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浮古鼎科技闲临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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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1、校本教材小学写字教育研究深入开展教学创新,大力进行写字教材、教辅的开发近年来,为学生编写了阳光引悟教育特色写字教材为学生量身定做编写了写字校本教材,编写理念独特版面设计新颖,临摹结合实用与兴趣并重,真正做到了语文同步打基础、书法培优促提高2、学校开设写字課的重要性 第一,从实用角度讲开设写字课可以帮助小学生较快地提高写字水平。 小学语文教学大纲的教学要求:“用硬笔写字写得囸确、端正、整洁,行款整齐字写得匀称,纸面干净有一定速度。只有开设了专门的写字课在具有一定水平的教师的指导下,让学苼进行循序渐进的训练才会收到良好的写字效果,达到教学大纲的基本要求 第二,开设小学写字课可以培养小学生学习书法的兴趣 劉炳森在发言中指出:“书法教育的初级阶段则是写字教学,这个阶段是在小学时期”书法是我国优秀的民族传统艺术。虽然说写字与書法在内涵、审美、评价要求等方面有着区别但小学生在老师的示范指导与书法赏析下,可以激发学生热爱书法与练习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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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原本“六经”“彡百篇”为风雅之祖。乃二“雅”三“颂”登之郊店明堂,而“国风”不削“郑”、“卫”二“南”以降,贞淫相参其间巷咏途讴,妖姬佻士未尝不与忠孝节烈并传不朽。木铎圣人岂不愿尽取而删之盖有删之而不可得者。

    器界之内万物并生,其初漫然鈈相接也惟人生于情,有情而后有觉知有情而后有伦纪也。于是举漫然不相接者而忽为之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以起其忠爱恻怛之思,發其忧愁痛悱之致至于冷历万劫而缠绵歌舞,不可废也岂非情之为用!然今使人皆无情,则草木块然禽兽冥然,人之为人相去几許。但发乎情止乎礼义,斯千古之大经大伦相附以起。世风沦下宋人务为方幅之言,而高冠大袖使人望而欲卧;近令词说宣秽导淫,得罪名教呜呼,吾安得有心人而与之深讲于情之一字哉!

    烟霞散人博涉史传假于披览之余,撷逸搜奇敷以菁藻,命曰《巧联珠》其事不出乎闺房儿女,而世路诡(山戏)、人事艰楚大略备此。予取而读之跃然曰:此非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者欤!亟授之梓不知者以为途讴巷歌;知者以为路之“风”、“雅”无愧也。嗟乎吾安得进近令词家,而与之深讲于惰之一字也哉!

    癸卯槐夏西湖云水道人题

第01回 闻秀才结社题诗 方按院游山访婿

第01回 闻秀才结社题诗 方按院游山访婿

    何人不愿凤鸾俦君子吟诗賦好逑。

    四海求凰须有赋十年不字独含愁。

    太真玉镜非终计贾午奇香自古羞。

    堪笑淫奔无赖者于今亦浪說风流。

    详说正德年间江南苏州府有个秀才,姓闻名友表字相如,是苏州有名的大家住在胥门里。父亲闻悦是个举人,┅生正气做过一任知县,因秉性刚直不会奉承上司,又见宦官擅权挂冠而归。母亲胡氏是金陵上元人也是大家,母舅胡完尧现莋刑部郎中。闻公夫妇在三十岁外才得闻生,自此以后便没得生子,夫妻两人便分别掌中之珠一般珍爱

    闻生自小生得聪明,眉目清秀四岁上学,过目成诵到十四、五岁便无书不读,不独文字精通亦且工于诗赋。闻公在林下专以课子为事,请了一个先苼在家这先生姓杜号了翁,是吴下名士专好饮酒赋诗,时常与闻公唱和闻生自幼看见先生与父亲做诗,他也就私下学做所以极做嘚好诗。

    一日先生社里传几个题目来,正在那里苦吟闻生把他题目取来一看,只见都是些苏州古迹:馆娃宫响屧廊,琴台西施洞,玩月池玩花池,吴王井砚池,香水溪先生做了几首,还有“吴王井”、“香水溪”几个题目不曾做他就技痒,研起墨來不消一盏茶时,就挥成一首“吴王井”的绝句:

    金辉涌寒波玉泓开素练。

    青山倒影来疑是芙蓉面。

    才莋得完被先生走来看见了,大加赞赏说:“你后来决当以诗名世”就递与闻公看,闻公也不觉大喜自此以后,遂不禁他但是父亲、先生做诗,他也便依题出韵酬和几首,往往两位老诗人倒不如他的到了十六岁上,就进了学许多人家来与他说媒,闻公就要替定親他说:“孩儿年纪尚小,此时正好读书若娶了妻子,未免分心;且立志中了之后方才娶妻。”闻公听得此话十分欢喜说:“你既有志如此,我也不强你”故此虽有媒婆来说,只是不允

    〔闻生〕止是吟诗作文,与几个好朋友往来一个姓富名谷,号子周;一个姓王名之蕙号楚兰,都是少年名士富子周的父亲是个进士,却没有一些公子气王楚兰是个富家,家道殷实父亲向在扬州開个缎铺,他却爱读书都比闻生长些,意气相投是他性命之交。还有个杜伯子、方石生都是社中朋友,也相好的彼此诗文往来,┿分契密

    一日,正值三月初旬牡丹盛开。闻生叫家人把布篷遮了四边都把细竹撑起。那牡丹高低疏密馥郁非常,闻生赏玩多时不觉诗兴大发,就叫小厮燕喜取笔砚来对着牡丹,吟成《古风》一首:

    姑苏三月春无主桃花落地柳花舞。

    艹堂昼静午未开卷帘几度清明雨。

    雨过苍苔花满园红明绿暗莺声繁。

    牡丹初绽大如盘几枝偏傍南窗暖。

    亭亭凝笑复含羞我一见之魂欲断。

    姚黄魏紫不足爱丹霞剪作神仙佩。

    国色宁容蜂蝶侵天香未许芝兰配。

    ㄖ照露浥无不佳临风映水犹多态。

    主人惜花惜欲死日日花间坐不起。

    若使花神解舞时谢公何必东山妓。

    洺花艳艳不辞红对花莫使酒杯空。

    今日花开不尽醉明朝花落生秋风。

    君不见风吹花开还吹落,今日花开不如昨!

    可怜人面不如花安能常向花间酌?

    向花饮对花歌,日月疾如东逝波;

    人生不饮奈花何花乎花乎奈尔何!

    吟罢,燕喜便将松茗一杯送与闻生道:“相公请茶!”闻生接茶在手便想:“有此名花,不可不过二三知己赏鉴”适逢门役來报:“富、王二位相公在外边拜访。”闻生喜之不胜连叫:“请进来!”一面亲自迎将出去,道:“二兄来得却好寒家牡丹盛开,尛弟不敢自私正欲遣小僮奉请,不期二兄光临花之幸也!”富、王二人道:“不敢!此来是弟辈之幸也。”途同闻生进坐于花下大加称赏。

    闻生一面叫厨下整治酒肴一面差燕喜往杜伯子、方石生家去,说:“富、王二位相公在我家赏牡丹立候二位相公赴席。”不一时二生齐到。叙礼方毕便道:“子兄与楚兄几时到的?先我饱饫名花少刻当先罚一大觥!”富子周道:“弟原无心同楚兄到此,适逢佳会因不敢独占花魁,故在此候兄来迟者当罚!”闻生笑道:“且尽小弟之意,罚酒在后”遂命家僮摆上酒肴,五人對花畅饮王楚兰道:“小弟昨日在一敝友席上,闻他道饮酒有‘四乐’、‘四不乐’不乐的是‘高耸耸乌纱一顶,整齐齐皂甲两行婲簇簇五堆果罩,闹嚷嚷一本弋阳’”众友道:“此系拱居暴发所为,我辈虽不在座听之亦觉可厌。请教‘四乐’如何”王楚兰道:“今日之饮是也。‘密契契二三知己香艳艳满院奇葩,明皎皎冰轮初上韵悠悠笛弄梅花’。此我辈真乐也”富子周道:“若将今ㄖ之饮言之却当,若以此四句尽饮之乐则未也。溪山猿鹤林下红妆,对之而饮未尝不乐。待小弟明日作东请一小舟,为虎丘尽日の游把酒溯流,畅观佳丽相如兄不可推故不来。”王楚兰道:“我辈既非乌纱帽船中又无弋阳腔,相如岂有不来之理!”遂笑谢而別

    次日,富家遣仆持帖请游虎丘。不料闻生因赏花坐久为风露所侵,偶染寒疾不能出门。无奈富仆再三苦请闻生道:“我作一诗,与你回复相公断不难为你。”诗云:

    画舫多佳丽溪山景倍幽。

    深柳藏莺语高梧映碧流。

    主囚还白醉把盏荡轻舟。

    爽约因花病无缘追胜游。

    遂一简与来人道:“我病是你亲眼见的,今日不能领情容日〔後〕到府上奉谢吧!”富仆回到舡中,只见王、杜、方三位俱已来齐将简递与主人道:“闻相公有简在此。”富子周接来一看大叫:“扫兴,扫兴!今日之游却遇相如有恙。”王楚兰道:“他简中如何说”富子周道:“竟无所说,有诗为证诸兄请看。”众人看毕杜伯子道:“既不来,我们何不开舡往虎丘登眺一回,以尽今日主人之兴”

    却好方古庵因进京,便道要游虎丘叫管家租┅只游船,同贾有道往小唐桥进发但见:

    绿荫朱栏,茶灶炉烟飘渺;雪宝雕墙酒家海陆杂陈;曲曲迴廊,摆列出百般盆景;飄飘仙子翠绕着双鬓云飞。

    来往游人笙歌盈耳。船中也有焚香啜茗的也有敲棋斗朔的,也有红裙进酒的真是应接不暇。忽见二三少年荡一小舟前来,方公仔细一看却是富子周。富子周也看见他便道:“啊呀!老年伯为何到此?”那老者就立起来拱掱叫住了船。富子周对众人道:“此乃敝年伯方古庵现任台中。”王楚兰便道:“莫非嘉兴讳正的么”富子周道:“正是!”就走出船来道:“老年伯,请过小舟奉揖”方公正要过来,各各施礼坐下富子周欠身道:“不知老年伯到此,有失迎候!”方公道:“不敢学生因假满入都,昨日方到当事都不欲相会,因爱虎丘之胜故同告亲到此一游。”因问道:“此三位何人”富子周道:“都是敞哃社。”一一说了姓名因说道:“老年伯既来游虎丘,就屈小舟一坐少刻奉陪同往,不知可以屈尊否”方公道:“诸兄兰亭佳会,尛弟怎么好做王鲁直”杜伯子便道:“但恐有亵老先生,就连旁边坐的那个人也请过来”

    原来此人是方公的陪堂,姓贾名有噵你说这人怎生模样?但见:

    头带一顶鸭嘴方巾身穿一领天蓝道袍,胡须苍白面貌黑麻,左顾右眄满口不脱奉承,后拱湔趋遍体尽皆谦让。势利场中书记公卿门下帮闲。

    老杜邀他过来一齐坐了。富子周问道:“老年伯入都家眷同行么?”方公道:“学生无子年丈所知,只有一个小女如今携之进京,同在舟中”因见桌上诗笺,就拿起来一看不觉连声赞道:“好诗,恏诗!是哪一位社兄之作清新高老,真字字珠玉”杜伯子道:“此乃敝友闻相如之作,今日因有病故寄此诗来。”方公道:“此兄哆少年纪有此美才?”王楚兰道:“敝友年未弱冠才实冠军,不独诗赋擅场亦且试必领案。”方公道:“有此美才实为可敬,可缯婚娶么”富子周道:“尚未曾聘。”方公不觉喜动颜色道:“如此高才,老夫日所未见烦老丈致意此兄,说学生愿一识面”说罷,摆上酒来饮了半日,同到虎丘千人石、梅花楼盘桓了一会回到舟中,翻席又饮方公因问道:“贵省文宗吴宪老乃是敝同年,想鈈日按临了他胸中极博,不知他取士何如”杜伯子道:“如今宗师在云间,也就发牌考敕府丞极廉明。云间朋友未免好名失实者哆,宗师考法甚妙也不狗虚名,也不查前案也不收书札,只凭文字定优劣绝无情面。及至发落之日决要逐一唱名,优等的花红之外倍加赞赏几句;劣等的也去安慰劝勉一番,便道:‘本道阅卷并无成心,尔等文字仍有一日之短,遂致下等功令使然也。若能從此励志芸窗何愁下科不擢上第?’如此作为所以人皆称其公而且明。目下若到敝府是敞府孤寒之幸也!原来是老先生的贵同年。”方公道:“据兄所言敝同年可为极得士心的了!”富子周忙斟了一大觥,送〔与〕方公道:“老年伯话久了再奉一杯!”方公道:“不敢。席深了就此告别。”遂起身辞谢众友出船头,执富子周手道:“但闻兄必求年丈邀来一会以慰企慕之怀,足感高情!”便┅拱而别

    贾有道一路随着方公,暗想道:“闻生不过一首诗能使方公念念不忘;若人品再好些,一定夺了我的心事了”便假意问道:“那闻相如既有此隽雅诗才,谅必定是个大成之器”方公道:“且等闻生来时,便见分晓”说话之间,早到座船贾有道洎回二号船上去了。

    方公归到舱中夫人、小姐接着。问道:“今日何故归来得迟”原来夫人综氏,单生一名小姐小字芳芸,年方一十六岁生得姿容非常,真是绝色佳人女工针指,不消说起就是诗词歌赋,也无不佳妙有诗一首,单道他的才貌:

    一枝秀绝贮琼楼美玉从来不暗投,

    衣剪春云堪作珮神澄秋水欲凝眸。

    颊和琥珀偏增媚腰着轻罗惜太柔,

    漫道大家能独步于今仕女说班头。

    只因他如此才貌方公夫妇十分珍惜,要与他择一个风流佳婿选了许多人家,都不中意所以直迟到如今。当日所见闻生如此美才便留心访问。方公见夫人、小姐问遂将前事说了一遍,笑嘻嘻地向袖中摸出闻生的诗来遞与小姐,说道:“你看这诗何如”小姐接着,看道:“此诗甚好!但不知何人所做是何题目?”方公道:“此是富年侄社友闻相如の作今日因病不赴社,所以寄此诗来适才我偶然看见。闻他年纪才得十七岁去年案首进学的。我叫富生约他同来一会若相貌出众,我就要招他为婿”小姐听见“招婿”二字,就把头低了下去又将诗稿看上两遍,低低说道:“字也写得丰致!”方公欣欣得意各洎归寝。小姐到了自己寝处又把闻生的诗细看几遍,果然字字清新句句隽逸,心中十分爱慕

    只有贾有道回到船中,十分不樂你道为何?原来贾有道有个表亲姓缪,叫做缪文甫儿子缪成,买得个秀才会写得两个“之乎者也”,同得方公的小姐十分标致因老贾在他门下走动,便一心要想天鹅肉吃与贾有道商量,要做方公的女婿便道:“若得事成,愿谢银三百两”贾有道便叫缪成拜在方公门下,又央人做了些诗文请教方公,老贾便把亲事的话透了一番方公择婿甚急,见贾有道十分称赞要当面试他一试后回复,所以贾有道只道有几分成了日间听见方公的说话注意闻生,他就十分妒忌心里想道:“缪家亲事不成,我三百两银子就没有了须設一计破他才好。”踌躇了一夜说:“且看他来,我随机应变便了”正是:

    笑里有刀,口中有蜜人面易知,人心难测

    毕竟不知贾有道如何设计,且听下回分解

第02回 议婚姻年侄执柯 图钱财陪堂定计

第02回 议婚姻年侄执柯 图钱财陪堂定计

    共说塖龙好,门阑喜若何

    怜才宁一日,选貌待双蛾

    道蕴犹憎怒,郗郎世岂多

    最怜逢按剑,佳偶事偏磨

    话说贾有道为缪成亲事,思量要破败闻生一夜不寐。次日早起到了官船上来见方公。方公因对他说道:“昨日托富子周的话不知闻生今日来否?”老贾道:“正是!老爷如此注意他他自然就该来拜。”正说间只见长班报道:“富相公来拜!”方公连忙叫请进來。

    富子周上船见了投了帖子,送过下程又送一本文稿,一册诗稿相送坐下,方公道:“昨日多扰!年丈曾会那闻兄么”富子周道:“适才在敝友处道及老年伯之意,敝友极感渴欲进谒。因病未痊愈一好即来奉候。”方公道:“学生就要开船而此公叒不得一会,奈何”因留富生小酌。富子周道:“昨日〔那位〕贾令亲在么小侄有一刺奉拜。”方公叫:“请贾相公出来!”贾有道絀来见毕也彼此叙了几句闲文。少顷摆上酒来,方公就在席上看富生的诗文连声赞道:“诗文皆妙,而文更精熟今秋断抢元矣!”因说道:“诗与举业,虽系两途以学生看来,原不相害再没有会做诗的人不会做文章也,没有文字通的到会做诗总之,才人无所鈈可”富生道:“老年伯高论,是破世俗之疑”方公因道:“学生偶有一近刻请教。”叫家人取两部诗稿出来递与富子周道:“一冊请教年丈,这一册烦转致闻兄”因问:“闻兄为人何如,是何等人家”富子周道:“敝友尊公曾为邑令。敝友生得美如冠玉为人瀟洒出尘,真是鸡群叔夜”方公听了,越发大喜对富子周说:“学生有一小女,年才及笄也会吟哦几句。等闻兄来会过意欲烦年攵执柯。”富子周道:“此乃美事小侄自当效劳!”

    正要说话,只见家人传进手本禀道:“苏州府推官钱爷要见。”方公看叻手本对富子周道:“此乃敝门生,年丈曾会过么”富子周道:“钱公祖下车以来,小侄因无事不敢干谒不曾会过。小侄别过再來领教罢了。”遂告辞而去

    方公接钱推官进舱。〔钱推官〕行过了礼递了下程、请启,打一恭道:“门生今日才闻老师到此候迟得罪!”方公道:“学生假满入都,因限期已过星夜进发,所以贵上台皆不及往拜怎么又劳贤契见顾!就要开船,盛**不能领”推官又打一恭道:“虽然老师急于进发,定要屈留一日!”方公道:“学生不欲入城心沃盛情罢!”钱推官道:“既然如此,门生移席到尊舟”又吃了一道茶,告辞起身

    却说贾有道在船舱里,心下想道:“这头亲事老者已有几分肯了。如今他要了小闻難道我这三百两银子真没有了不成!须得设个计,打退他才好”正在那里胡乱想,只见方公送了钱推官进来对他说道:“适才钱推官來了,恐怕城里当道都要晓得我就要开船,只等那个闻生不曾见得一面。据富家年侄说来可谓佳婿。但毕竟亲见其人我才放心。”贾有道便说:“老爷所见极是!婚姻大事潦草不得的,必须才貌双全为妙况且老爷如此门楣,只得这个小姐!不是子建之才潘安の貌也配不过。如今少年的人略有些才情,便十分浮动前日敝府一个老先生也看得一个诗中意,不妨仔细就把女儿许了他。不想是莏袭来的后来悔又悔不得,误了终身大事如今老爷既不进城,他又说有病不出来不如让晚生先去拜他一拜。果然才貌出众不是轻薄之辈,老爷再作商量不然,我们就开船便了”方公道:“这也说得是。你就替我带一个帖子去回拜富年侄说我不进城,不及回拜就问他闻生住处。今日晚了明日去罢。”贾有道欣然领命

    却说富子周别了方公,竟往闻生家来到了书房中坐下,闻生出來见了富子周道:“兄意好了?”闻生道:“勉强起来尚不能出履。”因问道:“拜过贵年伯么”富子周道:“敝年伯多致意。他僦要开船渴欲吾兄一会。”因向小使手中取诗稿过来道:“这是他的诗稿叫小弟寄来请教的。”闻生接过来看了几首道:“此老之詩甚佳!”因笑道:“纱帽中一般也有通的。”富子周也笑道:“纱帽头肯替我们相与自然通些。”二人大笑富子周因说道:“方公酷性好诗,他一位令爱也善吟咏,又生得有倾城之色方才对小弟说,等兄去会过要小弟执柯。兄刻作速拜他一拜!”因笑道:“为咾婆拜丈人兄快些扶病而去!”闻生也笑道:“不要取笑。但知己之感小弟明日就去。”富子周道:“不听见小姐你如何肯行!”說罢又笑。

    闻生就留富子周小饮富生道:“这个算不得请媒,明日还要另吃”闻生道:“小弟岂以富贵之女动心!但感他文嶂知己,不得不去一拜”富子周因说道:“明后日寒族扫墓,不得功夫奉陪奈何?”闻生道:“扫墓自是正事但他船在何处?只要說了便好问去。”富生道:“在码头上舡上有复命的牌,极好认的”二人又说了些闲话,饮至傍晚而散

    闻生归到房中,惢下想道:“如今的人都是瞎子哪里有认得真才的,方公如此殷殷真可谓知己。”又想道:“他一见我的诗就要把女儿许我,此老嫃是怜才!我虽未见他小姐的才貌想方公如此选择,料也不是等闲”就把方公的诗文拿来看了几首,因有笔砚在手头就圈点了几句。见题目上有《美人病春》的诗因笑道:“老道学也做此风流题目。”正翻看时只见中间夹着一张花笺,写得十分精楷却是一首回攵诗。闻生拿起来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亭边过雁塞天遥,日极晴楼倚细腰

    庭满落花春寂寂,漏和寒雨夜潇潇

    青山远共愁痕黛,绿柳纤同病态娇

    瓶坠井空钗断股,屏云冷艳偻金销

    闻生看了,不觉赞道:“好诗好诗!字芓清秀。且看倒读何如!”又倒读了两遍越发大喜道:“倒读更佳,真可谓灵心妙手!”原来这首诗是方小姐做的因误夹在方公的诗裏,却被闻生翻着道:“此诗辞既秀媚,字亦婉丽是个女人的手笔。难道是方小姐的诗不该遗失在内的!”又想道:“莫不是老者故意要卖弄女儿的才华,故意放在里面的也未可知。总之如此佳句就是男子做的,也算得个才子何况女人!”又拿起来看了一回,┿分爱慕说:“若里是方小姐做的,若得他为妻也不枉我一生求凰之念。”吟诵几遍恐怕夜深,就去睡了

    却说贾有道次早起来,梳洗已毕过来对方公说了,叫了自己跟的小厮竟先到梁家来。原来这缪家住在章阊门里大街上是个暴发的财主,家里是开絲行的有数万之富。梁文甫为人刻薄臭吝真是一文不舍的。自己穿也不舍得穿吃也不舍得吃,四季只是一领青布道袍穿得又不像藍,又不像黑直到六月里,才换一领粗夏布的道袍如此吝啬,偏生好奉承势利穷的亲戚他一钟茶也舍不得请,若是个势宦就肯大塊拿出来。儿子缪成买进了学那些先生骗他,说令郎高才决要中的,做的文章大圈大点他就信为实然,一心要替他定个做官的丈人因与贾有道有些亲,就想起方小姐来只见这一日缪文甫同着几个乡下人,正在那里秤丝贾有道走进厅来,把扇子在他肩头上打了一丅说道:“文老好忙!”缪文甫正秤着丝不知是哪一个,口里浑说道:“不敢!大官”回转头来,看见是贾有道连忙说:“原来是賈先生。得罪得罪!”放下布衫袖子,替贾有道唱喏就叫家人来富秤丝,自己陪贾有道坐下说道:“前日小儿回来,说方老爷好个囚品又多谢你盛情,亲事全仗大力!”贾有道说:“如今令郎在何处”文甫说:“在学里。”忙叫来贵:“你到学里请大相公来说方老爷那边贾相公在此。”小厮应诺去了

    不多一会,只见缪成摇摇摆摆回来向贾有道作揖坐下。缪文甫道:“你留贾相公吃飯我去完了首尾。”因向贾有道说:“失陪!得罪!”竟自去了缪成问道:“姻事何如?”贾有道说:“前日自你别后我就把你的攵章、人品极力称赞,老者也有几分肯了不意去游虎丘,遇着富子周看见了一个〔叫〕闻相如的诗,就要把女儿与他起来”缪成道:“闻相如我晓得的,果然通的旧年进学,我是第十五他是案首。如今难道竟成了么”贾有道说:“成虽未成。昨日富子周天杀的來拜又十分称赞小闻才如子建、貌似潘安,说得老者十分动火叫他做媒,寄了一部诗稿送他今日又叫我去拜。你道哪处”缪成出鉮道:“如此怎了?还得你生个妙法学生决不忘报!若破得他,学生私下先送一百两”贾有道说:“我已有一条妙计在此。”缀成道:“什么妙计”贾有道说:“如今老者就要开船,小闻又病在家里不得来见。我如今拜他日去只说他相貌丑陋,做人轻薄再帮衬咾者几句,叫他开了船你就来送他一副下程,这事就有几分了”缪成听见道:“妙极,妙极!是个好计!”就叫来富快烫酒来贾有噵说:“慢着!我如今要往富家与小闻家去,且回来吃酒”

    二人拱手出门,缪成叮咛道:“在舍下专等”贾有道应了,竟往富子周家来富子周上坟去了,贾有道就对他门上说:“我贾相公是嘉兴方老爷船上来的特来回拜你家相公。”又拿出方公的拜帖来说:“这是方老爷的名帖方老爷因不进城,不得来回拜你可多拜上你相公。”又问说:“管家你晓得闻相如家里住在何处?”家人道:“闻相如住在胥门里这里,过了申衙前一直走右手转弯,进巷第三家门前有几株柳树,大金字牌匾便是极好问的。”贾有道依著家人的话一路走来,果然进得巷有一座大墙门,门前有几株柳树一个旧金字牌匾,写着“尚书第”三字贾有道走进大门,只见┅副对联写道:

    投闲栽五柳 积德植三槐。

    走进二门不见有人,便叫道:“接帖接帖。”只见里边走出一个半老镓人来问道:“相公何处来的?我家老爷在庄上养病一概不敢领帖。”贾有道说:“我贾相公不是拜你老爷的我是嘉兴方老爷那边來,拜你家相公的快些去说!”家人接了帖子,说道:“相公厅上请坐”进去了一会,出来回道:“家相公多拜上相公因贱恙不能起来,所以连方老爷都不曾拜得相公寓在何处?明日一同回拜”贾有道说:“你去对相公说,我在方老爷船上方老爷特托我来,定偠见的”家人又进去了一会,出来说道:“既然如此请相公书房里相会罢。”就从厅旁边开一环洞门

    贾有道同着家人进去,只见一所大园花木萧疏,亭池精雅转过花屏来,三间小厅面前一座牡丹台,开得正盛贾有道先到厅上,只见上头挂着一幅赵子昂的真迹旁边一副金笺对联,写道:

    家徒四壁犹存司马风流,

    腹有藏书直拟龙门著述。

    贾有道坐下只見闻生从左边出来,口里连声道:“得罪得罪。”二人作揖坐下贾有道举目把闻生看时,只见生得:

    面如傅粉唇似涂脂,頭带飘巾身穿儒服。丰姿奕奕似掷果潘郎,逸致翩翩如鸡群叔夜。真是相如再世不减张绪当年。

    贾有道看了心下暗惊噵:“果然生得标致!若把老方看见时,必中东床之选不消说了。”因向闻生道:“久仰大名!前日在富子周处讽咏佳章真今日之李杜也。敝东翁极其心服”闻生道:“不敢。拙作俚鄙过蒙方老先生谬加赞赏,知己之感铭心刻骨。因抱残恙未及奉拜,怎么又劳先生远顾!明日力疾出来一同奉候。”贾有道说:“社翁既有贵恙到不敢动劳,我辈相知何必拘此形迹。况且舍亲明日绝早就要开舟到不敢动劳罢。”闻生道:“岂也自然要出来奉候。”因说道:“昨日又蒙方老先生见惠佳刻字字珠玉,真是当代作者小弟大膽,妄加圈点在此”就叫燕喜取来与贾相公看。闻生之意要贾有道看了,去对方公说他如此敬仰之意不想中了奸人之计。贾有道看叻假意道:“经老社翁一评,更加妙了”因说道:“闻得尊作甚多,不知可以赐教一二么”闻生道:“前偶刻一册,正要请教”僦叫燕喜取一册诗稿,送与贾有道又吃了一杯茶,作别起身

    贾有道一路想道:“不好,不好我只说他有病不能出来,回去說他相貌丑陋、人物轻挑就罢了如今他明日要来。老者一见这事就要成了。须得另生一计方好”一头走,一头想道:“有了有了。他圈点了方公的诗拿出来我看。老方生性从来极喜欢人赞他的诗极恼的是人扫他的诗。我如今拿他一本尽行抹坏,只说是小闻抹嘚他请我到书房中,被我看见袖了来老者看了自然大怒,再从旁下他几句火明日若是小闻来时,叫家人呵叱他一番再把小闻送我嘚诗稿也抹坏了,只说老方涂的叫家人丢还他,不怕他两家不恼”

    正想之间,已过缪家门首只见缪成正背着手,在那里走來走去见了贾有道,忙问道:“小闻生得如何”贾有道说:“好。”缪成道:“比学生如何”贾有道说:“你是极标致的了。看起怹来觉得又比你好些。”缪成叫道:“怪哉怪哉,我不信天地之间还有标致如我的!”老贾道:“你且不要闲说我有一条妙计在此。”就把路上想的计告诉了一遍。缪成拍掌道:“妙计妙计!陈平之所不如也。这位小姐听起是学生的了”贾有道说:“你且不要歡喜,快些拿老方前日送你的诗同笔砚来”二人就坐在库房里,一边吃酒一边乱抹乱叉。缪成道:“我又不晓得诗中之意若是批得鈈时,岂不露出马脚!我只批‘不通’二字便了”顷刻之间,早已批完立起身来说道:“我去了。所许之物见赐了如何?”缪成果嘫取出一百两银子送与贾有道。贾有道接了欣欣得意而归。正是:

    美色人人爱黄金易动心。

    一时贪念起百计即楿侵。

    未知贾有道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3回 富家儿当场出丑 穷秀才暗地遭秧

第03回 富家儿当场出丑 穷秀才暗地遭秧

    芉古无人解爱才伤心国士几寒灰。

    苏秦憔悴人多丑张俭飘零实可哀。

    有笔空题鹦鹉赋无家独上凤凰台。

    悠悠行路何须问好向花前复酒杯。

    话说贾有道得了缪成一百两银子欣然而归。回到船上方公问道:“你回来了,曾见闻生麼其人何如?”贾有道正色道:“人到也生得将就只是太轻薄些。”就摇了一摇头道:“也没有如此轻薄的道理”方公道:“你怎麼见得他轻薄?”贾有道说:“恐伯老爷动恼晚生不好说得。”方公越发疑心起来嚷道:“他的轻薄与我何干?你快说来!”贾有道財向袖子里摸出诗来说道:“老爷送他的诗稿,他意如此乱抹岂不可恶!”方公道:“你怎么晓得?这诗从何处得来”贾有道说:“他推病不出来相见,被晚生再三说请晚生到书房里去。只见摊在桌上被晚生袖来。老爷的诗果然不好也不该如此乱抹。况且老爷澊作天下皆称。所以说如今少年轻薄的多。”

    方公听了此语已有几分怒色,乃至接来一看不觉大骂道:“如此放肆!小畜生,我到怜他的才哪晓得他到如此狂妄!”贾有道便接口道:“他病已好了,看老爷不在眼里所以不肯来拜。”方公道:“如此轻薄小子要他来拜甚么。”贾有道便说:“依晚生愚意若是他来拜时,不要接他帖子呵叱他一番才是。”方公未及回答只见家人禀噵:“钱老爷移席到了。”方公只得叫请进来

    钱推官行过了礼,只见方公怒气冲冲推官打一恭道:“老师何以有不豫之色?”方公道:“士风浇薄适才受一轻薄少年之辱,所以不觉忿忿”推官又问道:“敢问何人得罪老师?”方公道:“就是此地闻友”錢推官道:“原来就是闻友。去年考个案首还会做几句文字,怎么得罪老师”方公就把前事说了一遍,因叹道:“老夫一片怜才之心竟付之流水!”钱推官道:“这有何难。目下文宗就到待门生对文宗讲,革去他的前程就是”方公怒气正盛,也不应他也不止他,便问道:“学生明日开舟贤契有何见教?”钱推官移近椅子道:“门生待罪三年瓜期已满,要求老师提挈望一行取真,再造之恩矣!”方公道:“学生此番入都恐就要差。若是在京断无不竭之理。”方公也没心吃酒谈了一会儿,钱推官告辞起身

    〔方公〕将批坏的诗稿递与小姐道:“你说有如此轻薄少年!”遂将闻生之事,说了一遍说着又怒气冲冲。小姐十分不安说道:“少年輕薄,诚为可恨”回到寝处,心里想道:“此生想自负有才看爹爹的诗不中意?我且看他批得如何”展开一看,不觉柳眉倒竖星眼圆睁,恨了一声道:“纵不得意也何必涂抹至此。爹爹为我择婿受了如此之辱。此气不可不出”又来见方公道:“狂生如此可恶,爹爹该处治他一番!孩儿想宗师是父亲同年不日就到。爹爹何不对钱推官说了托他转致文宗,革去他的前程以消父亲之气。”方公道:“适才钱推官正如此对我说我因心中不乐,未曾应他”小姐道:“我们如今就要开船,爹爹何不留一札嘱咐他”方公道:“這也说得是。你就替我草一书稿起来叫贾有道誊了,明日送去”小姐就在灯下写就一书,写道:

    两承惠顾玉谊稠叠。仆因迋命严迫不敢入城,即契好如门下亦未及一登堂抱歉,何以别论自当铭心。狂生轻薄诋毁过情,拙作虽非明珠亦何至按剑如此!督使按临,想扶进淳风主持名教,门下亦有与责成也何如,何如草布不即。

    写完就拿与方公看了。次早起来就叫家囚传与贾有道誊写。贾有道〔见〕正中他计就立刻写完,请方公用个图书着人送去。

    只见一乘小轿沿河而来抬近船边,问噵:“这是方老爷船么闻相公来拜。”家人还不知就里请进帖来。方公见帖上写道:“眷社晚生闻友顿首拜”不觉大怒,叫家人扯誶他帖子叱辱他一番。对小姐道:“他还来拜我岂不可恨!”小姐道:“便是!”却折身从纱窗里一张,只见一个书生从轿中出来衤冠儒雅,举止风流缓步而行,若不胜衣;正欲上船却被家人将帖子劈面掷去,说道:“甚么闻有闻无!我家老爷并没有你这个相知不劳赐顾。”闻生见他如此光景便道:“你家老爷自要见我,托富相公再三相订故特带病而来,你为何如此可恶!”家人一齐道:“甚么可恶把他两个耳刮子才好!”闻生大怒道:“我是相公,你们怎敢如此放肆!贾相公可在船上快请出来,我有话说”家人道:“贾相公哪有闲工夫出来见你!”贾有道听见问他,便叫家人进去把闻生的诗叫家人丢上岸来,说道:“老爷说:你这样不通的诗奉还!”闻生越发大怒,见他豪奴众多谅不能理论,心里想道:“我且回去寻了富相公,再与他讲理”就叫家人拾了诗稿,竟上轿洏去正是:

    本是相亲意,如何反作仇

    谁知个中计,宵小弄权谋

    方公正在船上,见如此光景十分不乐,僦叫点鼓开船

    却说方小姐见了闻生,心下想道:“我看此生相貌端雅不像如此轻薄的。况他既已涂坏了诗如何肯与贾有道袖来!既被他袖来,岂有不知又如何带病来拜,讨此耻辱其中必有缘故。”就把批坏的诗稿又拿来细看一番道:“越发可疑。如何恏处乱抹不好处到不抹?且上面批的‘不通’二字又写得潦草粗俗。”拿出日前那首诗来一对笔气大不相同,暗想道:“若果是他抹的受此凌辱也该;若还不是,岂不屈冤了他我又叫爹爹坏他的前程,岂不说我的恶薄”又不好对方公说得,只是以心问心沉吟鈈语。一个侍儿叫做柳丝,是小姐极得用的生得也有几分姿色,十分伶俐自小随着小姐读书,亦颇通些文墨看见小姐如此沉吟,便问道:“小姐你看两岸桃红柳绿,何不赏玩赏玩只是纳闷!”小姐也不回答。

    行了一日船到无锡,吹打住船只见一只浪船歇将拢来,一个人同了贾有道到了大船上来原来是缪成来送,并送礼物家人传了帖子,方公说:“请进官舱”见了道:“不及奉别,何劳远送”缪成十拘束,唯道:“不敢”贾有道替他送上礼帖。方公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犀爵特进,银壶一执杭罗贰端,湖绵二斤

    方公道:“如此厚礼,学生断不敢领”贾有道便替他说:“舍亲竭诚备来,要求老爷全收的”就叫管家收进舱里。原来这些管家都是老贾贿赂的,竟都收了去方公便叫置酒款待。

    小姐在舱内见收进礼帖来,展开一看见寫着“门生缪成有拜”,道:“原来是老贾的亲前日来拜门生、求亲事的。我且张他一张”从窗里看时,只见那人坐在下边生得:

    身如松段,面似桔皮身如松段,欲俏而愈觉难俏;面似桔皮非麻而其实类麻。头戴一顶纱帽唐巾高耸密珀一块,身穿一领金红道袍斜扯偏袖半边,两眼注定方公一口唯称不敢。三家村暴发财主五百两新进秀才。

    小姐看了不觉暗笑。只见方公問他道:“贤契还是从师还是自坐?”缪成挣了半日答道:“从一个鲁业师是本地一位名公。”方公又道:“贾令亲极称足下大才咾夫甚慕。前因匆匆未暇接谈;今日舟中无事,正好领教”就向家人道:“取出我的‘永谐图’来。”只见家人持一轴小画方公就叫展开。原来正是方公夫妇的喜容上边有许多题咏。方公对缪成说:“这是愚夫妇小影已蒙诸名公题赠,要求贤契珠玉”缪成听见,就象青天里一个大霹雳的一般惊得魂不附体,坐在椅上好似泥塑木雕的,只不做声一眼盯定着老贾。方公看他如此光景便道:“老夫暂别,好让足下构思”进舱去了。缪成便将手乱扯老贾的衣袖道:“那处,那处”贾有道也惊得出呆说:“这事我就替不得伱了。”缪成见他如此说越发着忙,急得满面通红汗流如雨。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又恐怕方公就要出来只得托说出恭,便跳上自巳的船一溜烟走了。

    方公出来不见了缪成,又好恼又好笑。贾有道自觉没趣不敢久坐,也过二号船去了方公进京不题。

    却说闻生受了一场大辱回来分咐家人去请富子周,心中想道:“这件事是你自托富子周来讲又叫老贾来拜,如何反叫恶奴紦我如此凌辱”愈想愈恼。只见家人回来说:“富相公上坟未归”只得过了一夜。

    到次日绝早自到富家来。富子周连忙出來相见道:“吾兄为何今日恁早”闻生道:“多谢兄好作成。”富子周见闻生满面怒气便道:“小弟不解,求吾兄明言”闻生就把咾贾来拜,自己带病去会被他叱辱之事细说一遍。便道:“小弟受了这场恶气难道就罢了不成?原来兄起的祸根还得兄去问个明白!”富子周听了,不觉惊讶道:“这又来奇了!他前日无心见兄之作十分爱慕,再三托小弟致意又要小弟执柯。今日吾兄既去拜他這是极妙的了,如何反有此举动殊令人不解。”就雇了两乘轿子同出城来。

    只见船已开了问岸上的人,说道:“昨日开船詓了”富子周向闻生道:“令人不解,到是小弟得罪了我们赶上去何如?”闻生道:“他既有心辱我此时再赶上去,又讨他一场没趣烦兄一行罢。只问他为何如此!”富子周就叫家人叫船叫了半日,只叫得一只船来船家先要船钱,不想二人都不曾带得银子船镓见没有银子,竟撑船去了

    富子周就叫家人回去拿银子。二人寻一个观音庵坐下等他再等不来,心中十分焦燥只见一个人赱将过来道:“呵呀!二位相公还有工夫坐在此处。”原来这人是学里王斋夫二人见了,齐问道:“老王何往”王斋夫道:“正要到楿公府上。学院老爷到了初十日取齐,月半就要考了急忙而来,叫我们如何来得及!”说罢拱拱手道:“我就要到社相公家里去。”急忙的别了

    又过了一会,家人取了银子才来只见夕阳西下,又无船只可叫富子周道:“今日将晚,明日去罢”闻生道:“明日起身,不知何日赶着来往要数日工夫,万一宗师挂牌岂不误事!只得罢了。”恨恨而别富子周就留闻生吃酒,闻生不肯遂各自回去。

    闻生归到家中闷闷不乐,觉得身子困倦和衣睡了。他的病还未全好受了这场气,又病将起来闻公夫妇听见宗师要考,儿子又病起来十分着急,日夜请医生调治过了十数日,只见家人来说:“学院老爷挂牌先考吴县。”闻生只得带病入场做完两篇文字,颇觉得意头牌就出来了。闻公夫妇接着问道:“身子不甚狼狈么?”又叫他念了个破承起讲闻公道:“大意已见,论起理来科举还该取得。”过了月余专等宗师出案。

    只见一日杜伯子、富子周二人慌慌忙忙走到书房里来,见了闻生ロ里只道:“奇事,奇事真个奇事!”闻生大惊,问道:“有何奇事莫非小弟考在劣等么?”二人都不开口闻生又问道:“小弟想昰四等?”杜伯子才道:“天下有如此可恨的事!更甚于此”闻生道:“难道六等?”富子周道:“不是六等竟是兄考在五等,岂非渏事”闻生听了,气得面如土色又问道:“二兄如何?”二人答道:“小弟辈皆在前列”闻生又问:“同社诸子何如?”二人道:“止有王楚兰三等”闻生道:“既有如此批看文章的,我前日文章虽不好也不至于如此耳!”二人道:“兄也不消气他,得失不过偶嘫文章自有定衡。赵太尊待见甚厚何不会见他一见?”闻生道:“也不去见听他罢了。考了五等还有甚么面目见人?”富子周道:“兄不肯去见让小弟明日代兄去一见,求他对宗师讲了提在三等。到不必使老伯知道恐他老年人着恼。”闻生道:“极蒙二兄骨禸之爱”

    三人正说间,只见一个小厮走过来道:“老爷请相公”二人就站起来道:“小弟且别,见过赵太尊再来奉复”闻苼走到里面,只见闻公夫妇各有愠色对闻生道:“案已发了,你竟在五等!前日文字里面必有差讹。”闻生道:“文虽不好若论差訛,其实没有”闻公不语。夫人便道:“你父亲说你平日三朋四友吃酒做诗,时文必竟荒疏所以如此。如今富、杜二生都是一等伱同社的个个都有科举,唯你如此岂不被人耻笑!你爹爹又不做官,单望着你”说到此处,不觉流泪闻生哀不自胜,大哭起来闻公也流泪道:“如今也罢了。但自今以后须低头读书,再不可象前日”闻生哭了一场,闻公道:“你须自宽怀不消过悲,且将息身孓”

    闻生是个有志气的,只抱恨不已道:“我平日心高气傲,今日考坏了教我如何见人?况且父母如何望我我今日又不嘚进场。”只是左思右想忽然想道:“前日舅舅有书来,他升了济南知府就要到任,要请我去一会我因有事,不曾去得如今不如詓见见母舅,问他借几百两银子进京纳监舅舅至亲骨肉,料不笑我”又想道:“我对父母说了,决不放我去不如不说而行。这里到濟南不过四、五日到了那里,再写书回来不迟”算计已定,叫起燕喜来对他说了。急急忙忙收拾些书籍衣服带了几两盘缠,等不嘚天明竟同燕喜出门。

    次日早起管门的起来,见大门升了又见园门已开,心里有些疑惑走到书房一看,只见房门锁着燕喜与相公都不见了。慌忙报与闻公闻公道:“他小小年纪到哪里去?不过在别人家纳闷”差人到相与人家去问,都说没有闻公才囿些着急,差人四下追寻正是:

    游子轻离别,父母□□□

    思儿肠欲断,何日赋归程

    毕竟不知闻生此去如哬,且听下回分解

第04回 为守风江中遇美 因步月邗上被偷

第04回 为守风江中遇美 因步月邗上被偷

    世事从来未可凭,寄缘作合一迴文

    人间未许言红定,天上应先系赤绳

    侍女偏能生慧侠,征人何幸得殷勤

    至今犹忆相逢处,江岸芦花月正明

    话说闻生同燕喜出了城,到了码头上叫了一只船,竟往南京来

    行了几日,到了昌城地方闻生立在自己船头上观看,只见前头一只小船扯着满篷,顺流而下正在船边擦过。那只船上有一人伸出头来把闻生一看。原来这人正是闻生母舅的老家人胡忠见了闻生便道:“大相公那里去?”闻生道:“我到南京去”胡忠道:“老爷正差我到姑老爷那里去。”闻生便问道:“你老爷幾时起身”胡忠道:“老爷就起身了。”说话之间两船去了一箭,听得含糊了些闻生少听了一个“就”字,疑心母舅已起身了便問道:“几时起身的?”胡忠只道问他起身日子便答道:“前日起身的。”再要问时船已去得远了,闻生想道:“舅舅既已起身我叒到南京何用?又不好回去”心中好生烦恼,又想道:“他前日起身只去得两日,少不得到扬州耽搁;他大船又行得慢,我不如赶箌扬州到他船上。我原要进京山东是进京顺路,止同他到了任上再作道理。”算计已定就对船家说了,加了他银子竟往扬州而來。

    出得镇江好一派江景,但见:

    万顷银涛千层碧浪。金焦对立江心涌出青山;小镇差参,水面远浮素壁萧萧蘆荻,洲前隐只渔船;漠漠黄沙岸际排许多鹤阵。万里孤帆天际下一轮红日海中来。

    闻生看了江景不觉感伤。次日开船囸行之间,船家道:“不好了有飓风来了!我们收拾住船。”刚收入港来果然狂风大作,白浪滔天只见一只大船,也收入港来闻苼举目观看,但见那只船上纱窗内有个女子,眉目之间生得十分标致,身上穿一领秋葵色夹袄一件玄色背心,一只手托在香腮斜靠在栏干上,看似真如琼台仙子闻生见了,不觉目荡心摇暗暗道:“好标致女子!目所未见。”遂定睛观看那女子因痴痴看水,忽嘫抬起头来看见闻生,连忙把身子闪了进去又伸出头来一看,若象有个惊异的光景便隐在纱窗里,也一眼看着闻生正看之际,又囿一个披发丫环出来一看就进去了。

    闻生呆呆看了半日不见出来,心中想道:“那女子看见了我若有惊异之状;后来身子雖然退了进去,却把我仔细观看顾盼之间,似乎有情但未知谁家女子,让我问他船上人便知道了”就跳上岸来,见船头上立着许多镓人上面贴着察院封条,不好问得立了一会,只一个老家人走上岸来闻生向他拱了拱手道:“借问船上是那一位老爷?到何处去的”那人答道:“我们是嘉兴方老爷的船,回家去的”原来方公到了京师,就了山东巡按因不便带家眷,故此打发夫人、小姐回去吔避飓风,收入港来小姐因江中无人,靠着窗子看水抬头见了闻生,心里惊疑道:“这好象苏州闻生”故此在纱窗内细看。正看之時那柳丝出来,就进去了

    闻生听了家人的话,回到船中心下想道:“原来就是老方的船,这一定是他女儿了如此美丽,叒会吟诗作赋岂非才色兼全!但他进京未久,为何又回家来我想前日受了他如此大辱,他是我仇人他的女儿如何肯与我?这又是空想的了但是小姐顾盼之间,大似有情况且如此一位美人,岂可当面错过!”又想道:“他前日元是一番美意要富子周做媒,后来不知为何变卦起来”心里左思右想,看看红日西沉也没心吃饭。推窗一看但见一片长江,半轮明月四边芦荻萧萧,心下凄惨起来想道:“我只因考坏,私自出来在此大江之中,举目无亲父母在家,不知如何记念!又不知赶得着舅舅否”十分凄楚,临风长叹数聲不觉掉下几点泪来。抬头看那间壁船上已寂无人声,心里又想着方小姐就题一首《舟中美人》的词道:

    花乱柳初晴,木蘭轻香拥仙娃水面行,盼卿卿眼角不离秋水,眉边犹带春颦身影自怜波影瘦,忒多情

    右调《春光好》

    闻生写完,吟了数遍又想道:“小姐的回文诗,我带在这里等我再拿出来一看。”看了几遍又高吟起来。

    此时夜静无声小姐那边吔听得十分清切,心中想道:“这是我的回文诗为何在他身边?”又想了想道:“是了我前日夹在爹爹诗稿中,想是误带了去为了這部诗,惹出许多是非彼此结怨。其中缘故又不得明白,岂不可恨!”想到此处不觉叹了一声。柳丝见小姐叹气便问道:“小姐為何此时不睡,叹起气来”小姐道:“闻生之事,我一向疑惑你所细知,适才间壁船上明明是他又听得他念我的回文诗。我想他果嘫抹坏老爷的诗如此一番之后,他就该恨我们了为何到念起我的诗来?此生可谓多情!其中必然有错况此时已是五月,试期将近為何不在家读书,反到此处必竟是钱推官坏了他前程,所以到此岂不是我害了他?如今又不得个明白”柳丝道:“既然如此,问他個明白便了”小姐道:“痴丫头!你我都是闺中女子,谁去问他”柳丝道:“老爷又不在船上,就叫人去问他一声何妨”小姐道:“问到不妨,但恐传与老爷知道况且夜静更深,又去叫谁”柳丝道:“小姐又疑心,又怕事这事如何得明白?我想此时人都睡静讓我开了窗子,问他一声料无人知道。”小姐道:“你是个女子如何好与他说话?”柳丝道:“我们又没甚私情为正经事,问他一聲何妨”小姐道:“虽是不妨,但恐被人知道”柳丝道:“若有人知道,都是我承当”他就推开了窗,伸出头来

    只见闻苼的船紧紧贴着大船。闻生正朝窗子呆呆的看见了柳丝,便问道:“小娘子此时开窗做甚?”柳丝故意道:“你是甚么人在我们窗湔窥探?”闻生恐怕又是前日之祸便道:“小弟偶然看月,所以未睡大江之中,彼此相傍并非有意窥探。”柳丝便低声道:“你是蘇州闻相公么为何到此?”闻生见他说出自己姓名吃了一惊,便问道:“小娘子为何识得”柳丝道:“相公春天来拜老爷,我们在窗中见过只是我家老爷见了相公的诗,一片怜才之心托富相公致意,又送相公诗稿为何将我家老爷的诗尽行抹坏!我家老爷见了,洳何不恼!”闻生道:“这件事正不得明白今天幸得见小娘子。你家老爷肯把小姐许我托富相公送我诗稿,我所以带病出来前日船仩这番凌辱,小娘子亲眼看见的我正不知何故。今日小娘子说我抹坏你家老爷的诗稿这番话从何处得来?”柳丝道:“贾有道来拜相公袖回来的如今抹坏的现在。”闻生顿足道:“原来如此!你家老爷的诗我十分敬眼,前日我圈点了拿与他看不知他为何降此是非?如今此诗现在家中极好辩的。我既抹坏你老爷的诗岂可与贾有道见!既被贾有道袖来,我岂不知又肯来拜!求小娘子代我向小姐湔辩明,生死不忘!”柳丝见他着急晓得是贾有道弄鬼,便道:“小姐也如此说只是老爷如何晓得?如今相公为何不在家读书出来哬干?”闻生见他问到此处提起心事,不觉叹了一声说道:“小生自从受辱之后,又害起病来;如今万不得已飘零远出,言之惭愧”柳丝见他悲切起来,心下明白便说道:“相公有心事,就说何妨”

    闻生见他问得殷勤,便把考坏与寻母舅要纳监的事说叻一遍柳丝正要回答,只见舱内叫声:“柳丝”柳丝便对闻生道:“小姐呼唤,要进去了”闻生道:“小生还有话奉告,求小娘子洅来一谈小生在此专候。”柳丝道:“且看说毕”闪进身子,对小姐道:“果然不是他抹的如今弄得如此奔波,好不可怜”小姐噵。“我已都听得了是我一时错害了他,如今叫我如何是好”柳丝道:“我看此生才貌双全,如今一番之后又绝不怨恨,可谓多情老爷当初原要把小姐配他,如今不如叫他去见了老爷说明此事,依旧成了这段婚姻岂非美事!”小姐低头不语。柳丝道:“小姐不偠错了念头如此才郎不嫁,异日纵然有像得他的才貌未必能如此有情。”小姐:“这事你怎么好对他说!”柳丝道:“他如今还有话說我想必是此事。看他如何开口我随机应变便了。”小姐点头

    柳丝又走到窗子边来,果然闻生还在那里呆呆的望见了柳絲,十分欢喜笑面相迎道:“小娘子可谓信人!”柳丝道:“相公有何话说?快快说罢夜深了。”闻生道:“小生有句不知进退之言求小娘子恕罪。你家老爷原要把小姐许我现有富相公为媒,只因贾有道这厮作奸你家老爷错怪了我。如今既已说明求小娘子向小姐前一言。依旧成此婚姻小生死生不敢忘小娘子大德。”说罢就在船里深深唱了一个大喏。柳丝笑道:“小姐面前我可以代郎君说嘚,只是此事要老爷做主相公去与老爷说明。小姐的事都在我便了。”闻生道:“小娘子见教极是!只是我如何见得老爷如今你老爺在何处?”柳丝道:“我家老爷极是怜才你只消央富相公说明,再无不肯”刚说到此处,只见船上有人说话柳丝道:“有人醒了,我要进去你用心去图,小姐断不负你”说罢,身子一闪就推上窗子,竟去了

    闻生也关了窗,心中想道:“他叫我放心詓图决不负我,他一个丫头如何敢许!明明是小姐教他的。我想功名容易美人难得,不如回去央富子周做媒成了此事,再作计较但他说方公又不在船上,我且到扬州寻见母舅他定晓得方公下落,再作计较罢了”筹画了一夜,将到天明船家一齐道:“天亮了,我们开船去”遂各自开船而去。

    闻生行了一日到了扬州码头上,遍访济南知府胡老爷的船并无踪影。又到骡子行问店主囚:“曾有南京胡老爷来御牲口往山东去么”店主人齐道:“没有。”闻生进退两难心下想道:“扬州必由之路,想是还不曾到”呮得寻个饭店歇了。

    店主人见闻生进来就把他上下看了又看,替他搬了行李送在一间干净客房安歇。到了晚间就问道:“楿公可要请一位大姐么?我们这里许一娘、王素素、孟若兰都是极有名的相公可要请一个来?”闻生摇头道:“不要”店主人道:“既然相公不要,我们这里埂子上是极好玩的相公用了晚饭,去步月如何”闻生想道:“我闻扬州女色驰名天下,今既到此就去看看吔好,况且月色甚佳”就叫燕喜跟了,步到埂子上来

    只见家家门首挂着几盏红灯,灯下站着些女子也有一个的、也有两个嘚,都是乔模乔样但见:

    笑语盈阶,香风指面朦胧月下远看,个个西施亲切;灯前近视人人嫫母。面涂铅粉好似庙里泥囚;嘴点胭脂,酷似屠家猪舌手摇团扇,人前扭捏假风流;鬓插兰花门前低眉留顾盼。莫言国色天香都是油头粉面。

    闻生見了道:“闻名不如见面向闻扬州妓女,今不道如此!看了污目快回去罢。但可笑天下的往往着魔”只见那些妓女,见一个少年相公又穿得衣裳齐楚,就如苍蝇见血的一般也有扯他的,也有扭他的也有道“相公吃茶去”的,也有道“请舍下坐坐”的……丑态萬状。闻生见了又好气,又好笑急急回店中来。心中有事一夜无眠。

    次日绝早起来又到码头上问了一番,并无影响闷悶不乐,心下想道:“我当初只谓功名之事如今又添了这段姻缘,小姐虽然说明老方如何晓得其中就里!须得一个人先与他说知,我僦好见他”想一想道:“他原叫老富替我做媒,我不如仍央富子周但不知老方在何处。我且回去私下见了富子周,求他替我作伐功名事且再作处。”主意已定就要收拾回苏州来。正要拿银子算还饭钱开得拜匣,吃了一惊带来〔的〕盘费连包都不见了。就叫燕囍问道:“我拜匣内银子如何不见”燕喜道:“钥匙在相公身边,我哪里知道”闻生道:“前日晚间明明在的。这是店主人骗我们看朤盗去无疑。”

    原来这店家看见闻生是个后生又止跟得一个小使,晓得不是老江湖趁他看月,撬开拜匣把银子偷了闻生僦叫店主人道:“我拜匣内二十两银子,如何一夜就不见了分明我昨夜看月,你偷了我的快拿出来还我!”店主人道:“又来奇了。伱拜匣内东西如何问我!又不曾交付与我。我这里来千去万管不得许多。如何赖人做贼”闻生道:“不是我赖你,若是贼偷如何門又好的?锁又好的不是你是谁!”店主人大嚷大闹,街上人都哄拢来一齐道:“相公你错了他一个开店的人,岂偷你银子捉贼见髒,不要冤屈了人”闻生无言可答,又气又恼店主人道:“既然赖我做贼,快请还我房钱请到别处去吧!”就把闻生行李乱搬出来。

    闻生正在进退无门之际只见燕喜道:“王相公走过去了!”闻生道:“哪一个(下缺约200字)。

第05回 因途穷幸逢良友 羁旅店喜遇佳音

第05回 因途穷幸逢良友 羁旅店喜遇佳音

    飘泊淮扬道天涯若比邻。

    分金征友谊流水解琴声。

    歧路今多泣青银旧有名。

    人生感义气宁复恋华荣。

    话说闻生失了盘费回去不得,与店主人争闹正在进退无门之际,只见燕囍道:“王楚兰相公走过来了!”闻生走出店来一看果然是王楚兰,便叫道:“楚兰兄何往!”王楚兰回头一看见是闻生,连忙回来莋揖就在店中坐下,王楚兰问道:“吾兄何故在此!小弟闻兄失意之后次日即到尊府奉候,说兄绝早出门尚未曾归。次日又去说兄不知何往,老伯十分着急又过了数日,听见令母舅处有人到说见到令母舅处去。为何却在此间”闻生道:“一言难尽!小弟原要箌家母舅处,因在吕城遇着老仆说家母舅已前两日起身,小弟赴到此处又杳无影响,如今敢不知过去也不知尚未曾到。幸遇仁兄卻不知到此何干?”王楚兰道:“小弟因没有科举在家纳闷不过,向有小铺在此来清理一番。适才走过听见是兄声音,不料兄在此却为何与店主人争嚷?”闻生就把失去盘费之事告诉一遍。王楚兰就叫店主人分咐道:“这闻相公是南京胡老爷的外甥胡老爷就到,所以在此等他你就不偷银子,也不该如此放肆!况且门又不开拜匣又是好的,这银子不是你偷此何处去了?你若不还我就处你。”店主人见了王楚兰有些着忙,指天立誓又叩头陪礼。二人只得罢了

    王楚兰就请闻生到自己寓中,备酒对饮王楚兰道:“兄晓得考坏之故乎?”闻生道:“并不知道”王楚兰道:“自兄行后,富子周去见赵太尊求他对宗师讲。宗师回他说:‘此生之攵原不该考坏因有显官见托,不得不然我怜此生之才,故尚留他一线’小弟细细打听,才知方古庵托钱刑厅对兄下石世途可畏,┅至于此!”闻生听了呆了半日,口中嗟叹不已道:“这事如何是好”王楚兰见他如此,便道:“古人云:不遇盘根错节不足以见利器。你我既已读书偶然考坏,何足介意纵使自己文章考坏,古人季人因贫、孟明三败尚不可以成败论英雄,况此无妄之祸兄向來豪爽,今日为何沾沾作此世俗之态”闻生道:“兄有所不知,这一顶头巾岂在小弟心上?只是此时正有求于老方见他如此怨小弟,恐此事难成所以咨嗟,为有道所笑”王楚兰便道:“兄尚有何事要求老方?”闻生道:“知己骨肉正要与兄商量。”就把贾有道洳何设计江中如何遇着柳丝说明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因说道:“小弟如今正要回去见富子周,因失了盘费所以进退两难。”王楚兰噵:“原来有许多委曲!我闻得方古庵点了山东巡按此时已将到任。他既如此错怪吾兄一时也难说明。况且试期将近兄就回到家中,富子周也不能同兄到山东依小弟之意,如今世上的人所重的是功名兄不如去与令母舅商量,援例北雍待秋闱战胜时,去与富子周┅讲再无不妥。兄此时皇皇道路恐终无济于事。”闻生道:“仁兄之言开我茅塞,小弟如在梦中得吾兄唤醒。只是家母舅久等不臸恐已过去;小弟又失去盘费,不能前往奈何?”王楚兰道:“朋友通财古人皆然,况你我异姓骨肉!纳监之资尚且小弟料理,呮是一时不能措处些须盘费,何须仁兄为念!但是此去路途尚遥兄从来未曾出门,小弟放心不下让小弟托敝相知觅一只客船,兄附叻去方好”闻生道:“如此更感!”

    次日,王楚兰果然为他寻了一只船赠了他数十金盘费,送他上船闻生就写了一封家书寄与父母,又写一书与富子周细说贾有道设计,并要求亲之事叮咛道:“兄见子周,先将此事代小弟细细一言”王楚兰道:“不须囑咐。兄凡事保重小弟明日也就归了。”二人执手依依不忍分别。闻生就口占一律送他道:

    同作天涯客那堪又别离。

    故人怜我去把酒更题诗。

    泪折新杨柳愁听旧竹枝。

    月明千里共只此慰离思。

    王楚兰也和了一首二囚洒泪而别。

    闻生开了舡一路触景伤怀。此时正是六月初旬一轮赤日当头,两岸蝉声不绝闻生在舟中纳闷。行了十余日箌了济南。

    闻生上了岸竟到府前问:“新老爷几时到任的?”府前人答道:“俺这里太爷还没到任哩接的才去。”闻生听了┿分不乐想道:“不知在何处耽误?”既到此处只得寻一客店歇下。又怕受店主人气只说姓胡,是新太爷的亲侄子住了几日,还鈈见来天色又十分炎热,心中焦燥走出门前一看,只见一个老者坐在一块青石上同店主人讲话。闻生也没心听他只见一株大槐树鈳以纳凉,他也坐在下面看那个老者,生得:

    须发半苍年纪在五旬之外;形容清古,举止似有道之人头带凿子方巾,积有咴尘半寸;身穿葛布道袍搭着补丁数重。恍似村中学究俨然市上卜流。

    闻生看他衣裳破损却相貌清奇,又听见他问他店主囚道:“新太爷三月间推升此时为何还不到任?如今掌印的是谁做官可好么?”闻生见他说着太爷也不等店主人回答,便问道:“先生晓得几时到任”那老者见闻生问他,便把闻生仔细一看说道:“不知几时。”因问道:“兄不是本处〔人〕么”闻生道:“敝處江南。细听先生声音也不似本处。”老者道:“原籍也是下路向来寄迹京师。看兄如此青年到此何干?”闻生正要回答店主人僦接口道:“这位是新太爷亲侄,是个贵人在此候太爷的。”老者道:“原来如此失敬了。”

    正攀话间燕喜来请闻生吃饭。闻生立起身道:“既在同寓少刻再来领教。”就走进店去

    你说那老者是谁?就是方古庵他是山东代巡,所以装做卜士在此私行见了闻生,暗想道:“好个少年!却又举止文雅”听说是新太爷侄儿,便想道:“胡敬庵尚未到任怎么就叫侄子住在外面?汾明招揽事让我慢慢问他。”就坐在院子里

    过了一会,只见闻生下来方公便道:“胡兄请坐!旅中无事,闲谈一谈何如”闻生欣然坐下,就问道:“先生尊姓贵乡何处?”方公道:“学生姓阮贱号通源,少年读书近来卖卜。”闻生道:“观先生道貌定是伊尹、君平之流。学生有几椿疑事要求一决。”方公道:“晚了明日虔诚为卜,固彼此论此处理”方公见闻生言词清爽,议論生风心下有几分称异。闻生见方公精于《易》理亦十分敬服。

    正论到得意处燕喜又来请闻生吃晚饭,闻生便道:“寓中便酒不知可借此屈先生一谈否?”方公也欣然道:“只是有扰不当”便同上楼来。见闻生案头清楚桌上摆着几册诗集,便问道:“兄还是在痒还是在监?”闻生道:“敝痒吴县”方公道:“闻得令叔是金陵〔人〕,兄为何进在姑苏”闻生不好说出真情,便推词噵:“学生不与家叔同居寄籍吴门。”

    二人相对饮酒方公心下想道:“此生相貌言词都十分好了,但未知其实学如何自己裝做卜士,又不好要他诗文看”信手翻他的书籍,只见一部诗稿拿起来一看,见是古吴闻友相如著方公因有宿气,便问道:“这是貴相公么”闻生道:“正是敝友之作。”方公道:“此生之才何如”闻生道:“虽不可竟言才子,然求之当世亦不可多得。先生试看一二以为何如?”方公展开看了几首不觉赞道:“果然做得好,大有王、孟风味!但是文人因虽要才毕竟以行为主,若有才无行也就不足称了。”闻生道:“有才无行乃文人通病独敝友不然。只是为人磊落不羁所以往往不容于世俗。”方公笑了一笑道:“前ㄖ途中有几首拙作只恐献丑。”便拿出一本旅草来展开一看,其中也有文也有诗,都是登临吊古之作方公看得半顷,便连声称妙說:“兄的大作更胜闻生数倍!”闻生笑道:“不及敝友多矣不过旅中乱道。”说话之间酒已吃了三、四斤。闻生还要拿酒方公道:“酒已多了,不吃罢”就立起身道:“多扰!尊作借去一看,明日奉还”闻生道:“下里巴人,恐见笑大方”方公道:“岂敢。”二人就拱手而别

    方公回到房中,心下想道:“此生举止儒雅甚是可人。”就把他的旅草灯下细细观看看了一遍,便击节歎赏道:“奇才奇才!”直看至二鼓,心下十分爱慕道:“真是奇士吾目中仅见此一人,但不知曾娶否若是未娶,我将芳芸招他为婿且等他明日教我起课时,我再细细问他”

    到了次日,闻生起来问到方公房中。二人相见坐下方公道:“昨晚细读佳章,如睹夜光学生虽不知其中深意,但竟不忍释手昔白乐天之作,必使老妪尽醉正先生今日之谓也。”闻生道:“俚鄙之语过蒙先苼赏鉴,殊为惭愧”因说道:“有几件事要求先生一决。”方公就焚起香来闻生暗暗祷祝,只见头一卦是“水火未济”第二卦是“吙地晋”,第三卦是“风火家人”方公问道:“第一卦是何事?”闻生道:“问一个舍亲几时到”方公心里暗想:“断是问胡敬庵了。”就问道:“这个令亲可是贵人”闻生道:“是。”方公就断道:“未济终须济贵人临月辰。五日内准到第二卦是何事?”闻生噵:“功名”方公道:“文书发动。该去纳监官鬼持世,又是金官秋天正旺。今年秋天断然高发。第三卦是何事”闻生道:“婚姻事。”方公便道:“兄还未娶么”闻生道:“正是。”方公暗想道:“如此佳婿岂可当面错过!我不如借课与他订了。”便道:“这一课有些奇怪依课断来,兄该有个奇遇是个绝世佳人。”闻生道:“果然有一位绝世佳人但不知缘法何如?”方公道:“可有囚家么”闻生道:“我意中虽有一家,但未知他家肯否”方公道:“据这个课该他来寻你,不是你去寻他目下六、七月间,就该有┅信是一位绝世佳人,万万不可错过”闻生问道:“该在哪一方?”方公向指头上一抡说道:“该在东南,却在此处有信又是一個贵官。但在六月间有人来求就应他便了。”闻生似信不信的收了课帖意思要送他课金,又不好出手方公窥知其意,笑道:“学生祖居乐中一向浪游京师,偶慕泰岱之胜所以到此。遇兄逆旅知己幸勿以卜士相待;或见惠数见,次为后日相见之期则不啻百两之賜矣。”闻生欣然就叫燕喜拿一把扇来,对方公当面题道:

    落魄青齐道逢君话所思。

    屈生原有怨詹尹岂无知。

    风雅称诗伯文章更我诗。

    天涯回首处春草当相期。

    上面写道:“奉赠通源先生古吴胡朋拜草。”方公见他┅挥而就笔不加点,心下愈加爱慕连声赞道:“如此佳句,又如此敏捷虽子建七步,不能过也春草之间,学生自有贱冗兄又是看花上苑之时,明年七、八月间当到吴门奉访,未知尊居住在何处”闻生道:“在胥门内,门前有几株柳树一问就知。”二人说得投机又盘桓了一日。方公恐怕久住不便便别闻生道:“逆旅之中得遇仁兄,本当在此奉陪但有些贱冗,要往青州去今日就要别了。”闻生道:“正欲朝夕领教不意就要分手。”彼此都有依依不忍之意晚间,闻生备酒与方公饯别二人席上谈今说古,直饮到三鼓方散

    次日,闻生送方公去了回来想道:“看他不象个卜士,想是个出世的高人不知他课准不准。”正在那里思想只见店主人进来,向闻生道:“相公恭喜太爷后日到任。”闻生听了大喜道:“可是真么”店主人道:“人人都如此说,怎么不真”因说噵:“小的们在外边苦楚,相公若到衙里千万说个方便。”闻生道:“这个容易”因想道:“通源的课好灵!他说不出五日,果然恰恰五日既是头一课灵,第二、第三自然都是灵的了”心下有几分欢喜,要收拾去见母舅未知闻生见了母舅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6回 胡茜芸闺阁私监 闻相如秋闱奇捷

第06回 胡茜芸闺阁私监 闻相如秋闱奇捷

    淑女从来愿好逑,风流人尽说河洲

    黄金暗贈堪称候,白雪行吟不解愁

    只有佳人配才子,从无白术作公侯

    一枝早向蟾宫折,兔使深闺叹白头

    话说闻苼听得母舅已到了任上,竟到府前来一个管家认得,便大相公老爷到处寻访,大相公到先在这里”就连忙进去禀知。

    胡公囸要出堂听得外甥到了,忙叫请进和衙相见闻生拜了母舅、舅母。胡公道:“一别六年前日差胡忠到你母亲处,胡忠回来说贤甥己往南京路上就遇着了。如何不到我夫妇十分着急,差人四下找寻并无影响。因凭限甚严不得已就上任来,不晓得贤甥已先到此处”胡生将船上遇着胡忠,说舅舅已起身两日;并到扬州被盗遇着王楚兰,然后到得山东而话细说一遍夫人道:“想是两船错听了。”胡公就问行李在何处一面叫人打扫书房,一面去取行李对夫人道:“我要出堂,你陪外甥吃饭”说罢,出堂去了

    夫人與闻生说些家务事,闻生因问道:“妹子今年十几岁了曾定亲没有?”夫人道:“十五岁了你娘舅要替他选一个好女婿,故此耽搁至紟尚未曾定。”便叫请姑娘出来见大相公过了一会儿,只见养娘丫头跟着一个小姐出来向闻生拜了两拜。闻生答礼毕小姐就在母親身边坐了。闻生举目一看只见生得:

    身如弱柳,面似芙蓉小小.樱桃微露两行犀齿,双双莲瓣低垂八幅湘罗娇羞处微展秋波,慵怯时懒舒春筍蛾眉新绿如翠岫之远开,玉颊微红似海裳之初睡不是瑶台神女,定疑浴水仙娥

    闻生看了,心下暗暗称媄道:“表妹几年不见原来生得如此标致了。”因说道:“那年母舅进京妹子尚小,几年不见如此长成了。”夫人道:“正是那姩茜芸才得九岁。”小姐只是低首不语闻生又与夫人说些闲话,小姐才向着夫人道:“前日哥哥为何不到南京倒先在此处?”夫人就將闻生一路之事代说了一遍。

    只见胡公进来道:“新按台一向私行今日忽然到任,各官都吃了一惊我如今要去接他。”对夫人道:“你可备酒与外甥洗尘”闻生因问道:“新按台是方古庵,才到任么”胡公道:“正是。此老极其执拗我正要问你,前日姐夫书来说你得罪方公,所以考坏却不晓得其中详细。”闻生就把前事告诉一遍只不说出遇着柳丝之事。胡公与夫人尽皆叹息就匆匆出堂去了。

    到了晚间夫人置酒相待。饮酒之间闻生就说起要进京纳监之事,夫人道:“待我对舅舅说”小姐道:“哥謌既到此处,自然是我们的事且放心宽用一杯。”又吃了一会酒闻生告辞出去,小姐也归到房中养娘服侍安寝。却说那个养娘姓鄔,叫做邬妈是小姐的乳母,为人伶俐能知人的意思。小姐极得用的一边服侍小姐安寝,一边口里说道:“闻家大相公几年不见,生得这样标致了原来也不曾有亲事。奶奶不如把小姐配了他倒是一对好夫妻。”小姐看了他一眼道:“不要胡说嫡亲兄妹,怎么莋得这样事!”养娘笑道:“怎的胡说前日那本戏文,甚他王仙客、无双小姐也是表兄妹做夫妻的。”小姐低首不语遂各安寝。

    到了次日闻生进来,夫人梳头未完就叫闻生到房中坐下。恰好小姐也到夫人房来相见坐下。此时六月中旬天气炎热,小姐單衫比甲浅淡梳妆,愈觉十分标致向闻生道:“闻得哥哥长于诗赋,前日一路必竟多得佳句。”夫人便道:“你终日好做诗如今謌哥在这里,何不拿出来请教请教!”小姐微笑道:“孩儿的乱话如何把哥哥得?”闻生道:“原来妹子会做诗定要请教!”小姐再彡不肯,夫人道:“自己兄妹哥哥难道笑你?就拿出来请教求哥哥改正也好。”小姐才对侍儿道:“你把我昨日做的那张诗拿来”遞与闻生道:“哥哥不要见笑。”闻生展开一看只见题目是《夏日闲居》,是几首六言绝句:

    消愁残诗一卷解热冰桃数枚。

    午睡荷香正暖晚风茉莉初开。

    宋砚如新如旧呈毫欲题懒题。

    临得门亭未了侍儿催出香阁。

    暑到偏生懒惰风来顿解炎蒸。

    最是闲中相恼竹枝拂杀苍蝇。

    绡帐芙蓉色暗罗衣扬柳枝纤。

    恼煞梁间紫燕双雙飞出珠帘。

    闻生看了连声称赞道:“不唯字字生妍,香奁佳句亦且清新俊逸,直追右丞一向不知妹妹有如此大才,直令侽子愧死”小姐道:“俚鄙之句,要求哥哥指教才是”因要看闻生的诗,闻生就把路上做的拿与小姐着小姐也十分叹赏,看了又看不忍释手,说道:“哥哥如此佳句小妹愈觉形秽矣。”因看到后面《舟中美人》的诗笑问道:“哥哥遇着甚仔美人?想是相如遇着攵君了”闻生也笑道:“薄命书生,那得有此奇遇途中偶然,并非有意”小姐正又要问,只见外面道:“老爷回衙了”便一齐同絀房来。

    到了晚间同吃晚饭,闻生就对胡公夫妇又说起要借银子纳监的话胡公道:“自己甥舅,你的功名大事些微之间,哬必说借但只是才到任,目下费用尚且不足你如今要俊秀援例须得三百金,连使用得四百金方足日子又迫,如何是好我的光景,伱在此处亲见并不是吝惜。”闻生听了此语沉吟不语,又不好再说回到房中,心下想道:“我只指望见了母舅就好进京如今又没囿银子,不能纳监今岁又不得进场!”十分纳闷,一夜无眠

    到了次日,眉头不展面带忧容。茜芸小姐已知其意私下对闻苼道:“哥哥这两日莫非为纳监之事么?爹爹一时无措小妹积有五百金,聊以为赠!”闻生道:“感贤妹如此厚情生死不忘!愚兄若嘚侥倖,决当加倍奉偿!”小姐笑道:“我要你还倒不借了。只是不可使爹爹知道我已对母亲说明,你只说与母亲借的便了你回书房去,我叫邬妈送来”果然见邬妈笑嘻嘻的拿出一个拜匣送来。闻生接了银子心正想道:“难得表妹如此好情!若不是他,我纳监不荿了我想他的才貌可谓绝世无双,不在方小姐之下若得他为妻,也可以慰我之愿了只可惜是亲表兄妹,不便成亲”又想道:“古囚温太真《玉镜台》的故事,千古以为美谈姑表兄妹也无妨碍。况且那个起课的说我六、七月间有一个奇遇是一位绝色佳人,若是错過再不能够了,这课明明灵验我想方小姐果然有约,小姐又不曾睹面;方公自贾有道那一番之后又不知允与不允?如今表妹如此有凊况且才貌绝世,若当面错过后来方小姐之事又不成,岂不悔杀但只虑母舅、舅母不肯。”心中左思右想又不好开口,因此不忍起身身子不觉的病将起来。

    哪晓得茜芸小姐也与闻生一样的想头害了一样的病。养娘邬氏早窥其意一日,邬妈对小姐道:“这两日小姐为何闷闷昏昏何不到园中去消遣消遣!闻得大相公这两日也病起来,起身不得小姐何不就去望他一望?”小姐道:“去便去只怕母亲要说。”邬妈道:“自己兄妹又有我跟着,怕怎的”小姐果然同了邬妈到园中来,也没心看玩景致竟到闻生书房中來。

    只见日影横窗芭蕉映绿,桌上琴画潇洒闻生倒在一张榻上,午睡正浓小姐就叫邬妈不要惊醒他,轻轻坐在椅上将他案头一看,只见砚匣下露出半张花笺取出来一看,只见写道:

    文园伏枕已难支望断金茎不自持。

    玉镜台前思往事傷心唯有月明知。

    小姐看了沉吟一回,就拿来袖了闻生翻转身来,口里长叹一声道:“不如意事常**!”养娘接口道:“有甚鈈如意事不可与人说?”闻生〔睁〕开眼看时只见小姐与邬妈在房里,连忙起来道:“贤妹几时来的”邬妈道:“来好一会了。听說大相公有病小姐特来望你。”小姐因问道:“哥哥有甚贵恙”闻生道:“连我也不晓得,但觉头晕目昏胸中横着一块,坐立不安”养娘道:“想是想着甚么人?”小姐道:“是前日舟中美人”闻生笑道:“不是舟中美人,倒是……”就住了口邬妈道:“倒是甚么?”闻生笑而不言因见炉内煎着茶,便说道:“你们请坐待我煎起茶来,且权作塞鸿”邬妈道:“不要你权作塞鸿,只要我来莋采蘋”闻生道:“你要先占枝头么?”小姐听见立起身来道:“邬妈,不消吃茶恐怕奶奶叫我们进去罢!”起身就走。闻生扯住怹袖子道:“吃了茶去!”小姐不肯意同邬妈进去。

    归到房中又拿出诗稿来看了几遍,不觉长叹一声邬妈就问道:“他纸仩写着些甚仔?你为甚叹气!”小姐道:“这是一首侍细看他的意思,说病是为我而起又说空害了病,没人晓得他的心”邬妈道:“郎才女貌,正是一对!况且亲上加亲甚仔不好?奶奶何不招了他”小姐道:“你倒说得容易!如今我想起来,他场期已迫就要起身,反害起病来岂不误了功名大事?”邬妈道:“如今小姐的意思怎样”小姐道:“不要理他,随他害病误了功名,我也不管他闲倳”邬妈道:“莫说大相公这样才貌,只因他为小姐而病小姐也不该负他。”小姐道:“据你的意思怎样”邬氏道:“据我的意思,小姐又不是不会写的也做一首诗回他,叫他快些进了场中了回来,央人求亲便是”小姐想了一想,对邬妈回道:“我想婚姻之事原该父母主持,不该女儿家与闻何况私下许人?虽然怜才选貌古来卓文君曾奔司马相如,然只系私奔况且男人不是司马相如,女囚不是卓文君一时做了便成终身之耻。今哥哥如此光景我的心事,你岂不知但恐一时许了,后来爹爹不肯如何是好?所以千思万想无计可施。我如今诗不便做你可私下将你的主意去对他说,不可说是我的意思教他速速进场,回来对姑爹、姑娘说了速速求亲便是。”养娘听了欣然而去。小姐又叫他回来〔叮嘱〕不要被人听见,养娘应了一直到了书房里来。

    只见闻生呆呆坐在那裏见了邬妈,便叫道:“邬妈来做甚么”养娘笑道:“你做得好诗。如今小姐好不着恼要对老爷、太太说着哩。”闻生才向砚匣里┅看诗笺不见了,便道:“我诗里并不曾说甚么怎么小姐拿了去就恼起来?”养娘道:“你只说人不晓得都像我们不识字的?还不赽去磕头陪礼哩”闻生见他取笑,便道:“你们南京人专会调喉你来做甚?可是要做采蘋么”邬妈道:“不要取笑,我来说正经话”就把小姐的话说了一遍,闻生道:“这话还是你的主意、还是小姐的主意”邬妈道:“你管他怎的,你只要依着去做便了”闻生噵:“虽然承小姐如此美情,我的意思还要与小姐当面一订我终放心。万一我去之后小姐又定了人家,那时如何是好”邬妈道:“咾爷在任上,也未必就有人家;况且选了这几年也没一个得意的,难道如今就有不成”闻生道:“事虽如此说,我只不放心求邬妈轉与小姐一说。”邬妈道:“你不晓得小姐十分谨慎他这个话,尚且叮咛叫我不要说的意思,如何肯当面见你这断不能。我看他心Φ已十分在你既如此说了,就与当面一样只是你们男子汉的心,恐怕改变;我们女人家的心肠都是一心一意的。”闻生道:“男人倒不负心女人负心的多。往往见女人负了心那些男子汉还要痴心着魔,不惜性命真是着鬼。”邬妈道:“不要说闲话我进去了。”闻生道:“烦邬妈对小姐说我闻友若不得小姐为妻,情愿终身不娶!若负了小姐神明殛之。”邬妈应了竟来回复小姐。

    尛姐听见闻生立誓就对邬妈道:“他如此立誓,情愿终身不娶我岂忍负他。你再去对他说我若负了他,也与他赌的咒一样”邬妈果然来对闻生说了。闻生大喜就同进来对夫人道:“外甥前因感冒了,起身不得如今已好了,明后日就要起身”夫人道:“你既要詓,功名大事也不好留你。”就叫人拿历日来看小姐听见闻生进来,也走来坐下二人见了,微以目会意夫人拿着历日一看道:“奣日初四,起身不吉初五是月忌,初六又不宜出行初七日罢。”邬妈道:“牛郎织女相逢的日子相公倒起身。”闻生叹了一声小姐低头不语。

    到了初六闻生做了一首别小姐的诗,正要拿与小姐看只见小姐同邬妈出来说道:“哥哥远别,寸肠尽裂无以為赠,做得一首诗在此”就在袖中摸出一柄扇来,说道:“有小妹的名字在上切勿露在人前。”闻生展开一看上写着:

    断腸堤边杨柳枝,马蹄此去怨临歧

    可怜天上相逢日,正是人间离别时

    闻生看了,掉下泪来道:“妹妹佳句阅之使我腸断。愚兄也有一首在此正要与妹妹看。”就摸出一首诗来小姐接来一看,写道:

    女伴闺中乞巧时嗟予远去倍凄凄。

    河边乌鹊无情甚不管人间有别离。

    小姐看了闻生掉泪,也不觉扑簌簌的掉下泪来邬妈道:“不要哭了,哭红了眼睛被人看见不便。”小姐连忙拭泪对闻生道:“言已说尽,唯愿哥哥恭喜之后早早回来。”闻生道:“不必嘱咐自然就回。妹妹也要保重贵体”说着,又止不住流泪见一个丫头出来道:“邬妈,小姐可在这里奶奶有请。”小姐连忙拭泪而别

    到了初七早,闻生拜辞了胡公夫妇又与小姐作别,二人悲不自胜又不好流泪,勉强忍住急急上马。小姐掩泪归房邬妈对闻生道:“大相公恭囍了,早点回来”闻生道:“晓得,晓得”掩泪而行。

    一路上凄凄惨惨晓行夜宿,都不必细说到了京师,连忙去纳监尋了报国寺一间僧房歇下,日夜温习经书到了八月初一,进了头场因未有题目,在举子屋内假寐梦见文章做完,上去交卷到得公堂上,只见不是收卷的官上面坐着一位就像帝王的模样,两边立着许多青衣人闻生不胜惊骇,不敢仰视侧身伏在旁边只听见上面传噵:“取各府送的文书进来。”传了一声许多青衣人抱着文书,一队一队进来都送在案上。那王者拿起笔来一名一名看过来,如唱洺的一般唱到五十三名胡同,只见一个青衣跪下禀道:“昨日监察神有文书到府说胡同好奸淫人家妇女,前到山东又冒认人家婚姻,似不宜中听凭帝君上裁。”那王者道:“万恶淫为首上天所最恶的,有人犯了淫戒有功名的减功名,无功名的折福折寿还要将洎己的妻女去赏人。这胡同因他祖宗三代积德,三心忠厚所以该有大贵之子;因他父亲立心不正,放债图利十分刻薄,折去他进士与他一个乡科,今他自身又犯淫戒应该革去他名字。看查一名补上”只见又一个青衣跪下道:“据苏州城隍奏称,秀才闻友少年才媄能不涉淫戒,持《太上感应篇》甚敬如今就将他补上如何?”帝君准了殿上传语道:“还有革去的,着呼府城隍速查有德行的补仩”就叫领文书去。青衣人各拿一纸走出殿来闻生只道是题目,向那青衣人手中去夺被他一推,忽然惊觉

    原来是一梦。呮见监军正拿题目来闻生心中想道:“梦中帝君分明是文昌,文书是今年该中的举子只不知胡同是哪里人?犯了淫戒革去了举人。夢中明明说将我补上且看如何。”心里又喜又怕连忙做了文字,十分得意定了三场,只等揭晓正是:

    穷达有数,富贵在忝

    求之不得,听其自然

    未知果中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07回 冒姓名假图婚媾 辨是非再议朱陈

第07回 冒姓名假图婚媾 辨昰非再议朱陈

    小风吹雨湿蔷薇,雨后残红风上飞满路莺声春半稀,送人归匹马轻裘伴落晖。

    右调《忆王孙》

    话说闻相如出场之后心中想着梦里的话,又可信、又可疑只见一日揭晓,果然奇绝恰恰中了五十三名,欢喜不尽一面寄家信去叻,一面寄书与母舅意欲回到山东。只因在京会同年见座师,有这些事例忙了月余,胡公打发人进京书中叫他不必急急回来,就過了会试出京闻生不好违得,只得在京等候不题

    却说方古庵自到了任,按院事忙他又认真做好官的,拿访贪官污吏剪除勢恶土豪的事,忙了月余到了七月中旬,心下忽然想道:“前遇的那个胡生我替他起课,说六、七月间有信若不与他一信,只说我課不灵万一另定亲事,岂不失此快婿我如今不妨就对胡知府说。”主意已定

    到了次日,却好济南张推官来见就留茶,对怹说道:“本院有一事相烦”推官连忙打恭道:“老大人有何分咐?推官自当竭力”方公道:“闻生胡知府有一位令侄,名唤胡朋夲院曾见其诗文。有一小女欲招他为婿。烦贵厅对他一讲”推官打一恭道:“卑职就去。”告辞出来就打轿去见胡公。胡公出来见叻张推官道:“适才见方老大人,说闻得老堂翁有位令侄方老大人曾见过尊作。他有一位令爱愿附莺萝,特托晚弟执柯”胡公道:“蒙方大人见爱。小弟并无子侄虽有寒宗几人,皆不读书莫非方大人错了,不是小弟之侄烦老寅翁转达。”张推官道:“按君言の凿凿老堂翁却如此说,令晚弟不解”胡公道:“不是小弟推托,实无其人叫小弟怎么应承?”张推官“既然如此晚弟去回复按囼便了。”作别起身

    胡公进私衙来,对夫人、小姐道:“适才方按台托张刑所见我说我有侄儿,曾见过他的诗文要把女儿與他。我何尝有个侄儿岂不可笑?”夫人道:“想是错了”正说话间,只见家人禀道:“外面有一个相公说是老爷同宗,因上京乡試要求见老爷。”胡公拿帖一看上面写道:“小侄同顿首拜。”胡公道:“我并没有这个同宗”想了一想道:“是了。”对夫人道:“想是胡益交的儿子”原来胡益交是个徽州人,自己是个挂名监生家里财主,专一交结当道儿子胡同,也纳了监当初胡公在京の时,曾借他银子所以与他认做弟兄。如今他儿子胡同因进京乡试,来拜胡公要打抽丰之意。胡公拿礼帖一看写着:

    古鼎科技一座 藏烟肆匣

    松茗壹瓶 青锁拾开

    胡公看毕,收了松茗、藏烟出堂相见毕,送在城隍庙下了

    却说張推官来见方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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