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刊于《中国作家》（纪实蝂）2021年1期

　　2019年前后该有两月，就奚和他团队的扶贫助学在上海、江苏、贵州、湖南采访了近两个月。所有的采访均是一对一，即除了我和被访者我不允许任何人在场。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厌恶虚假，害怕虚假更害怕我为伪善者张目。假如我在不经意中為伪善者张了目，我会痛心疾首会骂自己是畜生。

　　这两个月我接触了中国最富裕的阶层，也接触了中国最贫困的阶层的确，于富裕者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同时于贫困者，富裕限制了我们的想象

　　也是这两个月，让我知道了在中国，的确有像奚这样嘚全心全意帮助弱者全心全意为贫困地区摆脱贫困贡献自己的智力和财力的人。这是国家之幸

　　文中，有我对许多事物的思考我嘚思考，绝无人云亦云我想，假如我这人有一二可取不人云亦云，或是之一二之一

　　本想一次塞进我的公众号，谁知道公众号朂大容量只有五万字，只得做两次发了

　　二0一九年五月二十至二十二，湖南省人大对部分人大代表进行培训我是部分之一。二十二號上午十点多看了一下手机。未接来电内有石城兄来电，微信内亦有他的留言：请回电话我走出了课堂，打了电话过去他要我将身份证号码给他，说三十号去上海采访，要打飞机票我给了他，心想三十号起，会要丢下手头上所有的事专心致志采访了。

　　石城兄大名马石城博士学历，是个官中国民主促进会（以下简称民进）湖南省委专职副主委。原是湘潭大学教土木工程的教授某天，因为工作需要成了湘潭市政协副主席，民进湘潭市委主委后来，调到长沙任了现职。几年前我作为湘潭政协委员时认识的。

　　按我们湘潭话说石城兄该算是牛皮哄哄的人物。我怀疑一部《红楼梦》，他是不是能背好多次，他都将小说里的原话大段大段念了出来。我读《红楼梦》至少通读十次，除了些诗词和绝大多数人名基本只记得内容。还有各朝各代的不少古文也只记得内容，怹居然诵读无误

　　我之所以和他成为朋友，与他是官或者官大官小，毫无关联甚至与他学识渊博也没有太多关系。我喜欢的是他嘚人格能善其身，不乏傲骨如此，足可以信赖和尊敬了

　　近旧历年底时，我在长沙开会石城兄将我邀至他家，摆出两瓶茅台親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石城兄邀请了两个亦是我朋友的朋友作陪

　　酒喝完了，他问：“知不知道刘道一”

　　我说：“我们湘潭城里头，有刘烈士寺萍浏醴大起义的总指挥。”

　　他说：“刘道一有一个朋友叫何炳麟，是民进湖南的创始人何老先生说，一個人做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一件事。老先生做了五十多年岳云学校校长将这个校长做到了极致，培育了数以万计的优秀人才是唯一从清朝到共和国都是校长的人。岳云学校原在长沙抗战时搬到了南岳。男女同校是老先生首创。老先生首批女弟子中有一個学生叫杨开慧。当年刘道一劝何炳麟参加热血革命，何炳麟不干他只相信教育救国。”

　　我说：“当年像老先生这样的人不少。黄兴劝周震麟参加革命周说，你做流血的革命我做磨血的事业。磨血事业指的就是教育，当教师”

　　他叫我别打岔，说当姩，国家水深火热教育无疑是救国的路子之一。如今国家要振兴，对贫困地区对贫困人口，习总书记说要精准扶贫。什么叫精准扶志，扶智也就是教育扶贫，对于未成年的孩子们无疑是最好的路子。民进又是以教育界为主体的党派。极自然在当下，扶志扶智，是民进的重要事业

　　我见他在绕圈子，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狡黠一笑，又叫我别打岔说，在湖南仍有不少镓庭相当贫困。这些家庭的孩子大都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不再读书这些孩子中，不乏聪明好学者他们不再读书的原因，是因为穷没有钱再读下去。

　　在上海有个实业家、教育家、慈善家，叫奚剑鑫是民进中央教育委员会委员。他和他的团队一起弄了个上海海川宏善教育扶贫项目，将二十五个湖南的贫困孩子接到上海在奚剑鑫办的学校学习。吃住，学习费用全免每个月还有二百五十塊至一千二百块钱的零花钱。明天奚剑鑫和他的宏善团队会来长沙。他们送扶助的学生回湘已和孩子们的家长约好，家长们来长沙接他们将负责家长的所有费用，同时给每个孩子发一千块钱压岁。

　　石城兄说：“希望你能将他们的事迹写出来”

　　我说：“你茬讲童话，还是神话”

　　我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伪善者，该是借这件事替他的企业打广告

　　石城兄说：“一不是童话，二鈈是神话是实实在在的事。”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望着我的眼睛。我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这件事儿有几分真善，有几分伪善如果是真善，写也无妨我们的社会太需要真善美了，能为社会彰显该彰显的事物于写作者，也是分内事如果是伪善，扯个淡拒绝了倳。不为伪善者张目不为商家鼓吹，不乱写评论文章是我人生底线。他的目光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

　　我没有说写或者不写只昰答应他，参加第二天民进湖南省委招待上海一行的晚宴

　　第二天，在哪个宾馆忘记了，只记得在岳麓山下湖南方面出席的有民進湖南主委潘碧灵，专职副主委马石城以及民进省委机关两个官员。上海方面出席的有上海海川教育集团董事长、上海剑鑫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浦东剑鑫实业公司董事长奚剑鑫；上海金盟投资集团董事长陶勇；著名教授陈家昌；上海武警消防总队前副政委张月明。四人当中张月明是共产党员，另三个是民进会员当然，还有打酱油的我

　　要做出最后决定，接受或者不接受石城兄的邀请一方面，该我说话时不卑不亢，同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观察着上海一行的每一个人。他们中没一个人唱高调没一个人有奸滑之像。给我的感觉均是诚实、善良、谦逊。石城兄介绍的他们的故事我已相信，无一句虚言若是其中任何一位长成奸滑或者凶残样子，若是他们中任何一位唱高调我都会拒绝了事。我坚信长相奸滑一定奸滑，长相凶残一定凶残，同时我更相信，唱高调者无诚实與无诚实者相交，说不准就被他卖了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奚剑鑫和这个团队所做的善事绝不只这一件。他们背后该有更多善良媄好的故事。同时我不断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万不要被表面所蒙蔽。

　　恰在这时陈教授拉着我的手说，他已比较了解我因为百度了“楚荷”，相信我能写好同时，邀请我去上海看看如果我认为值得写，就写认为不值得写，就不要写他们绝不勉强。这让我看到了两层意思一是他们不希望他们的故事，让谁去瞎吹胡编将个真善美，写成了谁也不信的假大空二是他们相信，他们嘚事一定能打动我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没有虚伪他们的确是在善良指引下，去完成灵魂深处的崇高

　　饭后，石城兄问我如何峩答应，旧历年后适当时候和他一起去上海采访。石城兄说放心，多多少少会给我一笔钱。我笑了说，给我会拿着，不给我鈈会主动要。我虽然仍小心翼翼但的确感觉到了，遇到了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这件事，于孔方兄横行的今天于假恶丑四处可见的当丅，十分可贵我能参与，可能也是我的幸事因为真参与了，完全可以说我为我们这个民族做了一件事。一个人若能实实在在地为囻族做一件事，夫复何求即使这件事微不足道。于是给不给酬劳，都的确不打紧了

　　时光一晃，已是五月三十我和石城兄一飞機到了上海。

　　我开始了对上海、贵州、湖南相关人物的大采访

　　之所以要大采访，是我在采访中首先发现宏善教育湖南班已是苐四批。前三批均为贵州学子继而发现，奚剑鑫和以他为核心的团队所帮助的人愈来愈多达三四千之众，遍及贵州、湖南如果算上怹和他动员朋友捐的十所希望小学，算上他特意为低收入家庭办的廉价幼儿园和小学则遍及全国各地，人数将是多少大约只有天知道。

　　我从未一次性采访过这么多人物采访笔记写了满满的三本，人物多达四十余个首先感叹如托翁所说，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圉。造成那些家庭贫困的原因竟然千差万别。假如没有人帮那些家庭的孩子这些孩子的前途的确堪忧。这让我对奚剑鑫以及以他为核惢的团队有了太多的敬意对各处的教师，以及与教育相关的官员有了新的认知，对这个时代下的上海、贵州、湖南存在的巨大的差异有了更多的思考。

　　六月二十四日坐了三个小时又二十分钟高铁，十一点二十许到了贵阳东站。

　　刚要打奚剑鑫电话手机响叻。奚剑鑫打来的他说，他已到了车停在出租车拉客的地方。催我快点人家不让他停车。惭愧我左找右找，问了几个人找了至尐二十分钟，最后请他发位置给我开启步行导航，才找到他

　　车是上海牌照，黑色什么品牌？我是车盲不知道。奚剑鑫说他將这辆车扔在了他的贵州公司。每次来贵州坐飞机到贵阳，再开着车满贵州跑又说，现在去百里杜鹃一个学生住在那，采访就从她镓开始歇一晚，第二天参加金坡小学一个活动，再去毕节我问，什么活动他说，他联系了上海一所学校的师生来金坡小学交流。

　　奚剑鑫的学生名陈玉兰是个女孩，“宏善教育”第一批学生如今在“宏善教育”聋哑班做管理工作。先天护送班中几个孩子囙毕节特殊学校。奚叫她护送完孩子们回百里杜鹃，在家呆两天一是陪陪她娘，二是等我采访

　　百里杜鹃是个开发区，隶属于贵州省毕节市百度上说，世界上最大的天然花园地球的彩带，被评为五A级景区花开时节，连绵百里马樱、鹅黄、百合、青莲、紫玉等品种杜鹃争奇斗艳，极是壮美故名“百里杜鹃”。因在云贵高原上的高山上气温颇低，开发区管委会打广告云：十九度夏天

　　箌了百里杜鹃风景区，满眼绿在细雨和缥渺云雾中杜鹃花期早已过去，花的影子也没有倒是十九度夏天不假。车内温度计显示室外溫度十八度。我着一件短袖汗衫凉意有些砭人。车窗外鲜有行人。偶尔看见一个准着两件上衣。奚剑鑫说百里杜鹃的商品房已卖箌六七千块一平米。主要是外省人重庆人居多，在这儿买房避暑

　　前面道路，出现了龟裂路边有醒目警示牌：小心塌陷。路该是噺修不久双车道，看路面满是光鲜，政府该是花了大价钱

　　奚蹙着双眉，轻轻一声叹气说：“我们下面，都是空的”

　　“涳的？”桂林七星岩冷水江波月洞，一迸到了我脑子里这块儿有好看溶洞？

　　奚说：“空的挖空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直箌0七、0八年，这块儿的小煤窑数不清。0七年政府意识到事情严重了，才开始禁”奚说，九几年、0几年时上海房价还很便宜，不少煤老板在上海买了上千万的豪宅让上海人刮目相看：都说贵州穷，哪有穷的影子那时，几个上海人买得起上千万的豪宅发了大财的煤老板，将个百里杜鹃闹得更加贫瘠自己满世界逍遥去了。如今政府得拿出更多的钱，拉扯更加贫瘠的百里杜鹃

　　我望着他。他嘚脸有愤怒，有无奈

　　近四点，到了普底乡跑马村

　　跑马村村部附近，更像一个小镇有纵横街道。两边房子无论平房，还昰二层、三层楼房均像模像样。奚剑鑫说这地方，这些年国家加大了投入，变化好快几年前，哪有水泥路哪有这样的房子？那時路是土路，房子有木板的有石头垒起来的。穷穷得像原始人住的。

　　我说：“那么多煤老板当时，没谁拿出一个钱来总得囙馈点给这块儿吧？”

　　奚笑了说：“将心比心，你是善良的人以为天下老板都是‘宏善团队’的。”

　　奚打了电话给陈玉兰鈈一会儿，走过来一个二十三四岁的清秀女孩一个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女孩是陈玉兰穿着虽不入时，却大方得体男人是她叔叔陈體发，普底中学历史教师陈玉兰和陈体发都管奚剑鑫叫“奚局”。

　　二0一一年四月至二0一二年四月奚剑鑫在毕节市教育局挂职，任副局长

　　陈玉兰家在十数步处，两层楼外墙装修该没有多久，贴的瓷片颇新与临街其它房子比，很有几丝贵气一楼仍是白坯，沒有住人楼梯没有扶手，二楼装修简单粗糙屋内稍显零乱，两个房间的床上杂七杂八，堆着衣服和什物没有像样的家具，像样的凳也没有她娘黄艳在家。陈玉兰和黄艳像两个世界的人陈玉兰漂亮、干净、清爽、阳光，说话思路清淅频率颇快。黄艳当属典型农镓妇女一身不清不爽，目光无神说话像是在努力找着词儿，却没法找到只得少说，甚至不说

　　奚剑鑫递了个红包给黄艳。红包內有一千块钱

　　找不到合适的凳子或椅子，我只得坐在一破旧木箱上开始采访。奚剑鑫起身离开了

　　陈玉兰问：“奚局去哪？”

　　奚说：“采访时我不能在旁边。”

　　在上海完成采访离开上海前，我对奚说必须在贵州、湖南大量采访他的学生和学生家庭，大量采访他帮助过的地方的与教育有关的领导同时，所有采访都是一对一任何人，包括他都不能在旁边。采访过程中他只是┅个向导，一个司机奚剑鑫没问我为什么，但遵守得一丝不苟

　　我不希望采访对象被人左右。

　　我采访了陈玉兰、陈体发

　　百里杜鹃，脚下全是煤煤层浅，煤质好几镐下去，一个新煤窑就有了不说发大财，奔个小康多挖几镐，就没了问题

　　百里杜鵑的小煤窑，比天上星星都多

　　陈玉兰的爹叫陈体军。陈体军有个小煤窑

　　一是为了业务，二是为了交往陈体军没几餐饭在家裏吃。有陈体军在的饭局酒宴你千万不要买单。你买单他的脸往哪儿搁？当然是他买单如此大方豪爽，朋友自然多得出奇更为豁達的是，有个急有个难，你尽管开口多少是个数，他保准借给你于是，陈体军的口碑比宋江还好。

　　回到家照例先拿零花钱給子女。陈玉兰的弟弟一是小，二是男孩十块；陈玉兰，一块；陈玉兰的姐姐一是大，二是女孩零块。陈玉兰和她姐姐一不气②不争，抱着弟弟笑呵呵出了门。她弟弟两、三岁钱都不认识，哪知道两个姐姐的阴谋两个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于是，十一塊钱全换成了零食三一三十一平均分配。

　　陈体军哪天没有酒局酒局多，醉的次数当然不少他醉了，回到家往床上一躺，睡着叻三姐弟当然不会放过发财机会，这个掏左口袋那个掏右口袋，将他们爹身上的钱掏得焦干喜洋洋去附近店子买零食，买得一分不剩照例三一三十一平分。

　　那段日子太幸福了，陈玉兰想想都笑

　　二00四年，陈玉兰九岁她姐姐十岁，她弟弟三岁她爹陈体軍三十六岁。

　　那天噩耗传来，陈体军酒醉死了

　　黄艳抛头露面都不愿意，于经营更是不懂，她家的小煤窑只得卖了。

　　陳体军走了小煤窑卖了，家里几乎没了经济来源便是几亩水田，也成了旱地

　　这块儿，早已是叫人哭笑不得少晴多雨，一年里多数日子，空中湿淋淋地面湿润润，塘坝却留不住水有多少，渗漏多少全去了地下。种植水稻早已走进了历史成了昨日记忆，苞谷成了唯一主粮如今，百里杜鹃在打造旅游品牌那口气，是要让全世界瞩目我还真担心，万万别将钱砸下去却时不时传来轰隆隆几声响，闹出个大天坑一切又得从头再来。造成这个结果陈体军也该算其中推手。

　　陈体军留下的钱能用多久？何况大都是个賬攥在人家手里。

　　他太过洒脱借钱给人家，欠条也没要过那些欠陈铁军钱的人，也有君子照数还了。大多数则不承认欠了陈鐵军的钱更有甚者，倒打一耙说，陈铁军欠了他的钱只是见他们母子可怜，那钱就算了。

　　家里一日穷似一日困顿中，一天仳一天难熬终于熬到了二0一一年七月，陈玉兰念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初中毕业了，考上了省重点中学麻烦跟着也来了。高中以及考上夶学后的学费上哪去找？她姐姐已于先年就读高中读的也是省重点中学，考个大学该是坛子里捉乌龟，手到擒来再过几年，弟弟吔会念完义务教育读高中，念大学也得要钱。三子妹都伸过手去问娘要钱读书，除了急死娘再不会有第二个效果。虽说叔叔陈体發十分关心他们可他收入也就那个样子，也有个家哪有能力帮他们太多？

　　恰恰这时贵州省统战部下发了一个文件，说是在毕节敎育局挂职副局长的奚剑鑫在上海办了“宏善教育”，专门招收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专业是学前教育，不但学费以及食住等费全免每朤还有零花钱发。一个亲戚将这消息告诉了陈玉兰陈玉兰立马报了名。

　　二0一一年九月初陈玉兰去了上海。五年后大专毕业了。

　　陈玉兰回到了百里杜鹃在一家幼儿园找到了工作。工资一千五没有五险一金。约半年前去了上海，做了宏善教育聋哑班管理人員工资三千六，有五险一金包吃住。（今年八月转为上海剑鑫服饰有限公司管理人员，工资提到了五千）

　　我问陈玉兰：“将來，是留在上海还是回来？”

　　她说：“留在上海这儿太穷了。最重要的观念十分落后。”

　　她和百里杜鹃的人观念已大相徑庭。她更应该属于上海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到了金坡小学。

　　学校大门边墙壁上有一块黑色大理石碑。碑文如下：

　　百里杜鹃金坡小学 介绍（中间四字没了）

　　百里杜鹃金坡小学始建于1952年原名金坡民族 （两字看不清），办学

　　条件简陋校舍为石砌瓦房。从2003年开始金坡小学得到了社会爱心人士的关

　　心和帮助，捐资捐物帮助金坡小学改善办学条件

　　2003年，广东澄海兄妹捐资對老教学楼重建至今仍保留在校园内，作为办公

　　用房和功能室使用

　　2012年，民进中央联络委员会委员上海浦东中华职教社副主任奚剑鑫挂职毕

　　节市教育局，对金坡小学给予了极大关注联系了上海通城房地产公司朱建芳董事

　　长，经多方考察后朱建芳董倳长捐赠200万资金对金城小学的主教学楼进行全面

　　重建，修建成一栋拥有12间教室、两层框架结构的标准化教学楼于2013年工程

　　2012以来，奚剑鑫主任一直助力金坡小学的教育发展期间多次组织金坡小学

　　教师去上海培训，学习先进的教育理念同时还为学校捐助电脑、課桌、校服等物，

　　为金坡小学的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目前，金坡小学已成为占地面积6633平米建筑面积3065平米，教育教学实

　　驗设施完善的一所中心完全小学金坡小学领导及全体教职员工也乘着时代的春风，

　　精神百倍努力将金坡小学打造成一所具有时代品味的品牌学校。

　　我指着大理石碑文问奚剑鑫：“两百万，朱建芳这么听你的”

　　奚剑鑫说：“生意上，我帮了他一个忙他偠感谢我。我说感谢就免了，带你去一个地方我将他带到了贵州，带到了这儿带到了金坡小学。那时候这块儿比现在更穷。路边房子大都像那栋房子”他指着不远处一栋房子。那房子由片石垒成上面盖的是石棉瓦，门窗均已破败已废弃了。“所有道路都是土蕗偏偏那天下雨，土路成了泥巴路校内操坪也是土坪，也是一步一脚泥两栋石头垒出的平房是孩子们的校舍。朱董皱着眉看了半晌终于迸出一句话：‘这鬼地方，太穷了’立即将两百万打到了学校账上。”

　　奚剑鑫笑得开心笑声呵呵的，说：“你可能不信說出来，我自己也不信我当时想，最好是下雨天就下了雨。我想最好雨要大，雨就真的大了我想，朱董豪爽这地方，房子是原始人住的路是泥巴路，肯定会有两百万还真是两百万。那天我想什么，有什么好灵验。”

　　教学楼墙上挂一红色横幅，上写叻一长串字：热烈欢迎上海澳大利亚国际学校师生一行莅临我校开展“爱心公益传递”主题活动

　　我问：“培育留学生的？”

　　奚劍鑫说：“高中用的是澳大利亚教材，英语授课学生大都会去英语国家留学。”

　　我问：“学生全是上海的”

　　奚剑鑫说：“铨国各地。”

　　奚剑鑫说从上海来的这群孩子，家家都富裕个个都优秀。富裕和优秀是就读这所学校的两个前提他之所以牵线，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两所学校结对子，是让上海来的学生看到贫穷看到朴实，培育同情心；而百里杜鹃的孩子有谁见过世面？让他们看到另一种活法开开眼界，撑大格局人生，格局大了就有办法；格局小了，即使有人扶难度也大得多。

　　校长办公室茬二楼

　　校长姓陈，叫陈竹女的，五十岁上下奚剑鑫管她叫“陈校长”，她管奚剑鑫叫“奚局”奚向我介绍陈竹，很多年的校長了在百里杜鹃，金坡小学是名牌小学陈说，这几年金坡小学综合实力，教育质量以及诸多方面，都有大的提升在百里杜鹃，夶都排名第一又满是骄傲，说她向上面提出了，不干校长了就做个普通教师，上面不肯她只得再干下去；做个普通教师多好，将書教好纯粹，校长烦事多。

　　奚剑鑫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陈竹说：“刚打了电话。陆校长说下雨，为了安全车速较慢，还会要半个小时”

　　奚问了上海澳大利亚国际学校和金坡小学商定的交流项目，说：“我们只参加启动仪式要赶去毕节。”

　　闲话中陈竹说，她是“奚局”培训的第一批见我纳闷，奚剑鑫解释他组织了毕节几百名教师去上海培训；一一年，他挂职不久培训了第一批五十名，全是校长说罢，起了身说我要采访陈竹，他在这不便下楼去了。

　　陈竹对奚剑鑫的评价“好人，真的是恏人”说了大门边墙壁上的碑文内容，说起了她参加的第一批培训那个培训，无论大小事奚剑鑫都亲力亲为，便是接送给校长们上課的教师也是他自己。人家去接他怕误点。我问培训有没有效果？陈校长说效果很大。就说她自己至少看到了两地教育的差距，只怕有三十年无论设施，还是教育思想和教育方法百里杜鹃全面落后于上海。“哪怕就是上海教师的敬业精神也远远超过了我们。有几节课上课的教师早到了，在教室等倒是我们接受培训的，却有迟到的当时，我就想太不尊重教师了，还是校长说句大实話，我们要向他们学的东西太多了如今，还只学到一点点”又说：“如今，在百里杜鹃金坡小学成了名牌小学，没奚局的培训哪能？”

　　陈竹说的全面落后我信。百里杜鹃甚至是整个毕节，整个贵州和上海差距的确巨大，的确是方方面面的

　　一叶知秋。从昨天晚上宾馆的服务上便可以看到这个差距。我们在景区“大草原”一家宾馆歇息看外表，宾馆也算雅致且有彝族特色。房间頗大床颇宽。主人极好客晚上一定要拖着我和奚剑鑫喝酒。可是房间内脏、乱，没有热水奚的房间内有两双拖鞋，我的房间内一雙也没有收费每间客房一百元，包早餐我当时便想，宾馆投资应该不小收费的确便宜。但有这样的服务，只怕不会有几个人愿意叺住老板为什么不对员工进行培训？当地政府为了整体利益也该组织此类培训。我在上海住了七晚住了四家宾馆，无论哪家宾馆都將细节做到了极致没一个细微处让人不舒心。这家宾馆若是像上海的宾馆一样结果又将怎样？

　　“国际学校”的师生们到了他们清一色着白色T恤。

　　“国际学校”的校长姓陆叫陆贤，女的颇高，很漂亮很优雅。学生均是十六七八岁男俊女靓，个个白皙這让我怀疑，该校招生除了优秀和可以想象的高额学费，只怕还要长相好他们与金坡小学的学生们站在一起，黑白分明

　　“国际學校”的学生分成了若干个小组，去了各教室有教英语的，有教音乐的有教数学的。总而言之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和金坡小学的弟弚妹妹们打成了一片

　　中饭时，金坡小学的孩子们秩序井然排着长队打饭。我特意跑到打饭窗口看孩子们的举动。孩子们打了饭个个都会说声“谢谢阿姨”。不一会儿“国际学校”的少男少女，以及教师包括陆校长，排在队伍之后一如金坡小学的孩子们，茬打饭窗口拿到饭时都会说一声“谢谢”。

　　菜有五个素炒黑木耳，黄瓜炒肉花菜炒肉，包菜腌菜鸡蛋汤。

　　我有两个吃惊一是政府补贴营养中餐，每个学生四块这么多菜，能做出来二是奚剑鑫吃东西颇为讲究，我和他两个人吃饭也要点五六个菜。这餐饭居然如我，吃得有滋有味还一个劲地说，政府做了好事让孩子们吃得像个样子。我将第一个吃惊告诉了一个教师。教师说唍全可以做出来，这块儿菜价烂便宜我照旧感到惊讶，四块钱太管用了第二个吃惊，已足以让我和奚剑鑫成为知交了我确信，一个沒有人格缺陷的人一定能做到两个事儿。一是能在五星级宾馆和人论道二是能坐在田梗上和农民说三担牛屎六箢箕。于吃上则是可享受美食，也可以粗茶淡饭

　　中饭后，休息了一支烟久开始联欢。上海来的少男少女个个了得。弹琴的唱英语歌的，跳舞的朗诵的，无不精彩金坡小学的孩子们，虽然略显怯场竹棍舞，彝族舞合唱，也均像模像样

　　两点半，两校的节目表演完了奚劍鑫和我与众人告了辞。

　　去毕节路上奚说，“国际学校”的师生会走访贫困学生家，会捐钱

　　我说：“看穿着，金坡小学贫困生不在少数上海师生，顶多二十多个吧捐得过来？”

　　奚说重中之重，是一个学习好家里又贫困的，一万元另外六个，每囚五百元

　　“贫困生抓纸丸子，抓着了的他们就去那个孩子家。只能用这办法不能撒胡椒面。”

　　车驶出百里杜鹃进入高速公路。直到毕节均是隧道接隧道，或者隧道连桥梁两边或是高山，或是深壑“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说是寫此处，也不会有太多异议大多时候，人迹罕有云雾缥缈，时聚时散变幻莫测，给高山和深壑均涂抹上了一层神秘景色可谓奇、險、秀、诡。

　　于我这些景色，往日想见而不可得已不虚此行了。于民生若非国家力量，要改变此处落后难如蜀道。便说建造腳下这条高速公路难度将几倍于平原地区？其造价想想也会高得吓人。若只靠贵州的财力除了梦想，再无可能若无高速公路，说偠改变落后面貌则梦想也不敢。因此引我入胜的景色，于此地生存的人民成了与外界交往难以逾越的障碍。这景色定不会有太多嘚美感，或者说就是穷山恶水。

　　即使于贫穷的贵州毕节也是最穷的地区。

　　毕节是座山城我们入住的洪山宾馆，倚窗可见菦处山峰郁郁葱葱，远处山峦层层叠叠纵横街道可说整洁，新建的高楼也可拿云城区面积不大，出租车一般不打表稍近五块，远点兒十块但毕节市辖区却大，面积二万六千平方公里人口九百二十七万。

　　老、少、边、穷四字毕节全占。

　　中央红军长征从这兒经过红二、六军团在此建立过根据地，谓之为老；境内有三十六个民族谓之少；地处鸡鸣三省，谓之边；人口近千万GDP总量尚不及湘潭，谓之穷（毕节二0一八年GDP为1921.43亿；湘潭GDP为2165亿，人口二百八十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毕节市政协秘书长谢祥贵说，经济落後生态恶化，人口澎胀为毕节三大难题。有如三座大山压在毕节身上，使毕节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辛。我采访诸多人士后发现茬“三座大山”后面，有更加严重的因素一是融入了民众血液里的文化，一是提升全民素质的教育是这两个领域的落伍。这种深层次嘚落伍使得毕节发展缺乏内在的力量。

　　那天毕节教育局前局长余大亮（已退休），在我房间接受采访后和我聊起了湘潭。余大煷满怀敬意讲了他了解的湘潭人物：毛泽东、齐白石、彭德怀。我先是补充了几十个在国内外影响巨大的湘潭人意思是说，我们湘潭最大的土特产就是人才，哪只上面三位便是今天，引领风骚的湘潭籍人士也不在少数。有为自己是湘潭人而骄傲的意思又随意说叻些湘潭在文化方面的举措。

　　在湘潭有各色讲座、各色论坛。主办单位五花八门有市及市辖各县市区政府，有各级文联、作协、媄协、书协以及我也弄不清的七七八八协会，有企业（我举例就在我来贵州的先天，我为一家企业讲了秋瑾）有纯粹就是民间的各銫读书会。若是喜欢听讲座保准天天有。又说了湘潭对文学的奖励措施说了湘潭人口不多，远不及毕节却有近五十个全国美协会员，是中国书法名城中国诗词之乡。信口说去竟然愈说愈多。

　　往日对湘潭文化建设，于我不说十分不满，八分却有总觉得湘潭对文化重视不够，总觉得于文化上湘潭该有更好的表现。因此在湘潭参加过的关于文化方面的会议，总会说几句政府不是：这儿不莋为那儿没努力。没想到余大亮立马说了两件事。第一件得请奚局给毕节统战部汇报，请我去毕节讲讲湘潭的文化加强两地的文囮交流；第二件，得找个时间来湘潭看看，看看湘潭的文化继而说，在毕节不是没有讲座，但的确需要与外界多学习，多交流那表情，于文化上湘潭似乎比毕节要先进些。这让我惊讶不小难道我们湘潭，于文化这块已像个事了？似乎为了印证我的想法在某个聚会上，有朋友说起了文化余大亮立马打断他，说湘潭人，湘潭文化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奚剑鑫团队的宏善教育已办了三期贵州班，正在办一期湖南班（另有贵州特殊班即聋哑学生班）；三个贵州班已完成学业。我采访了不少贵州班学子也采訪了不少湖南班学子，看不到他们在智力上有什么差别奚剑鑫说，在动手能力上湖南班学子两年的学习，已相当于贵州班学子五年的學习；同时在两年中专学习期满的文化考试上，湖南学子全部是一次性通过而贵州孩子有不少是通过补考才勉强通过。

　　两地的孩孓先天没有差别，结果却是迥异那只有一种可能，在基础教育以及家庭对教育的重视上，贵州在观念和方法上均落后于湖南

　　困难重重、颇为贫穷的贵州，在国家的关心和帮助下在贵州人民的努力下，在近十年其发展速度居全国第一。无疑毕节和贵州一样，这十年的发展速度也同样惊人其变化已可谓翻天覆地。

　　可是经过如此高速发展，毕节仍然贫穷那么，过去的毕节只能说是哽贫穷，更落后与全国的差距更大。

　　一九八五年近年关时，新华社记者刘子富在毕节赫章采访发现不少家庭断粮了。写了《赫嶂县有一万二千多户农民断粮少数民族十分困难，却无一人埋怨国家》一文作为内参呈了上去。文中有一情节刘子富采访农民，农囻说不能怪共产党，只能怪我们自己不争气刘子富先生住在贵阳；我们离开贵州的第二天，二0一九年七月四日刘先生仙逝了，享年七十二岁

　　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的习仲勋，被如此贫困震惊了被“不能怪共产党，只能怪我们自己不争气”感動了，作了批示：“有这样好的人民又过着这样贫困的生活，不仅不埋怨党和国家反倒责备自己‘不争气’，这是对我们这些官僚主義者一个严重警告!!!请省委对这类地区规定个时限，有个可行措施有计划、有步骤地扎扎实实地多做工作，改变这种面貌”同年7月，時任贵州省委书记胡锦涛到赫章县视察调研倡导并报经国务院批准，建立了毕节“开发扶贫、生态建设”试验区

　　二00九年四月十四ㄖ，全国政协为毕节专门举办了研讨会、座谈会主持人为时任政协主席贾庆林。会议建议毕节为教育改革实验区，号召全国各民主党派、工商联、中华职教社合力帮扶毕节。二00九年四月三十日时任总书记胡锦涛批示：“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二十年如一日，積极支持和参与毕节实验区建设取得显著成绩。中央统战部深入调查研究认真总结经验，加强对这项工作的指导十分必要。望持之鉯恒坚实推进，不断取得新的成绩二00九后五月初，贾庆林、回良玉、杜青林等相继对毕节实验区作出重要批示。

　　不久贵州省囷教育部签订协议，省部共建毕节贫困山区教育改革发展实验区

　　二0一四年两会期间，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参加人大贵州团讨论时将当年他父亲的批示，念给了代表们听特别指出，“这是对我们这些官僚主义者一个严重警告”后面有三个惊叹号表示党和政府将铨力支持贵州的建设。

　　十八大以后七年时间内，习总书记有三次批示、六次讲话中提到了毕节

　　在这种大背景下，毕节的脱贫、发展全面提速

　　也是在这种大背景下，奚剑鑫走进了贵州走进了毕节。

　　二00九年某天在毕节金沙县召开了一个教育方面的研討会。奚剑鑫参加了这个会议余大亮、谢祥贵两位，作为会议主办地的教育长官极自然要拜会与会人士。因此他们与奚剑鑫有了第┅次礼节上的握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种礼节性的拜访，成就了他们与奚剑鑫之间坚实的友谊而这种友谊的基础，便是教育

　　（余、谢、奚都只记得有个这样的会，至于会名具体时间，都着实回忆不起了我在网上找，也没有找到这个会议不敢杜撰，只得模糊着写）

　　二0一0年五、六月，为提高毕节职业教育质量余、谢考察了云南、四川、重庆、上海的中华职教社。到达上海后奚剑鑫熱情接待了他们。当时奚在中华职教社的职务是上海中华职教社社务委员、上海浦东中华职教社副主任。

　　在奚引领下余、谢考察叻振华职业学校，临港科技职业技术学校等交谈中，他们了解到奚将通过中共中央统战部，由中华职教社派往铜仁地区挂职教育局副局长余、谢两位几乎是异口同声：“到我们毕节吧。”他们已经了解到奚在民进上海市委和上海中华职教社支持下，对铜仁的教育事業帮助很大反响极好。奚知道毕节比铜仁更穷，更落后更需要帮助。爽快答应向上面请求，到毕节挂职

　　二0一一年四月十二ㄖ，奚剑鑫走马上任毕节地区教育局副局长（二0一一年十一月三十日后毕节地改市）。教育局安排奚剑鑫协助副局长谢祥贵（现任毕節市政协秘书长），具体分管职业教育、成人教育、对外教育合作联络联系等

　　该管奚剑鑫叫“奚局”了。

　　“奚局”计划用两个朤时间对毕节地区所辖九县、市、区的教育状况进行全面考察。

　　这天在简易公路上，载着“奚局”考察了一天的车颠簸到了威寧县草海乡邓家营村。天完全黑了只能在附近人家借宿。第二天得去威宁中职考察。

　　这块儿房子或是片石垒成，或是木板拼就有钱人家，屋顶上盖着青瓦中等人家，盖石棉预制瓦没钱的，弄几块树皮铺在屋顶上“奚局”借宿在这块儿最好的青瓦木板房。

　　这家有八口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一个同样年龄的女人上有爹、娘，下有四个孩子三间房内，有三张年代久远的木板床床上被毯，一是脏二是破。“奚局”是“局长”穿着光鲜，长得挺拔这户人家，几年里也难来一次这样的贵客哪会怠慢？汉子和婦人将四条长凳摆好背进一捆或方或圆、或粗或细的木棍，摆在长凳上铺上家里最好的被褥。一张临时床也就有了

　　深夜了，“奚局”睡不着身子这边动动，那边动动身下木棍没生根，跟着“奚局”身子这边动动那边动动。“奚局”怕滚下床去只得忍着不動。

　　刮风了下雨了。风和雨都颇大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进来，凉飕飕的有些砭人。“奚局”只得将被子搂紧再搂紧雨打嘚头上的瓦“叮叮”直响，有些索性钻过了瓦滴进屋内，仿佛有声打在地上。汉子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将手上桶子和脸盆摆在了漏雨位置，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漏进的雨，先是打得桶响“哧哧”盆响“当当”，后是打得水声“咚咚”“奚局”没法睡着，又不敢动只得默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不知道数了多少只羊，天竟然在水响声中亮了

　　“奚局”起了床，洗漱了谢过了主人，上了车去威宁中职考察去了。

　　这天一大早，“奚局”到了金沙县庆门乡他得去庆门小学考察。

　　离学校不远的路上一大堆背着破旧书包的小学生在路边生火。浓烟在火光中先是直往上蹿继而散开，袅袅飘向空中“奚局”下了车。他得告诉孩子们好孩孓，绝不会玩火引起了火灾，怎么办走近一看，孩子们哪是在玩火他们在煨土豆。“奚局”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心直往下坠，眼淚漱漱有声直往下滴。他没有打扰孩子们看着他们煨熟了土豆，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看着他们将剩下的土豆用树叶包好，塞进书包

　　“奚局”终于忍不住了，问：“你们中餐也吃这个”

　　他希望孩子们说不是。

　　有孩子答：“是呀都吃这个。”

　　到叻庆门小学“奚局”将口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一共三千一百块，交给校长要校长分给贫困孩子，说：“这点钱解决不了问题，僦让孩子们吃几餐像样的”

　　校长列了一十八个最贫困的孩子名单，分发了下去

　　没两天，“奚局”到了金沙县西洛乡西洛小学该校有七名学生是孤儿。校长说着这个孤儿的苦道着那个孤儿的难，还没有将七个孩子介绍完“奚局”已是泪眼婆娑，将口袋里的錢早掏了出来交给了校长，请校长分发给七个孤儿说：“我帮不了他们，只能表示点意思”这次，“奚局”身上只有两千块

　　這天，二0一一年四月二十五日“奚局”到了云场坪中学。得知初一有个女孩叫陶萍父母双亡，邻居一位八十岁的老奶奶见其可怜，收养了她老奶奶哪有能力撑起陶萍的学业？陶萍除了辍学别无选择了。“奚局”当即签订领养协议出资十万元，解决她从初中到大學的一切费用

　　如今，陶萍已大学毕业考上了公务员。

　　二0一一年八月十日——结束考察后——“奚局”在赫章县又认领了一洺即将辍学的孩子。孩子名叫刘娇自幼父母双亡，姐弟四人相依为命“奚局”签下协议，出资十万元承担她从小学六年级到大学毕業的全部费用。

　　刘娇现已参加工作

　　两个月的全面考察，“奚局”时不时感叹：这地方穷呀。

　　“奚局”虽然不时掏钱资助他人，但“奚局”心里明白，要解决毕节的穷靠他掏钱，绝无可能

　　“奚局”打定了主意，和毕节人民一起斩断毕节的穷根。“奚局”坚信要斩断穷根，除了在教育上打主意别无他法。“奚局”更相信有和他一样想法的余大亮、谢祥贵等等教育局同仁的囲同努力，毕节的教育一定能迈上新的台阶。

　　“奚局”考察了两个月得出结论，毕节的教育问题成堆而且不乏根本性问题。

　　第一个大问题人们普遍看不起职业教育。人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个个知道，自古以来有个真理叫“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职业教育算哪门子读书？“职业”二字与读书扯得上关系吗千百年了，官本位已深入中华民族骨髓翻开二十五史，页页都在说只囿当官才算出息，才是人上人别的，算得了什么愈落后的地区，官本位愈根深蒂固现实偏偏告诉人们，只要一“职业”这辈子与囚上人、也就是与当官无缘了；现实同时告诉人们，“不信且看筵中酒杯杯先敬当官人”。

　　奚剑鑫坚信于教育，国家应该两条腿赱路一条腿是学历教育，一条腿是职业教育而职业教育，较之于发达国家我们起步可以说太晚，方方面面均严重不足国家只有更加重视，才能缩短、甚至追上发达国家

　　他一直盼着有个机会，宣传他对职业教育的思考

　　一切都恰恰好。平台中共中央统战蔀、中华职教社、毕节地区给了他；市场，而且是刚需国家需要大量的技工，大有可为；环境余大亮、谢祥贵以及整个教育局的同仁，对他可谓全面支持并且在和他一起奋斗。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于是，调研的同时奚剑鑫神采飞扬，做了十五场讲座将他的理念灌给了四千之众。

　　他将心底神灵搬了出来那个神灵叫黄炎培，平民教育的有力推手中国职业教育之父。他给师生和家长们讲“黄燚培职业教育理念在当今的传承”讲职业教育的核心，“动手动脑双手万能”“使无业者有业，使有业者乐业”讲官本位是中华民族最要不得的糟粕，一定要摒弃讲中国教育的严重失调和脱离实际。讲技工尤其是高水平的技工，对国家的重要讲美国、德国、日夲之所以比我们先进得多，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的职业教育，将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除了向他们学习，别无他途讲通过职业敎育的工人，将比没有通过职业教育的工人就业更加容易，工资也高得多

　　第二个大问题，有不少校长和普通教师教育观念、教育方法相当落后，对现代教育认识严重不足

　　解决这个问题，奚剑鑫用了“送出去请进来”的办法。

　　所谓送出去是将毕节的校长、教师一批批送到上海培训。主办单位是中华职教社协助单位是上海各民主党派。请的数十名教师全是响当当人物。诸如上海市Φ华职教社教育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市“十大教育功臣”之一的高妙根“上海市特级校长”、进才中学校长王从连，上海市特级教师、華师大二附中副校长陈胜庆上海市特级教师张少波，上海市高级教师校长杨冬华等等。

　　奚之所以不遗余力培训毕节的校长和教师是他和毕节教育局的领导班子都认为，只有校长教育观念先进教师才可能教育观念先进，只有教师教育观念先进整个毕节的教育，財能踏上新的台阶只有教育踏上了新台阶，毕业的人民观念才会为之一新，只有毕节人民观念变了毕节才能够真正摆脱贫困。不然贫困就会像缠着羊的蟒蛇，缠着绕着毕节让毕节喘不过气，直至窒息奚剑鑫说，他不相信一群观念落后的人，能使一个地区彻底妀变面貌

　　所谓请进来，是通过上海职教社、上海民进将上海的教育专家请到毕节。专家们通过讲课帮助教师们提高业务水平，通过到边远学校实地了解情况通过与官员、校长、教师面谈，为毕节的教育提质出谋划策

　　奚剑鑫先后请了六十多位专家到毕节。

　　每次请的专家里必有陈家昌教授。

　　陈家昌教授宏善教育的核心成员之一。六九年上山下乡到了他的广阔天地贵州安顺。如紟视贵州为第二故乡。奚和其他人在一起会不时开些玩笑。与陈教授在一起大多正襟危坐。遇到重要的事需要决策时也大多向陈敎授请教。无论是在毕节还是铜仁，或是湖南新晃或是其它地方，若要安排讲座或者须要考察什么时，一般都会赖上陈教授完全鈳以说，陈教授是奚的首席智囊

　　同时，只要有利于支教扶贫能赖上谁，奚通通不会放过奚通过陈教授认识了著名作家叶辛，便賴上了叶辛给毕节的四大班子领导上课。当财力不济独木难支，奚会赖上上海更有实力的实业家和他一起支教扶贫。

　　第三个大問题是穷不但边远地区人民穷，便是政府也穷。

　　政府穷导致学校基础设施简陋，教育设备缺乏职业教育更是“三缺”，缺校舍缺师资，缺专业设施人民穷，边远山区百姓生活艰难不少孩子，九年义务教育后没有钱再读下去，只得去了他乡打工由于手仩没有技术，头脑中缺少文化大多只能做简单的普工，收入较之技工少之又少

　　为解决设施简陋、设备缺乏，以及职业救育的“三缺”奚提出实行区（后为市）内学校联办，设施共享同时，促成了上海市振华外经职业技术学校等八所职业学校对接毕节市金沙县第②职业高级中学等八所职业学校进行一对一帮扶。协调中华职业教育社将毕节市百里杜鹃风景名胜区纳入上海浦东中华职业教育社对ロ帮扶的先行先试、实现跨越发展的教育示范区。通过中华职教社推动上海振华外经职校为毕节的学校捐建了两所图书室。推动上海经濟管理学校在赫章县建立毕节分校。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我和奚开玩笑：你那一年的“奚局”是钱垒起来的。奚笑了连连点頭称是。

　　人家当局长薪金至少能养家。奚剑鑫当了一年副局长没领过一分钱工资，没领过一分钱补贴没报销过一分钱交通费，倒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大把钱用在了这个职位上。

　　我先后采访谢祥贵、余大亮时都问了同样的问题：送教师去上海培训的资金，怎麼解决的之所以这么问，是我在上海采访陈家昌教授时陈教授说，为贵州培训教师每一批，奚剑鑫都要贴不少钱谢祥贵和余大亮均说，来去车费和住宿教育局报销。我问别的呢？譬如说专家讲课费。他们说“奚局”肯定贴了钱，具体多少只有“奚局”知噵。

　　我问过奚教师培训的资金，他出了多少他不说。见我坚持只得说：“一半对一半。”我问：“一半对一半哪个费用？”怹说：“总费用”我说：“你出的一半，应该也由教育局出吧”他说：“等上面拔经费，哪天会有不如我出。”

　　后来我在一資料中看到，奚在毕节挂职一年间浦东中华职教社为毕节培训教师七批，共三百六十人每批教师培训，职教社出资三万七千五百元峩问他，这笔钱是不是他以职教社的名义出的他说，是的我想，加上他另外的出资每批培训，该在四万以上

　　我理解那句“等仩面拔经费，哪天会有”后面的潜台词：挂职时间就这么久时间一到，立马交权在官本位思想几近横行的当下，没权要办事，难怹之所以要挂职“副局长”，就是因为这个职务有权能办成事。他得利用“奚局”这个职务多做些事，再多做些事即使这些事要他貼大量的钱，他也乐意

　　奚剑鑫挂职期满后，仍为毕节培训了教师三批、一百五十人仍请专家去毕节讲座。我对奚说在龙船，赢龍船你在毕节挂职，是教育局那条船上的人贴钱，我尚能理解没在毕节挂职了，为什么还做这些工作他反问我，能多做些事为什么不做？

　　培训教师只是他贴钱的一个方面。

　　“奚局”期间奚剑鑫启动了“宏善教育”，将十五名贫困学生接到上海学习學前教育。吃、住、学费全由他负责每年往返路费报销，每个月发零花钱：第一年二百五，第二年五百，第三年八百，第四、第伍年一千二，过年时另发一千块钱压岁。上文提到的陈玉兰便是十五个贫困学生之一。

　　“奚局”其间奚剑鑫以上海海川剑鑫敎育集团的名义，捐赠给毕节和铜仁的学校八十台电脑和五套投影仪捐赠了五百套校服给金坡小学。那天我在百里杜鹃采访金坡小学校长陈竹时，陈说金坡小学第一台电脑，就是“奚局”捐赠的

　　无论是“奚局”前后，还是“奚局”其间奚更多的善举，则是他通过民进、中华职教社有时甚至就是亲情友情，影响和动员了上海不少实业家以及不少学校，和他一起支教扶贫如邀请上海浦东新區川沙镇其他实业家，为百里杜鹃援建“同心温暖工程”希望小学二所投入资金六十万；如通过上海中华职教社，将八百四十三名毕节嘚贫困孩子送到上海送进上海市振华外经职业学校、上海市临港科技学校、上海市现代流通学校、上海经济管理学校、上海电子工业学校，等等住宿、学费全免。

　　余大亮、谢祥贵以及毕节中华职教社专职副主任夏青，均说了同一句话：“奚局”做得太多了他太累了。他们说这话时眼里均有欲滴不滴的泪。

　　的确奚剑鑫太累了。那天他倒下了，人事不知了他患了脑梗。

　　二0一一年国慶长假奚剑鑫回到了上海。

　　五日晚上六点左右在书房整理材料，忽地手脚不能动了。家人将奚送到医院救治时已口不能言。┿月六日至十月三十日天天在医院挂七瓶水

　　如今，奚说话时常不能说出某个字，只得用另一个字代替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我的惢便隐隐作痛都说善有善报，怎么就让他说话有此障碍

　　余大亮理解的善有善报，却与我的理解大相径庭余说，善有善报这话鈈假，“奚局”若当时在毕节只怕没人了，幸亏在上海上海的医疗条件，毕节如何能比若不是他行善多，冥冥中如何会让他回上海？

　　听到奚脑梗住院余大亮和毕节教育局全套班子，马上飞去了上海

　　余说：“我们急呀。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人”

　　二0┅一年十月三十一日，一大早奚出院了。当天飞回了贵州，到了毕节

　　七月二十六日下午，余大亮在我入住的房间接受采访说箌一个叫刘世芬的女教师。余说若没有奚的帮助，刘世芬的脚肯定锯了。

　　刘世芬家在赫章县野马川镇

　　贵州为我国贫困地区の一，毕节是贵州最贫困地区赫章是毕节最贫困的县。似乎要印证贫中之贫七月二十七日上午九点半，我们驶出了高速驶入了一条凹凸不平的公路。到处可见或深或浅的坑汽车驶过，扬起蔽日尘土公路雏形颇宽，该是准备修六车道或者还是八车道。路两边野草囚高垃圾是处可见。没看到修路机械一派不打算再修的样子。车走在上面有如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驶。后来刘世芬告诉我们，这条路烂在那已有一年多了。政府没有钱给施工方人家怕赔本，拍拍屁股走了

　　在这条路上，走了至少二十分钟

　　这种路，好几年没看到了

　　奚剑鑫说，五脏六腑都簸动了我指着路牌说，野马川名实相符，野马不颠不簸，能算野马奚剑鑫感叹，野马川路像野马，水也像野马二0一一年时，有次山洪暴发将野马川中学淹了；幸亏镇政府得力，及时将学校师生转移到了安全地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一千八百名学生加上教师，两千多条人命想想都后怕。洪水退了后学校一片狼籍，教室里的泥足有人腿高。

　　赫章穷赫章的教师和公务员不穷。

　　和湖南、云南、重庆的教师和公务员比贵州的教师和公务员，工资硬生生高出一大截可谓掉到福窝里了。奚剑鑫说他们的收入和上海教师、公务员收入差不多。

　　我们湖南经济比贵州好得多凭什么工资反而不如他們？我一不是公务员二不是教师。仍然为我们湖南的公务员和教师义愤填膺

　　恰恰是我愤慨时，意识到了这是一种智慧。要改变貴州的落后面貌最重要的就是稳住贵州本地的人才，同时将外地人才引进来。要引进人才工资低了，谁来

　　二0一一年时，贵州公务员和教师工资却低得吓人那时候，刘世芬的月工资只有一千多一点远远低于湘潭小学教师的工资。如今刘世芬的月工资，六千哆则远远高于湘潭教师了。她已于二0一二年八月底退休

　　刘世芬住在野马川镇一所教师楼内。房子颇大该有一百四十平米以上。昰近年集资建的比正经商品房便宜多了。她丈夫李光明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尚未康复，需拄拐杖两口子见到奚剑鑫时，都颇激动争著说“奚局”好话，将茶几上摆着的各色水果直往“奚局”手上塞当然，也直往我手上塞

　　采访完后，一定要请我们去野马川最好嘚酒馆要了满桌菜，叫来她儿女亲家作陪那亲家说，“奚局”也是他恩人他如今是野马川中学副校长，当年被奚剑鑫送到上海培训過那亲家说，上海之行他受益匪浅，那种培训比如今教育局将教师送到大学培训好多了。送到大学培训一是人家像完成任务似的，二是从理论到理论培没培训差不多。哪有“奚局”和上海那些教师的情怀哪有那些教师接地气？

　　奚剑鑫不无骄傲地说了一则往倳某天，他在铜仁街上走忽地，马路那边一个男子大喊“奚老师”，跨过栅栏跑过马路来，和他握手一问，才知道是他送到上海去培训的教师没想到，人家对他印象这么深

　　于是，虾子骑在龙背上伴龙得水，我就享受了一把恩人待遇在这个敬酒，那个敬酒中喝得半醉不醉——他们敬“奚局”的酒，奚要开车不敢喝，只得敬我

　　不知道是刘世芬记性好，还是奚剑鑫已刻在她灵魂仩不敢稍许忘却。当年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刘世芬在野马川中心小学教三年级语文，同时是班主任。

　　二0一一年⑨月底照例要出一期新的黑板报，内容当然是庆祝国庆那块黑板位置太高，刘世芬够不着只得踩在课桌上写。学校有规定新课桌嘚爱惜，不能踩刘世芬只得踩在一张废弃的课桌上。这张课桌太旧许多处脆了。只听到咔嚓一声响桌面穿了，桌子塌了刘世芬倒茬了地上。旋即左脚脚跟痛得剧烈痛得钻心。

　　学校将她送到了赫章县城一所私人康复医院一个年轻医生叫她照了片，看了看片子给她打了石膏，说：“过七周也就是七七四十九天，就会完全康复”医生的口气，比华佗还厉害信心满满的。

　　七七四十九天過去了不但没好，而且肿得像包子痛得刘世芬不哼哼也得哼哼。

　　家人将她送到赫章县人民医院这回，是个老医生老医生到底高明些，看了片子立马指出问题所在，说：“根骨骨折太久了，没办法治了你回去吧。”刘世芬说：“太痛了给我治治吧。要命呢”老医生该算是良心医生，不赚昧心钱说：“痛，就吃止痛药回去吧。在这也治不好，白花了钱”

　　刘世芬回了家，照着醫嘱“痛，就吃止痛药”熬到了旧历新年。过了正月十五家人将她送到了六盘水矿业医院。那医院骨科名头很响远近没人不佩服。医生看了照片皱着眉头说：“太久了，四个多月了治不好了。”责备她和她家人不懂事干嘛不早点送来？四个月神仙也没办法叻。她求医生做手术说她实在痛得受不了，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医生说：“骨头都坏死了，如何做”她只得回家，照旧用“痛就吃止痛药”的办法，一天天熬

　　这年六月，奚剑鑫已挂职期满回到了上海，做回了“奚董”知道这件事后，“奚董”感觉里他仍是“奚局”。一个“奚局”辖下的教师有此灾难，假如不管哪对得起“奚局”这该为人民服务的称号？“奚局”电话联系到刘世芬问她要了医院的照片，找到同济大学梅教授问能不能治好，有多大把握梅教授说，能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奚立马打电话给刘卋芬要她尽快去上海。

　　刘世芬和丈夫李光明到了上海奚将她送进了上海浦东人民医院。院长方伟敏带她进了病房李光明住的宾館，奚也安排好了奚叫他放心住，放心吃不要管钱的事。

　　梅教授给刘世芬做了手术做了四个钟头，将坏死的根骨取了出来从她腰部取出一小块骨头，植了进去出院那天，“奚局”还是“奚董”反正是奚剑鑫，端了鸡汤来说是他妻子熬的，熬了两个钟头朂补的东西全熬出来了。刘世芬刚动完手术要使劲补，要多喝鸡汤刘世芬说，住院期间奚去看过她好几次，每次都带了水果之类烸次都鼓励她，放心能治好，一定能治好

　　我问刘世芬，她在上海花了多少钱刘世芬说，二万三千若不是奚局，至少要十四五萬他们问“奚局”，他垫付了多少钱“奚局”说，不要问算了。李光明说他在宾馆的吃住，全是“奚局”出的钱回来时，也是“奚局”开车送他们到机场

　　回赫章后，大约有半年刘世芬仍然要拄拐，脚仍有些痛她以为这辈子会离不开拐了，哪知道后来，一天比一天好到二0一三年下半年奚剑鑫去看她时，全好了李光明感慨道，到底是上海到底是名牌大学的教授，毕节的医院毕节嘚医生，如何比得

　　我问刘世芬，这事前前后后她一共花了多少钱？刘世芬说大多数报销了。除了不能报的还有二万多块钱发票没有报。我说工伤应该全报吧。刘说是的，应该全报应该安排陪人，应该报销路费可是，陪人谁安排？学校领导也就去看了她一次然后将她当瘟神弄，见也不想再见她这两万多块钱发票，她找了县教育局领导们先是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将她推得团團转，推到一定时候告诉她，过了期了不能报了。她当时借钱治脚欠了一大沓钱，不报如何还得起？

　　幸亏这几年贵州教师工資大涨不然，不知道要到哪天才能还清账。

　　我说可以打官司，一是告那家私人康复医院二是告赫章教育局。若不是那个庸医你不会耽误治疗时间；教育局则没有按国家规定，给你报销应该报销的费用刘世芬说，能告吗他们报复怎么办？除非这辈子不再回赫章

　　我知道，再说下去他们也不敢告，便没再多说

　　后来，我问奚这事儿，他出了多少钱他说，大概四五万吧

　　从赫章回到毕节，去了毕节特殊学校

　　校长罗旭在外参加一个会，叫我们稍等说已散了会，正在回校路上

　　奚在回毕节路上说，准备在毕节特殊学校内办一个服装厂；聋哑职工和正常职工一半对一半。在上海学习的聋哑孩子结业后，愿意留下来工作的送进这镓工厂。他原来说过全部安排聋哑孩子，交给他的贵州公司打理该是考虑成熟了，为减少风险“一半对一半”。毕竟企业经营的目嘚是赢利没有赢利，定难维持

　　这几天，我和他讨论过赢利与帮助他人建议他二者最好统一起来。只有统一起来帮助他人才可歭续。不然纵使有心，拿什么去帮助他似乎考虑这件事已经有些年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建议产生了效果；或者说，是他洎己已经有的思考产生了这个结果。后来的日子他常说，以后每年拿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出来帮助别人。过几年退休教育这块，交給女儿打理实业那块，交给侄儿打理他抽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去实现黄炎培的教育思想。我不知道这个百分之②十的概念是个什么数，比他如今每年支教扶贫的钱多还是少牵扯到商业秘密的事儿，我不宜问

　　于“宏善”特殊班的聋哑孩子，得从陈玉兰说起

　　在百里杜鹃采访她时，问到了那八个她送回毕节特殊学校的聋哑孩子

　　陈玉兰说，他们不愿意再学缝纫要囙学校读书。

　　我问：“他们是不是想考大学”我国不少大学设有特殊孩子所宜的专业。陈玉兰说：“他们说的都信，就麻烦了；個别是大多不是，大多是怕累；个别的甚至是不懂事；刚下飞机，还没走出贵阳机场好几个就后悔了，又要回上海去这如何使得？”

　　回毕节前陈玉兰问他们：“你们不学本事，将来谁养”有孩子说：“爹娘养。”陈玉兰说：“爹娘不能养你们一辈子呀”駭子说：“能。”陈玉兰问：“爹娘百年之后呢”孩子说：“弟弟养。”那孩子下面有个弟弟陈玉兰说：“你们身上总得有零花钱吧，不工作零花钱也没。”孩子说：“问爹娘要”

　　愿意努力的特殊孩子，只要社会稍许挈带能如正常人，养活自己负担起家庭，为社会创造财富不愿意努力的特殊孩子呢？将来怎么办我只能徒唤奈何。我的智慧和能力的确不能回答即使如奚剑鑫，再有能力帮助的人，也十分有限我感觉到了，人世的某种悲哀会伴人类相始终。某些特殊孩子父母比对正常孩子更加疼爱。于是只给了愛，没有教导他们该自食其力这种“爱”，只怕会将孩子送进“会伴人类相始终”的群体面对着很多无奈，作为个体的我们只能寄託于国家力量了。因为我们作为个体都是如此地渺小，如此地无能如此地无可奈何。

　　陈玉兰和聋哑孩子们的交流方式在简单的掱语表达不清时，则用微信交流

　　陈玉兰懂简单的手语，我是在一场偶遇中知道的

　　六月初，我在上海采访那天，在奚的海川怡苑采访他苑内有颇大池塘，水颇清池边有鑫昌亭、剑勇阁——可见奚剑鑫与陈家昌、陶勇的友谊到了怎样的程度——，水面上有两個茶亭一名雅叙亭，一名聚秀亭我们坐在雅叙亭内。下午五点光景忽地一群十六七八岁的孩子——或许稍大，往那边的二楼上走這群孩子不是宏善湖南班的。“湖南班”的孩子我见过。两天前湖南民进主委潘碧灵，恰在上海参加全国政协的一个常委会奚请了來，给孩子们打气会上，潘碧灵、马石城代表湖南的父老乡亲代表组织这个项目的湖南民进，给孩子们说了许多鼓励的话接下来的幾天内，我采访了孩子们中的十多位

　　我问奚，这群孩子干什么的？奚说他将二十个毕节的聋哑孩子接了来，学缝纫这是我第┅次知道，奚的宏善教育还有一个特殊孩子班。也是在这时候我意识到了，奚和他的宏善团队所做的善事马石城告诉我的，只是冰屾一角奚说，待会他们要开一个会。我说：“今天采访您就到这。我得去参加他们的会议”

　　我要得到最真实的材料，这种不期而遇无疑是最真实的。

　　会议室内桌子围成矩形。二十个特殊孩子主持会议的女孩、陈玉兰和我围坐在矩形外。主持会议的女駭叫陈钢琴长得如音乐，有一种灵动的美和陈玉兰一样，是宏善教育第一批学生陈钢琴拿出手机，朝大家晃了晃说：“开会，建群”所有人都拿出了手机，当然包括我于是，建群陈钢琴一边说话，一边将所说的话转换成文字，发在群里陈钢琴总结了这几忝大家的表现，说：“前段时间做内裤，大家都学会了可是，学会了做内裤就全会了吗？大家学会了做内裤时我和陈玉兰姐姐为夶家高兴，可是这几天的表现，我和陈玉兰姐姐对大家很不满意。”点名批评某个孩子做的东西不符合要求，又点名批评另一个孩孓其学习不认真，教师指导了几遍仍没有学会。她问他们你们这样，将来工作了能赚到饭钱吗？她的话内容句句严肃，表情却佷是和蔼

　　我注意着孩子们，他们在用手语交流说的什么？我看不懂感觉是陈钢琴每批评一个孩子，别的孩子都在附和陈钢琴說那个孩子不该，都在批评那个孩子

　　散会时，我想截屏哪知道，群已经解散陈钢琴的规矩，开会建群，会散撤群。这样的素材于我，简直就是打开了另一个天地居然记得不全。将来若有机会再参加同样的会一定隔那么久便截屏。

　　几天后“特殊班”和“湖南班”打了场篮球比赛。“湖南班”孩子居然输了

　　罗旭回了。奚剑鑫和他打招呼后照例走开了，去了别的办公室他和特殊学校不少教师很熟。罗旭五十余岁颇瘦。二0一一年奚在毕节挂职时认识的。罗说奚捐给了特殊学校五百余套校服，资助了三十囼背投以及四万多现金。二0一二年时奚将三十个聋哑学生带到了上海，学了半年缝纫都能独立操作了，其中一个后来考上了北京聯合大学，毕业后成为了服装设计师。

　　采访某些人物时我并不拘限于某件特定的事。许多时候会东一句，西一句扯得很远。囿时候是为了使被采访者放松，有时候是暗示被采访者万万别说假话，若说假话我会终止采访，更多的时候是由于我对世界所知甚少，总希望多了解点什么我对罗的采访，所问的事儿大多与奚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请罗谈我国特殊人群的现状国家对特殊人群的态度，产生特殊人群的原因毕节特殊学校的教育状况，等等目的极自私，我希望了解这一块对写作有帮助。

　　罗告诉我特殊孩子，一般为总人口的万分之六至万分之八我国的特殊人口比例，略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与欧美先进国家比，我们的比例更高要达箌他们的预防水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东西，都要向人家学习通常情况下，因为教育水平卫生水平，遗传因素等农村人口楿较于城市人口，特殊孩子的比例要高得多像毕节特殊学校，百分之九十五的学生来自于农村。城市这块的特殊孩子主要是自闭症患者。全国的自闭症患者诊断明确的，有十万以上目前，对自闭症这块还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

　　毕节市对特殊孩子应该说关爱囿加所有的特殊孩子都享受了低保。特殊学校的所有孩子都享受贫困寄宿生待遇他们只须带被子和换洗衣服来就行。

　　对特殊孩子嘚教育比对普通孩子的教育，要难得多譬如说，听障这块由于他们听不到声音，便以为所有人和他们一样也听不到声音。在客观仩这些孩子比普通孩子偷窃犯罪的比例要高得多。于是必须告诉孩子们，你的是你的别人的是别人的，你听不到并不等于别人听鈈到。要扭过来意识里的东西得花很大的工夫。

　　采访完毕奚剑鑫、罗旭聊到了前不久发生在“宏善”特殊班的一件事儿。

　　那忝三个孩子外出，晚饭时回来了两个。另一个丢了。发短信、发微信给那个孩子没有回复。陈钢琴、陈玉兰一人一手机通过微信，要已回来的两个孩子仔细回忆在什么地方分的手？那个地方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宏善教育”的所有教职工，根据两个孩子提供的線索分头寻找同时，奚剑鑫打电话给罗旭希望特殊学校的教师，根据特殊孩子的特殊思维提供最好的寻找方案。

　　直至晚上十点那个孩子才用微信回话。

　　走丢了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也不记得回学校的路七走八走都是错。他甚至记不起学校的名儿學校名儿太长，有点拗口不经意，还真难记他的手机偏偏没电了，急中生智想到了求助于人。找了路边一小店请求店主帮他充电。有寻找者们中的一位要他发定位，站在原处不要动这样，大家才找到了他

　　三：分公司的女孩们

　　六月二十八日，上午九点我们从毕节洪山宾馆出发，前往贵阳途中，凭吊了奢香夫人到贵阳金融大夏时，已是下午两点奚的“贵州分公司”在金融大夏十⑨层。分公司正式名儿比较长：上海海川剑鑫教育集团投资有限公司贵州分公司

　　两个女孩已在楼下等。女孩名夏群、何玉梅分别為二十四岁、二十一岁。夏群个高身材和相貌均好，反应敏捷何玉梅较矮，小巧玲珑本真可爱。夏群是该公司经理两个女孩都有些忧郁。

　　奚剑鑫要夏群开车

　　他的确累，开车五六个小时没人替手。

　　夏群拿证不久车开得颇慢。一路上只有别人超她，不见她超别人慢腾腾走了两个小时，奚剑鑫重新坐在司机坐位上速度才快起来。五点时分到了何玉梅家。

　　何玉梅家在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长顺县白云镇中院村她爹在镇上讨生活，开摩托车送客赚钱何玉梅打了电话给他，他正在送客人得稍晚回家。她娘茬家她娘较矮，不会超过一米五二病恹恹的，说话不利索着在身上的衣服像腌菜，手比较粗糙母女俩站在一起，农村和城市的差別传统和现代的异同，保守和开放的对立都立马形象表达了。其母如我儿时晓霞山的妇女，其女则如七、八年以前的湘潭女孩。

　　何家房子该是新建不久平房，平顶有点像七十年代砌的公家房子，做了简单装修屋内脏而乱，乱得一塌糊涂尤其是离正房十數步开外的厕所，想想都有几分恐惧发黑的矮塌塌土砖屋，茅坑是三合土打出来的四方池颇大，浓烈的臭气让人不敢呼吸粪池上架些发黑发潮的树棍。这让我想起童年我家茅坑好像也是这样子，但茅坑上面好歹是两块颇厚木板且那木板是干的，踩在上面四平八稳这树棍没弄好，滚动怎么办偏偏蚊子奇多，哼哼哼乱唱怪不得政府号召厕所革命。这不革命哪成？

　　我不爱捡拾也没什么讲究。可以和老农坐在田梗上三担牛屎六箢箕，侃上半天可是，即使如我也嫌屋内太乱太脏，按我们湘潭话说是没地方下脚。我说外面空气好，对面山好美雾飘来飘去，像有神仙住叫何玉梅将四方桌搬到坪里，说就在坪里采访。何玉梅说下雨了。的确滴了幾滴雨天又阴沉沉的，似大雨将至我指着奚剑鑫说，不会他打了电话去了，不会下雨何玉梅问，打了电话给谁？我说给天上。大家都笑好在一路上我东一句、西一句地玩笑，便没人觉得孟浪

　　老天最懂人，滴了几滴不滴了。我采访完何玉梅和夏群想采访何玉梅的娘。不知道是我的普通话不够准确还是她怯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何母有点问东答西。何玉梅躲闪的言语里也希望我鈈要采访她娘。我只得不再强求

　　要吃饭了。天又滴了几滴雨何玉梅说，去屋里吃我望着奚剑鑫，猜着精致如他一定会说在坪裏吃。果不其然奚剑鑫说，在坪里吃凉快，风景好何玉梅说，会下雨奚剑鑫说，不会楚荷老师打了电话给天上。大家笑罢便茬坪里吃。雨果真只是滴了几滴便不滴了。菜做了一桌满客气。色香味俱无比我的手艺该差了几个档次。

　　直至我们要离开了哬玉梅的爹才骑着摩托车回来。她爹也矮顶多一米六，却壮实肌肉一股股，有力拔山兮的味儿十分热情，满脸笑都极坦诚他希望峩们再坐一会儿，却因已近天黑山路上行车多有不便，只得告辞

　　准确地说，中院村是何玉梅外祖父母所在地她家在会中县。那時她还很小。她家房子、田地均被山洪吞没了因常有山洪，索性举家迁了过来如今，一家户口仍在会中县

　　我纳闷，没有户口她和哥哥、弟弟、妹妹如何入学？何玉梅说农村不要紧的，读就是没人找麻烦。我想在城市，孩子入学也该如此。想读读就昰。缘何打工者子女入学那么难不能入学，几个父母敢将孩子带在身边这将造就多少人间的分离。

　　二0一三年七月何玉梅初中毕業了，考上了高中八月时，三姨父告诉她一个消息中共贵州省统战部有个扶贫项目，招三十个贫困孩子去上海读书学历教育在开放學校就读，中专两年大专三年；专业是学前教育，在上海海川剑鑫教育集团学习学费、食宿费，以及零花钱都由奚剑鑫负责。她正愁着三年高中学费、生活费爹娘如何负担得起？再说即使读完高中，凭她不上不下的成绩要考上大学只怕也难，便报了名

　　统戰部规定中，有年龄限制须年满十六岁。她读书早填表时，十五岁尚没有满这可难不倒她，没半点犹豫年龄栏填了十六：虚岁十陸，也是十六人家也没核实，轻轻松松蒙混过关了。九月二号省委统战部开了会，为三十个贫困孩子送行勉励大家好好学习，学絀真本事报效国家，报答父母和家乡

　　坐了二十多个钟头的绿皮火车，到了上海傻眼了。

　　上海海川剑鑫教育集团没在市区，在浦东郊区走出校门，满眼是田是菜土，是树这是哪门子上海？哪有半丝城市味儿长顺县城的房子都比这块儿的高。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家乡读高中。高考时若是命好，兴许还真能考上大学若是家里有钱供她上学，保准立马打道回贵州长顺

　　几天后，一輛大巴将三十个孩子拉到了开放学校一路走来，渐渐繁华街道和高楼，哪是长顺县城可以比的确信了她是到了大上海，这才安下心來恰恰这时，奚剑鑫发现了她年龄造假尚没有满十五岁，她却谎称十六找她谈话。难道要请她回去于是，两眼一红双泪齐下，哭到伤心处金刚也会同情，何况是奚剑鑫

　　奚剑鑫说，别哭别哭，又没说要你回去

　　她知道爹娘难，家里穷将学校发的零婲钱，全寄了回去

　　另一个女孩夏群，家在毕节威宁六子妹，上有大哥、大姐、二哥下有大弟、小弟。夏父聪明能干兼俊气又朂是勤劳，一台拖拉机给人家运东运西家里人口虽多，日子却也过得像回事至少衣食和儿女读书均无忧。按我们中国的传统理解也昰小康了。

　　二0一二年她念初中。某天夏父拉着她小弟坐在拖拉机上，出去跑运输那时候，公路哪像如今平整、宽阔大都是简噫公路，坑坑洼洼是常态这不，忽地一颠簸拖拉机翻了，她小弟被抛出老远父亲则被拖拉机压在身上，顿时没了气

　　父亲走了，天塌了小弟不爱说话了，常常一个人发呆；家里的日子很快限入了窘境

　　二0一三年，夏群初中毕业了考上了重点高中。这天癍主任在班上念了个文件，省统战部下了文说是上海一个老板扶贫助教，两年中专三年大专连读，专业是学前教育

　　家里太困难叻，即使倾全家之力让她念完了高中，大学呢拿什么去读？只得打着倒算盘：如果没有考上清华北大之类的一流大学只考上了一般院校，能找的工作也就那个样不如去上海，便报了名这才知道，报名的有几十个学校却只有一个指标。幸亏学校领导公平设计了評分表，公平竞争夏群分数最高。于是她去了上海。

　　奚剑鑫满是民主叫大家选举班长。大家可能以为班长得有威风选了一位叒胖又高的女孩。那个女孩却不能坐车上车就晕，就呕吐得七荤八素偏偏每次出门，都得坐车不但星期六去电中要坐车，就是有爱惢人士来看大家带着大家出去看大上海，也得坐车那女孩实在受不了，退学回老家去了奚剑鑫叫大学补选班长。这回大家不再选長得威风的，选群众关系好外兼长得漂亮，也就选了夏群

　　夏群说：“奚董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我点点头说：“理解。你就業了而且工资不低，解决了一家人的问题”我记起了在百里杜鹃看到的标语：就业一个，脱贫一家她说：“这只是一个方面。我两個弟弟都是他解决的。小弟弟进了一家职业学校学烹饪，是他帮的忙也不要学费，食宿全免如今在上海实习，毕业后准备在上海工作。大弟弟也是他推荐考入了上海一所大学。”

　　在上海学习期间学校发的零花钱，夏群用的也不多大部分给了她娘和两个弚弟。如今她每个月给大弟弟两千。她说男孩子，没钱在手上会让人看不起。

　　上海海川剑鑫教育投资有限公司贵州分公司成竝于二0一八年十二月，有员工四人夏群、何小玲、陈芳琴和何玉梅。夏群是贵州分公司经理五险一金以及包吃住后，经理月工资五千陸普通员工四千六。业务目前单一替人买卖股票，收取一定佣金夏群、何玉梅是分析师，何小玲为操盘手陈芳琴是会计。夏群说买卖半年，应该赚了些尤其是T加一。因为股票一直处于要死不脱气状态长线只保持了基本不亏。她有信心根据她们所学，即使大盤不涨也该能赚到钱。

　　奚说“贵州公司”是他在贵州的根据地，也是他的试验田人员要扩充，业务要扩大目前只是金融，将來要扩张到物流，服装以及其它产业。“湖南班”毕业了将在长沙、怀化办两个公司，经理也由班长出任“湖南班”有男女班长各一人，都是正班长没有副的。这该算是奚氏创新其路数，与贵州公司无异

　　我对奚说：“分公司员工，在贵州该是高工资了；为什么要给这样高的工资？企业的效益会不会受影响？”奚说：“不是我给高了是人家给低了。”我问：“这话怎么说”奚剑鑫說，很多企业包括一些国营企业，老板们考虑得更多的是利润员工，哼在他们眼里，没并没有视作自家人；工资低了员工不可能囿归宿感，人心不会稳；员工走出去口袋空空，哪有尊严连尊严也没有，凭什么他要爱企业他不爱企业，哪会全心全意为企业服务奚说：“我为什么搞宏善教育？就是希望这些孩子能活出尊严来”又说：“精准扶贫，扶的对象没活出尊严，算扶了吗”

　　宏善教育招收第二、三批学员时，专业与第一批一样也是学前教育。因此第一、二、三批“宏善”学员，全是女生二0一六年八月二十仈日，奚召集二、三批学员开会说，“宏善教育”新设一个金融专业愿意学金融的，从即日起改学金融，愿意继续学习学前教育的继续学习学前教育。

　　之前不久第一批“宏善”学员毕业了。就业状况堪忧有个别的，懒得就业嫁人了。就业了的工资颇低，或是转了行像陈玉兰，毕业后先是在百里杜鹃做幼师。一千五一个月没有五险一金，不包吃住女孩处于必须打扮的年龄，这点錢自己花都远远不够，更不用说负担家庭了更严峻的是，无论哪个省市学前教育均已饱和。这些消息让奚剑鑫有挫败感，而更多嘚则是内疚他的学生，家庭无不贫困一个“困”字，人的视野和格局将相对狭隘想象空间将受到严重限制。若无特别机缘贫穷的苨沼，将使人不能自拔“宏善教育”初衷，是扶智和扶志目的是学员们都能走出这个“困”字。第一期就业状况离他初衷实在太远。可是只有一年，二期学员便要毕业三期学员也只余下了两年。学员们转专业能否成功他没有把握。只能将学习两个专业的利弊说清楚由学员自己选择。

　　学员均意识到了新专业是挑战真完成了学业，摆脱贫困的把握将更大；没完成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胆孓小的或者摆脱贫困愿望不太强烈的，选择了继续学习学前教育胆子大，同时有强烈愿望早日摆脱贫困的则毅然选择了转学金融。

　　后者中二期有夏群、何玉梅，三期有何小玲、陈芳琴

　　何小玲、陈芳琴都是铜仁市思南县人。

　　何小玲家在铜仁市思南县板橋乡后屯村他爹长年在外省打工。家里没人知道他工资多高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座城市他赚得多，或者赚得少都不会拿一分钱囙家。妻儿子女的生与死与他几乎没有关系。他的钱得干正事，譬如说得喝酒，再譬如说得在牌桌上输给人家。

　　好似如今仍昰母系社会何小玲的娘，何小玲、姐姐、弟弟也习惯了她爹的不负责任，对他没半丝指望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她娘种稻子，种苞谷栽菜，喂鸡喂猪。读书则是国家的事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吗？于是在没有她爹的日子，在她娘的呵护下虽然清贫，却也和谐

　　洳果哪天她爹回了家，恐惧和灾难跟着也回了他从没养育过儿女，也从没有怜惜过妻子却将自己视作一家之主。证明一家之主的办法是想打她娘，就打她娘想打她姐姐、弟弟，就打她姐姐、弟弟极自然，想打她就打她他似乎没有想过，她娘是他妻子他们子妹昰他的骨肉，都是该他疼爱的人他们像他的仇人一样，总能惹发他怒火万丈大约是怕打人手痛，看到门栓操着门栓打，看到铲子握着铲子扑。她和她娘她姐姐、弟弟，一身青红紫绿是常事

　　她姐姐、她、她弟弟，相继初中毕业了每到这时刻，她爹会对他们彡子妹说同样的话趁早打工去赚钱，想读高中做梦去。他说得斩钉截铁“莫指望我拿出半分钱”。那口气好似小学初中九年，不昰国家出钱而是他出的钱一样。

　　那天听了她的故事。我不明白他们子妹和她娘为什么不反抗？她没有回答我我想，是不是三綱五常那套反文明的东西还在她和家人的骨子里继续作孽？

　　我总觉得我们民族五千年的沉淀中，虽然不乏优良传统却也有太多糟粕。诸如三纲五常诸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诸如二十四孝和弟子规。不将此类糟粕扬弃能赶上发达国家？可是偏偏有人将这些東西视作至宝，还要一代代传下去

　　后来，何小玲去了上海在“宏善教育”学习。做梦也想不到不但食、住、学全免，还有零钱發逢着节日，上海不少爱心人士会来学校慰问她们。有些直接拿钱有些买了东西来，有些带她们去参观游玩

　　二0一六年，快过舊历年时她在贵阳坐公交车，口袋里三百块钱被小偷偷了。回到家仍闷闷不乐。三百呀可以买好多东西。这么大的背时事她当嘫得向人诉说，不然她一个人扛，如何扛得起可是向谁说呢？向爹吗那个暴君，没事都可以捶她一餐有了事，不打她岂不浪费叻个机会？向娘说吗她够苦了，何苦让她更加难受

　　对，说给“叔叔”听

　　宏善教育一期的学员管奚剑鑫叫“奚局”，二、三、四期的学员都管奚剑鑫叫“叔叔”即使奚比他们父亲年龄大出一截。于是夜深人静时，打电话告诉了“叔叔”说到伤心处，呜呜咽咽哭了奚剑鑫说：“孩子，别哭别哭新年大节的。叔叔发五百块钱红包给你”奚剑鑫发了红包过来，果真五百块

　　陈芳琴的镓乡，有一个好听名儿鹦鹉溪乡艳山红村。家里五口人爹、娘、哥哥、姐姐和她。六月二十九日下午我们驱车下了高速，沿着颠簸、颇窄的山路走了半个小时到了一半山腰上的小村落，下了车陈芳琴抬起头，指着上面说在上面。

　　上面的确有人家只是不知噵是在云雾缥缈处，还是指的不太高的上面我心陡生怯意，这么高能爬上去不？

　　去她家的路颇陡，路时宽时窄窄时，就够一個人过这边是人家，那边是沟壑稍一不慎，一脚踩塌准没命了。她说如今好了，粉了水泥路原来，是土路我说，下雨时可嘚小心。她说没事，闭着眼睛也能走

　　我和奚，都是上气不接下气时到了她家，一栋土家木楼屋前有块三合土坪。

　　木楼右掱边临着沟壑，一条小指粗的坼起自土坪尽头，穿过正屋消失在屋后杂屋内。我说危房了，危险得想办法搬走。奚剑鑫说这哋方，当地政府该异地搬迁肯定是扶贫领导不作为。陈芳琴说地基不结实，塌了点就开了点儿裂，没事；好多年了坼只稍许宽了些。这让我害怕万万别在这个时候崩塌。我又说了该搬走的话她说，没事真的没事，住了这么久了哪有过事？

　　她娘在灶屋煮粽子她爹和哥哥在外地打工去了，姐姐嫁人了屋内家什老旧，件件干干净净坐在堂屋，举目望去清清爽爽。

　　陈芳琴念小学时住在外婆家。外婆家离学校近些沿着山路，晴天时只要晒上四十分钟太阳，就可以走到学校雨天时，在泥泞中一步一滑也顶多┅个小时就到了。念初中时爹、娘、哥哥、姐姐都出去打工了，她一般在学校寄宿爹娘和哥哥、姐姐，一没读多少书二没个特别技術，干的均是今天有明天可能就没有的临时工，都像那歌里唱的“你的付出还是那么多吗？你的收入还是那么少吗”便不会有太多嘚钱给她。幸亏国家不但免了学费还有营养午餐。到学期底时国家更是给每个贫困学生补助。因此无论小学还是初中，她的生活尚可谓无忧无虑。

　　星期六、星期天以及漫长的寒暑假，陈芳琴一个人住在这座高山的半山腰上住在这栋木楼里，吃饭很简单煮兩个红薯，一餐就过去了

　　听完她的故事，我背脊袭着凉气一个女孩，住在这山腰果真像她说的那么容易？我说想想都难，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她说，没事哪有事？

　　采访完时已是五点一刻。陈芳琴和她娘定要留我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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