰冷的触感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叹了口气,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历史老师的事实。随即,舌尖上渐渐出现了温暖的感觉,并慢慢膨胀为烈焰燃烧一般的触感。他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神经刺激,扶着吧台剧烈咳嗽起来。
“我去是什么……”
“红广场牌伏特加,加过冰之后,口感就会变得格外好哦~“离影用和服的袖子掩着嘴笑,淡施薄妆的她笑起来格外好看。
之后的情节景星就记不大住了,反正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酒吧二楼的小床上,打着点滴,床头上放着他的第一份俄国病历。
上面很贴心的用中文写了——酒精过敏综合征。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都带他去医院了为什么不看一下自己的失忆症。
景星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他醒过来之后记性就变的很差,自己想要表达的事情总是在下一刻忘掉,明明见过好多面的人却总是认不住来。
他叹了一口气,发现窗外的伏尔加格勒此时正在下暴雪,窗上凝结着细细碎碎的小水珠,屋里的炉子烧得很暖和。
几个黑白的画面匆匆闪过景星的脑海,他扶住额头,努力去回忆,不料头却越来越疼。他看不清楚刚刚的画面,却怎么克制不住自己的疲惫,最后缩在小小的暖床上,意识模糊。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雪花积在外面的小阳台上,看起来很蓬松的样子。
“不知道这样的雪天里,还能不能看到向日葵呢……”---------------------注:①白化病:白化病是由于酪氨酸酶缺乏或功能减退引起的一种皮肤及附属器官黑色素缺乏或合成障碍所导致的遗传性白斑病。患者视网膜无色素,虹膜和瞳孔呈现淡粉色,怕光。皮肤、眉毛、头发及其他体毛都呈白色或黄白色。血瞳白发是白化病的明显症状。【定义摘自百度百科】②察里津战役,斯大林格勒战役: 发生在伏尔加格勒的两场著名战役。
二离影告诉景星,他的房租已经有人帮他付过了。景星觉得是那天的红发男子。但这位于伏尔加格勒市市中心的房租,自然不会便宜到那里去。为了让这位岛国来的老板心平气和的收容自己,景星能做的只是每晚都坐在大理石吧台的尽头,接受俄国妹子的眼神挑逗。任何人想请他喝一杯都会被婉言拒绝,景星永远只捧着一杯柠檬水坐在角落里,琥珀色的瞳孔显得他格外警惕。愈挫愈勇永远是人类写入骨子里的本能,有这样难以征服的存在,酒吧的生意似乎一夜之间就好了起来。妹子们不论大波小波高个矮个少妇还是阿婆,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都转移到了城中心酒吧坐台的东方男子身上。有人猜测他或许是这里的红牌,入夜之后干一些龌龊的勾当。这种颇具戏剧色彩的事情吸引了更多的顾客,他们慕名而来,其中也不乏对男人感兴趣的小伙子。景星对此不持意见,他每个晚上都只是默默读着一本《女性保健大全》。如果有人想要与他说话,他会莞尔一笑之后继续想他的事情。如果有人想为他唱首歌,他会坐在那里听完,拍两下手掌——无论他唱的好坏。如果有人想要请他喝一杯的话,他会用手里的柠檬汁和他碰杯示意自己不需要。如果有人喝醉了来搭他的肩膀或者挑他的下巴,剩下的就不干景星的事了,那个人老板娘会解决的。这种连两点一线都算不上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遇见他——那个叫无帝的红发的男孩。老板娘总是说他最近几个月已经来过很多遍了,带着地中海特有的放【和谐】荡气息,左耳上的金属耳环闪耀的怪异,就连眼睛都是罕见的紫眸①。他拥有如此与众不同的特征,却不能在景星出了点问题的脑子里留下半点印象。此时的无帝坐在景星身边,用手臂支住自己的头,似乎那个长着红毛的脑袋有多么沉的样子,他轻佻的像是在看某个果体雕塑的眼神让景星很不舒服。“我说,我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不记得我是谁啊景星。”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平,背离的威士忌一口也没喝,这让他说英语的声调十分让人愉悦。“都会说中文就说中文好吗?以我的英文水平只能听出来你在叫我的名字。”景星晃动着手里的玻璃杯,把杯中的苏打水尽数引入喉中。“看来你已经习惯离影用泡腾片配置的碳酸氢钠溶液的味道了,酒精过敏还在酒吧混可真是不容易啊……”无帝用眼角瞥了瞥他,说着打了个哈欠,“最近晚上有做梦吗?梦到长着黑白双翼的傲娇金翅鸟什么的。”“我开始觉得咱俩或许真的很熟……”景星用消毒面巾纸擦了擦自己触碰过杯口,他的洁癖已经到了连自己都要嫌弃的地步。“毕竟我们之间的话题一直很奇怪……”“……”“抱歉,最近没做梦。”景星看着无帝把搅拌咖啡的小银匙转的不亦乐乎,突然发现这个法国华裔其实也长得挺好看的,至少那一头红发象征着他有不错的遗传基因,如果留给下一代就完美了。说到红发,景星总是不自觉地恍惚,每每见到或者提及这一可做形容词可做名词的词语,他都会感到颅内一痛。很有质感的画面立即在眼前呈现出来。 “景星快走!”声嘶力竭的吼声,几近破音的声调,刺激着景星的耳蜗。像是有什么要碎裂了,流逝了,再也留不住了。浓浓的绝望在雨夜恣意荡漾着,命运之轮的分秒只差在不经意间偏转了其转动的方向。是谁呼喊着我的名字?景星回头看去,却发现入眼的都是刺目的雪白,他努力眯着眼分辨,但为时已晚。之后就是难以形容的尖锐噪声,混在天雷滚滚的隆隆中,掺杂在雨点击地的滴答里。他听到机械表转动的咔哒,他听到春雨中泽蛙的乱鸣,他听到初春苏醒的夜莺的低喃,他听到受惊而起的家犬的狂吠,似乎有谁在景星的心底尖叫,远远地,是听不清晰的哭声和哀歌。一声重重的钝响之后,一切都静了。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景星瞳孔紧缩,刚刚的声音很有层次感,他已经可以从急速闪过的黑白画面中分辨各种音色,那首哀歌让他不寒而栗,生命即将走至尽头的感觉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你还好吗?”恍惚中像是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过于舒适的温暖感觉转瞬就蔓延至四肢百骸,景星的瞳孔开始慢慢恢复正常,重新将焦距集中在那人的脸上。清秀的出乎意料的面庞好像和记忆中的某人发生了重叠,结果是——惊人的相似。“抱歉抱歉……”景星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晾了人家很久了,对方的威士忌依旧没喝,但是手却热得像是火一样。紫色的眼眸中带着幽幽的深邃,看的景星很不舒服。他想把手抽出来,因为他看到吧台里老板娘的眼神已经有点危险了,没想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放手的意思。“舒服些了?”无帝礼节性的笑了笑,“朋友说东方人的手冷的像是冰一样,没想到这确实是真的。”景星觉得这小子一定是情场高手,这种奇怪的牵手理由他一个有洁癖的大男人听了都觉得不好拒绝。不知有多少豆蔻少女毁于无帝低头一笑。“把你暖透我就放开。”景星愣愣的看着对座的男孩,心里纠结要不要把手抽回来,几番深思,他最终还是没动。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多说话。时间似乎停摆了,无帝给的温暖已经缓缓扩散,像是冰封的伏尔加河上的春光,一点一点的把那玄冰融化,成为最柔软、最美妙的春水。看着无帝锁骨上纹的圣安东尼十字架,景星觉得他只喝了一杯苏打水就有点醉了。………………后面的片段,景星就记不清楚了,每每回想起过去的一些片段,他总是变得十分疲倦。无帝可能和自己说了很久的话,也可能坐了会就走了。自己趴在吧台上睡着了,身上还搭着无帝的双排扣长风衣,无帝坐过的位置空了,但他的酒杯和把玩过的银勺还留在那里,他嘴唇抿过的痕迹正在日光灯下闪闪发光。景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指轻轻搭在侧颈上,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格外暖和,就连指尖也是一样。他……真的是帮我暖透双手后才离开的吗。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想要掏出消毒面巾纸狠狠擦拭自己被抚摸过的手掌的冲动。景星不自觉的笑了,唇角抹出的弧度是那么温柔,原本因为记忆模糊而空白的世界像是忽然升起了朝阳,那颜色和无帝的发色一模一样,暖暖满满的舒服至极。“其实记住无帝,似乎也不是一件十分坏的事情……”景星戴上眼镜慢慢的揉动太阳穴,嘴中漏出模糊的呢喃。对于每天都会对无帝进行“记忆刷新”,他显然很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景星你就像是个恋爱了的黄毛丫头。”换了制服的离影看了看双颊红透的景星,笑得像是富士山边初绽的樱花。“无帝最近每天都来看你,你小子却总是不记得人家……”她用手巾擦拭着高脚杯,“去换件暖和点的衣服吃点东西,晚上无帝先生约你出去。”离影的语气平和,丝毫也听不出来吧景星卖了的快感,听起来就像“无帝可是正人君子就算你死皮赖脸倒贴上去人家也不一定要你”。景星只是看着门外飞舞的暴雪,单薄的雪花聚在一起急旋飞舞,轰击着酒吧的彩色玻璃,发出蜂鸣一般的震响。伏尔加格勒的冬天,北冰洋的寒冷气流将伏尔加河冰冻,漫天的暴雪让行人睁不开眼睛,地上的积雪被穿着厚厚衣服的清洁人员堆置马路两边,隆起小山一样的一堆。“在这个天气吗?”-----------------------------------------------------------------注释:①:紫眸基因:最近在网上传的很火的“紫眸基因”,大意为拥有该基因的生物单位的虹膜呈现紫色,体毛颜色较正常人较浅,拥有不稳定的免疫功能,及生【育问题。但此新闻尚未经过医学界公开承认,现在保持在游离态度。文中无帝的设定遵循官方人设。
三不得不承认,当景星站在酒吧门口的路灯下的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俄罗斯冬天的魅力。那种丝毫不顾忌面子的下马威,让景星很难堪。黄昏的涩风直往他的脖子里灌,老板娘给他准备了短身羽绒衣和双人驼毛方格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但他的双腿还是不争气的来回抖动,像是当年号称“永不落下”的锤子镰刀红旗。他不禁想起了上海没有暖气只有空调的冬日,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很潮很难受,可这相比于伏尔加格勒的隆冬,已经有了小巫见大巫的味道。他不得不把围巾使劲紧紧,甚至把耳下的墨色花纹也一并盖住,把手插在口袋里,用指尖狠狠揉搓掌心,以获得更多的热能。路灯下飞舞的雪花格外缓慢清晰,雪已经小了许多了。小小的雪花飘降至景星的鼻尖,缓缓融化成也许带着点甘甜的水珠,弄得他鼻尖很痒痒。呼出的水蒸气液化成白色的雾,室外的超低温又让其在景星的眼镜底部凝结成片片冰晶。景星只觉得自己连耳朵尖儿都要冻透了,这种鬼地方怎么能长得出那样柔软温暖的向日葵……“景星,我本来想看看我不出声你可以等多久的。”无帝轻佻的声音从路边停着的深灰色SUV①中飘出来,他把车窗慢慢的降了下来,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夜色中的红发好似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第六版现代汉语词典的封皮,景星忽然恍惚的记起来,自己原来的办公桌上曾有一本这样的字典。--------- “景星老师,今天又是向日葵啊。你晒的花茶快有七八罐子了吧。”对坐的海洋历史学教授轻笑了两声,用茶碗盖刮了刮茶碗里的浮茶。看着景星把昨天的向日葵抽出来,又把扎着墨蓝色丝带的新的向日葵插到特制的白瓷瓶里,据说那是陶瓷爱好者俱乐部特意捐【大雾】给景星老师来插花的。因为普通的花瓶插向日葵这种茎那么长的花卉根本就不现实。更重要的是景星已经摔了七八个了。景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来到暖气旁边熟练地把蔫掉的向日葵肢解了,片片花瓣被摊开晾在暖气旁边。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变成纸罐里的花茶,与绿茶以3:1的比例冲泡之后色清味甘,还有不错的补肾功效。可惜的是景星老师的茶道仅仅停留在“晒”这个环节上,关于后面的冲泡和品尝他自己其实一次都没试过。细细想来,或许是舍不得。舍不得把半缕来自伏尔加的阳光饮入口中。老教授的脸上带着赞许,似乎写着“真是个惜物如金的好小伙要是跟我孙女一撮合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怎么不说话啊……我错了还不好么。”无帝看景星不太对劲,紧着眉头从车里出来,把杯壁灼人的热朱古力塞到景星手里,温暖景星因为获得少许记忆而变得冰凉的手。“恩……呢什么……你车不错……俄罗斯本土产的吧。”景星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他攥紧无帝递过来的热朱古力,那种暖暖的感觉顺着上肢静脉缓缓流淌至全身。“很有眼光。就算失忆也能看出来这是Marussia②尚未发售的量产未命名SUV。”无帝帮景星拉开副驾的门,语气里听不出炫富的自豪感。“你给我开门的动作好像是对待女士。”景星在心里吐槽着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车是什么牌子量不量产的什么车型,单看加厚的防滑车轮和比平常车辆大了两倍的穿雾灯,就知道这玩意是俄罗斯本土产的了。这叫逻辑推理,一般看过柯南的历史老师都有这种神奇的技能。他小口啜饮这有点烫的热巧克力,心里赞叹着俄罗斯产的巧克力真不是盖的,就算是非洲和巴西来的可可豆③味道也是这么赞,上次同事带回来的他一直没舍得吃,和花茶一起搁在柜里,可能已经发霉了。他似乎又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驾驶座的无帝调整了车内的空调系统,试了试景星手的温度,帮他把围巾的边缘掖进领口里。“既然手暖透了,那我们就出发吧。”无帝微笑着扭动车钥匙,车前灯突然亮起来,光线穿透了细细的雪。根本看不到他做了什么动作,刚刚还是静止的车辆,突然咆哮起来,六缸的发动机开始摩擦做功,仪表盘内显示他们现在的相对速度已经达到90千米每小时,而且还在以不小的加速度加速。夜空下的SUV像是猎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急速向前,带起一串残影,突然发动带来的惯性将景星狠狠压在座椅靠背上,手里的朱古力几乎要泼到他的脸上。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我们去伏尔加河,我带你去听一听伏尔加河的波涛。”无帝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他甚至伸出手去调了调空调的温度,揉了揉景星的头,把他的头发搓成鸡窝一样的形状。这个季节伏尔加河还不冻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波涛?!景星在心里吐槽,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说话,就当是给无帝面子了。似乎没用多久,他们就一路颠簸到了伏尔加河的河边。探照灯映出广阔的河面,护栏应该是新漆过,路灯的光比想象的柔和。无帝已经下车了,长风衣的颜色就像夜一样。景星急忙跟上,他们都不说话,一片静谧中确实可以听到未冻结的伏尔加河低声吟唱,波涛拍岸的声音是那么轻缓,俄罗斯的母亲河之一正向着星空抒发自己的爱意。一个恍惚,无帝就已经把景星拖上了护栏,让他面对着河坐好,自己则稍显慵懒的倚在栏杆上。高压钠灯的穿透性似乎比中国的路灯要好很多,景星甚至能看到河岸那边的水纹,以及那里大大小小的岩石。据说那是为革命捐躯的烈士的头颅。“这么费心把我弄出来就是为了看条河?”景星感受着河风忽然觉得已经不是那么冷了,他解开围巾的一头围巾缠到无帝裸露的脖颈上,指尖很自然的划过他的耳郭。景星发现这个奇怪的男孩在仰着头看天,似乎整个星空都倒映在他紫色的瞳孔里,星光点点。“也不全是。”无帝打了个哈欠,语气里不明显的带着丝丝疲惫“想和你找个好地方拍照。”他一如既往的说着自顾自的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几个按压就是屏幕亮了起来,他似乎是想要解开锁屏,但又好像有什么顾虑地停住了,素白的手指僵在那里。“景星,你能闭上眼睛么。”“当然。”景星礼节性的笑笑,顺从的把睛眯起来,留下一线的视野,偷偷瞄着无帝的动作。景星骨子里不是一个很乖的人,他在高考之前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甚至让心理医生担忧他未来会踏上高科技犯罪的道路。他看到了无帝手机的壁纸,颜色和人物都很模糊,像是在很远的地方拍到的,但场景确实那么的熟悉。他觉得无帝应该是不愿让自己看到他的壁纸。但无帝已经开启了照相机。他很自然的揽过景星的肩膀,两颗脑袋靠在一起,距离近得景星都能听到他的呼吸。“笑一笑,看前置摄像头。”屏幕里的无帝嘴角上扬,红色的发丝镀上鲜奶油一样的暖光。景星发现自己的头越来越痛,却还是生硬的扯出微笑。伴着“咔嚓”的机械声和刺眼的闪光灯,景星下意识的闭上眼,耳畔伏尔加河波涛依旧,水草特有的腥味也在鼻尖缠绕。但不等他睁开眼睛,眼前又浮现出回忆的片段。
刺眼的远光灯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照射而来,带着死神阴冷的嘲讽和笑意,从未听过的声音在景星耳畔缠绕着,带起重重叠叠的回声。“多情的命运梦境师啊,你始终还是看不透你自己的命运。”景星的瞳孔缩得很小,被强光直射眼睛的他发生了五到六秒的短暂失明。他的意识有点恍惚,就那么呆站在那里,万物的运动在他眼里像是被放满了,越野车扑面而来的俯冲被分解成一帧一帧的慢动作。他忽然意识到,就算他能在梦中叱咤风云,维持梦境世界的正义与和平。但面对公路上驰来的高底盘越野,他始终是无能为力的。就这么结束了么,被一辆疾驶的越野结束我年轻的生命。景星干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睑包住了那琥珀一样的双眸,没有眷恋与不舍,他一直是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的。只是眼前,好像开出了一整个世界的向日葵……“景星快走!”景星在短暂失明中感觉自己被猛地推开,摔向一边。 不。双眼无神的景星凭借直觉喃喃道。------------------------------------------------------------------注释:①SUV:全称是Sport Utility Vehicle,汉译为运动型多功能汽车,分为城市型与越野型两种,在现在应该也属于马路上的常见车。②Marussia:俄罗斯第一家超跑工厂,名声很不错的汽车品牌,俄罗斯汽车的骄傲。③:非洲和巴西来的可可豆:俄罗斯本土由于气候原因极少生产可可豆,其著名的巧克力产业的原材料来自非洲和巴西等发展中农业国家。
四不要。景星感受到了失重感和危机感,他猛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冷汗未退的他发现自己正不自觉的往后仰,要不是无帝扶住了他的腰,他一定会连滚带爬的摔到战斗民族的母亲河里。“想起些什么来了?”无帝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饶有兴趣的盯着景星的脸,景星看起来很疲惫,但至少眼睛里还带着灵光。他把被手帕包裹的条状物塞到景星手里,笑得像是天空中未满的月亮。“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景星掩饰着吸了吸鼻子,接过无帝递过来的奇怪东西,“我已经找到重心了就请把手从我腰上拿下去好么。”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带着点暧昧不明的感觉。他抽出被手帕包裹的口琴,不自觉地把淡樱色的薄唇附上去,轻轻吹了吹它试了试音。“音挺准的。”
“音挺准的。”
“早就知道墨黑色的金属外壳最适合你,你吹它的样子就像是亲吻爱人留下的遗物。”无帝笑着把手从景星腰上拿了下来,不自然的紧了紧围巾。“相信我景星,在必要的时刻你有颠倒众生的美态。”“谢谢,不出意外的话,我就当这是夸奖了。”无帝低头看了看表,做出“好像已经很晚了”的惋惜表情。锃亮的玻璃表盘反射出他略显纠结的脸,以及整个明亮的星空。“呐……我给你唱首歌吧……”无帝看着景星不知所措的脸,心里暗暗觉得这个沉默严肃的大男孩是真的很可爱,他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紧张,话锋一偏道“唱完我们就回家吧。”他背倚在护栏上,眼睛半闭着,淡色的嘴唇微张,红发和长风衣的下摆微微的摆动。他开始在夜风里缓缓地唱一首本来十分轻快的苏联老歌。《伏尔加小唱》①原本琐碎复杂的俄文由无帝演绎不过是嘴唇的轻颤,就连景星一直适应不了的卷舌音听起来都变得柔滑。他的歌声与伏尔加河的涛声相互纠缠,抒情中又平添一股广阔。他的紫眸那么温柔,却看向没有灯光东方,小小的调调起起跌跌,旋律很美,但始终不及他低头一笑。景星必须承认他看醉了。认真起来的无帝真的很动人,暖光下薄唇微张的无帝似乎会发光,原本还算晴朗的夜空开始重新飘起小雪,无帝呼出的热气在嘴边打了个旋,然后融入飘渺的夜空中。他的歌声十分曼妙【误】,在景星听来甚至有几分抒情的味道,他觉得这歌不是唱给母亲就是唱给老婆,最不济还有唱给祖国母亲。无帝的音准很好,虽然仍旧带着那种桀骜不驯的感觉,但唱出的歌却成熟那么多。真想一直这样下去啊,带着同一条围巾,坐在他的身边,听他唱着自己听不太懂的歌,看东欧平原飘飘扬扬的雪花,头上顶着中国的现代化城市绝对看不到的星空,未冻的伏尔加河就在他们身后静静歌唱。景星傻傻的想。景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依赖上身边的红毛小子了,他想每天看到他跟他出来乱晃,他还想和他一起去教堂唱圣歌、去红场看俄罗斯风情的建筑、去西西伯利亚的永冻土上狂奔、去北极圈内滑雪追逐北极熊、去找真正的向日葵花海……反正只要和无帝在一起,什么时候在哪里做什么结果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有无帝,让我做什么都好……景星这样想着,却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一把年纪了难道要成痴汉么”。景星顺着无帝的目光看向东方星空,似乎飘渺的银河带中,有颗星星格外的亮眼,相比于其他黯淡的星辰,它的光辉是那么让人难以遗忘。清冷、孤寂、迷惘。无帝的歌戛然而止,世界像是在一瞬间就安静下来。景星希望他继续唱下去,但还是很给面子的拍了巴掌。他掩饰着自己因为情绪激动而有点发红的眼,而无帝则继续眺望着那颗亮眼的星星。“那是天狼星,夜空中,最亮的,恒星。”②-------------------------------------------------------------注释:①《伏尔加小唱》:该曲为50年代中期苏联菲多洛娃5姐妹访问中国式带来的节目,深受中国人民喜爱。抒发了对母亲河伏尔加河及心爱男子的真诚及不悔之爱。【感情为阿栾听了好几遍自行总结可能有出入,另八十年代的MV真的是一点内涵也没有全是丁香花啊坟蛋】②夜空中最亮的恒星:该说法来自百度百科。
五无帝在酒吧门前缓缓把车停稳,然后很熟练的拉起手闸,几乎是同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两声“咔哒”几乎重合在一起。他用余光看了看沉默着坐在副驾的景星,低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十有八九他是因为太累睡着了,有点乱的发丝盖住了眼睛,呼吸平整。安全带好像把他绑的不太舒服,他一直微微动着肩膀,寻找最满意的姿势。无帝突然没有出声的苦笑起来,那表情像是毫无目的自嘲。景星他不懂俄语。就算用俄语对他唱“我爱你”①一万遍也无济于事,他根本听不懂也听不到无帝的心意。那样也好。至少不会被他用那种表情取笑。他可是人民教师啊混蛋,怎么可能对一个外国来的同性有好感呢?!无帝觉得心间莫名的很难受,他觉得把自己的感情唱给景星听自己就会舒服一点,但没想到适得其反,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变本加厉的吞噬了无帝的勇气。他以为作为毁灭梦境师他很高冷很坚强,就算景星听懂了被拒绝也不会怎样,但是他发现自己在失去部分记忆的景星面前是那么的狼狈,那么的手足无措。他们在现实里连面都没见过,他在景星真实的生活里只是一个天天为他送去向日葵的不知名的学生。他也有刻意去选景星的人文历史课,但总是没有勇气坐在有他的教室里,没有勇气听他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讲课。——无帝害怕在现实里直面景星,无论多么远的距离都不行。“梦境里的东西,有些是真的,而有些是假的……”无帝用手指摩挲着皮质的方向盘套,看着蓝色的荧光仪表盘,把自己内心有点复杂的情绪生生压下去,,他把车前灯熄了,看了看屋里离影送客的身影,又僵硬的,回头盯着已经睡着的景星。“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无帝觉得自己蠢透了,怎么专挑对方睡着的时候向人家表白呢,可他不得不说下去,在这个梦里他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担心他撑不了多久了。刚才还晴朗的夜空像是崩塌了一样,在转瞬之间就聚集起漫天的雪云,气压开始以不明显的程度降低。万尺高空中飘起鹅毛般的大雪,飞舞之姿没有一丝美感,只是毫无目的的抱成一团,然后压向地面。熟睡的景星对这一切都不知情,小小的车内只听得无帝沙哑的嗓音,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摩挲景星的一缕黑发,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但无帝忧郁的紫眸有如夜空中黯淡自卑的星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仿佛他即将说出口的话需要倾尽全身的力气:“但这个世界,是假的啊……”…………屋里的离影走到玻璃床边,用围裙角摸了摸起了一层雾的玻璃,看着夜色中的SUV,脸上是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愤愤,仔细琢磨,那表情中竟也含着嫉妒的意味。但看到无帝架着景星从副驾里出来,她又重新换上礼貌的微笑。她推开门帮着无帝把昏睡景星弄到他的后背上。景星的脸埋在无帝的颈窝里,他头发乱乱的看不到表情,冰凉的眼镜框激得无帝一个寒战。无帝呆站了一会,皱着眉头对离影说:“他呼出来的气怎么这么热。”------------------------------------------------------------------注释:①:用俄语说“我爱你”:上节所提及的无帝为景星所唱的《伏尔加小唱》中第三段的歌词为: 我喜欢安东好青年,我爱他英俊又奔放,他和我相爱情谊深,两颗心相合齐跳荡,七月的夜晚多漫长,情郎总陪在我身旁,就好像我们的日古里,永远和伏尔加河相望。
在此可视为无帝带着胆怯的倾吐爱意。
六景星是被热醒的。手背上有明显的被扎针的痛感,景星下意识的把被子蹬开,那一团毯子捂得他出透了汗。他很热,很晕,也很烦躁,他用手背触了触自己的额头,发现那里烫的就像是火一样。他只记得昨晚和无帝去了趟河边,回来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他从卷成一团的毯子里抽出自己发皱的病历,上面的俄文龙飞凤舞好不潇洒,原来世界各地的医生都一个样,字迹除了药剂师谁也无法辨认。下面用中文很贴心的写上了“普通感冒、静养。” “够了!无帝你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高声调的女声激了景星一个机灵,原本混混沌沌的脑子转得也快起来了。细细一体会应该是老板娘的声音,但她似乎换了一种更为高亢的、一点也不附温柔娴淑的音色,而且情绪很激动。“离影你小声一点,景星病了在休息,而且我说过了我自己的梦让我自己醒。”无帝的声音显得冷静低沉得多,冷静的有点颓废的意思,但庞大的信息量让景星有点不适应。他一狠心拔了手背上的针,扶着床头柜缓缓站起来,拖着疲软的身躯快步走到墙根下,直直的坐在纹着锤子镰刀的化纤地毯上,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墙上,原本灼热的身体感觉舒服了许多。景星费力的平稳了自己的呼吸,集中精神听门外两人的争执。“你还准备在这里耗上多久?景星已经坚持不住了,在梦里烧成那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老板娘的声音有了明显的收敛,但还是掩饰不住她的烦躁与焦急。“毁灭梦境,梦境里的毁灭梦境师和他所带进来的人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杀【掉另一个人,就能得到在现实里活下去的机会。①”“……”“而且你自己也快崩溃了,看看你现在多么的憔悴啊无帝。”景星猜离影应该是捧起了无帝的脸,他似乎看到无帝顶着黑眼圈,脸颊两侧也长出了还未刮去的胡茬,他用失神的紫眸与离影的血瞳对视,直接被给了下马威。他觉得离影看到这样的无帝一定很伤心,她平时看无帝的眼神都是那么温柔。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离影,别趟这门子浑水了,我玩够了就会杀了他,我就能从梦境里出去了……”无帝的声音很虚弱,轻飘飘的像是风里摇摆的羽毛,捉摸不定,但在景星听来却好似雷霆万钧。杀了他?他指的是我么。墙里面的景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时间竟也组织不起一句话来反驳。“你在说谎。无帝。你在说谎。”离影的声音平静下来了,但却显得那么危险,她凑在无帝耳边,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三个短句,就揭穿了他的谎言。“你
喜 欢 他 ,你 下 不 去 手 。”她一字一顿的说着,边说边笑,那笑声清纯的像是银铃,但嘲笑的意味不言而喻,让景星觉得头皮发紧。“……”无帝沉默了。“作为永无梦境师,我是来帮你的……”离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看着无帝有点恍惚的脸,“帮你在景星的心口上扎一刀,让你痛痛快快的醒来,我有能力让你忘了那个上海大学的人文历史系的老师,忘记那场可笑的车祸,让你爱上一个更好的人……”她用指尖狠狠抹了抹无帝的下巴,表情妩媚动人。“比如我。”景星忽然克制不住的干呕起来,他从没觉得善解人意又有点贪财的老板娘竟然是这种人,他想象着离影现在的表情,但脑海中真正浮现出来的却是初见时那个穿着和服的小妹妹的笑容,带着白化病人特有的娇弱。这让他心中恶心的意味更甚,什么清纯,都是做作。“你不能这样离影!他手无寸铁你怎么能下的去手……”无帝阴着脸把离影的手打到一边,眉头紧皱。“就算我不出手,你也不出手,你们两个耗死在这毁灭梦境里。现实中的景星已经二级伤残还带点脑震荡了,你真以为你能保得住他?!”离影的声音重新激动起来,但语气里却带上了浓浓的讽刺,“他迟早要死在这里,你何苦这样,给他个痛快不好么!”“……”景星心凉了,无帝没有立即反驳离影可笑的言论,莫非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可生可死的摆设?还是之前他与自己的所有接触,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个机会在自己后心上捅上一刀,然后比着中指离开?他有点乱,高热让他的头脑没办法集中精力,耳边嗡嗡响个不停,甚至连走廊里两人的争吵都再也听不清。感官模糊起来了,他甚至忽略了有什么东西穿透了紧闭的窗户,从外面的冰天雪地里飞了进来,落在他的脚边,很嫌弃的用翅膀拍打着景星裸露的脚踝。如果离影刚刚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实中的自己应该撑不了多久了。不过谁来告诉他他脚边上毛茸茸一脸嫌弃翅膀大的不和谐的长脖子鸟是个什么东西啊!“艹,怎么竟碰上怪事。”景星没怎么多想就爆了粗口,声音不大,但是无奈房间隔音太差,既然他能听到外面二人的争执,走廊上的他们肯定也能听到景星的粗口。只隔了大约三四秒钟的光景,离影迅速推门而入,眉头紧锁却丝毫不掩饰她兴奋的内心——她想抓景星的现行,顺便找个理由做掉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他看到的景星像个死人一样平躺在小床上,身体绷直,表情严肃,盐水已经输进去一半了。他的额头上因为高热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病历平躺在床边,还是合上的。拖鞋摆放的很整齐,地毯不像是有人坐过的样子。离影轻轻吐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重新挂上豆蔻女子应有的笑容。她穿着黑底短身宽袖和服,背后的花纹是一整簇的烟红罂粟,墨绿色的枝叶一直延伸到她的袖子和衣襟上,与她的本性一样妖娆。肋下的金丝环带上挂着一串小小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离影显得很失望,她猛吸一口手里黑色的烟头,轻轻一弹,将忽明忽暗的烟头弹入门口的纸篓里。然后把烟从她的鼻腔里缓缓地喷了出来,浓郁的味道立刻充满了小小的居室。景星从精神上排斥任何香烟烟雾,赶上感冒的他对黑魔鬼女士烟②的味道更是敏感。此时的他想要忍住不要咳嗽不要被老板娘发现。但还是忍不住坐起来,扶着床边猛咳,小暖屋里的烟味一直缠绵在他的鼻尖,令他的胃一阵阵抽搐。“呦,景星先生抱歉不小心把你弄醒了,我不知道你对香烟的味道敏感,下次我会注意的。”她一脸歉意,笑着递给景星一杯水,与门外厉声高喊的强势女子格格不入。“你醒了也正好,来吃药吧……”景星缓缓的坐起来,离影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他心里承载着慢慢的忐忑,毕竟偷听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厚道的事情谁干了都会心虚的。他低头嗅了嗅手里的药片,看不出表情。“阿莫西林分散片,在俄罗斯也能买到这个的么……”嘴里这么说着,但景星还是很配合的把药吃了,毕竟他不想惹这个对自己有杀意的女人。“当然,这种药在日本也能买到。”她说完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说了些类似于“好好休息”、“多睡一会”的话,就径自往门外走。“呢什么老板娘……”景星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离影。离影也很配合的回头,看着床上因为说得太急而咳嗽连连的男子。“如果无帝先生来看我……麻烦告诉我一声……”他抬着头说,完全看不出脸红的迹象,没带眼镜的他没法聚焦,也根本看不清那女人的表情。也许是一个温柔的微笑吧,掩盖了她的一腔悲愤与不公。小暖室的推拉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只留下满屋未散的烟味景星目送着她出去,确认她已走远,才叹了口气,放松了绷直的腰板。他轻轻拉开小暖床垂下的亚麻床单,看向黑幽幽的床底。低头时血液流向大脑确实让他不太舒服,但看到蜷在床底的金翅鸟时,他还是硬撑着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小东西,我们之前见过吗?”景星显得很有耐心,毕竟是这只长得有点奇怪的小鸟把他重新弄回床上,又把房间里的一切恢复原样。景星当时看到的只是它轻轻拍了拍它的翅膀,之后的一切把离影都给唬住了。不过天知道那支鸟自己从床底跑出来飞到墙角不理他是怎么回事啊!走就走吧把自己被子拖去盖身上几个意思啊!那么长的脖子都快打结了是想表达它对自己深深的鄙视么!眼睛上的毛长呢么长还好意思白自己?看自己好欺负是把!景星愤怒了,他觉得被谁鄙视也好总不能被一只鸟鄙视。“别傲娇了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弄好么。”“我不叫你小东西了,你说吧想让我叫你什么?”“我知道你冷……我现在发烧,要不抱抱你?”景星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讨好这只怪鸟的话,反正在之后的几年里,他都无法直视这个傲娇的小伙伴。他只是那么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他们似乎认识了很久,景星不想让这只小鸟不开心。他就这么一直说,忽然感觉一暖,刚才还猫在墙角的金翅鸟俯冲过来抱住了他——如果这种姿势可以称之为抱的话。一黑一白两只翅膀环在景星的腰侧,垂下的正羽盖过了他的膝盖。它好像在颤抖,弄得眼边的长毛一嘚瑟一嘚瑟的。它把胸脯紧紧地贴在景星的大腿上,头埋在自己的翅膀里,还时不时的用长喙报复性地轻啄景星的侧腰。我们之前一定很亲密的。我想不起它来它一定很伤心。景星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背,忽然觉得这个场景熟悉的奇怪。------------------“呦,是只金翅鸟,还这么小呢。”头上套着丝袜的健硕男子用两只指头轻轻把雪地里的小金翅鸟提起来,用力不大,却几乎要使虚弱的小鸟窒息。“赶紧杀了算了,不然等那命运梦境师找着它,天知道还有咱多少好果子吃。”身上沾着血的高挑女人冷笑了一声,手里的玻璃匕首翻转出一个狰狞的角度。说出口的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金翅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肺与气囊内所剩无几的空气,它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命运——如此弱小的自己无论以什么方式,它都是要死在这里的。他感觉自己被扔到了地上。他听到了尖叫,求饶,利器入肉的钝响,以及烈火熊熊燃烧的噼啪。再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已经换了,换成有着琥珀色的虹膜的梦境师,他用长披风裹住了自己已经开始打战的身子。却用消毒面巾纸狠狠擦拭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嘴里的话愤愤却不粗鲁。刚才一男一女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不远处,身上燃着赤金色的命运之火,散发出烧焦的臭气。“小东西,你看我都救了你了,那我们就来做个交易吧?”面前的命运梦境师饶有兴趣的看着小金翅鸟,帮它用身体挡住烧尸的恐怖景象,瞳仁里写着不明意味的温柔。“我当你老大,你当我小弟,怎么样,很公平吧。”小金翅鸟害怕的发抖,只能一遍一遍的点着头,他想顺从的叫上两声,出口的确实嘶哑的哀鸣。“那你的名字就叫哈雷了小东西。我叫景星,以后就跟我混吧。”他说着揉了揉小鸟毛茸茸的头,顺便一把抱起它,把它小小的脑袋搁在肩上,向着雪原的尽头走去。梦境世界的朝阳在那里升起,不算强烈的日光却刺得哈雷睁不开眼睛。
----------------------------------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的景星看了看仍然抱着自己的哈雷,心里默默吐槽自己怎么当老师之前跟混黑社会的一样中二,随便拉帮结伙收小弟这种事情真不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但他把这只小东西骗在自己身边,一呆就是三年。“好啦哈雷让我睡会……我在发烧呢很难受……”景星顺了顺哈雷的毛,感觉它明显娇躯一震,用带着“你丫的不是说失忆了么爹抱抱你你就想起来了逗我呢吧”的眼神直视景星的眼睛,但景星没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楚。金翅鸟发力狠啄了一下景星腰间的软肉,然后顺从的钻回床底。这样下去迟早要腰突③的……景星扶着腰,感觉刚才还昏昏涨涨的头舒服了许多。他一头栽在床上,稀里糊涂的给自己盖上被,发现自己的心稀里糊涂的跳得很快。“等我玩够了,我自然会杀了他的。”无帝中气不足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带着浓浓的无力和讽刺,在景星听来却如洪钟一般的洪亮,讽刺着景星对同性的可笑好感,挖苦着他对无帝日益明显的依赖,讥笑着他对毁灭梦境师的信任,鄙夷着他对道德伦理的背弃。门外的无帝看了看脚边稀稀落落的啤酒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疼,那种痛感几近抽搐,拳头大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揉搓。他的小脑被酒精麻醉,还强忍着膈肌的痉挛,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却无声的笑了,他吧脑袋抵在墙上,仰面朝天,用死死盖住自己的眼睛,前臂咧开的嘴角和略显突兀的虎牙都显得他那么的悲凉。“无帝你个骗子……自始至终都在骗我……”景星把头埋在枕头里,上次他做出这种动作是父亲过世的时候,他一个人在公寓里哭了很久。但现在要死的人是自己了,令他哭的却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要杀自己的男人。景星已经哽咽了,声音很沙哑,那种音色好像根本不属于景星,而是属于将被爱人手刃的可怜懦夫。他生病的身体除了颤抖,还是颤抖,也只能颤抖。墙里和墙外的人几乎是同时落下眼泪,他们的肩膀轻轻伏动,他们的落泪没有声音。无帝的脸上只是多了两道水痕,景星的枕头仅仅出现两点泪斑。窗外的天空阴暗地像要滴出血来,暴风雪卷起了原本堆积在路边的雪堆,将它们重新推入苍穹中,密度大道站在床边已经无法看清外面的人和物。天地被狂风和暴雪连在了一起,浓浓的白色覆盖了一切。没关紧的窗缝里漏出尖锐的呼声,像是夜半魔鬼的呼喊。坐在落地窗前的离影吹了吹杯中咖啡的浮沫,把玻璃罐中最后一块方糖轻轻放入杯中,褐色的液体被溅起一圈圈涟漪,在白瓷的杯壁上反弹。离影看着窗外与她发色相同的雪,眼睛里充斥着兴奋。“暴风雪都来了,结局……也不会远了……”她说着啜饮一口面前的咖啡,用满意的目光看了看被摆放在角落里的红色纸伞和南音琵琶④。琵琶背上描画着凤鸾与夜叉之战,伞坠上的翡翠翠色浓郁。“好像一切都是顺利的样子。”----------------------------------注释:①毁灭梦境:原主线任务没有提到在此为脑补。②黑魔鬼女烟:通体黑色,日本产,那种味道很难形容……有点像力士舞魅怡香沐浴露的味道,反正点上方圆四五米都可以感受到那种味道。似乎是叛逆期少女的钟情之物。③腰突:这里只是萌萌哒不想打字,全称为 “腰间盘突出”④南音琵琶:四弦琵琶,多奏与南方,例福建省。
七捧着离影递过来的保温煲,景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用勺子翻动着面前的汤,在老板娘灼人的目光下拼死喝下一口。他必须承认莫斯科红菜汤①的味道很好很不错,也要承认无帝亲自煲汤他很感动,但那汤水鲜艳过度的红色,以及他的舌尖泛起一阵似有似无的腥意,都让他不自觉的觉得——自己好像是用瓷勺舀着谁的血。景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那红色的来源主要是红菜头番茄和牛肉,配料也只是西芹洋白菜胡萝卜葱头小茴香。红菜汤的味道应该是酸甜适中,而不是带着铁锈的味道。对自己进行完洗脑,景星的胃果然舒服多了。在老板娘充满母性仁慈的目光下,景星用“吞” 的方式很快“喝”完了那一煲红菜汤,胃里暖暖的,却也还是不时涌上来让人想要呕吐的气息。这是无帝做的。尽管心里闷闷的不快活,但在无帝的心理暗示下,景星还是回味似得咂了咂嘴,看了看带着红渍的保温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他生病不小心听到了无帝与离影的私语,他的感觉器官就不知怎么开始成倍的敏感起来,以至于他现在可以隔着很远就嗅到酒或者是烟的味道,而且对无帝的爱心便当毫无好感。好吧也许还是有一点的。套上加厚的皮衣,带着大大的翻毛皮帽。离影塞给他一只手套,还找来了暖宝宝贴在皮衣有点空的口袋里,叮嘱他提着东西回来就戴上手套,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因为伏尔加格勒的冬天是需要用皮肤去体味的,景星记忆恢复的势头不错,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国调养,正常生活了。病好之后的景星不再在吧台一坐到天明,老板娘说他身体虚,就给他安排了出去买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的任务,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比当坐【台【男容易,但时至中午,正是一天里少有的气温舒适的时候,出去逛逛,不用尴尬的直面老板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事。这种舒适只是相对而言,就算是阳光直射的正午,中心广场的温度还是在零下五六度的水平。景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无帝,他最近几天都装病躲着他。就算无帝来他的房间看他,景星也只是装睡蒙过去。无帝不会做作的多呆,只在床头坐一小会,然后离开。到现在,他已经不怎么来店里了,只是托人把保温煲隔日送来,有时候会附上纸条问候,但今天没有。景星推开酒吧厚厚的玻璃门,站定适应着室外的温度和涩风,屋里的离影向他笑着鞠躬,看口型应该是说了“快去快回”。她的银色短发在空调的暖风中微微纷飞,血红色的眼瞳带着大和女人特有的贤淑。景星很礼貌的回笑,然后沿着柏油路向着北方走去。中央广场边的杂货店,就像离影的小酒吧一样不怎起眼,门口的铜壶端坐在小煤炉上,壶嘴喷出一缕长长的白烟。那里除了老板娘喝咖啡用的方糖奶精之外,还有鸽食。那小小的一袋粗粮就可以吸引整个广场上所有鸽子的注意。杂货店年轻的俄罗斯老板很漂亮很友好,总会在景星的购物袋里偷偷塞上一袋鸽食,景星也总会在递过去的纸币间掺一枚硬币,两人互不相欠,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总觉得这是暗示之类的,每次景星光顾,脸都红得像煮过的章鱼。事实上那个小女孩只是想看景星喂鸽子时候的笑颜。那包鸽食,景星总是坐在广场边长椅上,一点一点的喂给那些生活在广场附近的鸽子,它们有灰有白,小小的眼睛都是深不见底的墨绿,小脚鲜红。为了景星手里的几粒稻谷,大胆的鸽子还会落在他的头顶和侧肩。用石灰色的短喙轻啄他的头发。景星不禁想起了窝在床底的哈雷,那个小东西最怕黑了却一直乖乖的呆在那里不怎么出来,不怎么叫。窝着脖子缩成一团应该很难受吧,真是有点委屈它了。这样想着,景星把剩下的半包鸽食收了起来。揣进贴着暖宝宝的口袋,地上的鸽子们有点茫然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坚守阵地还是振翅飞去。景星摸了摸兜里的硬币,心想着或许应该再去杂货店买一点。他带上人造革的手套。提起装着方糖和苹果醋的布包起身,惊飞了脚边的数十只鸽子,它们结伴飞过广场中心列宁的雕像,落在广场的另一边。有几只落在和景星所坐的长椅位置对称的长椅上。景星往哪个方向看去,除了满地的空酒瓶之外,似乎还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个盘腿蜷缩在长椅上的男孩,穿着单薄,甚至就连鸽子飞到他的头顶,他都没有及时作出什么反应,看样子像是睡着了。景星觉得自己的意识一空,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广场的另一侧了,呆立于那个男孩身前。他把布包放在长椅的一边,鬼使神差地用冻红的裸露的手,轻轻地掀起那男孩的连帽衫帽檐。说不出原因,但景星很纠结,不是因为这个举动确实不礼貌至极。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无帝。但他不希望这个穿着单薄的醉汉真的是无帝,却也确实想要在整整四天没见到无帝的时候,看看他俊逸的侧脸。他屏住呼吸,那男孩的帽檐被景星发抖的指尖缓缓挑起,正午的阳光撒到他裸露的锁骨上。几乎只差一线,就能看清那人的面庞。但刚才还像睡死过去的人忽然一跃而起,他直接暴起反手擒住景星的手腕,用类似擒拿的方式把景星扭着放倒在长椅上坐好。他们周围的鸽子由于他的快动作而被惊飞,原本蛰伏在他周围的酒气也随着气流涌动起来,直扑景星的面庞。那人单手的力量强到令景星吃惊,若不是自己有所防备,腕骨一定会被他扭到脱臼。他们保持着紧挨坐好的姿势,景星腕骨处的疼痛提示着他必须保持冷静,那个人的兜帽随着剧烈运动而滑落,漏出被包裹着的红色中长发,和一双异常警觉的紫眸。真的是无帝,嘴唇连血色都没有的无帝,擒住景星手腕的手冷的像是冰一样。“无帝,是我。”景星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他有点想逃,不是这个危险的男人随时会要了他的命,而是因为他根本没办法面对无帝。但相比逃走,他更想去试着拥抱无帝冰冷的身躯,温暖那个曾经温暖过自己的人。无帝的头微微一侧,“你的声音倒是很像景星……”无帝说着恢复了混混沌沌的状态,腰一软倚在长椅冰冷的椅背上,原本拧着景星的手也松开了。“可是景星最近躲着我,他看见我恨不得躲得远远地……”景星心里狠狠的一颤。无帝紫色的眼睛在听到景星声音的一瞬变得不再那么明亮,细长的眼眸像是隔了一层浓浓的雾气。无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头轻轻靠近景星的颈窝,额前细碎的头发刺在景星的脖子上,弄得他十分痒痒,而且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景星没有躲闪,只是不自觉的绷紧了背部肌肉,心跳加速。无帝也许会掏出刀来捅自己一刀,或许他还有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像美剧里的吸血鬼一样在他脖子上咬一口放放血也够景星受的。出乎意料的,景星只感觉锁骨附近一凉,那是无帝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无帝整个人就软软的倒在景星的身上了,他不和时机地睡着了,呼出的气息短促但是均匀。景星把他毛茸茸的红脑袋扶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他放下,然后去干你该干的事情。多管闲事不是现在的你应该干的。景星的理智在脑内叫嚣着警告他,这种类似定时炸弹的人不应该多管。但无帝就那么挂在自己身上,整体感觉像个死【人。他呼出的扑在景星侧脸上的气息,像是西伯利亚永冻的玄冰。他整个人仿佛被伏尔加格勒的冬天同化了,基本的体征还有,但体温水平已经不好说了。-----------------------“朋友说东方人的手冷的像是冰一样,没想到这确实是真的。”“把你暖透我就放开。”“既然手暖透了我们就出发吧,我带你去听一听伏尔加河的波涛!”------------------------脑中重新浮现出无帝带着中二和少许温柔的声音,就连曾经的温暖,也类似具象的重新浮现,在循环系统中窜动,带来电流一样的微妙感觉。现在的无帝已经和当初暖透自己的人不太一样了,维持这样一个偌大而又几近真实的梦境,开始把他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了。他喝的太多了,现在这个状态的无帝喝成这样应该不会是单纯的没有事做。倒像是发泄,而且是带着自暴自弃意味的发泄,不明原因,不计后果,不在乎过程。他缓缓地把无帝的身子放平,心里抱怨着这小子怎么这么莽撞不爱惜自己了。他托着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大腿上。那种感觉好像在大腿上垫了一块冰。“别误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你人情。”景星死死紧着眉头,抓住无帝悬在长椅之外的手,拉到身体之前,稍稍用力摩擦起来。用自己的体温以及摩擦产生的热量,一点一点驱散那里的冰冷。“终于轮到我将你暖透了……”景星垂眼看了看膝上的无帝,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里说不出原因的难受,一切都回不去了,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伏尔加河畔的那夜。“如果你还清醒着的话,肯定能感觉到我在颤抖的啊……”景星看着无帝一点一点松开的眉头,声线有点抖,“虽然很怕在现实里醒不过来,但真的不能放任你这样不管。”他说着往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白气顺着他的嘴角飘出,四散在空气中。“真动起手来,对上你我也根本没有胜算。”景星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微微一暗,他不动声色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果真想活下去,看来现在做掉你就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说着抬起头,心里庆幸多亏无帝喝醉了,不然这种邪恶的话说出来不遭雷【劈至少也得折阳寿,谋财害命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人民教师干得出来的啊。移至头顶的暖阳好像在短时间内变得格外耀眼,景星抬头去看天上有点突兀的白云,阳光在景星凹透镜的散射作用下,在他的眼眶周围留下一圈不明显的光。从未发觉伏尔加格勒的天空是如此的高远明亮,从未感受过这里的阳光如此温暖,狠心的话说出来之后,世界好像突然变得美好起来了,广场中心的列宁雕像脚下,喷泉似乎又工作起来,喷出清澈的水流。这么宽旷的广场放在中国肯定就被大妈们占领跳广场舞了……景星发现自己想的有点远,便笑了笑抓起了无帝的另一只手。其实无帝的手也很白很凉很漂亮,手型修长,指节很舒适的突出。颜色白得像是玉石,但绝不像是女人一样白腻。指甲修得圆圆的,是健康的粉色,皮下的静脉青绿色的血管里流淌着不带温度的鲜血。景星你一定是疯了,自言自语说了那么多废话就算了,现在竟然对着一只男人的手发愣……
景星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痛得他把后面要说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把一双这样的手掌握在股掌之间,景星却觉得自己的后背开始出冷汗。这双手杀过很多人吧。景星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那么就请毁灭梦境师先生在此好好反省,刑满之后您依旧可以穿梭于梦的世界,但敬请谨记梦的法则。你可以在这里反思人生,也可以考虑给自己未来的儿子起个名字什么的。”景星拍了拍带着手套的手,拂去上面因为刚才的战斗而沾上的灰尘。刻着时钟与缪斯女神的细剑被干脆的收入鞘中,背后的金翅鸟不甘的叫了两声。他的声音属于很礼貌的男中音,“欢迎来到梦狱,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随时把面具摘下来。”“不必了,命运梦境师。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捉我入梦狱了。”戴着狼面面具的毁灭梦境师应该是笑了,因为他的喉结微微一提,“你自己也戴着面具,不觉得只有我摘下的话有点不太公平吗?”他说着把泛着血光的毁灭之刃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溅起一片灰尘。“请随意,我是很注重隐私的人。”命运梦境师缓缓把沉重的铜锁合上,锁舌和稳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景星将小小的钥匙扔进阴暗的牢房,叮叮叮叮的落到毁灭梦境师的靴子前,反射着牢房里不多的光。“老规矩,下次杀人再被我碰上,我不会手软的。”毁灭梦境师什么也没说,只是捡起钥匙走到了牢房的阴暗处躺下,缓缓地舒展四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白色的披风在沾满灰尘的地上擦过,却没有污物被玷污。“多谢款待……下次见面不会被你这么轻易的抓到的。”“你每次都这么说。若不是你反抗的太没水平,完整的我很难把完整的你关在这里的。”命运梦境师抚了抚背后金翅鸟的翅膀,“鹰鬼面”的半截面具下是两片柔软的唇。“多亏有你配合我的工作啊,这年头坏人都成精了。上个周抓的人命不好,和我打着打着自己砍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就死了……原本以为上面分下来的指标我是完不成的呢。”他说着笑了,标准地露八颗牙齿。“随便你怎么想。”他说着翻了个身,背朝着景星,背影显得十分慵懒不堪。“你在我这思考了好久的人生了,不准备告诉我你都想到了些什么?”景星摸了摸金翅鸟脖子上竖起来的短毛,笑着问。“哦对,如果真能有个儿子,怎么说也应该叫无冕啊……”“好的,我记住了,那么毁灭梦境师先生,刑满后请自己开锁出来哦。我去看看能不能抓个人来顶你。”景星说完礼节性的鞠了一躬,然后披风一抖,就离开了那条狭窄的过道。筒靴轻踏在小小的水湾里,溅起皇冠状的水花,声音拖沓不决。“可我喜欢的是一个又高冷又迷人又傻的男人啊……”毁灭梦境师生硬的扯了扯嘴角,“不出意外,生儿子这种事情还是没希望了吧……去跟他说‘给我生个儿子吧拜托了’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毁灭梦境师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具扔在一边,把披风草草折成枕头的形状垫在头下。嘴里不情愿地嘟囔着。“上次看你没完成指标被关了好久,这才忍不住想要帮帮你的,你以为梦狱里又湿又潮又暗,大爷我愿意每个月来住个两三天?!”他向着另一边的墙角走去,那里放着景星给他晾好的干燥的被子,花纹是有点土的哥斯拉,吐着火的样子蠢蠢的。他熟门熟路的把怪诞的被子盖到身上,手和脚乖乖的缩进被子里面。嘴里不太清楚的嘟囔着其他的什么,却还是沉沉的睡去。梦狱凄冷的月光穿过牢房小小的窗子,投洒在少年的身上,他的红色中长发披在肩膀上,盖在修长的脖颈上,顺滑的似乎发出令人愉悦的光。他的脸被映得格外苍白,但唇角的笑温柔的奇怪。----------------------------景星长长的叹了口气,捏了捏手里已经有了暖意的手。既然儿子叫“无冕”的话自己早该猜到那个有点缺的毁灭梦境师是无帝了。不过也多亏了他,年轻气盛的自己也少受了好多罪。景星抚了抚无帝红色的中长发,它们柔顺得像是缎子一样。 “毛主席不是说嘛:‘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敌驻我扰’。”②景星自顾自的喃喃着,“现在应该是下狠心的时候了吧……”这种状态下的无帝,景星就算是单手,掐死他也是没问题的。平静下来的鸽子们重新飞回景星的脚边,轻啄着长椅下的酒瓶,声音是比银铃更加清脆的叮叮。景星稍稍侧头,就看见那朴素的玻璃酒瓶上贴着红底白字的纸条——老白干③。“老白干一次能喝这么多也算是蛮拼的了……”看着仰面的无帝好像带有笑意的唇角,“果然还是来自祖国的琼浆最容易放倒你啊……”“明知道我怎么也下不去手的,却还手无寸铁的出现在我面前。”景星伸手试了试无帝的颈窝,发现那里已经有了点暖暖的感觉。他使坏似地捏了两把,心里有种占别人便宜的快感。照片的内容应该是水平拍摄的一层楼的侧面,放大水平在三倍到四倍之间。最左边的床上趴着的应该是无帝,唯一能将他与背景分开的只有他的一头红发,他将小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两只手若无其事的扒着窗台外沿,面部模糊看不出表情。与之相邻的一个窗户里面是个一闪而过的人影,虽然不清晰至极,但还是能够依稀分辨那是一个匆匆走过的路人甲,也许是什么重要的人,但他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如何也看不清楚。灵异照片吗?真是搞不懂他。景星抱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手指轻点打开通讯录和收件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手机里也没有其他什么应用程序,除了音频播放器之外几乎都是标配。没有游戏,没有聊天工具和电子书一类的。这部手机好像就是空的。他简单检查了录音设备和备忘录。唯一不同的就是备忘录,里面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字母。看格式应该是最近几天的日记,景星一开始以为那应该是英语,以他的英语水平看懂个一二三四还是没问题的,后来看了两行他就觉得到了火星。除了一些常用的口头语他根本什么也理解不了。应该是法文吧,无帝是法国里昂⑤来的,而且这么奇怪的字母组合不像是英语的样子。他不耐烦地快速向下拉动滚动条,想看看有没有国语,但眼看着滚动条要移动至底部,眼前还是天书一样的法语。景星叹了口气,一脸失望的抱怨语言之隔简直就像物种之差,看了看暗下去的屏幕,心想着赶紧弄完回去。直到最后一句汉语映入眼帘,他才像被雷劈一样站在原地。----------- 晴看来我的嗅觉撑不了多久了。没有力气再下雪了,放一天晴吧。-----------只有两句话,但所含信息量好像很大的样子。景星看了看长椅上睡着的无帝,他乖乖的把手脚都缩进景星的长衣里,蜷成小小的一团,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在梦狱里的日子,盖着喷火的哥斯拉被子,依偎这那小小的温暖,撑下去。 景星不作声色的把手机塞回无帝连帽衫的口袋里,感受到大衣中被烘出的温暖,他还是忍不住笑了。醉酒的无帝翻了个身改为侧卧,正好将脸对向景星的方向,眉头紧皱。景星用食指把无帝紧皱的眉头揉开,仰头看看那正艳的骄阳,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几日的暴风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为何他和无帝在一起的时候天气总是好的奇怪,梦里的日期已经到了三月十五号——他出事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半周了。景星理了理羊毛衬衫的衣角,提起布包,包里的苹果醋瓶撞在一起发出几声“叮叮”,他若有所思地向着广场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乱飞的鸽子依旧啄着白酒瓶里倾洒出来的液体,踱着步“咕咕咕咕”地乱叫。长椅上的无帝作着未见的梦,脸色苍白的不成样子。世界好像变得重新冰冷起来了呢。景星终究还是忘记去查看无帝手机的相册,也没能看到,伏尔加河畔那夜,他与无帝的自拍合照。高压钠灯下的二人带着同一条长围巾,靠的那么紧,无帝脸上带着从没见过的笑容,景星则因为找回些许的记忆而一脸僵硬的呆滞,其实看上去更像害羞。而那背景是河面宽阔的伏尔加河,以及茫茫星空中,最耀眼的一颗。----------------------------------注释:①俄罗斯红菜汤:又名罗宋汤,据说是把家中剩余的蔬菜肉类一起煮成汤的成品,二战时的著名家常菜式,颜色鲜红。现在在中国可以吃到的红菜汤大都是经过配方改良后的成品,味道有点酸,阿栾个人不怎么喜欢吃……②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敌驻我扰:毛【主【席的游击战十六字诀,带有流【氓气息的作战方法,打实时战争游戏常常用到。【阿栾以前去打真人CS的时候同帮的小受告诉我的……】③老白干:此处所指为清香型白酒,原料是高粱,标准五十八度,喝下满满一瓶就已经使很伤身的事情了。④:iphone 5c:此处无帝拍摄景星的照片使用的是后置摄像头,iphone5c后置摄像头标准配置为800万像素,无颗粒感,正常情况下不失真。⑤里昂:法国东南部城市,罗纳河和索恩河从其中流过。
八“离影小姐,我回来了。”景星回身把厚重的钢化玻璃门合好。在酒吧暖和的空气里打了个战栗,酒吧里的空调开的很暖和,他脱下帽子,解下沾了汗水的围巾挂在衣帽架上。“抱歉我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希望没有耽误你的下午茶……”景星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干,说出来的话与他原来的声音有些不太一样。他用刷子将靴子上的泥灰蹭去,脱下放到一边的鞋架上,才反应过来从他进门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回应她,原本应该几近沸腾的酒吧里静得吓人。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娘也不在吧台上调酒。酒吧像是空了一样,平日里昼夜不分工作的日光灯只留了两盏。酒吧里比平常更加阴暗,酒驾上一排排彩色的鸡尾酒瓶反射着微弱的灯光。景星把方糖和苹果醋放到食品橱里,顺手拿了块蛋糕,找了个吧台上亮点的地方坐下。四周暗的看不清东西。他剥开锡纸,锡纸弯折的声音有点像拆开包装袋,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显得突兀异常这气氛让人觉得毛乎乎的,玻璃架子上挂着一长串的香槟高脚杯,个个被擦得锃亮。吧台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放着写有“Resting”字样的牌子,用的是难以辨识的花型文,而且边上画满了荆棘蔷薇。今天休息不营业。“离影小姐?松下离影小姐?你在这附近吗,在的话请出声好吗老板娘?” 背后一阵阴风扫过,景星把剥下来的锡纸揉成团丢进废纸篓里,稍微提高了声调问道,但几近破音,发声困难。许久无人回答,只能隐约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景星咬了一小口蛋糕,慢慢地嚼着。吞咽使得他的扁桃体似有似无的疼。他却开始分析今天在无帝手机上看到的日记。----------- 晴看来我的嗅觉撑不了多久了。没有力气再下雪了,放一天晴吧。-----------用“撑”这种表示难以延续的动词来修饰“嗅觉”,是一种很奇怪的语法用法。想要表达的意思无非也就是他的嗅觉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随时可能失去。句首的“看来”与句末的“吧”连用,使语气带有自暴自弃的意味。从这两句话中可提取的有用信息大致为:1.
无帝的嗅觉要崩溃了,但景星与他在梦境里呆了相同的时间,只是声音沙哑。说明支撑毁灭梦境的毁灭梦境师无帝需要比梦境的参与者景星多付出一定的代价;2.
梦中的雪,包括小雪、大雪、暴风雪,都需要有所谓的“力气”才能凝结,放晴则不需要;3.
无帝已经几乎没有或者根本没有这种所谓的“力气”了。景星像往常一样做着语法分析,用两个指头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手里的蛋糕一点一点减少,大脑飞速运转,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用语法分析学生给他的情书,成功推理出那个泼辣的女孩是个蕾丝边①,当时只是在玩大冒险。作为一个看过七百五十多集柯南的历史教授,推理是景星最拿得出手的技能。可是这次的推理让他的心狠狠地漏跳一拍,不详的感觉扭作一团,乱得让人心悸。他抖着手把两片维C泡腾片投入黑皮诺酒杯中,事实上里面只装了半杯水,泡腾片在杯中崩解,一串串小小的气泡冒出水面,清水开始慢慢变成亮眼的橙色。景星的冷汗顺着侧脸留下小小的一颗,最后滑入他的衬衫中消失不见。他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的嘶哑无力。又象征性的压了两下自己的声带,索性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无帝的感觉丧失是从嗅觉开始的,那么景星,估计就是要从发声能力开始了。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天,他将再也说不出话来,如果想要与人交谈,估计要借助于手语或者是手写了。景星仰头把整杯的橙味苏打水灌入喉中,饮料中溶解的二氧化碳狠狠地刺激着他的舌面与咽喉,他扶着酒红色的大理石吧台咳嗽起来。膈肌的剧烈颤动,几乎把肺内的空气全部挤压出来,景星有点缺氧,眼角随即挂上生理泪水,但咳嗽的声音依旧沙哑不堪。他好像有点敬佩无帝了,那个用极无所谓的语气在手机备忘录中输入“看来我的嗅觉撑不了多久了”的男孩,那个就算嗅觉丧失也还是要喝得烂醉的男孩,该是把他自己的身体乃至生命看得多淡。景星想起了那夜无帝唱给自己的歌,那种似水一般潺潺流淌的歌声再次在他脑海中回荡,但景星的耳边却混杂着因为大脑缺氧而产生的“嗡嗡”。说实话他有点庆幸,庆幸失声的不是无帝,那么美好的歌声,如若永久消失,景星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么惋惜;庆幸自己在失声之前已经把想说的大部分话说了出去,用自己还正常的声音,就算无帝没听到。还差一句爱意的表白,就能死而无憾了……吗?他软软的趴在吧台上,灯光昏暗,景星终究还是平静下来了。就算心里还是乱乱的,如果是在小说里的话,按常理他应该萌生“如果无帝能够开心,我消失又怎么样”的想法啊。但他真的放不下,就算父母早亡没有妻儿,就算他确实对无帝很有好感很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浴室的门吱呀开了,湿着头发的离影换上了初见时的樱色和服,刚洗过的白色短发有点卷,软塌塌的搭在离影的耳朵边上。她轻唱着一首日文的歌,音调婉转低沉。离影看到了抬起头的景星,微微一笑。“回来了啊,路上出什么事了吗?”离影穿着沾有水渍的木拖鞋,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响声。“一点小事。抱歉。”景星的声音很小,而且尽可能短地回答道。离影挑了挑眉头,“嗓子不舒服吗?应该是因为你穿的也是太单薄了点…”她说走向门口的衣帽架,解下长长的围巾,拿起一边的手套,“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大衣哪去了?”“路上碰到无帝,我看他穿的少就……”景星尽可能平静的说,看着离影抱着他的衣服,走到浴室门口,蹲下身来往蒸汽洗衣机里一件一件的塞。“你路上碰到无帝了?”离影的动作顿了一下,语调急促起来,但她没有回头,仍在整理着需要洗的衣物。“你的嗓子也是他干的?”离影在洗衣机的两排按钮上按下一个,“嘀”声响起后,便回头看着景星。景星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忽然发现阴暗无光照的楼梯口那边好像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仔细分辨过后才发现那是金翅鸟哈雷的一节脖子,那只小鸟蜷在楼梯上,伸出半个脖子,一遍一遍的给自己打眼色,两只眼睛边上的长毛一抖一抖的,喙不停的开合,却始终没有叫出声来。好像是让景星快跑。附近的气压好像在一瞬间就低下来了,景星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莫名的紧张起来。离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伸手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红伞,伞柄上挂着浑圆的翡翠伞坠,那柄纸伞被一下撑开,伴着摩擦的声音,赤红的伞面像是抹了血,伞骨铮铮,“既然遇到了无帝还能回来,看来无帝还是下不去手啊……”离影喃喃着,那带着嘲讽的声音刚好可以被景星听到。“该做个了结了景星,无帝始终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离影说着笑了,手里的红伞轻轻地转动起来,上面还没开花的樱树像是真的一样。身着樱色和服的离影,看起来还是像个人畜无害的小妹妹。“室内打斗碍手碍脚的,去外面的街上打好了。”离影血红色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一分其他的什么,杀意在她的背后凝结成具象的黑气场,围着离影略显瘦弱的身子慢慢流转。景星刚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就看见离影轻轻抬了抬伞边,如此微小的动作,却带来了始料未及的强劲气流,将他整个人掀了起来。景星用力抓住吧台的边缘,劲风让他难以睁开眼睛,刘海被气流掀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终究还是被掀了出去,姿势是最恶俗的倒飞,幸好他抓住吧台的时候,那阵风已经把酒吧大门吹开了,不然以这种速度撞到一分米厚的钢化玻璃上,断根肋骨都算是轻伤了。现在的他只是仰躺着,在柏油马路上划出了大约六七米远,后背因为摩擦的缘故一阵滚烫。多亏是冬天啊穿的比较多。景星看了看自己擦伤的手肘和膝盖,一阵心悸。他把手里还完整的的水晶酒杯摔向马路的另一侧,以免破裂滑到自己。金翅鸟被提着脖子从屋里扔了出来,直直的砸到景星肚子上,哈雷是一点缓冲也不知道,就那么惨叫着,好像被捏得很疼。像一床黑白的被子一样盖在景星身上,景星被砸得腹部肌肉不断痉挛,一口老血憋在喉头,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原本酒吧大门是向里推的单向开合门,但现在已经砸进马路对面的时装店里了,钢化玻璃门砸碎了同为钢化玻璃的橱窗,嵌在一群花花绿绿塑料模特中间,显得很寂寞的样子。造成这一切的离影只是打着那把小伞从已经空了的酒吧大门里走了出来,木屐触地依旧是清脆的声响,她的头发甚至没有变得十分凌乱。而景星已经从原来的直男头大雾变成了闪亮亮的鸡头②。“我不打女人。”景星和离影对视了半天,感觉气势完全不及对方,而且离影完全是以女王的姿态俯视着他,憋了许久,景星才闷声不响说道,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被忽略,不如说已经麻木了。“呦,没想到你还挺有气节的嘛。那么被女人打你介不介意啊?”离影掩着嘴一笑,樱红色的和服袖角翻飞,似乎有整朵的樱花从她的身后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浅色的弧线。刚才还穿着樱花和服的离影,身上的衣服转瞬就换了样子③,原本及肩的短发也不可思议地长长了,扎成不会影响快速移动的节节发,头上、背上、银枪上的黑色蝴蝶结装饰还是很小女生的样子。衣服变成了短身长袖的百褶和服,黑底樱花纹很有日本的样子本土女子的风韵原本白皙精致的小脸上戴上了海盗的眼罩,只露出左边的血瞳。她笑得放肆,将手里细细的银枪向着景星飞掷了出去,几乎是擦着景星的耳边呼啸而过,撕裂空气的声音庞若鬼啸。它直直的飞入马路对面的时装店橱柜里,还发出插入墙体的钝响。“打你还用不着它。”景星被吓住了,只差一点,身上趴着的哈雷就会被贯穿头颅。离影周身飞舞着两只乌鸦,叫声凄厉并且苍老,他们盘旋着飞舞到街区上方,两对小眼睛是与离影一致的血色。离影拿出了刚才掀起大风的纸伞,伞面已经变成“墨底白雪富士山”的花样,竹制的伞柄下,挂着一颗狼牙。景星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至少以他1.75m的身高④俯视离影还是没有问题的。等到他真的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直不起腰来。哈雷紧贴在自己的后背上,身体已经不再瑟瑟发抖。“命运梦境师景星,你是准备带着你的鸟赤手空拳跟我打吗?”离影跺了跺脚,显然因为穿得太少而无法适应室外寒冷的空气。“哈雷,‘变身’的话我是不是要念咒语什么的……”景星侧着头低声对背后的金翅鸟说,金翅鸟忽闪了两下翅膀,不知道从哪弄出来一柄剑。一柄他在回忆中见过的,剑柄上雕着神的怀表以及命运三女神的细剑,就那么缓缓出现,落入景星的手中,黄金镂空的护手触手温热。他没有犹豫就把细剑拔出鞘,利刃出鞘是清脆的“铮铮”声,细长的剑身泛着利光。“呦,不准备穿装备来加成吗?不会‘变身’我来教你啊,咒语超简单的,你只要拿着剑转一圈,吼一声‘古娜拉黑暗之神’,就能变身了……”离影说得一本正经,景星如果不是闲的胃疼看过那部 国产/真人/伪苏/变身控/男主开后宫/百合倾向的动画原型作品,自己或许真的就信了也说不定。景星没有说话,一脸严肃的摆好跨步,双膝微曲,目视正前方,剑尖直指离影的胸口。哈雷从他的后背上离开,挥动大翅升空与刚刚打了个酱油的两只乌鸦对峙,叫声如同鹰隼之鸣,高亢而自信,以鸟中王者的姿态压制了两只盘旋的黑鸟。“有那么点意思啊景星,我还以为你是个软蛋的。”离影转了转手里的黑伞,把它撑开又重新合上。“那我就开始了哦,有什么本领请不要吝啬。”
她反手握住纸伞,话音未落就加速冲锋过来,那种加速度几近于刚刚启动的汽车。一个眨眼就冲到了景星的面前,原本蛮粗的黑伞由于快速移动,看起来就像是一柄重剑。 景星被吓了一跳,刚刚还面不改色放着狠话的小姑娘的移动速度就像开了挂一样,景星才发现就算手里握着剑很有气势,可是他还没想起怎么能用着花里胡哨的钢铁挽回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啊! “请指教。” 用一个上挑剑格挡住离影的进攻,景星个人的感觉是自己被一座山撞上了,强大的惯性顶着他的细剑压向他的身体,景星被迫把右脚后撤到身后用力顶住,细细的剑身发生了难以形容的形变,命运女神的浮雕发出刺眼的光。 但最终景星还是凭借蛮力把离影的伞尖格向右侧,攻击过后,他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发麻,难以计算它们在刚才的对拼中承受了多少的冲力,离影轻巧地双脚落地,表情轻松,一个回身开始发动第二次攻击。 难以想象一个女孩拥有这样的力量和反应速度。
景星意识到离影不是和自己闹着玩的,他死死盯住离影,瞳孔收缩成小小的一点,琥珀色的虹膜像是要透出耀世的辉,离影正视他的眼睛,忽然觉得那里的颜色很像含苞的向日葵。但根本来不及感叹,雨打芭蕉一般的攻击已经到来。 景星紧皱眉头,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一个上步迎上了离影的攻击。这次的攻击已经不是第一次一样的力量对峙,离影的雨伞移动速度快到看不清楚,快到带起一串墨色的残影,快到伞尖撕裂空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互补着几近无声。 这种攻势,景星的“见招拆招”已经没可能实现了,他只能眯着眼睛,强行记住每次的攻击方向,然后向着不同的方向横剑防御,他做出的反应几乎都是出自本能,每次成功抵挡都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铿锵。离影的武器明明是纸伞,却怎么也没办法戳破,反而硬得像是合金屏障。 想要全部接住离影的攻击不太可能,被漏过的几下就自然刺在景星的右肩上,由于她需要抽回伞完成下一次攻击,落在景星身上的伤不能说重也不能说轻,像是被野猫狠狠地挠了一下,衣物被剖开,白皙的肩膀上是不算深的伤口,涓涓地向外透着鲜血。离影没由地跃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看着景星肩膀处的血痕,紧了紧眉头。“表现比我想的还要好,我还你为你的战斗本能随着你的记忆消逝了呢。”离影用手摸了摸伞尖上沾着的血渍,血色的痕迹在她白得将近透明的手上显尽妖娆。“你废话太多了。”景星的声音不和时机的出现在耳畔,离影被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景星应该呆在原地喘着粗气用愤怒被辱的眼神盯着她。但景星一手握剑,一手紧抓金色的金属剑鞘,背后好像燃烧着赤金色的命运之火,肩膀上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仅仅二十秒的时间,血液已经凝结成痂,暗红色的伤痕像是即将凋零的玫瑰花。 首先劈头盖脸到来的是他的剑,细剑的作用除了刚刚的格挡和挑开攻击,估计也只有穿刺了。景星在距离离影两步的地方开始向前送剑穿刺,离影没有后退,而是开伞,黑色的伞面上是活火山富士山,恍惚中竟然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她将伞猛地向前推去,想把景星的攻击尽快迎上,并且硬生生的挡下来。景星的剑尖极细,垂直入刺至伞面,常理来说就算是合金屏障,强大的压强也可以破开他的防御。但破开之后,多半就会出现剑插进盾里再也拔不出来的现象。所以离影没有躲,任凭那剑刺到自己的伞上来,如若景星的剑被卡住,胜负就见分晓了。 但张开的伞面同样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等了许久,意料之中的穿透声也没有传来,她发现事态不对。等到离影收伞回身防御的时候,景星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如同鬼魅一般,没有声音,跃起垂直攻击。 手腕粗的剑鞘毫不客气的狠击在离影的后颈根上,一声闷响。正常人应该是身子一软昏过去,但离影只能感受到一阵刺痛。被疼痛刺激的离影杀意更甚,心中挚爱痛失的愤怒在顷刻间喷涌而出,像是喷发的火山,再也无法压抑。 她直接松手把那柄死沉的伞扔在一旁,根本没有回头看,凭着直觉,回身一个腾空侧旋踢。 他们二人都以神奇的姿态悬在空中,景星保持垂直下落,离影则是小腿发力直直地跃起。 攻击命中景星的侧脸,离影的鞋子是厚底的日式木鞋,鞋底几乎没有花纹。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一只格外有力的大手直直的抽了一耳光,强大的外力让还保持在跃起攻击状态的景星有了悬空横向翻转1080°的冲动。但他还是被踢得倒飞出二三十米,重重的落地当然不够,景星的身体在柏油路上翻滚,一直到他的腰碰到马路对面的路沿石,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显然离影对他带着戏弄的战斗方式感到不满,甚至为此而愤怒。景星的下颌骨有轻微错位的感觉,以至于他根本没发现,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雪白的皮肤暴露在干燥冰冷的空气里。 他能感受到鼻血从鼻腔里涌出,沿着人中的凹陷流入口中,带着丝丝甜味。刚刚离影的侧旋踢让他的牙齿狠狠地咬了他的舌边,现在痛的要死。幸好不严重,只是轻微出血。咬到舌动脉就可以直接被判为秒杀了。 剑和剑鞘都脱手了,眼镜碎成了玻璃碴子,在他翻滚的时候脱落了,其中两片碎片还划伤了他的脸。但他能看到,踢出那一脚的离影在惯性的作用下坠落到地面上,估摸一下那个女孩竟然跳起了大约一米三四的高度,下落时没有采取快速的保护措施,膝盖先着的地,现在看来,短时间内的走路已经成了问题。景星忽然想起了在她的侧踢到来之前,侧过身来的女孩的表情 ——没有什么能够压制那样的愤怒与悲怆,血池一般的眼眸中带着泪星,和浓重的嫉妒,给人以拼命的感觉。 嘛,大家的状态都不太好。景星这样想着,吐出一口血沫,他听到胸腔里“咯吱咯吱”的声音,应该是肋骨重建,破损的组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下颌骨归位,脑部的轰鸣声被压制下来,鼻血止住了,就连他脸上肿的老高的鞋印,也正在渐渐消退。 掌握命运之力的梦境师,永远优先享受命运三女神的治愈眷顾。 一只羽毛被鲜血浸透的乌鸦从天而降,垂直的下落轨迹打破了二人的沉默,没有任何缓冲,砸在景星脱手的佩剑旁边,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那个位置是两人之间连线的中点,能被二人很清晰的看到。随即,空中传来哈雷浴血胜利的嘶鸣。 哈雷杀死了离影的乌鸦。虽然只有一只,也是十分可喜可贺的事情了。死去乌鸦的血沾染在景星的佩剑上,染红了中间雕花的时钟。离影已经眼直了,她本以为景星这种失忆的废柴,三下五除二就可以秒掉的,没想到一疏忽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景星胸腔内的肋骨已经再造成功了,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 离影用雨伞支着地面缓缓站起来,背后的街道好像是陷入永夜,暗气场已经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她拄着拐一步一跛的向着景星走来,她的身后拖着长长的血痕,因为她的膝盖已经血肉模糊了,每一步都像是用尽生命。 她跨过了小乌鸦的尸体,径自捡起景星摔落的佩剑,不顾及那里还沾着不知道谁的鲜血。 景星想站起来迎战,但刚刚伤到了腰部,他的任何动作只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他只能在路沿石旁保持着半卧的姿态,右脸微微红肿,他本能的四下摸摸,竟然摸到了战斗开始之前被自己摔碎的水晶玻璃酒杯。杯壁已经碎裂,但高脚杯的支撑部分还是完好的,被摔成了一段锋利的玻璃柱。他的高度近视竟然没有让世界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反而让他更清晰的看到了离影眼中的怒火。他攥紧了手里的玻璃柱,用食指的指腹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确保那里的断层足够锋利。 “景星你是一个好对手,无论什么时候。”离影翘起剑尖,指向景星的眉心,“你是个值得托付的恋人,无帝应该也是发现这一点了。”她表情有点狰狞,声音高亢,好像膝盖上的伤根本没有痛感一样。 “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景星试着笑了笑,脸上已经不怎么疼了。“我们应该让无帝选择。”他的声音依旧变得沙哑而且忧郁,听起来有种难以言表的亲和力。 “我们之间的竞争是不公平的。”离影挥了两下剑,锋利的剑峰在空气中划出十字交叉的痕迹。“就算无视性别,你也占有绝大部分的优势……” “别这么说,我在现实里和他根本没见过面……”景星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腰部,发现那里的疼痛正在好转。但是刚刚说出的话,却让他感到莫名的难受,是啊他和无帝在现实里一直是自己注视他的背影。“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呢,现在看来你的推理还是逊了一筹啊……”离影忽然笑出声来,“既然这样,告诉你也无所谓了。”她像是开始回想什么不如意的回忆,轻轻阖上了她的眼睛,眼睑遮盖住血色的眸子,让景星的压迫感瞬间小了许多。 “我是日本东京大学与里昂商学院的交换生,也是去见识欧洲梦境师实力与素质的希望,”她说着顿了顿,根本没有注意到景星手里最后一搏的筹码,“作为永无梦境师我很快就与无帝混熟了,他很优秀,也有很多女孩喜欢他,喜欢他痞痞的性格……”离影说得平淡,就好像是在叙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包括你。”景星努力装出自己在好好听的模样,但心里听着离影说她喜欢无帝还是有着深深的不爽。 “对,没错。”离影说得很动情,背后的黑气场有了崩溃的预兆,像是忘了景星这种货色早杀早超生,“他很迷人,是个很潇洒自在的男人。我们相处的那三年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毕业后他带着我在世界各地游荡,我本来以为他是喜欢上我了……唔!” 原本温柔的女声被生生打断,她似乎看到了透明的玻璃柱贴着自己的脸颊划过,涌出的血液组织在空气中纷飞,听到了红细胞的悲鸣。锋利的高脚杯柱被景星掷了出去,擦过了离影的右脸,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却已经见血。血液凝成小股顺着她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颊流下,格外的妖娆。那节“筹码”也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离影呆住了,刚才还柔情似水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里的伤口。她原本是真的想告诉景星一点东西的,告诉他无帝这几年一直都在找梦里的命运梦境师,一个黑发琥珀色眼睛的男孩……告诉他无帝在上海找到他之前就已经爱了他好几年。 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能如此执着,为了生存,而不是广义的“爱”。 “下次就不会偏了。”景星从地上爬了起来,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忍受的自负。腰部还没有恢复完全但也已经好了大半,他的脸上都是未干的血,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你和无帝的故事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听,因为我恰好也挺喜欢他的……” “够了你个自以为是的东西!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为了交配权拼个你死我活吗?!你活下去无帝就必须得死!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他,不一样要杀他灭口!”离影吼得有些歇斯底里,她的底线被景星无情的撕裂成碎片,露出的眼睛里一瞬就挂上泪水,但表情却扭曲成景星从未见过的样子。她双手慢慢地捏成拳头,不知道有多少力施加在她的双手手骨上。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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