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被他爸关在柴房里带着他爸杀猪刀刚刚穿越便成了关进柴房的侧妃了主人公带着项链里面住着个神仙,小说中有玉皇大帝各路大神

《原来你不是》作者:青浼(穿越时空 天作之和)完结

君长知:“嗯,长得是挺清秀,要不是胸够平,怕是要让人误以为是女儿身。”
白术:“………………”

君长知以为那个“编号二十八具体名字记不住了”的小鬼是个男人,原来她不是。


白术以为那个“面瘫毒蛇成天阴阳怪气不挤兑人不舒服斯基”的上司是个阉人,原来他不是。
这是一个平胸妹打入【皇家特殊职权部门】内部成功逆袭面瘫毒蛇上司的故事。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术、君长知 ┃ 配角: ┃ 其它:

  白术做了一个内容特别狰狞的噩梦。
  梦中这一天阳光明媚小风嗖嗖吹得正好。
  街道上,有二十七岁的大龄女青年白术正和她那个恃宠而骄并向来与她水火不容的亲妹妹白小婉——而这一刻,人来人往之中,渐渐走出闹市区的二十七岁大龄女青年和十九岁年轻女大学生正为了下个月的生活费应该给多少而争执不下,白术觉得她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赚三千块,平常水果都舍不得买新鲜的,凭什么非得给她白小婉一个月一千五生活费啊。
  她那漂亮的亲妹妹白小婉哼了声说:因为我考来一线城市了,所以开销大。
  白术用鼻孔说:臭德行,你在一线城市吃完我还在一线城市拉屎呢。
  亲妹妹白小婉提高了声调又说:咱妈让你给我一千五一个月你就得给我一千五一个月!
  白术笑得特别淡定,两个字甩出去:她说你管她要去啊,反正我不给。
  在进行这一番没营养的对话时,姐妹俩正巧经过一个被偷了井盖的粪坑,白术话语一落,忽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身侧的推力——毫无疑问是走在她身边的亲妹妹推了她一把——于是白术脚下一滑,还没来得及和这个地表世界说一声“回头见”,就瞬间消失在了地平面上。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成了慢动作,她双脚腾空的时候仿佛看见了惊讶惊恐后悔得意迟疑等一系列复杂的表情在她亲妹妹脸上飘过,然后她嗖地一下毫不犹豫地掉进了粪坑里,小小的圆形粪坑甚至没给她挣扎的机会,白术掉进去了,并且直到被诡异的液体淹到了胸口,她也没听见她妹妹在外面叫“救命”的声音。
  烈阳高照,周围的一切仿佛忽然安静了下来。
  叫了整个夏天的蝉鸣成为了唯一的声音,这个时候,白术恍恍惚惚唯一想到的居然是:她以为夏天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蝉叫声。
  人们都以为溺死的人是奋力挣扎过的,但是在这一刻白术发现很显然这些人缺乏实际考究,事实上,当她整个人掉进粪坑里的时候,除了扑鼻而来令她窒息的臭味之外,她整个人都特别安静,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粪坑里深不见底的水一路淹过她的凉鞋她的膝盖她的裤衩她的腰她的胸口,到脖子的时候,她猛地想起自己应该叫“救命”来着,但是当她想这么干的时候,那臭水已经漫到了她的下巴——如果这个时候她张嘴,那泡满了不明物体的液体就会在下一秒灌进她的嘴巴里。
  于是白术死死地闭上了嘴,安静沉底。
  直到光线消失在她的头顶,至死至终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第二天报纸头条:【大龄未嫁女青年被亲妹妹推入粪坑,因抢救不够及时溺粪身亡。】
  醒来的那一秒,她的小心脏还在噗通噗通地跳着,在听见了周围动听的蝉鸣、感受到闷热到让人觉得特别亲近的温度时,闭着眼的白术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并拍了拍胸口正想感慨“还好是噩梦”,却在这个时候,她小狗似的抽了抽自己的鼻尖,忽然发现哪怕这会儿她醒了,鼻息之间那臭味却依旧显得如此清晰立体。
  而很显然,眼下这显得特别生动的臭味和她噩梦中粪坑那味儿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意识到哪里不对路的白术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而第一秒映入她眼睛的,不是她租的公寓的淡蓝色房顶,也不是医院那种惨白的颜色,她看见了肮脏的、布满了蜘蛛网的破瓦片房顶,房顶房梁老旧不堪,几个房梁上挂着的空麻袋看上去堆积了不少灰尘早已斑驳泛黄,几块瓦片已经损毁脱落,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个大破洞似乎被人特意用稻草随便塞了起来,从另外几处大概是还没来得及修补的大破洞外面射入了几缕大概是属于阳光的光线。
  呈现躺平姿势的白术眨了眨眼,有点没搞明白她这是在哪。
  意识到身下的“床”也比她记忆中的坚硬许多,白术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周围,没有电灯,没有电视,看不见任何属于现代化文明标志的物品——整个巴掌大一眼就可以粗略看完的屋子中,一张又脏又破布满了成年油污的破烂桌子就是这整个马棚都不如的屋子里唯一的家具,桌子上面的一个样式十分复古的蜡烛台,以及一个破旧的箩筐,里面放了一些做到一半的女红。
  白术愣了愣,光着脚丫子从炕上爬下地,刚迈出一步就头晕眼花眼前一黑差点一脑袋栽地上去——好在这个时候,从门外面飞进来一个大呼小叫的中年妇女,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白术,嘴里不清不楚地嚎着:俺的儿哟!你这是作了哪门祖奶奶的孽不肯好好休息!
  在中年妇女的帮助下,白术站定了身子,在看清楚了扶住自己的女人的长相时,她终于震惊得完全忘记说了“谢谢”——这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破烂得几乎看不清楚原本材料以及颜色的蓝色布衣,布衣的下摆扎进腰间的裙子里,裙子长到直接盖住了她的双脚,裙摆下方全是泥土完全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这女人拥有一张蜡黄的脸,一双浑浊的眼睛,头发盘成了个妇女的头型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洗这会儿油乎乎灰蒙蒙的,脸上的皱纹里都是黑乎乎的不明污垢……她放在白术手臂上的手十个手指的指甲不知道多久没修正过了,长长的指甲里也全是成分不明的黑泥。
  此时此刻,她闭着眼拍着大腿还在干嚎“俺的儿哟”,眼角除了挤下来几块污垢之外,没看见一滴眼泪。
  白术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正好奇什么人会穿得这么复古,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味道再一次扑鼻而来——还是和噩梦中、和她在噩梦中初惊醒时闻到的一样,那味儿……就像是人没洗澡夏天大汗在身上自然晒干又出汗又自然晒干如此反复无数次之后产生的奇妙臭味。
  白术的胃部猛地抽了抽,张了张嘴差点没把早餐吐出来——但是她很快地发现,她的胃部却只是象征性地蠕动了下,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食物残渣从食道逆袭的迹象。
  这种诡异的感觉白术下意识地皱起眉,她动了动唇:“请问……”
  这个中年妇女没给白术说话的机会,她抓着白术来到床边,一把将她摁回了床上:“狗娃,你昨天就应该好好休息,娘不是告诉你了吗,天气太热了,你就不要跟你妹上山挖山根了,反正也没多少山根好挖,俺们横竖都是要死的,死也不能含含糊糊地被晒死才好,官老爷不长眼睛啊,俺狗娃这么好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算命先生明明说将来是要当大官的命,结果就这么折在了饥荒里——”
  白术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了猛拍自己大腿干嚎的中年妇女:“狗娃叫谁呢?”
  白术没想到的是,她这么一问,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那上一秒还在嚎叫的中年妇女猛地一下闭上了嘴,她转过头,呲着那双令人难以直视的大黄牙,那双浑浊的眼睛就像是见着了鬼似的瞪着白术——这比她刚才干嚎得随时都要抽过去了似的狠劲儿更加令人觉得可怕,正当白术莫名其妙的时候,却被这个老妇女一下子捧住了脸:“狗娃,狗娃!你不要吓唬娘,俺胆子小——你咋就能不认识俺了呢!我是娘啊狗娃!”
  白术:“…………”
  白术将脸上那粗糙的、一蹭能稀里哗啦往下泥巴的手拿开。
  她从床边站起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和老妇女一样蓝色的、肮脏的大褂,一条脏兮兮的裤衩套在两条大白腿上,赤着脚,那绝对不属于她熟悉范围内的脚上,清晰可见因为长期在粗糙地面赤脚而弄出来的伤痕以及深陷在已经愈合的伤痕里的泥巴,那双脚坑坑洼洼的,又黑又脏。
  白术试图让自己做一个“抬脚动作”的时候,她绝望地看见这只可怕的脚就真的像她想要做的那样抬了起来。
  双目发蒙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无论如何也没找着镜子——最后她踉踉跄跄地回到了那个老妇女的跟前,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瞪大眼死死地瞪着她一系列动作满脸惶恐的中年妇女:“这是什么时候啊?你是谁?我是谁?”
  几秒之后,中年妇女再次嚎开:“俺这是做了哪门子的孽哟!俺当大官命的儿就给活生生饿成了傻子!;老天爷你开开眼啊,他老娘也不认识了哟!今年是几个时候也不知道了哟!就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哟!死鬼老头你跑哪去了,你老牛家一脉单传的儿子就成了傻帽了你他妈人在哪哟!!!!”
  白术:“………………这位大妈,您冷静冷静?”
  中年妇女:“啥?你说啥?俺的儿哟——胡说八道不认识娘了哟——”
  白术:“………………”
  白术好说好歹,终于把这位大妈给镇压了下来,具体方式是,在对方万分期待的目光中,她叫了这中年妇女一声:阿娘。
  白术拧开脑袋,默默地在心里对她那个经常偏心妹妹但是好歹天天洗澡的亲娘说了三次“对不住啊妈情势所逼”……
  接下来,从对方夹杂着各种问候天地问候皇帝老子祖宗十八代的谩骂声中,白术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事实,用一个简洁又言简意赅的方式来说就是:她好像穿越了。
  具体穿越方式不明(她衷心希望不要是掉进粪坑里穿过来的)。
  她来的这地方是一个叫大商国的国家,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商国,这个地方似乎完全独立地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并不存在于真实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间段内。
  在大商国,人们使用的都是带着一点地方方言味道却十分接近普通话的语言。
  今年是天德二年,全国西北地区正在闹严重的饥荒。
  她是“牛”姓农户家一脉单传的长子,叫牛狗娃,今年十岁。
  有个妹妹(妈的又是妹妹),叫牛银花,今年七岁。
  喔对了,还有还有,牛家位于西北地区。
  而且是闹饥荒闹得最严重的那个县。
  ………………挺新鲜的是不是?
  她穿越了,并且相比起其他穿越者,她的穿越落地姿势颇为奇葩,不仅穿成了个男人,而且还是个穷逼,最惨的是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眼瞧着马上就要饿死了。
  白术听着中年妇女絮絮叨叨地说话,当她的话题再一次绕回了“我的儿哟算命的说你是要当大官的命”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尿意,捂着肚子从床边站起来不怎么抱希望的问了句茅房在哪,果然换来了“儿子你果然傻了咱家什么时候有过那奢侈玩意”的完美回答。
  走出了看上去随时可能塌掉的小破屋,白术有点儿不好意思穿越来新地方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嘘嘘,可是人有三急嘛……她在屋檐后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身子,脱下裤衩,一边回忆着公园里的雕像那个裸奔小男孩是怎么抓着自己小叽叽嘘嘘的正要照葫芦画瓢,顺手往裤裆底下一抓——
  谁知道这一抓,却让她猛地一愣。
  她发现,自己好像抓了个空。
  细长苍白的指尖在裤裆某处又抓了俩抓。
  “…………………………”
  说好的一脉单传的长“子”呢?
  白术囧着脸,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拉下自己的裤衩——低下头她看见在那破烂的布裤下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下半身的一块泛黄的粗糙裆兜,黑着脸将那档兜撩起来,当白术看见了她无比熟悉的、熟悉到整整看了二十七年的器官构造时,她情不自禁地骂了声“我操”。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声不淡定的脏话。

  什么老牛家唯一的儿子……
  这牛狗娃分明就是个黄毛丫头!
  拎着裤衩,一时间白术有点儿风中凌乱。
  “啧”了声,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她腾出一边手胡乱摸了摸胸口——一马平川。
  白术纠结了个几秒后又发挥了强大的脑洞弥补术,自我安慰地想到这牛狗娃才十岁,古代小姑娘吃的不好发育慢倒是也是理解,只不过……胸平不代表她就是男的啊!搞得像以后她也就这么平了似的多不好!
  所以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这世上哪能有当妈的连自己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咦等等,别是遇见人口贩子在这忽悠人呢吧?
  一想到这儿,白术心里警戒心蹭地一下就点燃了小宇宙,尿意瞬间给憋了回去,嘘嘘也不嘘了,提上裤子大步流星冲回了小破房子里,当她风似的一阵横着刮进屋子时,这个时候中年妇女也停止了哭泣,见自家孩子拎着裤腰带火烧屁股似的冲回来,她转过头来用她那脏兮兮的手一边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问:“咋拉那么快呢?”
  白术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吞回了肚子里,心里总觉得其中搞不好事有蹊跷,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哪根筋忽然就通路了突然就特聪明地来了句:“阿娘,我刚才嘘嘘时候忽然想起来点儿以前的事。”
  白术话语刚落,就看见坐在床边的中年妇女眼神儿一亮,回光返照似的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啊,你吓死阿娘了,来来来乖儿告诉阿娘,你都想起什么来了?”中年妇女一边说着一边冲着白术那边招手。
  看那女人招手白术就远远地站着当然不肯过去,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裤衩——这古代人穿的衣服哪怕是乡下人也是到处是身子啊暗扣啊什么的,腰间也没个松紧带,她看了老半天也没看明白要怎么穿上,老提着又怪累的,保持这样的姿势这么说话也很奇怪,于是她只好随便将它们胡乱塞成一团固定在腰间,这才扬了扬下巴跟那满脸期待的中年妇女道:“我就想起呀,那天我跟隔壁村的李狗剩玩的时候,咱俩也一块尿尿来着,他下面咋跟我长得不一样捏?”
  加重了尾音的语气,说话嗲声嗲气的白术觉得自己表演能力简直一级棒,果然只见她话语一出,那中年妇女立刻脸色大变,腾地一下从床边弹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催命咒似的嚷嚷着打断了她的话:“你这孩子咋一醒过来就尽说胡话!饿傻了吧你是!隔壁村是王家村,啥时候有姓李的娃子了!”
  她咋知道隔壁王家村。
  这时,只见中年妇女三两步上前,二话不说一把将白术拽过去,这会儿她那双浑浊的双眼里居然露出了一点儿惊恐的眼神儿,她神经兮兮地伸头看了看门外面,确定外面没人后这才压低了声音自己面前正仰着脖子瞪她的孩子说:“俺不是告诉过你,不许跟别人家的孩子多接触吗?他们有病传染给你怎么整?!”
  白术:“…………”
  人家还怕咱们把神经病传染给他们呢吧?
  白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要死不活地哼唧了一声,继续嗲声嗲气道:“……没啊,就、就随便玩玩。”
  “随便玩玩也不行!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啊!”
  这中年妇女急得眼瞧着恨不得要飞起来,白术却闷声不吭没说话,只是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从这老娘们又激动又紧张的模样来看,这牛狗娃确实是她家的孩子没错,只不过牛狗娃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怕她也是没疯到连这都拎不清……
  至于这牛家人到底为什么把闺女当做儿子养——大概就是重男轻女到一种盲目而荒唐的地步,所以才能做出这种骗天骗地男女不分的事儿来吧。
  想到这一层,白术唇角紧抿,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难受——可怜的牛狗娃,直到被饿死于饥荒之中,被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占去了身体,到死她恐怕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是个女孩。
  白术曾经听老人家说过,以前封建帝王时期,那些太监公公打从进宫开始一辈子就没了盼头,他们只是小心翼翼地活着希望得个安然晚年在临出宫之前把自己还是孩童时期进宫时割下的东西赎回来——因为没有了那东西,他们就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儿也始终说服不了自己是个男人,而心里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人,这样的家伙哪怕死了以后两条腿都迈进了阎王殿,阎王爷也是不会收的,会被鬼差撵出来。
  阎王爷不收,那就成了孤魂野鬼,孤魂野鬼是没有机会去投胎的,哪怕下辈子去做畜生的机会都没有。
  牛狗娃可能直到被扔出阎王殿都不敢相信是她的亲爹妈骗了她。
  唔,被亲爹妈骗的滋味可不怎么好。
  想到这里,十岁的小姑娘身板子忽然没来由地紧绷了起来,一双脏兮兮的瘦小手猛地一下狠狠跩成拳,看着孩子瞬息之间的变化,被弄了个莫名其妙的中年妇女当然不会懂——这完全只是因为这会儿重生在她“儿子”身上的家伙一不小心由她的“儿子”顺便联想到了自己。
  白术还记得,上辈子她活着的时候,家里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妹妹,好吃的好喝的都被父母以“你是姐姐”这个理由分给了妹妹,她在穿越之前,每个月都会交一千块回家给她妈妈美其名曰“替你保管嫁妆”,过年过节也是各种红包往家里送,这情况打从她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开始直到上个月她打电话回家,她妈自己说漏嘴了说什么她老爸去提车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让她弄点儿钱回家她这才知道,家里经不住妹妹闹腾,拿她的钱外加跟亲戚东拼西凑又买了一辆跟她家经济情况完全不相符合的豪车,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车写的是她妹妹的名字,是给她妹的大学礼物。
  车,跟她狗屁关系都没有。
  钱,听她老妈的意思,她也必须要跟着一块儿还。
  这么一闹白术再傻也知道要反抗了,跟家里大吵一架,当月就一毛钱没往家里送——结果还没来得及把这口气咽下去,她妈就把她妹送到了她跟前,以“生活费”为借口跟她要钱,而且要得比以前更加多。
  当看见白小婉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手的那一刻,白术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大傻逼包子,还是豆沙馅儿的那种,一掐就自动往外拼命流馅儿,还生怕流不干净。
  现在可好了,她莫名其妙地灵魂重生到牛狗娃的身上——包子加包子强强组合形成了一个新的未知迷之物种,是负负得正成一个正常人还是变成了包子届的开山祖师爷,白术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穿越剧果然都是骗人的,谁说重生到别人身上就一定是高官家千金小姐是之格格公主了,你看,她白术可不就是之前是包子,现在还是包子么?
  而且还变本加厉,包子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上辈子对她那个偏心得厉害的老妈再怎么气心里总还是惦记着那是她妈,但是现在这个牛家中年妇女跟她有半毛钱关系?新仇旧恨一块儿涌上心头,这会儿的功夫,白术对眼前这中年妇女的印象更加不好,强烈的情绪一时间没能掩饰好有点侧漏,于是当她斜眼去看那中年妇女的时候,眼中的陌生和厌恶让后者猛地愣了愣,心中没来由地打了个突突——她可从来没看见她这傻儿露出过这种眼神,古古怪怪的,像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似的,看得人瘆的慌。
  中年妇女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不安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俺为你着想俺还做错了俺?”
  她瞪大了眼,布满了血丝的眼白瞬间放大,让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几乎变得疯狂,哪怕这会儿白术是个二十七岁的灵魂成年人,楞也是被这愚昧无知中透露着歇斯底里的眼神弄得一愣——一想到古代杀人可不像现在那么严重——再加上现在闹饥荒死个小孩能算个屁的事儿,猛地打了个激灵,白术干净摇了摇头,到了嘴边的冲撞居然全部吞回了肚子里,她只好退一步地笑了笑,假装什么也不明白似的,忍着情绪道:“没啊。”
  “那个跟你玩的小男娃……”中年妇女说到“男娃”这,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顿了顿才这才继续道,“他瞧见你模样了没?”
  白术哪敢说“看见了”,这要是说了这疯女人还不得拎着菜刀到人家隔壁无辜躺枪的王家村杀人灭口啊,想到这里她赶紧又是一阵猛摇头说:“没,我就看他跟我长不一样,就没敢脱裤子,怕人家以为我是怪物来着。”
  “说什么昏话!还脱裤子——你还挺遗憾你没脱成的是吧!小流氓!”中年妇女提高了她的粗嗓门,女人家的声音再粗这么嚷嚷都显得有些刺耳,一边说着她一边下意识就扬起手眼看着就想要往手中抓着的那副小身板上揍——白术假装被吓坏了似的一下闭上眼缩起身子,实际上则是使了个巧劲儿让自己脱离了对方的控制,而让她有点没想到的是,那当妈的手最终愣是没能落下来,只是有些手重地又扯了扯白术,将她重新撤回自己身边,伸手给她整理乱七八糟扎在腰部的裤衩,一边动手一边絮絮叨叨道,“俺真的要给你气死了!你这熊性格,以后当个屁的大官!”
  白术愣了愣,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中年妇女的眼神儿变脸似的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充满了母爱的模样。
  整就是一精神分裂。
  白术看得毛骨悚然,恨不得转身就跑,想想她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又闹饥荒还能往闹跑,还不如先呆在这看清楚情况再走也来得及……眼瞅着这中年妇女给她整理好了裤子,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好像还伸手向来擦她的脸——这女人十个指甲和淬了毒似的状态白术还记得呢,哪敢让她来给自己擦脸,支支吾吾地躲了过去,等她窜出去一米开开站定了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这女人心虚了,想要把“性别”这一页赶紧翻过去的节奏?
  别呀,你女儿牛狗娃的孤魂指不定现在就飘在窗外一脸血看着您呢!
  这么琢磨着,白术又忽然想起中年妇女刚才好像还提到了她还有个妹妹,于是这才换了个语气,用软绵绵的语气诚心给这不靠谱的中年妇女添堵似的问:“阿娘,我看我下面和我妹倒是挺像的——这怎么回事啊,人家不都说男的女的就看下面么?”
  “你听人家胡说八道!你跟你妹妹能一样?你跟那只知道吃的丫头片子不一样的地方多了去了!”
  “喔,”这回答白术倒是没想到,她只是不动声色微微眯起眼顺口问道,“我跟她怎么就不一样啦?”
  中年妇女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踮着脚回到炕边坐下,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想明白她这向来听话家里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儿今天怎么就突然不依不饶了起来,犹豫了老半天,她这才抬起手,冲着放在屋子墙角边的巨大缸子一指,道:“想知道是吧?成,乖儿,你去把那个缸给阿娘扛起来。”
  白术莫名其妙顺着中年妇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呵,好大的一个水缸,从视线角度目测,那水缸几乎和她一样高,胖乎乎的目测有她三个腰那么粗,这尺寸的水缸,哪怕是空的也不可能被个十岁的孩子一下子举起来。
  往大缸那边走了几步,白术惊讶地发现大缸里居然还盛满了水。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一眼中年妇女——而后者的眼神很坚定,坚定得就像今天她白术不把这口大缸举起来老牛家今晚的晚餐就有着落了似的。
  咬咬下唇,白术一脸蛋疼地来到那口大水缸前面,蹲下身,做了个环抱的姿势整个人撅着屁股趴在了那口大水缸上,正当她心里飘过一万个“呵呵”心想“这他妈能扛得起来才见鬼了”的时候,她就真的见鬼了——她就是这么一个使劲儿——甚至都没怎么认真使劲儿,接下来一家伙憋住气,她就将那装满了水的大水缸从地面上举了起来。
  白术:“……?!”
  白术举着那个比她还高、比她还粗的水缸傻眼了。
  与此同时,中年妇女得意的声音从她身后飘来——
  “看,俺就说吧,你能跟你妹一样?你成天不学好尽听外面人胡说八道——你要是闺女,你力气能这么大?这不瞎胡闹呢么!俺说你是儿子,你就是儿子,你是俺老牛家一脉单传的长子,你出生时候算命的说了,俺儿那是将来要当大官的命*&#¥……”
  白术:“…………………………………………”
  设假定条件为:条件一,货真价实的姑娘;条件二,胸平;条件三,怪力。
  提问:还能抢救一下吗?


  发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白术姑娘毫无征兆地穿越了。
  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白术姑娘毫无征兆地穿越了,还遇上了难得的□□,震惊之中饿着肚子前胸贴后背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古代的新鲜空气,就被无良便宜爹妈告之自己变成了汉子这个惊人的事实,在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一脱裤子,发现自己还是妹子。
  发生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白术姑娘毫无征兆地穿越了,还遇上了难得的□□,震惊之中饿着肚子前胸贴后背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古代的新鲜空气,就被无良便宜爹妈告之自己变成了汉子这个惊人的事实,在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一脱裤子,发现自己还是妹子——是个被当汉子养大的妹子也就算了,可悲的是这身体的原主人似乎对自己是汉子的这件事深信不疑,并在过去的十年里一直努力地朝着“我是可爱的男孩子”这方面一路昂首高歌碾压前进,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结果,比如:胸平,以及怪力。
  白术姑娘终于迎来了迄今为止最为糟糕到不行的事情: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之后,在牛家大妈坚定的目光下,她开始严肃地怀疑起了自己的性别问题。
  从噩梦中醒来到现在为止,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而此时此刻,初来乍到的白术没有兴奋,没有焦急,甚至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她就是这么干坐着,屁股底下揣着牛家唯一的小板凳,杵在牛家唯一的脏兮兮的小桌旁边,双手捧着那张刚刚用水洗干净的脸,思考人生。
  在她思考人生的过程中,她的疯婆子便宜老妈牛家大妈坐在床边,叠着腿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那模样,就好像能硬生生地从她脸上瞧出三斤大米来似的。
  一名穿越者以及一名疯婆子,两人一坐就是一下午。
  刚开始白术还不习惯,但是当她意识到牛家大妈对自己的“儿子”有一种特殊的执着时,她放弃了反抗,索性板凳一搁屁股一落,爱看就继续看,她倒是自顾自地发起了呆,顺便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没有当皇帝的老爸,没有当大官的干爹,牛狗娃除了力大无穷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丫头片子,并且现在还面临随时就要被饿死的危机。
  白术不相信她的穿越会如此没有个性。
  眼瞧着太阳快落山了,白术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发生了“饥饿”时会产生的正常生理情况,她开始感觉到想要呕吐,胃部也抽了筋似的一下跟着一下地抽搐着,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牛家大妈在旁边瞅着她冷不丁用强迫症患者特有的语调说:“俺儿牛狗娃,以后是要当大官的人物。”
  白术翻了个白眼,彻底放弃了抵抗,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你儿牛狗娃,是要在地府第十二层地狱饿死鬼分部当大官的人物。”
  白术话语刚落,牛家大妈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她“饿死鬼投胎”这样的经典谩骂,就在这个时候,在她身后,老牛家那破破烂烂挂在门框上眼瞧着就快要掉下来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那个手里拿着一大袋用脏兮兮的麻布包着的东西,小的那个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些泛黄的绿色植物梗,白术多看了一眼,然后根据梗子末端那泛黄的枯叶判断出,这大概是已经沤了一段时间叶子发烂泛黄的荷叶梗。
  从门外走进的人正是牛狗娃的老爹牛大力和传说中妹妹牛银花。
  相比起疯婆子牛家大妈,牛大力看上去倒是个老实本分的普通农民模样,他看上去年约四十五六,身穿土黄色布衣,一双布鞋前面裂开了个大口可以看见里面脏兮兮的脚趾头,衣服上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一张蜡黄蜡黄之中又泛着黑油的脸显然是营养不足外加长期在外奔波寻找食物所致——奇怪的是,古代人虽然生活简陋,牙口却出乎意料要好得很,白术一眼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首先便一眼看见了牛大力乐呵呵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那一口大白牙,像是象牙落在了一盘子沙土上似的。
  走进屋子,牛大力像是邀功似的把那一口袋的东西往地上一搁,喜滋滋地对坐在床边的疯婆子说道:“今个儿运气好,听说是当今天子终于开仓放粮,有当官的在城里发放了好些麦麸,只要报了户籍在册子上面摁手印画押做个证,每个人头都能领到一升麸皮,小孩是半升,我们家两个孩子加在一起拿到了整整三升!拿了麸皮往后,我和银花跟隔壁李家的老哥哥家藕塘里讨来了一些还没烂掉的荷叶梗,这热天煮些水喝,去了水里那股馊味,还能防中暑。”
  听着牛大力的话,坐在桌子边上稳如泰山的白术终于有了反应,她眨了眨眼,看上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狗耳:天子开仓放粮放出来的是麸皮?大叔,我书读得少你莫要哄我啊!
  而且这烂荷叶梗子煮出来的东西,喝了真不怕得奇怪的病?
  白术一边想着一边情不自禁拧过脑袋往抱着荷叶梗的牛银花那边看去——牛银花今年七岁,脑袋上扎着两个歪歪斜斜的羊角辫,走进屋子人还没看见声音先传了过来,她踏进屋子先是欢快地叫了声“娘娘”,然后又转过来,冲着白术唤了声“大哥”,那声音脆生生的甚是讨喜,白术乍一看还愣了愣,没想到牛家夫妇这么平常的长相,居然能生出牛银花这么个五官标致的小姑娘来。
  小巧高挺的鼻子,又圆又大的眼睛,眉毛细细的像是柳叶。
  虽然小脸脏兮兮的,但是从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便能看出里面充满灵气。
  就算是对“妹妹”这种生物过敏,被人用这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白术也坐不住了,默不吭声地站起来从牛银花手中接过那一大捆烂荷叶梗随便找了个地方放好,拖过那一大袋子麸皮正四处找地方放,这个时候她又听见牛家大妈在她身后阴阳怪气地说话,话是冲着牛大力说的——
  “现在到处闹饥荒,我昨个儿就听说李家的藕塘也早就旱成了一堆烂泥,十里外都能闻到死鱼臭虾的味儿来,还没长成的藕也早就被挖干净了,在这么下去荷叶梗也马上要成稀罕物,你那老哥哥倒是够大方,居然愿意让你下塘去分一杯羹?”
  牛大力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口答道:“这不是嫂子要生了嘛,看那肚子大得一声怕就是两个,短期内不缺吃的,喜气洋洋得很。”
  牛大力这话一出,奇怪的是,一向话很多的牛家大妈却并没有搭话。
  身后一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气氛。
  饥荒还有人孜孜不倦的造人增加负担?白术听了也觉得奇怪,手中的动作停下来转过身却意外地发现这会儿坐在床边的疯婆子看上去没那么疯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就这么无声地瞅着牛大力——这眼神儿之前就把白术看得慎得慌,现在很显然牛大力也不怎么支撑得住,被家里的娘们这么瞅着,他也不生气,只是抬起手摸了摸油乎乎的脑门上的汗,咧嘴傻笑。
  难不成隔壁老李家的那两准备出生的孩子其实应该姓“牛”?白术眨眨眼,用符合十岁孩子的天真笑容,故意笑着问正窃窃私语的牛家夫妇:“怎么,生孩子官府还有特别补贴的粮食不成?”
  白术发誓她也就是随口八卦一下。
  没想到她一八卦却将牛家夫妇的脸色都八卦成了青色——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牛大力便一把冲上来捂住了她的嘴,那老实巴交的脸上此时尽是慌张神色:“这熊孩子怎地天天乱说话,哪里有什么官府补贴!你倒是想得美!”
  “你放开他!好好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牛家大妈站起来扯开牛大力,此时这女人脸上那慌张又遮遮掩掩的情绪一点儿也不比牛大力好多少,她张开双臂轰小鸡仔似的扑腾着把白术和牛银花往门外赶,一边赶一边骂,“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去去去,你俩屋外玩去!银花,把你爹弄回来的麦麸整理好阿娘晚上给你们做饼——”
  牛银花听了不疑有他,“哦”地应了声乖乖拿了个破碗,扯开那脏兮兮的口袋装了一大碗就往屋外走,白术跟在牛银花的屁股后头一步三回头,却还是拧不过牛家大妈那铁一般地手臂被推出了门,那破破烂烂的木头门“啪”地一下拍在她的鼻子上,隐隐约约,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听见了牛家大妈埋怨牛大力“嘴被杀猪刀豁了个口,嘴巴里长了个狗舌头”……
  白术站在屋外百思不得其解,愣是没想明白若是官府不放补贴那于饥荒之中生个孩子多张嘴有什么好值得喜气洋洋的,那牛大力还一脸羡慕,人家家生孩子倒是关他屁事儿啊……可惜接下来屋里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接下来牛家夫妇再说什么,无论她多么努力都再也听不见支词片语。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白术终于还是对这“乡村爱情故事”失去了兴趣,撇撇嘴拍拍屁股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冷不丁地差点儿撞上紧紧贴着她站的牛银花——
  小姑娘似乎被她这忽然转身的动作吓了一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还没等白术说声“抱歉”,就看见她将手探进了怀中,然后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朵莲蓬递到了白术的跟前:“大哥,给。”
  白术愣了愣,低头看着已经凑到了自己鼻尖底下的莲蓬,那莲蓬看上去是极嫩的那种,小小的一朵里面的莲子壳里都还是空的,莲蓬上还有干巴巴被抹开的淤泥,白术一低头一股*的臭味伴随着淡淡的荷香就钻入她的鼻孔,那复杂的味儿哟……
  想着这玩意还是从牛银花贴身衣服里出来的,她下意识就皱起了眉,摇摇头将那递到自己鼻子底下的东西推开:“你给我这个干嘛,不要!”
  一听她说不要,牛银花急了:“娘娘说你昨个儿发热,热得不省人事嘴巴里就嚷嚷着想吃莲子糖水——咱们家没糖,我就想着给你弄来莲子解解馋,怎么今天又不要了?!”
  白术一听,总算是从这个便宜妹妹嘴巴里闹明白牛狗娃究竟怎么死的,原本她以为牛狗娃这孩子是饿死的,没想到闹到最后原来是病死的——这饥荒年头,荷塘里连荷叶梗都被挖出来当做宝贝,更别说有莲蓬这种东西能给剩下,牛狗娃这缺心眼的爹妈估计也就把这当做病糊涂的胡言乱语没放心上,,恐怕这牛狗娃也是临到死也没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
  却没想到,这牛狗娃临死之前的夙愿,只是被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放进了心里惦记上了。
  白术吃过新鲜莲子,嫩莲子又甜又香,特别是在这种靠着麸皮做粗粮过日子的年代,绝对是稀罕物,怎么会有小孩不喜欢?可是人家牛银花愣是忍住了把这么一朵里面可能一共也没两颗成型莲子的莲蓬给揣怀里一路捂了回来,同样是“妹妹”,她的亲妹妹吃了她的肉还要喝她的血,怎么就能差这么多?
  想到这,白术不禁一阵嘘唏,连带着看着牛银花也顺眼不少。
  反观牛银花这边,看着她的兄长始终不肯接过莲蓬,只是瞪着一双瞅着自己,终于还是急了,眼瞧着眼泪都湿漉漉地滚出了眼角,嘴里不清不楚地强调:“今天我和爹爹下荷塘,我翻遍了大半个荷塘才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着这么一朵被拉下的,要是被李叔看见我偷他家的莲蓬,他非打死我不可,你怎么能不要!你怎么能不要!”
  白术瞅着牛银花,看着一大滴干净透彻的眼泪从小丫头的眼角边滴落,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哭起来也是惹人怜爱,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地伸出手,先是将那朵莲蓬接过来,另外一只手顺手给她这便宜妹妹擦干净眼泪,一边擦一边红:“好好好行行行是我犯浑行了吧——哎哟,祖宗啊,别哭了。”
  到底还是小姑娘,牛银花被她这么一哄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屋子里的疯婆子牛家大妈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哭声,几句难听的谩骂声从屋子里传出来,那尖锐的声音白术听得脑袋疼,索性将牛银花端着的那碗麦麸往旁边地上一放,牵着她就走出了牛家那个破烂的小院。
  此时夕阳西下,火红的落日仿佛将天边的云都烧成了红彤彤的一片,白日里的燥热褪去不少,夕阳的余晖将牵着手的两个孩子投射在龟裂干燥的大地之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今个儿病好了刚醒来,大脑有点不好使忘记了一些事,你给我说说,我以前对你怎么样?”
  “老子要听实话。”
  “不怎么样,你要抢我东西。”
  “……喔,那,对不住啊,以后不抢了。”
  白术捏着那莲蓬,将它拆开了,果不其然里面能吃的莲子也就两颗,于是公平地和牛银花一人一颗的分了,起先牛银花还不要,直到她虎着脸问她“要不要”这才小心翼翼地选了那枚小的接了过去,白术懒得再跟她争,利索地拨开了那颗大的整颗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下就吞咽下去,这么一点小小的东西倒是满口都是淡淡荷香,然而不幸的是,白术发现胃部却因为这一点食物反而火烧似的饥饿感变得更加强烈。
  转过头,却发现牛银花手中那枚还不如指甲盖大的帘子才小心翼翼地啃了三分之一,湿漉漉地口水糊了捏着白嫩嫩的莲子那手指一手都是,就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一点点尝着。
  白术拧开脑袋假装没看见那些口水,牵着牛银花相比之下“干净”的那边手问了最近还有没完全干涩的水源所在处就往前走,一路上她听牛银花用挺高兴的语气跟她说一些废话,比如什么今天到河边打水的人很多,但是水流明显已经变缓再不下雨可能上游马上就要露出河床啦;比如什么城里除了来了赈灾的官兵还来了一大堆臭道士啦;再比如隔壁李叔家的婶子肚子老大老大眼瞧着就要生下来她也想去看看弟弟妹妹啦之类之类的……
  白术听着是不是迎合两句,走了一会儿偶然回过头这才猛地发现其实她这七岁的便宜妹妹并不比她矮上多少——白术有点蛋疼,心里琢磨着这牛狗娃这么矮会不会是牛家大妈那个疯婆子从小没事儿就让她“儿子”举水缸玩活生生给压矮的。
  “爹说,李婶今晚就要生了,我真想去看看新出生的娃娃长什么样。”这会儿刚哭过的牛银花脸蛋上的污渍被眼泪重开了露出了点红彤彤白嫩嫩的脸蛋皮肤,很是好看。
  白术看得出了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得也跟着期待了一下下,亲姐妹,不应该差太多的,对吧?一边想着她嘴巴上心不在焉地敷衍:“唔,大概就是全是血和屎的样吧。”
  牛银花:“…………”
  兄(姐)妹俩一路胡扯打屁来到了牛银花说的河边,一路上有很多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挑着装满了水的桶颤颤悠悠跟他们擦肩而过,虽然饥荒,这日子还得过,你别说这古代人心理素质也好,大难当头倒是也笑得挺欢实的,狗男女们也照样没耽搁继续打情骂俏——当跟一个颤颤悠悠提着两桶水的青壮年擦肩而过时,牛银花骄傲地跟白术科普牛家是方圆百里内的“水源”大户,因为有牛狗娃这个无敌大力士在,他们家走一趟挑的水够别人家里走三趟。
  唔,不知道为什么,牛狗娃同志生前的“壮举”白术听着感觉到了一点小小的悲伤,她觉得她似乎又找到了这具身体是个死矮子的第二条板钉钉上的罪证。
  来到河边,白术惊讶地发现之所以闹了大旱河床还没完全干涩的原因是牛银花口中的“河”比她想象得要宽广得多,一眼望去望不到边缘,水与天在视线的尽头融合成了一片。
  走近了,白术确确实实看见了一堆道士围在江边七嘴八舌不知道在说什么,挤进正在打水洗衣大妈队伍中间听着她们说什么“龙王庙”“龙王爷发怒才不肯降雨”之类的迷信话,白术将自己从头到尾冲干净了些,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好不容易散去了点,她又把牛银花也拽下水冲洗干净,牛银花冲掉身上的泥后长得那是真好,白嫩嫩的瓷娃娃似的,白术看得热血沸腾心怀期待找了处平静的水面俯身看去——
  然后她看见了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牛银花:“……怎么了?”
  白术:“好一张标准的路人脸,一看就是做大事的料。”
  白术:“妹子,你猜咱俩谁才是爸妈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宽广的水天交际之处。
  因为一朵拥有时效性的奢侈品莲蓬,白术与牛银花同志成功建立了她穿越来到古代之后的第一道革命友谊。
  而这个时候,她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当封建愚昧环境下的百姓在饥荒的压迫下失去理智时,究竟可以有多么可怕。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每一天的日落之时才算得是一天真正开始。
  终于结束了白日里一天的忙碌,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上课与上班这样必须把时间交给外人的社交活动,人们从四面八方穿过拥挤的城市与喧闹的街道,万家灯火于黑夜之中亮起,新闻联播熟悉的开头主题曲总是伴随着晚餐上桌,而晚餐过后,或者一家人团坐在沙发前看一会儿电视,或者打开电脑上上网看看电影玩玩游戏,又或者出门跟朋友开始一晚上的夜生活——当夜幕降临,丰富的夜生活让本来就不同的人这才终于显示出作为独立生物体彼此的不同来。
  然而古代却截然不同。
  古代科学技术落后,没有电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虽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之下,士农工商这方面民生类发展上总是显露出比现代人更加卓越的智慧,然而在温饱商城问题的环境下,对于娱乐业这方面人们理所当然便没有那么重视了——繁华的城市或许开着酒馆赌坊或者妓坊,然而对于普通乡下这种地方,往往是天一黑就象征着人们将结束一天里所有的活动,闭门熄灯上床。
  然而这一天却显得有所不同。
  当火红的落日彻底沉寂于水面平,夜幕降临,皎洁的明月挂在天边,漫天繁星仿佛在显示着明天必定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闷热日子,而此时,这名叫“大黑河”的河岸边却亮起了星火点点。
  这一天缺乏娱乐的乡下人难得在天黑之后找到了别的乐趣,家家户户的人们闻信相继而来,都想要亲眼一睹传说中医、卜、相、巫“四术”的风采——所谓的“四术”无非就是对于那些靠着卜卦、驱邪、算命等职业周游四方的江湖术士,他们之中有一些混到头了便成了专门为皇亲国戚们服务的公务人员,而混迹于社会底层的还是占据绝大多数,也就是混个饭钱。
  俗话说“一相、二命、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这类迷信事物当然也跟读书祈求仕途的人们息息相关,于是在来往的人群当中,其中也有不少是读过书除了关心自己今天吃没吃饱之外还会抽空关心一下国家大事的士子来凑热闹闻风向——现代的人都想着有早一日中个彩票或者遇见个富豪踏入豪门一朝凤上枝头变凤凰,而古人很显然也有幻想的权利,准确地来说,在可娱乐项目甚少的古代,“幻想”成为廉价又愉快的主要娱乐项目之一,于是这就意味着古代人民的脑洞能力甚至比现代人更加丰富多彩——
  譬如,很多读书人都共同幻想着这么一个美好的段子:某一天,朝廷命官来饥荒天灾之地视察,见民不聊生痛心疾首,痛哭“朝堂无人”过程中却惊鸿一瞥发现灾民中居然有难得的人才也就是幻想者本人,朝廷命官顿时懊恼人世间怎会有如此奇才人儿埋没于民间,两人秉烛夜谈共同商讨,于天明烛灭之前终于商讨出良计完美解决天灾,两人执手相望泪眼恨不早年相逢,在饥荒之中促成一段穷酸书生与朝廷命官的美好仕途姻缘,然后……然后幻想者本人就这样跳过科考免去殿试等一系列麻烦的事情从此一步登天。
  …………于是为了那不知道啥时候才会发生的“惊鸿一瞥”,这些穷酸书生永远走在新闻的第一前线。
  所以要说天降大灾有什么人能在这种悲催事儿中找到一点乐趣的,估计也就这些人了,毕竟平常也不太可能会有能让他们一步登天的朝廷命官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闲晃……这会儿,白术知道想要知道些情报恐怕是要从这些人的嘴巴里掏出来,于是抓着牛银花拼命地挤到几个正高振阔论的穷酸书生周围——
  周围的看热闹的人挤人,周围闹哄哄的,好不容易挤进穷酸书生一干人等的收听范围内的时候,白术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被挤得变形了。
  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这个时候白术才知道,她穿越来的这个“大商国”在民风文化上更加接近真正历史上的明朝,在上一代皇帝(封号“天玄”)还在位时,皇家甚至设立有专门的“观星楼”类占卜部门,然而当这个天玄皇帝老头子病逝驾崩后,他的儿子天德皇帝上位,一把龙椅还没坐热乎就接到观星楼占星师的来报,说来年西北地区恐生天灾。
  当皇帝最烦的就是遇见天降大灾。
  一个处理不好全国经济整体倒退个三五年那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
  如果发生这种事情,那就等着在位多少年就被人病诟多少年吧——哪怕是之后你将全国经济从“史前社会”发展到能让人们驾着马车飞上月球,也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个蛋疼的人跑来你面前啰嗦一番“遥想当年天灾皇上您……”诸如此类一系列……
  所以在得到了天灾预测的最开始,起先这个新皇帝除了不爽之外恐怕还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新君上位,需要忙的重要事情显然还有其他更多,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每一位在任皇帝其实都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谁曾想到就在新君上位第二年,大商国西北地区居然真的如同观星楼占星师所言天降大灾,旱地饥荒随之而来,一时间民不聊生,搞得新上位的天德皇帝措手不及,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原本这基本可以算是皇帝早年不把人家占星师放在心上的喜闻乐见——但是在古代嘛,成为了皇帝通常就意味着“你说是错的就是错的,你说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年轻的天德皇帝恼火之间神逻辑也跟着上来了,某天龙床上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就一口咬定这次大灾就是观星楼在触霉头不让他好过,心中有了小九九,于是在西北地区饥荒爆发后便第一时间随便找了个理由怒封观星楼——观星楼一封,连带着曾经风光一时的“四术”也跟着落寞,一时间很多江湖传闻中的高人也流入民间,只为讨口饭吃。
  “四术”本身就有专门的职业划分,比如占星师和看面相的就不是一挂人,看风水的又和捉鬼驱邪的不吃一家饭,距离白术最近的那个穷酸书生一号说,如果不是当今圣上怒封观星楼,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在江湖上看见“南法巫术”。
  在大商国,巫蛊之术分为南北两派,“北法”分支零散尚不成系统,是在江湖之中招摇撞骗的主力军。相比之下,“南法”就显得正统许多——毕竟曾经的占星楼这样的公务员部门绝大部分人出生于“南法”派系,于是这就意味着,在思想多数简单粗暴的屁民眼里,“北派”的都是骗子,说什么都是假的;南派的都是高人,说什么都是真的。
  这一次来到大黑河河边的便是一伙自称南法木匠“厌胜术”传人,一伙人算上帮着扛行李的一共约十来个,带头的那个家伙穿得人模狗样,年纪看上去五十上下,法令纹很深,脸色蜡黄像是常年纵欲过度,下巴底下有一颗硕大的黑痣,黑痣上面有一根毛,每次他说话的时候,那根毛就生动地跟着上上下下飘来飘去——
  白术十分不尊敬地恶意揣测,这样标准的长相的人,就差在脸上用朱砂笔写上“大家好我是死骗子”一行大字。
  白术听过“厌胜术”,其实这词语简单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以诅咒取胜的法术。
  最开始精通“厌胜术”的那伙人多以木匠身为示人,他们隐姓埋名混入工匠队的队伍之中,收了屋主对家的银两负责在建造的过程中动手脚,坏风水埋邪物,闹得屋主轻则散财免官,重则家破人亡,十分阴损——到了发展后期,厌胜术逐渐发生改变,也有收屋主所托在建筑上将房子风水改得聚财聚气,这便是后来大宅子中重要在特殊位置埋下“镇宅物”的最初由来。
  而在大商国,这伙精通厌胜术的人原本为皇家所用,后来随着“四术“落寞,这才流入人间。
  这伙人带头的人让人们称呼他为“白鹿真人”,自称从皇宫中被遣散后欲寻一清净地了却余生,谁知几经辗转因为一系列佛曰不可说的机缘巧合他居然来到这害得他丢了饭碗的祸害中心,原本只是纯粹路过,却在路过这大黑河时,看见了江面之上笼罩着一股浓浓的黑气,白鹿真人说,那便是大黑河的龙王爷的阴郁之气,并且从黑气的浓度来看,龙王大爷怒气不小。
  民靠农耕,农耕靠天靠地,于是这复杂的关系在一系列老实巴交的农民眼中很直接地就完成了等价互换,在他们看来,自己能不能吃饱饭全看老天爷肯不肯给这么一口饭吃——降雨看龙王爷,土地看土地公,被白鹿真人这么一说,联系这西北突如其来的大旱,一时间黑水河上中下游一系列上万人一拍脑门心想“可不就是这样么”,然后就都慌了神。
  周围人闹哄哄的,人们纷纷窃窃私语心急如焚,不知不觉就把当今圣上应该操的心给顺手接了过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着该怎么自救——白术在旁边听着,这才隐约地想起刚才在河里搓洗之时,确确实实也听见了那些妇女们八卦到关于“龙王爷发怒”的关键词,原本她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看来,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此时此刻,一些中年汉子热情地围绕在白鹿真人周围,满脸焦急地询问办法丝毫不怀疑有他,从他们的表情来看,白术怀疑哪怕是这位白鹿真人管他们要现在身上穿着的内.裤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当场就脱。
  白术躲在人群里实在看不下去这伙人坑蒙拐骗,在他们开口要个什么黄金十万两米粮三百斗狮子大开口之前,趁着周围乱哄哄热闹非凡,自己又够矮掩藏方便,清了清嗓子,踮起脚尖锐地提高了嗓门用掩饰去了童音的声音吼了一声:“龙王爷发不发怒如何息怒,那也都是除祟的师公、师婆们的活儿,有你们厌胜术传人什么事儿?”
  女人的声音向来是又尖又锐传得远,白术这么一嗓子,隔着几百号人居然也字句不差地准确传到了白鹿真人那伙人的耳朵里——一时间骚动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相互张望着似乎在寻找说出如此惊世骇俗大不敬话的人是谁,可惜这个时候白术早就秉持着“放一炮就跑”的制胜法则第一时间缩了回去,抓着吓傻了瞪着眼看着她的牛银花往人更密集的地方挤,又爬上一个大石头,站得高望得远地乐颠颠看热闹去了。
  视线范围内,那白鹿真人受了这样的质疑显然是下不得台面,他抬起手捏了捏下巴那颗黑痣上的长毛没说话,倒是在白鹿真人旁边一个□□上半身的中年壮汉凶神恶煞,转过身来便骂:“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侮辱我家师尊?”
  虽是骂得凶狠,但是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骂谁——而且那张涨得通红恼羞成怒的嘴脸把站在大石头上的白术看得心花怒放,她嗤嗤地闷声笑着坐等这伙骗子要说什么才下得台来,转过头看见牛银花一脸随时准备被吓尿的惊慌表情看着她,她一顿,伸出手掐了她这便宜妹妹的洗过之后白白净净甚是讨人喜欢的脸蛋一把,压低声音故意虎着脸警告:“你别这么看着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干的是不是?”
  “那、那个道士唤你小娘们呢。”牛银花憋了半天这才结结巴巴地说。
  “他眼瞎呗。”白术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你看我哪里像姑娘家了。”
  “也是,”牛银花不疑有他,双眼一眯笑着地诚恳道,“一般娘子家要像是大哥这般力气大,可要吓坏别人的。”
  “…………”白术笑不出来了,鲜血淋淋的膝盖上又多了一把来自她革命队友的刀。
  而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白术看到白鹿真人一伙人的热闹,忽然耳朵十分灵地动了动听见身后人群微微骚动,她稍稍一顿往那骚动方向看去,居然是她的便宜老爹牛大力以及疯婆子便宜马牛家大妈匆匆忙忙从人群里挤过来!
  牛家大妈一边挤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牛银花倒是实在第一时间叫了声“娘娘”,牛家大妈动作一顿,一双X射线似的眼睛隔着茫茫人海就冲着白术他们这边扫过来,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牛狗娃和他妹妹被父母拎着耳朵从大石头上拎小鸡仔似的拎了下来——
  牛家大妈一手叉腰一手拎着牛银花被捏得通红的耳朵大妈:“你李叔的婆娘要生了,你说说你在这里干什么!今早出门前我还让你晚上别乱跑到时候指不定要帮忙——你这个疯丫头转眼就给我忘到了粪沟里,你说要你有什么用!这机会你当天天都有?要是误了好事你说我找谁哭去?生你还不如生一坨猪肉!”
  牛银花被捏得哎哟哎哟直叫唤疼,牛大力在旁边搓手想让自家婆娘别嚷嚷怪难看的但是又没勇气,转头一看,却发现自家那向来不怎么聪明的“儿子”这会儿独自站在他们身后,不言不语,大约是大病初愈,一张小脸月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唯独那双黑色的瞳眸显得特别明亮摄人心魄——
  牛大力被自家“儿子”这眼神看得一愣,总觉得这眼神像是能把他整个人看透似的,本来就够心虚的心里这会儿没来由地咯噔一下猛地往下沉了沉。
  果不其然,还没往外走几步,他就听见他儿子牛狗娃在身后欧阳那脆生生的童音问:“阿爹,李家婶婶生孩子,能有咱们家什么好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啊!!!!!!!!!!!!!!!
  话说大大们乃们觉得本文啥时候更新比较方便看?中午十一点怎么样?

  白术的问题没有得到她便宜老爹牛大力的回答,他只是阴沉着脸转过身一把抓住她,连拖带拽地跟在匆匆走在前面的牛银花还有牛家大妈屁股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大老远的白术就看见路口处站着一个东张西望的男人,晚上天太黑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白术只能隐隐约约琢磨着这男人可能比牛大力年纪还大些,忍不住看了一眼牛家大妈,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岁,这个李家婶婶恐怕比她年纪更大——
  想到这白术不禁义正纳闷,她以前看书,书里中是反复强调古代女人生孩子都像是去鬼门关走一遭似的,而三十五六哪怕是在现代也算高龄产妇,这李家婶婶不仅要生还生双胞胎,是铁了心了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的?
  但是这就差临门一脚了,总不能让人家憋回去吧?更何况她个十岁的孩子也不能说什么,这会儿只能闷声不吭地跟在一堆大人后面,牛银花紧紧地挨着她,走路跌跌撞撞的,捏着她手掌心的小手湿漉漉的全是冷汗,看样子这丫头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按照道理来说还未嫁人的姑娘不能进产房,但是乡下人显然就不在意这么多了,一到了地方,被当做男孩养的白术就被打发去烧热水,而牛家大妈没怎么犹豫就带着牛银花转身进了李家后院的柴房。
  远远地白术就听见了从李家的柴房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那声音断断续续夹杂在夏夜的风中,就像是女鬼夜啼让人毛骨悚然——这声音听得白术愣了愣,张张唇想说什么,这个时候,在她身后的牛大力又拉了她一把,将一个脏兮兮的铁桶交给她。
  白术拿了桶,掀开上午她举起的那口大缸上压着的盖子,除了扑鼻而来的水臊味之外,只见水面已经漂浮着一层绿色的水藻类生物,一想到这水是准备给女人生孩子用的,白术只觉得毛骨悚然,手脚麻利地将那层水藻捞出来放一旁,又赶紧在房里找了个比她还高的木棍子冲干净放进水缸里顺时针搅动了几下,在水呈漩涡状时将水承出来倒入小桶里,又转身用同样的方式去搅拌小桶里的水,依此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几遍,直到桶里的水边的清澈许多,这才提起桶,踮起脚凑到灶台边上,将水桶里的水倒进已经架好的那口大锅里。
  等水开的时候,她捧着脸坐在炉灶旁,看见牛大力找来一根高粱杆剥了外皮,用那高粱杆的外皮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后,似乎挺满意,转身跟白术说了声:“好好在家呆着,一回水开了就拎过来,小心别烫着。”
  说罢便匆匆出了房门往隔壁李婶婶家走去。
  白术想了想,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二话不说踮着脚就跟在牛大力屁股后面长见识去了。
  这是白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古代女人生孩子的场面。
  她还记得中学生理课的时候,老师还放过相关视频给她们看,视频播放完毕后,当时班里一大半女生都哭了,一些是吓的,一些是感动母爱伟大的——哪怕是在现代发达科技的情况下,生孩子依旧是一件鲜血淋淋的事,而在古代,只有一把剪刀作为唯一的工具,条件不好的人家只能找附近有过生产经验的女人来帮忙,连一个专业的稳婆都找不到。
  白术蹑手蹑脚地绕到屋子后面,踩着一个空木箱子蹭到隐约透出橙黄色烛火光芒的窗子底下,在偷偷地掀开那窗子的时候她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才想起来打从以一个大病初愈的十岁孩子的身份在古代醒来以后,除了一粒莲子之外她甚至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这会儿她饿得头昏眼花,两只手用力扒在土墙上才不至于手软脚软地摔倒在地,凑在窗棱边半眯起眼往里看,白术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苦苦□□的李家婶婶——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异常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会儿她周围的褥子都被血和羊水弄得湿漉漉的一片狼藉,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发丝因为满脸的汗水贴在她脸颊一侧,她的肚子高高隆起,跳动的烛火之中就像是一个蒸笼里的大白馒头——屋子里只有站在一旁小脸煞白的牛银花,还有这会儿正埋身于这个李家婶婶的牛家大妈。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呼叫声中,她不停地说着什么“打开了打开了”“深呼吸再使把劲儿”这样的话,并且另白术觉得奇怪的是,在这些正常的催产话语中,她时不时还强调着让李家婶婶“小声点”,并告诉她“再大声把别人招来就不好了”——
  这话最初白术还以为这是什么古代人产房里的迷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正在努力生产的孕妇身上——此时此刻,屋子里满满地弥漫着一股血腥与尿味,想来是因为承受不住胎儿挤压造成了产妇的尿失禁……
  这场景就连白术看着都禁不止一阵发怵,更别提她那个才七岁狗屁都不懂的便宜妹妹牛银花了,在牛家大妈的指挥下,她全程哆嗦着手将之前白术见过的高粱杆皮递给牛家大妈,牛加大妈将高粱杆皮接过去,她的双手都藏在李家婶婶的腿之间白术看不见她做了什么,只知道她的手快速地做出了一个切割的动作后,躺在床上的李家婶婶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将这黑夜撕裂!
  她双眼恐怖地凸出,笨重的身体向上拱起,一双干涩的双唇像是脱水的金鱼无力地一开一合,仿佛是痛得失了神,大滴浑浊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滴入发鬓,口中不停地在喃喃自语什么“不生了不生了”“孩子”“我饿”之类的话语——
  随即,在她的肚子又一次肉眼可见的抽搐后,她再次尖叫出声——
  双手满是鲜血的牛家大妈抬起头来,烛光之中她面目狰狞异常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修罗一般,转头冲旁边已经吓傻了的小姑娘怒吼:“牛银花!堵住她的嘴!”
  牛银花楞了几秒,手足无措地巡视了房间里一圈,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挂在拆房们背后一块脏兮兮布满了蜘蛛网的抹布上,她想也不想一步上前将它抓过来,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将它塞进李家婶婶的嘴里——
  到这里白术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在疯狂地翻滚。
  从木箱子上跳下,她几乎是飘着飘回牛家那破烂的屋子里,这个时候,架在锅炉上的水滚了,她找来水瓢将开水舀了一小瓢进铁桶里,冲洗了一圈消消毒,这才哆嗦着手将满满一桶开水装好——这么一大桶水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按理是十分沉重的,但是白术提起它却轻松得如同拎起一捆稻草,从她匆匆冲出家门来到李家的柴房跟前,整个过程中水龙里的水哪怕一滴都没有泼洒出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看见她拎着水来了赶紧迎上来,那个姓李的中年男人见她拎得轻松也没多想伸手就去接——直到那一桶滚烫的水到了他手里,他这才一怔,情不自禁地嘟囔了声:“妈嘞,咋滴这么沉!”
  说完也来不及多想,拎着那桶水转身踉踉跄跄地往柴房一路小跑——那一路上水撒了一地,白术怀疑等这水桶到了她那个便宜老娘手里的时候恐怕也就剩下三分之二了……将水桶交给大人,白术自己又绕到了李家后院,这一次当她吭哧吭哧地爬上木箱子打开窗棱的时候,牛家大妈正用热水湿过的步子不停地给李家婶婶擦涌出来的血液,而李家婶婶现在瘫软在床上,一双眼睛无神地瞪着柴房屋顶,看上去只剩下出气多进气少的份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牛家大妈将牛银花赶了出去。
  正当白术百思不得其解这又是要做什么,却在这时,她听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李家婶婶反复强调着:“大嫂,我饿……我饿……”
  那场景如果不是亲眼见人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想象得到。
  产妇在床上不是喊痛,而是叫喊着饿,她的面色音开始泛青,双颊眼中凹陷,看来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将她全部的营养都吸取了去,这个年纪大概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此时整个人都沧桑得像是已经年过五十……
  听着李家婶婶喊饿,牛家大妈也不说话,她抬起手擦了擦滴落在下巴上的汗,手背上的鲜血糊了她一下巴将那张蜡黄的脸映衬得十分诡异,而下一秒,她伸出手,开始用自己的双手用力地推挤李家婶婶的肚子——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助产动作,但是白术却看得觉得奇怪,因为牛家大妈用劲儿似乎非常大——她那样子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帮助李家婶婶把孩子顺利地活着生下来,反倒像是在试图把什么无用的东西从后者的肚子里拉拽出来似的——
  在李家婶婶有气无力的痛呼声与呼饿声中,牛家大妈终于从她的双腿之间取出了第一个孩子,然后紧接着是十分顺利的第二个——那孩子刚出生的哭声就像是小猫似的,一点儿不像白术见过的那样精神洪亮,牛家大妈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随意地用抹布在鲜血淋淋的孩子身上擦了擦,那手劲儿大得……白术都怀疑粗糙的布会不会将婴儿娇嫩的皮肤擦破。
  李家婶婶还是躺在床上,鲜血汩汩地从她腿间流淌出来。
  整个柴房里都是浓郁的血腥气息。
  牛家大妈将两个孩子包好,放到李家婶婶的身边放好,又扶着她从床上半坐起来,将孩子放到她怀里,一边放嘴巴里还在嘟囔着:“老李媳妇,看看,看看你的孩子……”
  白术趴在窗子上,看着李家婶婶哆嗦着手将孩子接了过去,她的双腿无力地摊开成大字还没来得及合拢,身体的无力让她只能颤抖着一只手勉强抱稳其中的一个孩子,看着满脸脏兮兮嘤嘤小声啼哭的孩子在自己的怀中胡乱抓着仿佛在抓握着什么,她摇了摇,而后目光空洞地笑了:“我的孩子……”
  她低下头,用自己的脸去蹭怀中的孩子,亲吻他。
  烛光照在李家婶婶那张蹭上了血液,汗津津的脸,跳动的烛火将那张微笑着的脸照得半明半寐……
  柴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白术松了口气,正准备放下窗子结束这场惊心动魄的围观,却在这个时候,她却发现李家婶婶有了另外一个奇怪的动作——只见她脸上的微笑保持不变,慢吞吞地用空着的那边手从床上捡起一块刚才用来发给自己擦血的湿毛巾,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摇篮曲似的歌,双目放空,然而将那块毛巾盖在了新出生的婴儿脸上。
  白术无声地睁大了双眼。
  她看着李家婶婶的手颤抖着压在那块毛巾上,在这个过程中,从她唇角边逸出的摇篮曲忽然变了调,孩子小猫似的啼哭声因为压在脸上的毛巾变成了“呜呜”的闷哼,很快滴,随着她的手逐渐加力,那声音也变得小了下来……
  牛家大妈全程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看着。
  “你知道的,只能活一个。”牛家大妈的声音听上去丝毫无起伏,“你这还算好了,生了两个,村头的王家媳妇只生了一个女娃,到最后也没能留下来……”
  李家婶婶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此时已悄无声息的孩子脸上,在她的身边,另外一个孩子尚不知道自己的孪生兄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发出猫儿似的嘤嘤啼哭,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无力地在空中抓着……
  柴房内响起了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叹息。
  白术却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是在瞬间被人抽空了,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忽然眼前一黑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李家后院肮脏的土地上——趴在地上,白术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里一定不是地球,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 =
  修改了下,原本来的版本太丧心病狂了……
  饥荒下什么都会发生的,恩,易子而食也是历史上确实有过的事情。
  ……………………我觉得肯定很多人想打我,我发誓以后我会去吃药然后接下来会正常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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