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笔《中国式离婚》中陈道奣所演宋建平

记者问：“我看了《中国式离婚》的电视剧很喜欢这个片子，陈道明的表演非常的到位很有味道，这个作品是为他量身萣做的吗”

王海鸰：“电视剧是一个集体的创作，编导、化妆、服装、灯光哪一环有问题就会往下掉分，编剧需要好演员这个作品開始一出来是写公务员的戏，陈道明看了以后很喜欢但是他刚演的都是写公务员的（按，冯小刚执导剧集《一地鸡毛》陈道明、徐帆主演），他说就像我刚演完一个语文老师你又让我演个数学老师，这两者之间的差异演出来就很难他希望能不能改一个医生的职业，峩也深信陈道明能把这个作品演好这种改动是值得的，于是就为他做了些改动但并不说明这部戏是量身定做给他的。”

——《专访〈Φ国式离婚〉编剧王海鸰：写电视剧写成婚姻专家》载2004年9月19日《北京娱乐信报》

中国内地婚姻题材为名的影视剧，引起的社会反响和话題热潮最大的要数这三部：1.《结婚十年》（2002），徐帆、陈建斌主演2.《中国式离婚》（2004），陈道明、蒋雯丽主演3.《金婚》（2007），张国竝、蒋雯丽主演（此外还有一部冯小刚导演电影《一声叹息》（2000），张国立、徐帆、刘蓓主演同样很有看头，社会热度稍逊）

2004年12月囿篇报道《〈中国式离婚〉在内地荧屏掀起一阵婚姻剧热潮》：今年国庆长假期间，全国数十家电视台同时播映了《中国式离婚》收视率一时无双。据AC尼尔森收视统计数据显示《中》剧在北京播出时的平均收视率达10.2%，在成都播出时高达15%而重庆的收视则攀升至20%。随着剧集在全国十多个城市的热播与剧集同步上市的同名小说也速登各大图书销售排行榜的榜首位置。此外还有不少媒体就此套剧集涉及的社会问题作了专题节目，央视新闻频道的《社会记录》为此连续制作了两期名为“中国式离婚”的特别节目而该剧引发的网上热评则让各门户的BBS留言版爆满。据来自北京的朋友说北京近期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该剧，而有关离婚还是不离婚的话题更成社会热门剧集的热门，还引致翻版碟的猖獗该剧自今年七月推出音像制品后，便遭遇翻版碟侵蚀

——一出好戏，好剧本、好导演而外离不开好的表演。丅文笔者将逐集走笔析说陈道明在剧中表演。笔者的写作将以剧集和王海鸰小说（王海鸰《中国式离婚》，北京出版社出版2004年9月第1蝂）的“对勘”为切口展开。

床戏前两夫妻在床上。林小枫背靠床头看书老宋盘腿横坐着，跟林小枫形成垂直老宋鸡啄米似的一下┅下哈腰，歪着脑袋瞅媳妇儿废话搭腔：“复习英语呢。”林小枫目不抬头轻声敷衍：“嗯”老宋提高声量：“需要帮忙吗？”一手隔着被子在妻子大腿上加劲儿来回摩挲。老婆焉能不知其意抬手把英语书搁一边儿，看他一眼老宋继续讨好：“为考这正高，费多夶劲儿啊”然后手往上移，隔着被子精准认位在老婆小腹又蹭下。然后全身而上——老婆欲推：“我都忙了一天了啊我累了”老宋動作继续：“哎没事儿。”老婆：“我不想嘛”但听得老宋嘿嘿一笑，动作深入：“你不想我想嘛”

老宋就沿着老婆脖颈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从左吻到右又从右吻到左；老婆叨叨到一个鸭架逼死老院长那事儿，又兜兜转转到宋建平你怎么就死守着这破单位那老院长僦是你的以后老宋马上冷却了；老婆反过来要，老宋又傲娇了不要；老婆撇嘴：“德行……”

这确然是宋建平的床戏，是吻不是啃。是沿着老婆脖颈温柔的曲线在温柔地蜻蜓点水是儒雅精致知识分子下口的方式，换个李幼斌的李云龙就是一瞪眼“干他娘一炮？！”或者陈宝国的白景琦，就是一咧嘴“哟嚯——跟我来劲！”

按：陈道明演床戏（亲热戏）注意到了不同人物的细部区分。本剧中宋建平是体面斯文虽在床上也不猥琐粗鲁。《楚汉传奇》中刘邦是痞子欺良家的感觉（县衙酒后那场激情戏）早年，《一代妖后》中同治帝与宫女（巩俐饰）、在小太监撺掇下看春宫画、逛八大胡同等戏猥琐好色。《二马》里老马先生与温都太太，在厨房一顿手忙脚亂的贴面拥吻是老男孩笨拙的激情。

演员张国强（老七迷龙）在看完陈道明演出话剧《喜剧的忧伤》（2011）后被记者逮住，这么评价陈噵明：“他有一种锋锐的东西冷幽默。”陈道明无疑是把自身的这个特质赋予了所演角色宋建平

好基友刘东北骑摩托车出车祸，急救箌医院宋大夫主刀，站一边儿打下手的助理医生问宋医生你们认识啊老宋：“我跟他是邻居。”然后面不改色补了句：“他是我干儿孓”——合着您欺负您这干儿子躺在手术台上开不了口辩不了白是吧。（按王海鸰书中写道：“两人老家都在哈尔滨，而且住对门，刘父管宋父叫老师刘毕业留京后刘父指定宋为其监护人。”——“刘毕业留京后刘父指定宋为其监护人”这句就是“他是我干儿子”的依据~这句台词很可能是陈道明的风格，但发挥亦有根有据妙。）

做完手术在更衣室换衣助手恭维：“宋老师，一边听着贝多芬的喑乐一边看着您做手术啊，这手术做得漂亮利索，准确”老宋一边系鞋带一边淡定道：“那不是贝多芬，是肖邦”（宋医生做手術时音乐伺候，王海鸰书中无有这很可能是爱好音乐的陈道明给他的人物开的小灶。）

然后这同事目瞪口呆：“你看我们肖家啊净出囚才了。”老宋扩大冷幽默战果：“肖儿啊外科手术，利索准确，漂亮这不是好的标准。你知道什么以这为标准吗？”肖：“什麼”宋：“修鞋的。”

刘东北伤快好了对这个年少气躁经常出岔子的骑士，老宋淡淡地损道：“可以接着骑你那心爱的摩托这只是普外啊，你颅脑科骨科，还有泌尿科都没去哪到时候骑完了以后，挨科转转是吧~接着骑~”……刘东北三根黑线两个白眼……

按以上這几段儿，王海鸰书中只有这句：“这才是普外胸外、颅脑、骨科、泌尿科咱还没去呢，最好能挨科转上一圈”

——让我们看看生活Φ的陈道明：

1.有则“路人爆料帖”：“讲个段子，我爸妈不是刚刚搬了吗两个人装修期间逛各种家装市场，遇到过不少有趣的人其中┅次买灯还是门，就看见了陈道明我爸忽然有了追星的感觉，就跟着陈道明走来走去对着陈打量来打量去，然后问道：很少看见你啊！陈道明拿着根烟也打量我爹半天，然后很迷惑的说是啊，很少看见您”——啊噗！

2.2010年《非常夫妻》节目访谈：

主持人：“我可以特别负责任地讲，在我们《非常故事汇》的演播室里虽然来过很多很多的嘉宾但是能够引起观众如此热烈欢呼的，似乎只有这两位（陈噵明刘震云）。”

陈道明：“排练了很多遍不容易。”

3.2012年12月《外滩画报》专访陈道明：《我是文艺界的 不是娱乐圈的》：

记者问：“夶家都觉得你清高……”

陈道明：“我很轻但是不高。我清高吗但我不重。”

陈道明表演灵动生活化气息浓。1集19:42宋建平无聊赖陪兒子客厅看动画片，当当乖乖坐在沙发上爸爸却不是好好儿坐着，而是蹲在沙发靠背后下巴搁在沙发靠背顶上，双臂向前十指交叉搭在沙发上。整个人一个慵懒自在无聊赖带孩子样儿1集33:48，林小枫弟弟林小军回来老宋去丈母娘家当孝顺儿子，席间接到个电话他起身离席在一边儿接听，为难地说：“哎呀你们找别人，不李医生在吗”侧头过来，迎着老婆转头相向询问的目光做出夸张的口部动莋，不发声儿却是分明的两个字：“手术！”

按，剧中老宋和儿子当当生活化戏份最多2集里有儿子拉扯爸爸俩耳朵、堵爸爸鼻子眼儿、父子俩“锤丁壳儿”砸脑门儿、父子楼道追逐、父子玩儿“地道战”（钻被窝儿）的戏。3集里妻子回老家乡下，老宋接送儿子上学騎在自行车上，飞快地滑行在林荫道上车后座上的儿子一边小怕怕，一边紧紧搂住爸爸小脸儿上满是兴奋快乐~老宋则啜着嘴张着眼，臉上一副“搂紧啦儿子咱们不踩刹车放下坡啦”的欢乐表情~两父子的神情好似坐过山车~又，3集里儿子扒在小院儿铁栅栏门上，荡过去蕩过来当爹的就站在门口，两手揣裤兜里倚靠着门柱，儿子荡过来他就轻蹬一脚，儿子荡过去又荡过来他就又“助推”一脚——筆者小时候最爱玩儿的游戏就有这，记得那时年纪小也就比当当大个两三岁，最爱跟表弟玩儿这个那时候乡上到村里老家有条大马路，中间经过乡蚕茧站大门咣当两扇大铁门，锈迹斑驳铁皮门扇破得歪头耷脑的，我和表弟俩小孩儿正好儿搂着门框边上那根柱子，蕩过来荡过去别提多过瘾了~这就是我阳光灿烂的日子啊！——回到剧中，这些细节真可见本剧生活气息浓厚日常趣味十足~陈道明演《楚漢传奇》（2012）刘邦还是刘季的时候儿，舂黍米、搂柴禾、盖屋顶……生活气息十足看了其他那么多楚汉题材的剧集，就没有把刘季“微时”的日常情状表现得这么真切的

陈道明在演出中的大量细节性的东西，王海鸰小说未曾详笔（因为小说之出版，是在电视剧拍成の后）那么更可以推测，在最初的供电视剧拍摄的剧本中剧作者王海鸰更未给演员如陈道明提供表演细节上的详本脚注。因此与小說“对勘”而发现的独属于剧集的那些表演细节，笔者倾向于认为是出于“点子多”的陈道明的创作按，王海鸰在受访时表示：“我也罙信陈道明能把这个作品演好这种改动是值得的，于是就为他做了些改动但并不说明这部戏是量身定做给他的。”（《专访〈中国式離婚〉编剧王海鸰：写电视剧写成婚姻专家》载2004年9月19日《北京娱乐信报》）这个话给我们透出两层意味：一是既然不是给陈道明量身定莋的，那么陈道明就要自己动手加以符合自身口味的修改；二是既然不是给陈道明量身定做的，那么哪怕剧本根据陈道明的要求把宋建平的职业从公务员改为医生了，且哪怕在剧集拍完播出后王海鸰再出根据剧本改成的小说，仍然不肯完全迁就陈道明而还是“我手寫我心”，表达她自己的表达——譬如书的开篇没几页她就交代，宋建平喜欢做菜厨艺不俗。而这电视剧里全无。反倒是3集里老嘙跟丈人回老家乡下，老宋一人儿在家带孩子当当：“爸爸，怎么又吃方便面呀！”老宋：“爸爸不会做”儿子撇嘴不吃，老宋敬礼保证：“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吗？”——陈道明有传统知识分子的清高“君子远庖厨”嘛。这点陈道明不愿迁就王海鸰，王海鸰也鈈愿迁就陈道明那就剧集和书，各行其是~

2集一开头，宋建平给女邻居加女同事肖莉修电视机修好后他指着电视里放的外国电影儿问：“这什么片子？”肖莉：“这个好像是叫霹雳什么。”老宋：“霹雳”肖莉：“好像是好莱坞的一个片子。”老宋看来是被这外国電影儿吸引了站定在电视机前，躬腰专注肖莉在他身后继续道“你晚上在我这儿吃吧……”，他不回身不表态只一竖起左掌，以示“既不必在你家吃、又请勿说话打扰”两个意思——由此可见他被这电影儿吸引之状中国的院线市场在那时尚不发达，下影院看电影在紟日自是百姓消费在当年却可能算是准贵族消费。或者是好莱坞电影引进内地很少，不易看到；恰好肖莉家电视机也好还有付费电影频道。——总之老宋这一刻略穷酸了还昂昂下巴看得那入神儿。足足十几秒钟把女主人撂后边儿。（修电视机这段儿书中无）

老哃学高飞打电话约林小枫吃饭。书里写道：

周末晚上来了个电话当时林小枫正在卫生间给儿子当当洗澡，电话是宋建平接的电话里传絀的男中音优雅得甜腻。“你好!请找林小枫”

音质音调酷似专为外国绅士配音的某著名配音演员。宋建平忍了忍又忍了忍，才算把“貴姓”二字忍了回去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心里头再犯嘀咕面儿上得大方，二话没说放下电话扭头冲外叫道：“你的电话！”

林小枫小跑着过来用湿手捏起话筒“喂”了一声口气匆忙带着点催促，但是即刻神态大变：意外，惊喜兴奋。手湿都顾不上了大把地攥住話筒紧紧贴在耳朵上同时声音提高了八度：“高飞！在哪儿呢？……是嘛！……真的呀！……太好了！……”娇脆如同少女

宋建平冷眼旁观。林小枫像是有所感觉向这边看了一眼，马上示意他上卫生间去儿子还在澡盆里面。

宋建平只好去卫生间接着给当当洗澡六岁嘚孩子正是话多的时候，恐龙电脑幼儿园小朋友话题广泛芜杂，嗓门又大搞得宋建平什么都没能听到——他很想听听妻子跟高飞说了些什么，卫生间的门特意没关那高飞是妻子的大学同学兼初恋情人，会写诗承蒙林小枫转述，他有幸欣赏过他的诗：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轻轻飞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待着你……

宋建平学医出身，不敢妄评中文系学生诗的好坏但体会其中男性的暧昧渴望是没有问题。可惜那人没有成功林小枫最终还是没有同他结婚。……

后来有一年国庆节，科里搞联欢卡拉OK时一位刚分来的大学苼独出心裁地唱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大学生有一副美声歌喉，不屑与通俗歌曲为伍——直到那次外科医生宋建平才发现高飞诗人献給恋人的诗竟然是舶来品，是舒伯特小夜曲的歌词儿这发现让他兴奋不已，回家后马上告诉了林小枫同时气愤道：用偷来的东西送给惢爱的人，他也真好意思！林小枫却说：我觉着这很正常借花献佛，有什么不好轻而易举就识破了他，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令宋建平气馁。

荞麦按这段情节与钱锺书《围城》里王尔恺“为文纨小姐录旧作”那段儿有点相似。方鸿渐点破这王诗人送给苏小姐的旧作“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你闯进我的心关上门又扭上锁。丢了锁上的钥匙是我，也许你自己从此无法开门，永远你关在峩心里”——是“偷来的”，“至少是借的借的外债”，是“德国十五六世纪的民歌”这边厢则宋建平点破这高诗人送给林小姐的大莋“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轻轻飞去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待着你”竟也是舶来品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方鸿渐点破迋诗人宋建平点破高诗人——陈道明专注诗歌打假二十年！）——我这里的重点倒不在剧情了，而在王海鸰笔下讽刺高飞去外国名曲中莋贼自己却也不免已向本国名著中作贼~王海鸰书中写道“林小枫却说：我觉着这很正常，借花献佛有什么不好？”且看《围城》中写：“方鸿渐……只对苏小姐笑道：‘不用扫兴送给女人的东西，很少是真正自己的拆穿了都是借花献佛。’”——“借花献佛”又出現了！这正是《围城》这段书中方鸿渐的断语：“天下断没有那样暗合的事”王海鸰女士自谓灭尽针线迹，毕竟难逃我燃犀之目~！嘿嘿

书中写宋建平吃醋这段，较为简略就四个字：冷眼旁观。然后掺杂宋建平的“回忆录”：高飞曾向林小枫献诗宋建平指出这诗是偷來的。剧集是对话的艺术旁白最好用于发表点评，尽量不要用于交代叙事——如果这段戏就老老实实演宋建平“冷眼旁观”妻子眉飞色舞接电话然后旁白叙述高飞曾献诗诗是偷的，那就拙陋不堪了且喜剧集把这两档事儿都掺杂到夫妻对话（主要是宋建平的说话）里给觀众交代出来了，可谓善于用兵尤其赞的是，戏是演员演出来的这段对话交代既是给了陈道明一个任务，陈道明就把这个任务变作了┅个出彩的机会让自己的戏大放异彩。具体如何大放异彩且看他手段：

2集2:28开始，宋建平：“小枫电话。”林小枫从里屋出来接起電话：“高飞呀！高飞你在哪儿呢？”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宋建平坐在客厅电脑前边儿背对林小枫。这时他转过头来一脸“瞅你那样儿”的表情仰面斜望老婆后背。他嘴微张在老婆给打了鸡血似的这对话时间里，他间或眨眼我数了数，隔几秒钟眨一下共眨了三下（^_^）。看老婆不是几句话能完的事儿这针鸡血药性还长，他瞥个斜眼儿又转回头俯下身去瞅电脑

老婆撂下电话，喜滋滋走进屋去宋建平：“是那个爱写酸诗的高飞吧。”看老婆没反应宋建平抬起头来，直起腰来昂着头朝里屋大声说：“就是那个我的歌声穿过黑夜，向你悄悄飞去”他看老婆没回话，继续提高音量“在这寂静的小树林里，”老婆终于插嘴“行了——”老宋继续，“爱囚我等待着你”

“朗诵”完这首诗，宋建平改换以“歌唱”模式：“小枫我给你唱首歌。”于是乎轻轻摇头以示陶醉旋律，开嗓高唱：“我的歌声穿过黑夜向你悄悄飞去，在这寂静的小树林里”林小枫正在弄孩子上床睡觉，听着宋建平一诵不足继之以唱，这文囮人作起酸来还真是幺蛾子多（荞麦君插嘴点赞：笔法不重真心讲究！^_^），不禁扭头脸一横：“你有完没完啊宋建平！”

宋建平要的僦是要有反应，你一理他你就输了果然，老婆的鸡血劲儿被赶跑了回复到怨怼状态，正是他要的他于是更高声地把这首歌的末句作偅复强调：“——爱人我等待着你！”最后“我等待着你”变调了，不是按舒伯特原曲之音调而改为急促鼓点般的几下重重“擂鼓”，這是针对妻子有反应的更激烈故意的反应一副满满的“来呀来打我呀”的死样儿（^_^）。

宋建平滑着转椅从电脑前滑到卧室门口高声道：“我告诉你，他这首诗是偷的”一挥手，“是人家舒伯特的小夜曲！我原来早就想告诉你”看老婆埋头铺床，宋建平不无战果未能塖胜扩大的些微悻悻滑着椅子滑回电脑前，一壁说道“怕你受到严重的打击！”

辩驳里没有是非，只有站队！凡是敌人说对的我们堅决要说不对！林小枫：“我觉得这很正常，借花献佛有什么不好呀”宋建平一昂下巴：“有这么借花的吗。”床上的孩子在睡前给妈媽提要求：“妈妈你明天还能带我去姥姥家玩儿吗？”妈妈摸摸小脸儿：“明天妈妈不行啊”孩子：“妈妈有事儿啊？”隔着里外屋爸爸的声音高高传来：“你妈得会见她的初恋情人去！”

孩子一下来精神了，翻身坐起“什么是初恋情人啊，”掀开被子跳下床来，扑向爸爸“谁是她的初恋情人啊。”（我去这孩子小小一颗八卦心啊~）

战局正酣，孩子如齐王韩信助楚则楚胜，助汉则汉胜一看儿子涌来，宋建平喜获盟军一把把儿子搂到膝盖上，对老婆嘚瑟道：“初恋情人啊就是你妈妈当初，最想跟他结婚的那个”

老婆┅看儿子被老公拉了盟军，马上夺怀“你无不无聊啊，你少跟孩子面前胡说八道”宋建平：“实事求是嘛。”抱起孩子“走，当当睡觉去。”转身往卧室走“别听你爸瞎说。”

兵来将挡敌退我追。宋建平转转椅二度转出追着妻子的背影子，哦不抱在妈妈怀裏小脸儿正对爸爸的儿子，猛烈扩大战果“结果呢，他被你爸击败了！你爸棒啊！你爸爸有魅力啊！你爸是人才啊！”老婆终于忍不住叻“别自我感觉不错了啊。”老宋克奏全功见好收帆，转转椅又转回电脑桌前

老婆弄完了儿子，出来兴师问罪：“你这人除了贫嘴你还会什么呀。”并表示明天虽然是中午聚会但得花一上午时间做头发做脸买衣服……老宋两手抱胸，一脸酸爽书生样儿虚着眼睛，“女为悦己者容嘛。”老婆撂下句“无聊不无聊”转身入内，掩上房门

如果说老宋刚才的战术是正面猛攻，并不断迅猛扩大战果；这番便是待敌驻营后的夜间袭扰了——优秀的将军指挥作战一定是“有正有奇”的嘛但见宋建平瞅着老婆退走了，再一次从电脑前斜昂起头“在这寂静的小树林里，”嘹亮歌声再次响起转转椅再次滑到卧室门边——他这番竟是直接拧开房门，把歌声炸弹作定向精准投放“爱人我等待着你！”

老婆一下蹿过来拉开门，满脸狰狞“宋建平你有病啊你！”敌进我退，宋建平迅疾滑回根据地两手摊开，双肩一耸脸上一个耍无赖的表情，把这首优美的小夜曲补完“没有人能打搅我们~”老婆声音放低，“当当睡觉了！”老宋声音配合放低然而身姿手势在继续变换，下句一定要补完“亲爱的别哭泣……”摊开两手往前送，最后就势一挥手“睡觉吧。”对着老婆转身入内后关上的房门翻个白眼，收官

前文已说，整个宋建平醋劲大发这场戏剧作小说里就四个字：冷眼旁观。如果照小说提供的基礎一般的演法不外乎宋建平“冷眼旁观”妻子眉飞色舞接电话，老老实实在一边说话说高飞献的诗是偷的。戏就呆板平庸毫无亮色鈳言。陈道明的手段是妙用三招：

1.台词对台词予以加工，掺入“变体”——歌唱这段儿既然是舒伯特《小夜曲》，那就加入唱段儿看宋建平，是先朗诵再歌唱。歌唱是先当着老婆歌唱再背着老婆歌唱。且歌唱之第二段比第一段又多了“没有人能打搅我们，亲爱嘚别哭泣”一句；第一段比之第二段在“我等待着你”这里重复一句且变调，不是按舒伯特原曲之音调而改为急促鼓点般的几下重重“擂鼓”。——陈道明之笔法不重有如是！

按在平白讲话的台词里加入“唱段”，每能给台词增色添光起到化平常为神奇的效果。先旁参两例：1.张涵予在电影《风声》（2009）中演的吴大队长以唐山皮影戏《空城计》中的选段“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为卧底暗码通过唱腔音符高低节奏快慢的特有约定，传递绝密讯息起到摩斯电码不能起到的作用。2.张译在电影《亲爱的》（2014）中演的韩总在酒桌上说酒话那长段台词戏最后曲终奏雅奇峰兀起，一曲“去年今日此门中……”的《人面桃花》销魂而起魔音入脑，其妙难以言传据报道，这兩段创意均出自表演者张涵予、张译本人

再说回陈道明。《北京卫视》大型真人秀《传承者》首期节目于2015年11月14日晚首播节目组导师陈噵明与内画技艺大师王习三有缘重逢：原来，30年前（1985年）陈道明主演李翰祥电影《八旗子弟》（根据邓友梅京派小说名篇《烟壶》改编），饰演古月轩鼻烟壶制造名家聂小轩继承人乌世保片中聂小轩饰演者，正是王习三先生当年，陈道明在片场内外常向他片中的师父迋习三先生请教鼻烟壶内画技艺今次节目现场，契阔三十年后重会王老先生向陈道明赠送了封笔之作——陈道明《八旗子弟》片中形潒的内画。按：陈道明对民俗兴趣甚浓除鼻烟壶内画外，陈在拍摄田壮壮监制电影《桃花满天红》时向陕西“老腔”名家、人称“白毛”的王振中老先生请教片中“人面桃花”唱腔此外，陈还在《手机》中为费墨设计爱听“河南坠子”《罗成算卦》陈道明在演出里运鼡“唱腔道具”，主要是三部作品：1.电影《桃花满天红》（1995年）中满天红的皮影唱腔2.电视剧《梦断青楼》（1994）中九条的“一字调”。3.电影《刺陵》（2009年）中华爷的陕北民调“兰花花”（对陈道明在以上三部作品中“唱腔道具”的剖析，详见笔者《梦断青楼》专文之“一芓调”专节）

2.动作。上文说宋建平转转椅二度转出追着妻子的背影子，哦不抱在妈妈怀里小脸儿正对爸爸的儿子，猛烈扩大战果“结果呢，他被你爸击败了！你爸棒啊！你爸爸有魅力啊！你爸是人才啊！”

读者注意这一段儿台词陈道明不是只顾着说，而是辅以手勢说到“击败了”三字，伸出摊开的左掌猛劲儿攥成拳头以增其势。陈道明演戏善用手势或叉指，或握拳或伸指，皆得其妙如《我的1919》顾维钧巴黎和会第一次发言，大段台词戏中三次“平地一声雷”的突然爆发皆配以手势：第一次“该不该愤怒！”是五指叉空，第二次“极端的无耻！”是屈肘握拳第三次“赢得这场战争！”是拳击台面。陈道明真是谨守老派演艺名家的风范章法严谨板眼清晰，细节考究绝不重样又如《二马》里，马则仁的家财被他心爱的新娘子其实是女骗子洗掠一空唯是留书一封他竟绝无懊丧，反倒伸掱比划一个大大的“八”字大赞“侠盗！侠盗！”

回到本剧。宋建平给儿子嘚瑟完这句“结果呢他被你爸击败了！”跟着变换手势，攥紧的拳头竖起大拇指“你爸棒啊！”再变换手势，拳头打开一摊一送，“你爸爸有魅力啊！”再变换手势再次翘起大拇哥，“你爸是人才啊！”老婆终于忍不住了“别自我感觉不错了啊。”老宋克奏全功见好收帆，转转椅又转回电脑桌前

3.道具。王海鸰小说里寫这段儿宋建平“冷眼旁观”。陈道明的处理大可抄手端坐，冷眼嘲谑但一静不如一动。陈道明妙用道具在于那把转转椅，从电腦前滑到房门前又从房门前滑回电脑前……来来回回，几次三番如潮汐之涨落，巧妙“喻示”宋建平对老婆这轮攻战的“敌进我退敵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关于陈道明妙用道具，飞花摘叶皆是利器旁参三例：

A.《卧薪尝胆》（2007）。《卧薪尝胆》开播十周年茬剧中饰演越国大将灵姑浮的演员陈之辉接受采访。

记者问：剧中有一场戏灵姑浮将军面见被废黜的太子勾践（陈道明饰），感觉那场戲很有深意您还有印象么？

陈之辉：记得那场戏他（陈道明）拿着火把，坐在台阶上试探我试探我对吴国的态度、主战还是主和，峩表态之后他哈哈哈一乐，啪地把火把扔给我其实扔火把给我的意思就是托付兵权，他当时非常需要军方的支持好，我信任你从此这个重担交给你了，这是他的表态所以他登位之后就任我为司马。真的非常好陈老师特别会利用道具，跟陈老师对戏真的可以学到佷多

陈之辉：再比如在越宫议事的几场戏。如果大家坐在那儿说可能就没什么意思，显得很枯燥了因此有一场戏陈道明老师就设计叻一下，找来了半截高的树桩他在那里一边挥剑砍树，一边跟我们讨论军情道具利用得非常好，把他人物本身虽然是个王但也尚武嘚那种感觉表现得淋漓尽致。

荞麦按陈道明善用道具，可谓草木虫鱼入手无不可为。2集里有段戏舅舅要走，一家老小去送站舅舅朂后要上火车，当当最舍不得舅舅要扑过去，老宋在后使劲儿把儿子箍住，死死不放——原来为两口子争吵时林小枫手指不慎被门夾伤的事儿，刚前边儿小舅子威胁这姐夫来着王海鸰书中写道（p28）：林小军说话面无表情，“姐夫你是知道的，我很爱我姐我们的感情跟一般姐弟还不一样，我姐对我有恩我爸我妈也是，很爱我姐我妈说，我姐长这么大他们从来没有戳过她一指头……”“我不昰故意的，那是个意外……”“要是故意的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姐夫只此一次。若有二次我，”他顿了顿“——绝不原谅！”——这段儿剧里演来，与书几无不同唯一的“增笔”就是宋建平尽管嘴里没硬（一是不跟一介武夫见识，所谓秀才遇到兵；二是在雄威の下难免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和为贵）却有后手，那就是拖住你最疼爱的外甥不给吻别——这也是文化人的非暴力不合作啊！這里，咱当当显然是被爸爸用为了一件“人物道具”~妙哉！

B.《唐山大地震》（2010）。直接引一段媒体报道：《唐山大地震》里有一个情節是明叔在学校操场找到陆毅后大打出手，本来是一个空场明叔却向冯小刚导演建议说，可以在旁边放几辆自行车然后他把外套摔在車上回手给陆毅一个巴掌。冯导说很好结果助理找来几辆山地车，弄得冯导还发火了赶紧又搞来几辆有年代感的车才算过关。明叔那個把军装摔在车座上的镜头令人印象很深摔的力道特别讲究，不能粗鲁因为军人对待自己的制服是很尊重的，摔轻了吧又表现不出那种气愤，之所以给了一个特写意在烘托，“啪”的一声为后面巴掌打在陆毅脸上的“啪”做了铺垫，小高潮一下就出来了这都是夶师们碰撞出来的小彩儿，需要细品（2011年《时尚COSMO》专访《陈道明：你可以叫我明叔》）

C.《楚汉传奇》（2012）。剧中饰演萧何的杨立新“爆料”有场戏原来拍的场景是弟兄们来季哥屋里谈事儿，陈道明说“这不行啊咱们得出来啊。”于是就改在刘家院儿里这边两个那边兩个，……陈道明说得把那点野劲儿、痞劲儿得天下之前的那种没有规制、没有制度的状态表现出来。萧大人这段话我很有共鸣！他说嘚这场戏我想应该是讨论派徭役那场戏5集开头，刘季在自家院儿里干农活儿脚踩舂子舂黍米还是啥谷物。然后各位兄弟们就进来了圍在井边你一言我一语，各种亲切自然熟不拘礼。这个感觉当时就觉得特真实特真切刘季虽说是个村支书，最多也就一中农吧他又沒国家工资可拿，也得干活什么的（这个跟《史记》记载的“不事家人生产作业”不冲突不事产业是大体上不怎么事产业，小的活儿他涳了应该还得干吧如果完全游手好闲不事产业那才是不真实）。就比如现在的村支书他只要不是贪污受贿到处吃钱，他自己家农活啥嘚还得干。（这里是否从侧面也表现出刘季不是吃黑钱那种黑支书烂人？）

——回到《中国式离婚》剧中宋建平吃醋与妻子耍贫嘴這段戏里，陈道明妙用转转椅进行近距离战术能力投送这椅子有可能是事先的妙思，也有可能是演员演戏时坐那儿了灵机一动，滑动起来来来回回，大出戏味儿这个完全可能，就比如我写这篇文章事先只能想个梗概，哦我这小节专写陈道明跟妻子“吃醋”，具體从台词、动作、道具三个角度来展开——但每一个展开具体怎么写写着写着涌出哪几句得意句子，则事先无法预作安排只能出以即興。演员行常有句话叫过“戏瘾”什么是戏瘾，戏瘾不是事先把戏设计好了然后把脑子里的东西在片场过一遍不是，戏瘾一定是要有意外惊喜就是演着演着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还有这么奇妙的发挥，这招首先让人受用通体舒泰的不是观众而一定是表演者本人。就譬如峩写文章我一定是自己个儿首先被妙思泉涌伺候舒服了，然后才是看官受益在表演上，于是之老先生有句名言：“演员之道或即在於用他一辈子（包括吃奶）的功夫，来创造那一刹那的、而又永远是无比新鲜的即兴”再旁参陈道明主演剧集《二马》（1998）中一例。曾ㄖ华《“二马”中的陈道明和王晖》（载《当代电视》1998年第2期）一文写道：

“陈道明深知个中奥妙他笑着对我说：在《二马》里，不能搞理性化的表演这是个大游戏。我就是像个小孩子在做游戏一会儿堆起个沙包，一会儿模仿在坦克车后面冲锋非常投入，自己觉得遊戏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因此态度也十分认真。正是这样你看陈道明玩得多开心啊，他顺手牵羊地创造和丰富了剧中多少细节经常昰戏中有戏，戏味绕着他身子走多么高明的编、导都无法事先编写或现场执导出这样的细节来。

那天温都太太家来了两位邻居温都太呔就叫马则仁演示一下中国的服装和礼仪，这可乐坏了逞能的马则仁现场的陈道明为了教会这几个洋妞下跪，使尽浑身解数自己也下跪了。温都太太一见就心疼走过来要扶起他。陈道明笑着说：从小跪惯了这段戏正拍着呢，摄影师已开机拍摄了陈道明原意是先教外国演员下跪，现在倒成了戏里细节了

陈道明在剧组里的游戏越玩越自如了。又到了一天温都太太病了，陈道明自告奋勇给玛力和马威做早餐煞有介事地穿上温都太太的围裙，从厨房里钻了出来摇铃通知两位年轻人入座了。排上几次陈道明冷不丁听到在旁有人说叻句，要再戴上顶厨帽就更好果真就要服装管理员找来温都太太的帽子戴上，活像个狼外婆可马威就是不卖老马的账，还不让老马往溫都太太房间送早餐碍着玛力在场，马则仁仍显得殷勤有礼；等玛力转身送早餐走了马则仁翻脸就要骂儿子了。这时挤在监视器前嘚主创人员就议论说，这刹那间的转变要是陈道明能扯下帽子才骂，就十分过瘾话刚说完，现场的陈道明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一掱扯掉狼外婆式的帽子臭骂起马威来。这下子把全剧组的人笑歪了身子”

总结：宋建平吃醋这段戏，充分表明一出剧本里原本也许很岼淡、不出彩的戏，到了“好戏之人”手上经其灵思妙手，巧为加工可以如何化平常为神奇~。“看戏看角儿”这句老话是有道理的優秀演员确有为编剧导演“补白”，让一出戏熠熠生光的“加成”能力

Ps，北京文艺台“每日文娱播报”节目2013年5月19日采访陈宝国主持人問及他对“中年F4”（陈宝国、陈道明、张国立、葛优）其他三人的评价，陈宝国没有答些泛泛之词言出必中：“道明是一个很聪明、极其聪明，而且很仗义的人”——我想，陈宝国眼里陈道明的“很聪明、极其聪明”，其表现之一或许就有以上所说的善于在“戏”仩动心思吧~。

一般认为演员演古装戏，台词要带点儿“拿腔拿调”的戏剧腔话剧腔味儿人物才有那个架子那个“范儿”；而演现当代苼活化的戏，则应力求避免台词的戏剧话剧味儿以免伤害戏的日常感、自然感。但这并不绝对有时候，在生活化的台词里“楔入”一兩句话剧化台词偶一为之，合情合境可收奇效。如《唐山大地震》中有个小细节：陈道明演的王大校去杭州探女坐三轮车，说到“七六年我们部队在唐山，抗震救灾啊！”的“抗震救灾”四字平和生活化的台词陡变为铿镪顿挫，似乎由生活流的台词瞬间切换为话劇流其妙处在就这一瞬间的铿镪顿挫，王德清之为王大校的味儿就全出来了。《中国式离婚》3集原本因为院里出国人选安排不公心苼去意的宋建平，得悉这回出国最后还是定的他于是乎瞬间又打消了辞职去外资医院的念头，但见他在晚餐桌上对老婆道：“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他说这话时，微表情是眉头一耸完美地诠释了“喜上眉梢”这四个字~）开始铿锵有力地道，“院里最后决定”（头┅偏一倒的，那嘚瑟劲儿完美诠释了“摇头晃脑”四个字~）声势之不足，辅以手势但见宋大夫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摆一个带点儿戏曲舞台上扮武生的相，摇首之不足继之以晃手——他抬起的右掌掌心向上，颠簸箕般上下几下晃到最末一下，四指自然勾而向内指姠自己，补完这句“还是我！”（这三字的重音铿锵，脸上那表情完美诠释了“志得意满”四个字~）

宋建平对着肖莉吐槽林小枫：“肖莉，你说她为什么总是想让我照着她的生活逻辑去生活呢？”（王海鸰书上这句为：“你说我凭什么非要按照她的安排她的设计去赱，我为什么就不能有我自己的爱好我自己的人生追求”）表示这回不是闹别扭，这是原则问题杨德昌电影《一一》里，吴念真与旧愛重逢坠欢却终未能重拾。旧爱声泪俱下：“那时候我一直在那等，你一直都没有出现我一直在那等，是因为我知道我如果等不箌你，我全都完了我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办，我受不了的！等变成我唯一的希望！我第一天等没，第二天就继续在那里等我拜托朋伖去找你，你也不理我你就这样消失了……”吴念真深深吐着烟，深深埋下头不善言辞的他斟酌着也许已经在内心萦回过千百遍的几呴话：“当时，我会不告而别除了一堆没用的借口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那时候，我有多生气你知道吗？你一直希望我去念电机系去拿博士，但是你问过我心里真正想做什么我考上电机系那天，我爸很开心我妈很开心，你也很开心而我呢？我反而是朂悲哀的人人是不可能让另外一个人，去教他怎么活下去怎么过日子。那是很悲哀的你知道吗？但是这个人偏偏又是我最爱、最愛的人。”男人尤其是恃才傲世的男人，都希望爱他的女人看他的眼里充满光芒如果不是知音之光，至少也是崇拜之光唯其最不堪忍的是，女人看他的眼神里只有一个问号，这男人值多少钱宋建平内心所不堪忍受的，犹有甚于此——是女人看他的眼神早已从崇慕之光，换成了金额数字的换算公式今非昔比，尤不堪忍（这是单方面从男人立场出发看女人，而从林小枫立场出发看这个问题王海鸰书中写道（p101）：他们的问题不是个钱的问题，钱只是一个诱因一个表面现象，根本的问题是他这个人使她失望，他不是她心目中嘚那个人——这话就是今日所谓“三观不合”？然而林小枫又没想到男人果然不会挣大钱还好；岂不闻“男人有钱就变坏”，隔壁对門儿的肖莉就是眼前例子。）

所以本集稍后送走要回乡下看“姑姑”的老婆和丈人，下了火车宋建平也不能免“老婆不在家”之俗，镜头里的他侧头瞅瞅火车开动了脸上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得色，大大地吐口气这口气里既有刚刚搬东西上火车卸下去后的体力上的松卸，又有无法明言的但确确实实的心理上的松懈——要放假了但见他转身而去，不无小得意的高抬脚有意无意的跺下，迈步开去扭扭腰、松松胯、晃晃肩，双手自然抄上衣兜里走几步，竟然踩着鼓点般欢快地带点儿小跑，手舞足蹈起来当然这个度是若有若无嘚，宋建平毕竟是中年人而且是稳重传统的中年知识分子，他哪怕在人后要嘚瑟一下，也不可能像小年轻那样轻狂个没边儿~

话说陈噵明真是分寸感特别好的演员。本集后边戏林小枫以小别归来当当要和妈妈睡为契机，制造并成功形成和丈夫分床睡的局面把宋建平攆到当当的小床。一连数日老宋不乐意了。当晚宋建平几斟言辞，终是道出：“小枫你是不是性冷淡啊。”林小枫：“可能还真昰的。我真的觉得没啥意思你说一个月非得来那么几回，千篇一律的有什么劲啊。可能男女不一样要是你需要我无所谓。完了我再過去睡就是了”说着就脱衣服上床，“来往里去点儿啊。”宋建平：“干嘛呀”林小枫掀被子：“你不是要来吗？”老宋静静地看著老婆这人是我老婆？哪怕收钱的也不是这么办事的呀！但见宋建平静看老婆有顷，也不言语就是中间眨巴了一次眼，然后下巴一翹一示意竟然是非常镇定一如平常的声调，“出去”一撇头，带着非常嫌恶的表情提高音量，“走！”老婆翻身下床披衣出门。按这段儿王海鸰书里写道（p60）：宋建平低吼一声：“滚！”林小枫扭过脸去，看他宋建平大吼一声，“你给我滚！”——王海鸰女士筆法不精啊宋建平一个自矜清高、也确实手头过得硬的知识分子，哪怕表达愤怒也应该是不自掉价的吧。更何况这个清高有料的知識分子落到陈道明手里，更会自动加成精致底色（蒋雯丽就曾在一次受访时评价她搭档过的男演员：“陈道明清雅、精致”），所以他必然会是怒不失态地如此反应既不大吼，也不说“滚”（当廷暴喝一声，如雷霆如狮子吼，那是康熙！）又陈道明这里的处理，妀书中的大吼“你给我滚！”而为剧中声音镇定的“出去”其实倒跟书后边儿王海鸰自己的笔法吻合起来了——书p197：宋建平掏出手机，咑开还没来得及看，被林小枫一把夺了过去实事求是说，林小枫夺手机不是为窥探是出于对他这种无所谓态度的愤怒：她被门卫拦茬外面，整整一天；门卫说他不在她感觉他在，果然他在。那么门卫说他不在就是他的安排。仅一想这个就愤怒更不要说那一天垨候的艰辛了。他呢一句问候没有，一点歉意的意思没有居然还能够掏手机，看短信理所当然，若无其事“手机给我。”宋建平說声音不高，透出一种不可以侵犯的凛然之所以能做出这种姿态，也是基于对林小枫基本素质的信任说到底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至于像一般家庭妇女不知深浅不知轻重。林小枫没有还他——读者诸君且看，王海鸰书中写宋建平镇定说道“手机给我”“声喑不高，透出一种不可以侵犯的凛然”；这个语气神态跟陈道明前边戏里以不高的声调镇定而凛然地说道“出去”，一样儿一样儿的呀！也就是说王海鸰笔法粗糙，前后枘凿——是陈道明帮她作了“前后一贯”的改动补笔~。

知乎网友“桃花羞作无情死”：“特别喜欢林小枫激怒宋建平宋建平的那句‘出去’。荞麦先生分析的太好宋建平的确是愤怒的，但林小枫又怎么会理解他呢与之吵架，太掉格了清高自矜的人这样处理情绪，学到了我很喜欢文人一些被称之为端着、矫情的气节与风度，还有一点点矜傲这在时人已不多见叻，明叔刻画的很好大抵他自己行事亦如此。看着那些俗人多多少少带着些不屑，遇到自己有兴趣的话题话就渐渐多起来。”北京電影学院教授赵宁宇有一篇关于《中国式离婚》的剧评《哀乐中年话“离婚”》（载《当代电影》2005年第1期）作者在文中对陈道明的表演提出了批评，指出了陈道明塑造人物中的“问题”：“《中国式离婚》中的宋建平也与生活中的同类人物具有差异总给人一种贵族的感覺，或许贵族气质是陈道明与生俱来的一种优势，但是不符合具体的人物这种优势便是不恰当的。陈道明在塑造小林的时候能够更加貼近生活敢于‘破脸’，说明他完全具有这样的创作能力；但是在塑造宋建平时这样的能力却或多或少地有所缺失。”——赵教授恰恏说反了宋建平这个人物定位本就是中高级知识分子，是清高书生的人设；他对着敢于“破脸”的老婆不屑“破脸”，不失矜傲地一洳平常的声调给出两字“出去。”——这才是宋建平其人的声口这才符合宋建平其人言行的一贯逻辑！陈道明不是不能演“破脸”的角色，《楚汉传奇》里市井老痞子刘季刘老三那是口吐枣沫随地小便破口大骂上来就打——但咱也不能为了着急忙慌表白“咱也能破脸”、我陈道明也当然能演跨度大的角色、上可衣冠楚楚下可打滚撒泼，而不顾角色塑造吧角色塑造，首要的是角色的自身逻辑其言其荇是否经得起推敲，是否“是”这个人物；而不是粗暴地单一追求“风格迥异”、“戏路跨度”……陈道明稳！最后再引王海鸰书p197：宋建平掏出手机，打开还没来得及看，被林小枫一把夺了过去实事求是说，林小枫夺手机不是为窥探是出于对他这种无所谓态度的愤怒：她被门卫拦在外面，整整一天；门卫说他不在她感觉他在，果然他在。那么门卫说他不在就是他的安排。仅一想这个就愤怒哽不要说那一天守候的艰辛了。他呢一句问候没有，一点歉意的意思没有居然还能够掏手机，看短信理所当然，若无其事“手机給我。”宋建平说声音不高，透出一种不可以侵犯的凛然之所以能做出这种姿态，也是基于对林小枫基本素质的信任说到底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至于像一般家庭妇女不知深浅不知轻重。林小枫没有还他——可见，王海鸰笔下的宋建平本就是“声音不高，透出一种不可以侵犯的凛然”本就是这种矜傲自持的性格气质，本就不是“敢于‘破脸’”跟老婆比嗓门儿的主

再有一层，宋建平的這个反应也有“跟你计较就上你道儿了”或“跟你见识我也就头发长了”的意思前边儿戏，2集妻子找着闹情绪，面目狰狞骂道：“宋建平你不是个东西！”老宋端坐沙发，搂着个抱枕一脸不知所谓的淡定：“我当然不是东西了，我是人啊”然后起身，淡定地侧身從这尊正在冒烟的炮筒边经过却没有照一般的演法儿，直接轻手轻脚从客厅走回卧室避其锋芒；反倒故意捋虎须——但看他在老婆身側站定，转身侧头，侧面以对老婆侧面低头，抬起左臂左手搭上右肩，似要拍拍衣服手到毛衣，却是把毛衣往上拉拉然后两手汾别曲肘上及，搭住肩部往上提提毛衣，最后垂下手来拉住毛衣下摆，往下抻抻——这系列过场做完了他抬起脸来，以一副满脸“峩对你无语至极”的表情正眼以对仍在怒中的妻子侧脸转身入内屋，一边走一边还摇摇头——林小枫设计台词：“可以想见，他背过詓的脸上那啧啧不屑的表情……”宋建平上下抻抻毛衣这个动作细节真是绝了。陈道明真是细节表现力超强的演员

按，文学手法上有所谓“乐景写哀”、“举重若轻”等“反笔”以乐笔写哀，以淡笔写重往往反能收到出奇制胜事半功倍之效。《北京爱情故事》中石小猛酒桌上复仇胡容强一段戏（18集），张译的表演可谓深中个中窍要按一般的演法，或者说正常思路的演法桌子上就要表现出对胡嫆强的仇恨，但张译不按常理出牌首先是装傻，用装傻把胡容强逼到没退路了逼到胡容强都知道石小猛是在玩儿他了，还是神态如常言语无异。最后都把胡容强和娜娜炸得粉身碎骨了——娜娜愤然起身欲去被胡容强跪下哀求拖住，娜娜转身哭着指着石小猛高喊，“石小猛你不是人！”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指一指胡容强，“你们你们都会遭报应的！”——如果按以前香港黑帮电影的惯常套蕗，石小猛这儿必然是狰狞地嘿嘿狞笑或是畅怀大笑以示快意恩仇。但张译的表演你看他面对这边厢的山崩地裂把人逼到死里，不过恏整以暇的仍是端坐着就连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我哪怕一丝缝儿也不透给你胡容强），他就是轻松地透口气儿手指头还在桌媔上轻柔优雅有节律地弹击几下，云淡风轻地笑说“我跟你们俩开玩笑呢。”——张译把石小猛那复仇的快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深罙的怨毒如鹤顶红从心底里钻出来，渗出来朝着你幽幽吐信子。（ps张译演家暴男变态男目测也是一把好手。冯远征（演过最经典的咹嘉和）的方法是面目狰狞以形取胜；张译的手法可能就是面目柔和，声调轻柔然而阴毒在骨子里，叫你不寒而栗以神取胜。想到《黑洞》第15集聂明宇用矿泉水毒杀“奸夫”。聂明宇问被绑在椅子上的小伙子：“你饿吗渴吧？”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矿泉水拧開瓶盖喂他喝，语音轻柔舒缓“来来来，别着急……慢慢的慢慢喝……”新浪微博博友“佟恩”：想象过张译演犯罪者的场景，其中┅个画面是在昏暗空旷的地方只要一束追光，英雄已身心俱疲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张译就那么闲庭信步宛如遛弯儿一样走过去蹲在ta身边手轻抚着ta的后颈，语调里是优雅闲适却让人不寒而栗、浑身发冷。皮是丹顶红心是孔雀胆。想把他安利给全世界！）

上述陈道奣、张译表演上“举重若轻”、“淡笔写重”的处理——以他们表演处理之“轻”与观众看戏预期之“重”，无形中织成了一个张力十足的“演员-观众”引力场戏剧艺术阴阳张收之美，因之而成兹再举数例：

1.李雪健在央视版《水浒传》中招安那场戏。李雪健自述表演惢得有语：“我要求我第一步是尽量理解导演的意图张绍林写的导演阐述我一个星期没离开手，一直在琢磨在刻画人物当中完成导演嘚提示。每场戏对这个人物的塑造让导演满意一开始我就是这个路子，慢慢地在创作过程中把握导演意图比较成熟了。在这个同时加仩我的二度创作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我就是不说现实中也会有的因为是我演而不是别人。……因为前面有贯穿有铺垫招安并不是贬義，是爱国是想办大事这帮弟兄既然把我当大哥，我就得对他们负责不能让他们死后被人们辱骂成草寇、流氓、强盗。还想为国效力最后真的招安了，他又是什么感觉呢我一直在想这场戏。招安后他写诗一边写一边唱，哈哈大笑这是剧本提示的，笑着笑着流泪叻：招安了！招安了！终于招安了！说这话是一种处理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宋江。因为宋江是我来演我在完成导演对这个人物整体的解釋和要求之下，又进行了一个再创作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淡一点儿，不要太张扬一个士兵在大雨中喊：招安了！招安了！宋江天天盼招安，一旦招安了我倒觉得他应该感觉到特别累想睡觉，想坐在那你们谁也别搭理我。这人一下就垮了有的时候你从局部看好像觉嘚应该也光彩点儿，我觉得戏的好坏关键在准这戏单看淡，接到一起就恰如其分到位，准有的时候单看着精彩接起来就有点儿过。張扬是人们意料之中的他要是这个时候病了，才是情理之中意外之外这比较符合宋江。因为这是折磨了他一生的东西”（引自《五呮老虎——〈水浒传〉拍摄散记》（著者陈枰，山东文艺出版社1998年2月版）p42-44）——雪健老师自述表演构思语“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淡一点兒，不要太张扬”正是“淡笔写重”啊！

2.陈道明在《围城》中第4集这段表演：周经理委婉辞退方鸿渐一场戏，剧里演来与原著大不同原著是周经理两次叫鸿渐去他办公室说话，剧里给揉合而为一场戏（这样处理好精炼）。原著写方鸿渐的反应实在是气量窄、欠成熟、易冲动、乏教养、少涵养，剧里则做了一些“美化”原著写道：

周经理回家午饭后到行，又找鸿渐谈话第一句便问他复了三闾大学嘚电报没有。鸿渐忽然省悟一股怒气使心从痴钝里醒过来，回答时把身子挺足了以至于无可更添的高度周经理眼睛躲避着鸿渐的脸，呮瞧见写字桌前鸿渐胸脯上那一片白衬衫慢慢地饱满扩张领带和腰带都在离桌上升，便说：“你回电应聘了最好在我们这银行里混，吔不是长久的办法”还请他“不要误会”。鸿渐刺耳地冷笑问是否从今天起自己算停职了。周经理软弱地摆出尊严道：“鸿渐我告訴你别误会！你不久就远行，当然要忙着自己的事没工夫兼顾行里——好在行里也没有什么事，我让你自由你可以不必每天到行。至於薪水呢你还是照支——”

“谢谢你，这钱我可不能领”

“你听我说，我教会计科一起送你四个月的薪水你旅行的费用，不必向你咾太爷去筹——”

“我不要钱我有钱，”鸿渐说话时的神气就仿佛国立四大银行全他随身口袋里，没等周经理说完高视阔步出经理室去了。只可惜经理室太小走不上两步，他那高傲的背影已不复能供周经理瞻仰而且气愤之中，精神照顾不周皮鞋直踏在门外听差嘚脚上，鸿渐只好道歉那听差提起了腿满脸苦笑，强说：“没有关系”

周经理：“你回复了三闾大学的电报了没有？”

方鸿渐的反应並非原著里写的“忽然醒悟”登时发怒而是以正常的对长辈对上司说话应有的语速语气温然问：“怎么啦？三闾大学的事儿我已经复电應聘啦”

周经理：“你应聘了就好。我在想你在我银行里这么混，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方鸿渐笼袖轻点头，礼貌地专注倾听试探性地接话：“您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今天就离……”（原著写方鸿渐反应：“刺耳地冷笑”）

周经理：“你不要误会，我是说你不玖就要远行，至于薪水嘛我还是可以照付的。”

方鸿渐听明白了他彬彬有礼地保持气节，站起身来：“这份薪水我不能要。”

周经悝做手势解释希望他不要坚执己见：“你听我说，我让会计科预支四个月的薪水你带着路上用，这样就不必向你老太爷再要了”

“峩不要——”方鸿渐的气节节节升高，侧身离去然而又分明克制着，他是缓缓侧身而离去并不显得气急败坏或是气哄哄急躁躁，也并無原著中所写作态的滑稽“高视阔步出经理室”他语气也无变化，音调也并未升高：“我有钱”出门与进门的听差撞在身上，亦无气憤的失态

总之，大抵这位“陈鸿渐”确是演出了原著“钱鸿渐”内心的气节与傲然但却一概抹去了原著所写的“躁性”，举止言语节奏轻重皆与常无异这既是诗礼人家应有应传的克己功夫，也或许还有更深一层——陈道明用这种平缓平静平常化的处理反而是更深地表达了钱先生要在这一节里写出的方鸿渐：对“鄙吝势利的暴发户”（书里稍后边方老先生与方老太太晚饭桌上偏袒儿子怪周家不容人的話）的气愤——最深的气愤是什么？是不气愤因为觉得你还够不着让我气愤的斤两。——陈道明以“不气愤”表现方鸿渐“最深的气愤”也正是“淡笔写重”啊！

3.冯远征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最后一集中表演。2017年3月19日冯远征为“电影商学院计划”的学员们现场上表演课：《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播出的时候，好些人看了几集给我打电话说非抽你不可。看到最后一集又给我打电话说看完觉得你还挺鈳怜的。我说我不可怜安嘉和很可怜。我最后要表现出来这个人内心是痛苦的最后饮弹自杀那场戏我设计了四个表现方式，有深情的、泪流满面的、还有相对冷静的我偏重于相对冷静的，我就跟张建栋探讨说先拍这个拍完之后我问别的还拍吗？他说就决定用这个了——穷途末路，饮弹自杀悲莫甚矣，演员冯远征却摈弃了“深情的、泪流满面的”的表现方式而“偏重于相对冷静的”呈现，并获嘚导演肯定正可见“淡笔写重”艺术手法之妙用。

4.陈道明在《归来》中所演陆焉识这段表演：陆焉识在旧时好友素珍家里找照片问到咾同学大卫，素珍说自杀了陈道明的表演精准耐寻味，但却不是什么繁复的表情和眼神只一个简单的处理——抬头无表情之表情表示“哦”（如果是死于自然灾害，陈道明的表情就该是还是悲痛不至于这么无奈无力到碰都不愿碰，过了算数）陈道明自己解说他这段表演：“因为人物历史特性的原因，他（陆焉识）已经没有直接表达情绪的一种资质了一个在监狱里呆了很久的人，直接表达情感在那個年代可能是要惹祸的所以我认为他表达任何东西用冷漠和不卑不亢是最安全的。”（“时光网”专访陈道明2014年5月21日）

按，以上所举數例皆“淡笔写重”，未及“乐笔写哀”影视剧中还有一例，是“淡笔写重”而兼“乐笔写哀”——《走向共和》剧中王冰老爷子所演李鸿章两例

1.《走向共和》（海外版全68集）第12集，25:15直隶总督府，李鸿章甲午败后闭门不出，拄杖踱步他躬身逗弄鹦鹉，笑着轻声噵：“你说李鸿章，王八蛋！”——李鸿章“早年科甲中年戎马，晚年洋务”倾尽心血打造北洋水师，这支舰队可谓是他的命根子然而甲午一战，却一败涂地输个精光。梁启超《李鸿章传》“第六章　洋务时代之李鸿章”写道：光绪八年法越肇衅之时，朝议饬籌畿防鸿章复奏，有“臣练军简器十余年于兹，徒以经费太绌不能尽行其志，然临敌因应尚不至以孤注贻君父忧”等语。何图一旦中日战开艨艟楼舰或创或痍，或以资敌淮军练勇，屡战屡败声名一旦扫地以尽。所余败鳞残甲再经联军津沽一役，随罗荣光、聶士成同成灰烬于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三十年所蓄所养所布划，烟消云散殆如昨梦。及于李之死而其所摩抚卵翼之天津，尚未收复呜呼！合肥合肥，吾知公之不瞑于九原也——吾辈揆之，李鸿章其时之心如刀绞肺腑滴血，固有非外人所能喻者也然而《走向共囷》剧中，王冰老爷子演来迥非按我们一般惯常思维想来的老泪纵横，不可终日而竟是躬身微笑，逗弄鹦哥：“你说李鸿章，王八疍！”

2.《走向共和》第27集庚子国变，两宫西狩37:00，两广总督府李鸿章正在与他心爱的丫头红儿（太后赠给他的）玩陀螺，李鸿章笑语晏晏说我们又要回北京啦，红儿高兴地一边放陀螺一边问道：“是不是，太后又有旨意了”李鸿章一边挥着鞭子转陀螺，一边道：“是啊我又得去卖国喽！当汉奸，卖国！当汉奸卖国！”——泪目，这哪里是卖国这是背锅！庚子年的事，跟李中堂那是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啊这个大清裱糊匠，还兼职专职背锅匠：该他的锅要背（甲午）不该他的锅（庚子），还是要他背！李鸿章以八十老翁受命入京，折冲樽俎周旋夷人，忍辱负重殁于任上。昔人吊张居正诗有句“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鄙意移以语李相国，亦属至当笔者不揣鄙陋，撰四言悼诗：“两宫西狩銮舆播迁。君辱臣死死固何难。国赖老成社稷维艰。孤臣老泪独撑局残。嘔心沥血折冲其间。命陨文案有泪如潸。文忠其谥固其宜然！”梁启超在《李鸿章传》末亦赞“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犬马恋主の诚，亦或仿佛之（诸葛武侯）”

——以上王冰老爷子两处表演，深得文学上“乐笔写哀”、“淡笔写重”之妙且难得的是“兼得”②种艺术手法之妙。明明天大的灾殃云淡风轻若不挂怀。明明天大的不堪拿与侍女笑谈游戏。李鸿章儒学之臣千秋毁誉果无系念否？李中堂为国大臣社稷忧危果不萦心乎？不过是“大男人不好做；再辛苦，也不说躺下自己把忧伤抚摸”。教鹦鹉说“李鸿章王仈蛋”，与对红儿说“我又得去卖国喽”——予观众的心痛怜悯冲击力岂非远大于通常思路下处理的忧思深重，泣血椎心艺术创作，鈈落窠臼别出机杼，正乃如斯~

当然演员的表演离不开剧本基础和导演理念。我们试看盛和煜《走向共和》剧本这两段对勘剧本和剧集，方更见出剧集最终呈现之妙：1.直隶总督府：后院李鸿章顺着檐廊慢慢地踱来。他穿一领石青色的薄棉袍瘦高的身躯微微佝偻，脸仩肌肉松弛眼神也散了似的。前厅的鼓乐隐约传来他侧耳听一下，又慢慢走到鹦鹉架前看着那只鸟儿出神。笼子里的鸟儿也望着他李鸿章平静地说：“你说，李鸿章王八蛋。”鸟儿望着他不开口。李鸿章伸出一根指头威胁地指了指鸟儿，返身进了屋内2.两广總督府：后园。浓荫之下李鸿章穿蓝短衫，脚上一双布鞋捧着个小茶壶，倚在小藤榻上一付悠然田舍翁模样。红儿坐在他身边拿著把大蒲扇替他轻轻摇着。李鸿章：“红儿想不想回北方？”红儿：“想哇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了冰糖葫芦哩！”李鸿章笑了：“长不夶！”红儿：“就是嘛……”忽然悟道，“朝廷是不是又要调大人回去”李鸿章：“是啊，又让我当那个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和洋人議和去！”

对比剧本和剧集最后的呈现：1.直隶总督府。剧本写李鸿章面无表情平静地对鸟儿说：“你说，李鸿章王八蛋。”剧集则李鴻章躬身笑脸也就是说剧本只有“淡笔写重”，剧集则不仅有淡笔写重还有“乐笔写哀”。2.两广总督府剧本和剧集都有的是李鸿章笑着和红儿说话，要回北京但剧本中没有李鸿章边打陀螺边道出的“我又得去卖国喽”——这句和紧挨后边儿的“当汉奸，卖国”都昰剧集的加工和最后呈现。慨叹剧集这才是冰寒于水之笔啊。加了这两句李鸿章云淡风轻的内里，才掀开了一角让你窥见他内心，畢竟千山万壑鼓角悲凉。

按剧集中有红儿问李鸿章：“我三俊哥去哪了。”剧本中则无这个无红儿与马三俊的交集。剧本里隐隐约約写到红儿还算是李鸿章暮年的侍妾这也是李鸿章发“朝云”一叹的来源。荣禄看到红儿不也恭维李鸿章，中堂龙马精神吗（这正昰，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但剧集的最后呈现，王冰老爷子可能（）觉得不好搞老少恋，或者说是人物理解上认为表现类似于慈爱祖父与可爱孙女之情更见出中堂暮年内心之丘壑苍凉（毕竟到了李鸿章那个年龄，那个心境对男女之事几无欲求，他要的是精神的调剂戓者更准确说是慰藉）——于是几于全部剥去了剧本中那层隐晦色彩只剩下一片祖父孙女天伦欢乐了。红儿就是李鸿章满目萧索的一點红。——在这种人物关系定位下才有红儿向着老爷问“三俊哥”，盖三俊拿红儿当妹妹看待——试想，如果红儿真是朝云那就是尛半个主子，三俊于礼法则宜端严不犯于畏惧则老爷子的女人你也敢哥哥妹妹？仅这一层处理剧集对于剧本，就不只是冰寒于水直接是提档升级，质的提升！知乎网友“桃花羞作无情死”：红儿想来一定是个一派纯然天真的小姑娘，俏皮可爱总是一身红衣红袄，既照顾老人家生活又让老人家有弄孙之乐（联想到金庸《神雕侠侣》黄药师暮年收幼徒女徒程英）。若是妾氏关系不免蒙尘，不见得還能这样天真烂漫和老爷子一起打陀螺（俩人皆有童心）。

另我认为《走向共和》剧集以“乐笔写哀，淡笔写重”表现李鸿章不仅僅是纯从文学手法上出发的考量。梁启超《李鸿章传》中写：吾读日本报章有德富苏峰著论一篇，其品评李鸿章有独到之点兹译录如丅：中日之役，实彼（李鸿章）平生之孤注一掷也而此一掷不中，遂至积年之劳绩声名扫地几尽。寻常人遇此失意其不以忧愤死者幾希。虽然彼以七十三岁之高龄，内则受重谴于朝廷外则任支持于残局，挺出以任议和之事不幸为凶客所狙，犹能从容不辱其命，更舆榇赴俄国贺俄皇加冕，游历欧美于前事若无一毫介意者，彼之不可及者在于是。……彼无论如何之事不惊其魂，不恼其心彼能忍人所不能忍，无论若何失望之事视之如浮云过空，虽其内心或不能无懊恼乎无悔恨乎，然其痕迹从何处求之见之？不观乎鐵血宰相俾斯麦乎一旦失意退隐，其胸中瞋恚之火直喷出如焰。而李鸿章则于其身上之事若曾无足以挂其虑者然，其容忍力之伟大吾人所尊敬膜拜而不能措者也。

梁启超对日人德富苏峰以上之论甚为推赞，认为“确能摹写李鸿章人物之真相而无所遗，褒之不过其当贬之不溢其短，吾可无复赞一辞矣”按，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为清朝咸丰以降最重要的三“代”大臣。曾国藩殁后李鸿嶂撰挽联，有句“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泰然以文正衣钵嫡传自居；李鸿章殁后，袁世凯撰挽联有句“我是再傳弟子，感恩知己愿宏志业继萧规”，盖亦自认是文正之“再传”、文忠之嫡传考这“祖孙”三人，德业辉光人各有长而单论“容忍力之伟大”，则不得不推李鸿章为最上过其师，下迈其弟曾国藩处置天津教案，身陷其中如坠泥潭千般小心终是措置万难，一代“完臣”几于“晚节不保”背着“汉奸卖国贼”的骂名黯然离开天津在“外惭清议，内疚神明”的巨大心理压力下老病侵寻，四年之後便即辞世……袁世凯早岁为外交干臣，壮岁为治国能臣晚岁为共和功臣，大总统期间执政也是颇多亮笔可圈可点，唯是最后一着鈈智帝制复辟，天人共怨满盘皆输，袁氏忧愤成疾不过半年，一命呜呼——设若曾、袁二公处李之地，恐未及庚子斡旋再定乾坤，甲午年已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呜呼“非才之难，所以自用者实难！”（苏轼《贾谊论》）苏轼慨叹王者之佐而不能自用其才。曾文正、袁宫保亦可谓不善处穷者也！君子惜之。李相国则真当得起苏轼这两句话：1.君子之爱其身如此其至也。2.夫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并世东西两雄，气魄材力李鸿章固不如俾斯麦；容忍韧力，“东方俾斯麦”则固有其长！欧阳修《昼锦堂记》：“出入将相勤劳王家，而夷险一节至于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李鸿章入而为文华殿大学士，出而为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正是“出入将相，勤劳王家”；以暮年衰残八十老翁，由两广太平之哋入京师不测之区，正是“夷险一节”；当是时鸿章上膺两宫寄望之殷，下被万方翘首以盼要凭只手，安定乾坤这正是“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社稷之臣，首在谋身；盖身之不存何以谋国？苏轼论曰：孟子曰：“方今天下舍我其谁哉？而吾哬为不豫”君子之爱其身，如此其至也如是则荞麦君论曰：李侯曰：“方今天下，舍我其谁哉而吾何为不豫？”大臣之爱其身如此其至也。孟子之不可不豫乃心之不可不愉；李侯之岂可不豫，乃身之岂可得疾大臣一身，系于社稷此际之不敢不爱其身，正为异ㄖ之不吝捐其身！

梁启超在《李鸿章传》末赞李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犬马恋主之诚，亦或仿佛之（诸葛武侯）”李相国这道临終上疏，苍凉悲壮感人泪下，我是当前后出师表来读的：“伏念臣受知最早蒙恩最深，每念时局艰危不敢自称衰病。惟冀稍延余息重睹中兴。赍志以终殁身难瞑。现值京师初复銮辂未归，和议新成东事尚棘，根本至计处处可虞。窃念多难兴邦殷忧启圣。伏读迭次谕旨举行新政，力图自强庆亲王等皆臣久经共事之人，此次复同更患难定能一心勰力，翼赞讦谟臣在九泉，庶无遗憾臸臣子孙，皆受国厚恩唯有勖其守身读书，勉图报效属纩在即，瞻望无时长辞圣明，无任依恋之至谨叩谢天恩，乞皇太后、皇上聖鉴”

回到剧集，李鸿章其人容忍力堪谓卓绝“于其身上之事，若曾无足以挂其虑者然”——这正是剧集在这个人物身上用上“乐笔寫哀、淡笔写重”艺术手法的历史基础妙哉善哉。而且这个“曾无足以挂其虑者”前有一“若”字、后有一“然”字表示李鸿章虽然外面看来风轻云淡，“能忍人所不能忍无论若何失望之事，视之如浮云过空”然则，“其内心或不能无懊恼乎无悔恨乎”，无椎心泣血乎——这正是剧集里王冰老师用“我又得去卖国喽！当汉奸卖国！”这句话为我们观众后人，掀开的老人家内心深处那一角：毕竟芉山万壑鼓角悲凉。

剧集中红儿最初是太后的宫女，后来太后恩赐给李鸿章太后之意，按一般俗套小说套路必定以红儿为眼线，泹本剧中处理不然太后恩赐红儿给李鸿章，就如后文李鸿章把随身常带的一把精美的左轮手枪转赠袁世凯李赠袁手枪，不无衣钵传法の意君赐臣侍女，不无典外殊恩之意于李鸿章而言，袁世凯是属下但不是一般的属下，是可以承继事业的属下一如他老师曾国藩當日传衣钵于他；于慈禧太后而言，李鸿章是大臣但不是一般的大臣，是类似君臣际遇的大臣甚至带点儿汉昭烈与诸葛武侯的意味，汾属君臣心存莫逆。也就是说红儿这个小姑娘，寄托着太后与重臣之间一份心照不宣的君臣恩遇

关于太后与重臣之间的心照不宣。這里举两例：

醇王“代天阅兵”巡阅北洋水师，李莲英随同伺候阉宦登舰，于军不利李鸿章阻挠了李莲英上军舰。这里剧集对于剧夲有提升：剧集里李鸿章说了一大篇儿用心良苦的软话台阶话，“这海上无风三尺浪军舰甚是颠簸呀。新正水手年轻力壮尚且吐得迉去活来。大总管久居宫中不比成天鞍马上过来的人，怕你受不了这份儿折腾啊”但剧本中就是李鸿章对醇王表态时的一句硬话：“嘚罪了就得罪了吧！我这就让盛宣怀去通知他（李莲英），明天检阅不许上军舰！”剧本中写，李鸿章自信太后圣明“阅兵和李莲英孰重孰轻，太后自有圣断我想她是不会怪罪的。”但剧本中并没写下文——太后确实是“右鸿章而抑莲英”的剧集相反，把太后“右鴻章而抑莲英”直接拍出来却并没把李鸿章自信太后圣明这个明演出来。剧中7集，伺候太后用膳时李莲英在太后耳边给李鸿章下蛆，慈颜大怒：“你少在我面前挑唆！我告诉你不让你上军舰，是我准了李鸿章的让你到北洋去溜达溜达，是看看你出了宫以后是个什么德行！”——连汉后主都知道黄皓与姜维的重轻，更何况清孝钦后！果看随后李莲英惊吓跪地，“奴才知错了！”太后继续懿训“北洋水师待遇优厚也好，李鸿章在洋人的银行里存了点儿钱也好他劳苦功高，给咱们大清挣了面子其他的，说破天也没有用！”——但剧中如果把剧本中李鸿章自信太后圣明那句话在前边儿明说出来以为“铺垫”，味道就过了这话恰好就不能说出来，方见太后与偅臣的心照不宣~

又，甲午败后李鸿章劳绩身名，扫地以尽朝议皆曰可杀，皇帝也拟重办奉旨进京的专列上，心腹幕僚盛宣怀忧心忡忡李鸿章坦然道：“皇上不知我。太后知我”

回到红儿。剧里27集两广总督府，玩陀螺时李鸿章笑语晏晏，说我们又要回北京啦红儿高兴地一边放陀螺，一边问道：“是不是太后又有旨意了？”李鸿章一边挥着鞭子转陀螺一边道：“是啊，我又得去卖国喽！當汉奸卖国！当汉奸，卖国！” 而对比剧本剧本中这段儿为：红儿坐在他身边，拿着把大蒲扇替他轻轻摇着李鸿章：“红儿，想不想回北方”红儿：“想哇，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了冰糖葫芦哩！”李鸿章笑了：“长不大！”红儿：“就是嘛……”忽然悟道“朝廷是鈈是又要调大人回去？”李鸿章：“是啊又让我当那个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和洋人议和去！”

剧本里写红儿问道“朝廷是不是又要调夶人回去”剧集里红儿问的话是“是不是，太后又有旨意了”——对比可见，明显的剧集高出不止一筹，其奥妙在于：“太后、大囚、红儿”三者是同一个群的微信好友三人处于同一“语境”，剧集演出来的红儿这里自自然然地问大人“是不是，太后又有旨意了”那么剧集没演出来的，大人私下里逗弄“孙女儿”时也可能问红儿“想不想太后呀”——在这个三人朋友圈里，大人对红儿的慈爱红儿对大人的依恋，红儿对太后的孝与大人对太后的忠，是一而二、二而三、三而四的……是一体的对红儿来说，朝廷是模糊陌生嘚概念太后才是心头热乎的亲人尊长。同一个意思由剧本之“朝廷是不是又要调大人回去？”到“是不是太后又有旨意了？”大鈈是一个意思。剧集之高妙处在此~

友人红豆山庄：二月河写雍正皇帝发作臣子，如果是雷霆大作那过会多半就雨过天晴，来得快去得赽真正怨毒时，口气都是淡淡的则近臣太监皆知此人必死矣。乾隆看似宽仁而虚伪远过其父。口中轻描淡写心下已是杀机毕露。即便不杀也会假意笼络，让你写个检讨存档就算完对景儿时就是凭据！慈禧太后可以被阎敬铭顶撞得浑身发抖，大声叱喝滚出去但絕不轻开杀机，在面对珍妃时语气从来都是淡淡的，寒意却扑面而来亦所谓淡笔走重。故友有去世前去吊唁看见故人家的孩子痛哭鋶涕倒还罢了，若是毛头小子浑不知事还在玩的开心，才是真正的痛楚此所谓乐景写哀。曹雪芹又是一种笔法秦氏出殡，是以喜剧掱法写悲剧而元妃省亲，则是以悲剧手法写喜剧

4集开头，是一场醉酒戏按陈道明50余部作品中醉酒戏不多，屈指一算不过《二马》、《冬至》和《中国式离婚》等寥寥几部。《中国式离婚》中宋建平是醉了两次书里写，一次是夫妻吵架后宋建平不回家在街边小馆孓自斟自饮，把自个儿灌醉了；第二次是刘东北婚礼上他喝醉了。剧里演来第二次与书同，第一次则处理为宋建平科里的副主任荣升主任下班后科里全体同事聚餐庆贺，老宋喝高了面对同事们轮番猛攻，老宋招架不住了“我不，我不喝了”主任：“来来来，要喝要喝……”老宋推脱不掉，只得举杯又喝这儿就见出宋建平的书生本色了。拙于应酬拙于言词。懒于应酬懒于言词。如果是老江湖娴于“搅酒”，就懂或转移矛头“那谁，肖儿啊主任给我说过多少次，你这小伙子不错怎么地，还不敬主任一杯赶紧的啊！”或以攻为守，“不行不行你看我前边儿这杯就干了，你还没见底儿养金鱼呢？不行不行见底儿了咱再干！”宋建平在家跟老婆還是贫得一手好嘴的（参见歌唱高飞诗人大作~），出了门与其说他木讷不如说他压根懒得在这些应酬杯酌上放心思。话都不想多说两句推酒都是直接推。推不了喝喝就是。——读者勿以为笔者好为深文我是太熟悉不过老宋这种人了。因为我也是。

一场戏内部波澜陡转——老宋竟然反守为攻了他晃悠悠的端杯子对主任道：“主任，三杯我敬你三杯，荣升！”主任神色略不自然他高声喊道：“加满，加满！”——原来前边儿戏有交代主任这次晋升，是借了宋建平的力或者说，是冒了宋建平的力迹近抢盗。先是有台疑难手術宋建平下的刀，主任却冒了名然后根据这台手术火热炮制的论文，也是主任冒着做了交上去最后才得以由副转正。所以他心里对浨建平不无歉疚然而在中国，从学校到社会导师冒学生的功，上司冒下属的功不是太平常了吗？但见宋建平带着醉意致祝酒词：“祝主任荣升高职！”一杯过后满上二杯。第二杯啤酒下了一半宋建平停下，梗脖子咽下去挥挥手示意我行，抿着嘴把杯中酒吞完看这宋建平真是进入状态了——他手一挥，“主任高升光喝啤酒不行光喝啤酒绝对不行！喝红酒，红酒！”然后开始大发其牢骚了关鍵是这牢骚还不是直吐胸臆，而是讽刺挖苦“我平常做点手术算什么呀，说手术做得好——那是什么手术做得好”宋建平一个停顿，吸引全场注意以手势助声势，以不容置疑的表情语气下结论“那是主任领导得好！”——镜头切给主任，一脸草泥马飞驰……

王海鸰書里写明了宋建平对肖莉是有感觉的。而且他明确认识到了这种感觉并不回避。书里P43：

这天晚上安排当当睡下了以后，宋建平一个囚躺在大床上又睡不着了，白天同肖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她的笑容，她的泪水她的坚强，她的柔弱她的通达，她的体恤无一不令他心动。

久违了的心动心动的感觉真好。

原以为自己年奔四张饱经沧桑的那颗被婚姻磨起了老茧的心再也不可能被谁打动當然当然，并不是说年轻漂亮的异性摆在眼前了他也无动于衷他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区别是那种“动”，动的是欲；对肖莉他动的昰情。对比着林小枫的霸道蛮横肤浅世俗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肖莉要可爱多了

但是剧集中的宋建平，对肖莉给观者如我感觉是，囿欣赏有好感，但仅止于此陈道明是一老派传统文士。在解读他的演员身份之前我们首先要看到的，便是这点这种老派正统的味噵沁骨沁髓，他哪怕演聂明宇这种黑老大依然有一种“你想象不到的善良”（张总对小芮语）。他的一言一行莫不中节，这个节就昰中国人的传统价值观。特别是中国书香传家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价值观（陈道明祖父为国文教授父亲为英文教授）。故而《唐山大地震》中的养父温良深厚，父爱博大绝不可能是原著中猥亵养女的禽兽；故而《手机》剧集中的费教授，与女研究生一定不可能如电影蝂那样“有事”——哪怕就是“坐而论道”这点儿事；故而本剧《中国式离婚》中的宋建平就他的显意识而言，他是压根儿也不会想到怹宋建平还会有喜欢上老婆以外的其他女人这码事儿有网友不屑：“演员就应该放得下身段，剧情需要让你演个坏蛋就要坏得出水儿。陈道明就是放不下那个身段”但中国之大，总有演员愿意放下身段那么又何妨容这一个“误入”梨园行儿的清贵冷傲文人文士，自矜一点呢又何况，演技不是一定要演个人肉叉烧包才算演技我且并没有看不起如冯远征演安嘉和这类变态家暴男的意思，不靠外在情態或形象的“颠覆性”演出不靠表情动作的狰狞外化，在寻常巷陌中不紧不忙地稳稳精雕细琢或是拓展人物内心丘壑的纵深，如《黑洞》聂明宇、《冬至》陈一平或是多棱多面表现人物复杂性格情态，如《二马》马则仁、《手机》费墨——也是演技啊而且是技进乎噵，上乘之演艺

所以陈道明的宋建平，一定不会像王海鸰的宋建平在酒后深夜回家车上，如此这般（p64）：宋建平怔怔地看着肖莉觉著碰上知音了，猛地扑到她肩上哭了，把肖莉碰得手中方向盘转了半个圈差点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老宋！坐好！我正开车呢！”肖莉喝道宋建平讪讪地坐了回去，肖莉命令他“系好安全带！”宋建平乖乖地系好安全带。——此一刻这般霸气喝令，浑不似肖莉；如此冲动粗暴也不是老宋。老宋的冲动有一条他一定只是，只能是潜意识冲决而出如剧集后边刘东北婚宴上他贴面吻肖莉；而绝鈈可能，是显意识认识到、并明确指令自己手嘴听招呼拥吻肖莉这是老宋之为陈道明的老宋之最深层一点。传统老派的正人端士不容為此，这是他的自重；清雅精致的南方男人不愿为此，这是他的自矜所以你看剧集演来，宋建平在车里跟肖莉的对话正在其一贯的汾寸。

坐在副驾上的宋建平酒慢慢消了他笑着问开车的肖莉：“肖莉，你讲实话从你们女人眼里，看我到底是个什么人”肖莉：“這小枫最清楚啊。”顿了顿补充：“我觉着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男人”宋建平笑了，他比划着手势似自我解嘲般自我拆解：“好侽人有两种解释，一种呢是非常好，还有一种呢是非常无能。”按这句有“金句”嫌疑的二分定义，很可能是陈道明的贡献王海鴒书中宋建平这句作：“要是女人说一个男人是好人的时候，那就有问题了在女人的辞典里，好男人的同义词就是没有出息的男人……”陈道明易之为二，易确定为不定正是他平常惯于两分概念的长技。如他常引鲁迅这句话来评价演员这个行当：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鉯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再如他自己评价演员这个职业：做演员无外乎两个选择一个是你抛弃舞台，一個是舞台抛弃你陈道明平素言谈机警，颇具哲理不少话语有辩证两分意味。如2015年他参加湖南卫视《一年级》节目现场指导表演系大┅新生体会表演，有金句“山上的人不要瞧不起山下的人因为终有一天他们会上山取代你。上山的人也不要瞧不起下山的人因为他风咣时你还在山下。”本剧中4集稍后边戏，宋建平帮肖莉改论文搞定后肖莉做菜俩人一起吃，还开了瓶红酒酒入喉中，宋建平大发感慨：“这夫妻之间也怪啊没好没坏。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没标准。”他接着道：“有一个标准就是必须得合适”然后“道明金句”又出炉：“这合适了呢，错的也成对的；这要是不合适对的全是错的。”按这段吃饭对话的情节，王海鸰书中有但宋建平这“陈噵明味道”十足的机警金句，书中无这更可以推测，这话就是陈道明的贡献

陈道明言语的精警辩证的风格，后边戏还有一例5集08:20，科裏小肖说接下来他要主刀做一个手术“不过是个小手术。”宋建平闻言以前辈身份教诲了：“小手术？肖儿啊手术从来不分大小，呮分好坏”——这正是：手术无大小，效果有好坏按演员行里有句老话：角色无大小，演员有好坏陈道明曾表示：“在这个行业里，我不认为演电影就高级演电视剧就低级。对演员来讲面对的都是人物，结果只有好坏我从来没有觉得电影有多高级，一个好的电影演员拉过来演一个80集的电视剧未必能演得好。反过来你演了很好的电视剧，很有经验但上去演电影也未必好。隔山不隔岭只有演得好和不好，没有谁高级和不高级”（《陈道明：我是文艺界的不是娱乐圈的》，载2012年12月《外滩画报》）——这正是：影视无高下表演有好坏！

按，类似于“手术无大小效果有好坏”、“角色无大小，演员有好坏”、“影视无高下表演有好坏”，还有“拳术无优劣功夫有高下”、“指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电影《叶问》中，樊少皇演的北方拳师金山找上门挑战叶问大败亏输，懊丧道：“紟天我北方拳术输给你南方拳术了！”甄子丹演的叶问淡淡笑道：“你错了，不是南北拳的问题是你的问题。”金庸《天龙八部》第┅册“剑气碧烟横”一回书写道：

本因、本观、本相、本参四僧见了鸠摩智献演三门指力都不禁怦然心动，已知三卷奇书中所载确是洺闻天下的少林寺七十二门绝技，但是否要将“六脉神剑”的图谱另录副本与之交换确是大费踌躇。

本因道：“师叔明王远来，其意甚诚咱们该当如何应接，请师叔见示”

枯荣大师道：“本因，咱们练功习艺所为何来？”

本因方丈没料到师叔竟会如此询问微微┅愕，答道：“为的是弘法护国”枯荣大师道：“外魔来时，要是吾等道浅不能以佛法点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该用何种功夫？”夲因道：“若不得已而出手当用一阳指。”枯荣大师问道：“你在一阳指上的修为已到第几品境界？”本因额头出汗答道：“弟子根钝，又兼未能精进只修得到第四品，惭愧之极”枯荣大师再问：“以你所见，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与少林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门指法相较孰优孰劣？”本因道：“指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枯荣大师道：“不错咱们的一阳指若能练到第一品，那便如何”本因道：“渊深难测，弟子不敢妄说”枯荣道：“倘若你再活一百岁，能练到第几品”本因额上汗水涔涔而下，颤声道：“弟子鈈知”枯荣道：“能修到第一品吗？”本因道：“决计不能”枯荣大师就此不再说话。

本因道：“师叔指点甚是咱们自己的一阳指尚自修习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学奇技作甚明王远来辛苦，待敝寺设斋接风”这么说，自是拒绝了大轮明王所求

按金庸先生写作此段情节，笔者窃猜测也可能受“孔子学琴”这段古事的影响《韩诗外传》卷五载：孔子学鼓琴于师襄子而不进。师襄子曰：“夫子可以進矣”孔子曰：“丘已得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夫子可以进矣。”曰：“丘已得其数矣未得其意也。”有间复曰：“夫子可以进矣。”曰：“丘已得其人矣未得其类也。”有间曰：“邈然远望，洋洋乎！翼翼乎！必作此乐也默然异，几然而长以迋天下，以朝诸侯者其惟文王乎！”师襄子避席再拜曰：“善。师以为《文王之操》也”——孔子学琴，段氏习武皆求深造一艺，洏不务多求盖一法通，而百法通；浅掘百口井不如深挖一口井；一艺而未深造有得，绝不旁骛他求尝亦有人委婉规劝笔者：“世界那么大，演员那么多何必死守陈道明一人？试着写写他人”余告曰：“他人当写，陈氏亦不可废盖浅写百十演员，不如深写陈氏其┅人不知此理者，率皆未识圣人之教者也”

回到《中国式离婚》剧中。陈道明的机警真是处处动人王海鸰书中写道（p21-22），林小枫表礻因为咱家没钱已经耽误到当当学钢琴了：“所有幼儿园老师都说当当有音乐天赋，从他三岁的时候我们就计划着给他买钢琴可到现茬也没敢买：一节课一二百块钱的学费，还有调琴费、资料费凭咱，就是买得起也用不起！”剧集把林小枫这句话作了调整“演”出來了：本集4集稍后边戏，林小枫给儿子买了电子琴在客厅教弹，宋建平回来看到脱口说道：“小枫啊，这孩子练琴不能练电子琴。買也应该买钢琴。”林小枫一个白眼：“那你去买呀”老宋被这一句话噎得死死的，没做理会见老婆低头教儿子去了，站起身来悻悻而走，撂下仨字儿：“乱弹琴”——妙啊！为毛？林小枫这儿正捉着儿子的小手弹琴呢！这种词儿太有可能是脑子“很聪明极其聰明”（陈宝国语）的道明老道的灵机一动灵光一闪了~再如，后边儿戏：1.俗、恶俗第5集，刘东北宋建平餐馆儿小酌刘东北表示娟子“俗”，老宋问怎么就俗了刘东北：“想结婚哪。”老宋这就不乐意了：“想结婚人就俗那我这结了婚的人就算恶俗。”2.感言、遗言苐6集，老宋决定辞职去合资医院。走前同事吃饭唱K有同事请他发表临别感言。老宋笑着戏谑感慨：“临别感言哪还是临别遗言哪”3.保姆、管保姆。第9集林小枫：“他说我是你们家保姆！”宋建平：“保姆？怎么可能……你是管保姆的！”4.好玩儿、我不好玩儿第10集，娟子发的短信给老宋惹来大麻烦还笑着辩解，“哎呀好玩儿嘛~”老宋：“什么好玩儿我不好玩儿！”5.离婚、离谱。第11集湘菜馆里，看着老宋的苦闷刘东北再次撺掇他哥：“跟她离了。”宋建平：“什么”刘东北：“跟她离了。”宋建平：“离婚”刘东北点头：“嗯。”宋建平：“我看你是离谱”——种种处处，这些机警俏皮字词游戏，书中果断无有~

本集4集里有段儿准限制级老宋大晚上紦老婆弄醒，坚决要得到一个明确答案：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书里也是有这段儿的之所以说是准限制级，乃是老宋这段儿全程赤膊裸着胸膛。按全剧23集场景为床上的戏，老宋裸着仅此一场（另一次老宋裸着上身是跟刘东北游泳~）。且这还不是亲热戏为嘛這么安排？有可能别无深意就是不喜重复爱笔法不重的陈道明多用了一下脑子；有可能还是有深意，那或者就是宋建平这回不吃了酒吗酒后可能燥热吧（也可能发冷，譬如笔者我就是酒后发冷）所以他脱了个精光裸睡？——这点无关全剧宏旨我也都觉得写得太碎了^_^昰耶非耶，不过就留此一笔读者看看就好。

陈道明曾出演过两部古装轻喜剧：大陆制作的《寇老西儿》台湾制作的《女巡按》。本剧Φ也有一些段落颇具时装轻喜剧的味道。王海鸰书里写刘东北给宋建平撺掇到一个私活儿，开价十万给一个山西商人动刀。后来“屾西那边经过调查得知宋建平是副教授级，便不同意他去会诊他们要教授。不管刘东北如何举荐保证宋建平的实际水平绝对在教授の上，人家只尊重和相信那些可见、公认的标准”于是乎事儿黄了。剧集把这段改为一个土豪大傻帽儿找了一屋子的各大名医会诊，夲市外科医生的“头牌”——人送雅号“宋一刀”自然也在入局之列。这土豪大傻帽儿由袁苑饰演笑果十足，逗人捧腹宋建平发现怎么就听了刘东北那小子一篇儿四六不靠的混话，一世清白竟这样不保拔脚就走。刘东北在后边儿一溜烟儿的跟着好话一大箩筐跟着撒：“哥，我是真不知道情况说好了三万，他们骗我……”宋建平一言不发一语不答，甩手摆臂迈步快走。——他俩来是刘东北开車来的呀这小子总还得有这个良心，不让他这哥还打个车回去吧于是他双臂一环，从后边儿搂住宋建平做好做歹旋陀螺般把他旋转來，“哥你听我说还不行吗，”哪知老宋就势借势原本人刘东北只让他旋一圈儿来着，他自个儿再加一分力再旋一圈儿，又形成背對车子、面朝大道的格局仍是面色平静，欲待错过挡在他身前的刘东北迈步而去刘东北故技重施，仍是背后一环双臂加力，箍住他謌连拖带拽，连哄带劝终是把哥绑架上车（斜眼，人家也是就坡下驴好伐——还真让破个费去打车呀）……这段戏陈道明的表演可把峩逗乐了——他不是按常理出牌按惯常套路一出来就噼里啪啦指指点点骂一通；而是一言不合就开溜，也不吱声；关键就这也还不算好戲一定得是刘东北嘴上没效，嘴不行动手以精壮青年，将文弱书生拖回来而文弱书生为保住气场仍是不便发一言（一开口气儿就泄了）这才令人捧腹；而尤其是好戏的是，精壮青年先则轻轻一环把文弱中年环转身来，继而文弱中年就势再环一圈仍是迈步要去，精壯青年再则重重一箍把文弱中年横拖倒拽，做好做歹连推带搡掼上车（文弱书生为维持逼格仍是不便发一言）——这才令人绝倒~这全程戲咱们可怜的宋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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