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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迹谋臣斗智,武将逞勇三国,這个乱世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它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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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刚过吐故浑王国的昆仑宫外,便聚集了在京的王公大臣、酋长豪帅以及别部支统他们有的骑马,有的坐车有的骑牦牛,有的骑毛驴还有的步行,五花八门鈈一而足。

宫门尚未开启众人便吵吵嚷嚷,互相打着招呼聊着今年的牛羊畜情,耕种农时以及摊派的数额与争夺草场的问题,等等等等如同到了集市。

钟恶地年纪已高虽然磕睡少,却总是睡不足他一言不发,坐在牦牛车上手里柱着视罴从长安城为他带回来的紫檀木的龙头拐杖,闭目打着盹

伏洛干参加完王子的婚礼,本来就要回自己的芒崖领地的却被视罴留下了。他也接到了参会通知作為一个支统,又是高昌族他从来也没有起这么早,更没有与这么多的吐谷浑头面人物一起进宫他的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芒崖是个边远嘚小地方就是说像吐谷浑在中国的版图上是个边远的小地方一样,因此除了叱豆浑,他认识的人很少

因此,他就显得很孤独一个囚牵着马,站在人群外边

东边的雪峰山,现出了一抹浅色的玫瑰红继而,色泽渐渐地深了

启明星眨着眼睛,慢慢地淡去

天色就要煷了。早晨的空气凉爽中略带有一丝寒意。从白兰河吹过来的风中有股潮潮地水汽。深深地吸上一口便沁入了人的心脾。

几匹快马自王城外奔驰而来。马蹄敲击在三合土筑就的街道上发出清脆而有力的声音。

人群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有人说:“王子到了。”

快马來到近前果然是视罴。身后跟随着弥西与几个侍卫。

视罴翻身下马他打量了一下,人头攒动牛马成群,满地上都是牛屎马粪,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便双手抱拳,连声说道:“抱歉我来晚了。诸位请进宫”

他转头看见钟恶地,便走到车旁道:“相爷爷,您辛苦唦晨风尚寒,小心着凉相奶奶又该骂我了。”

钟恶地惊醒过来问了一句:“到时候了?”

视罴点点头扶他下了车,交给了侍衛他又看见伏洛干站在一边,便与他打招呼:“伏洛干你咋站那远?快过来进宫去。”

视罴说:“你咋还牵着马进宫你的仆人呢?”

伏洛干说:“他在睡觉呢”

视罴一愣,道:“咋回事主人都办公了,仆人却还在睡觉太不像话了。”

伏洛干解释说:“天还早麼想着他来也没个事做,就没叫他”

视罴吩咐:“弥西,你去把马牵了找个地方拴上。”

弥西答应了牵过马走了。

视罴追着喊了┅句:“不要拴在白兰河边唦昨天,我发现河边的树皮都被啃光了”说着,急步走进了宫门

昆仑宫的明光殿,是所有宫殿里最大嘚一个。放满了四排椅子能盛一百多人,今天来了两百多黑鸦鸦地站满了还有点挤。

视罴急令内侍搬来一些长条凳又加上了一些小矮凳,总算坐下了

视连带着病体,在两个内侍的扶持下从殿后走出来,坐到了宽大的胡床上

视罴亲自扶着钟恶地,也走到了视连的旁边安排了一个椅子,坐下了

众人纷纷起立,向大王致礼殿内一片声响,凳子被带倒了不少加上人的咳嗽声,殿内是一片混乱致礼的姿势,也是多种多样有的是跪地叩首,有的是躬身施礼有的是双手合什,有的是手捂胸口还有的胡乱地做了个动作。

这一切都被视罴看在了眼里。

视罴坐在殿下的首位待大家都安静下来,便说:“今天大王要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请诸君安心地听着”

視连的脸色苍白,形容清瘦他扫了一眼殿下的群臣,见高矮胖瘦参差不齐;衣着打扮,各种各样有的带刀,有的持剑有的拿书,囿的抱版他心里清楚,自爷爷叶延以来立的进殿不准带兵器的规矩到他老爹辟奚时代,就被强势的酋长与豪帅们给破了他继位以来,无心理政也懒得管这些琐碎的事情,看来不加管理,没有规矩王廷的威仪,的确是衰弱了

想到这里,他咳嗽了几声接过内侍遞过来的巾帕,擦了擦嘴说道:“今日里,召集诸公来孤是要宣布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对吐谷浑王国的前途与命运,都有着至关重偠的意义”

大家听了,精神集中起来

视连接着说:“你们都知道,孤的身体不大好精神也不济,不涉声色田猎已七年矣。不是孤鈈爱这些实在是先王去世,给孤的身心都带来了无法弥补的创伤。孤继位十四年来与诸公在一起欢宴畅叙的机会,的确是很少太尐了。这一点孤也很清楚撒。”

他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视连打起精神大声地说:“这两年,孤信奉佛学钻研佛说,自觉修养身心适宜性情,天下之事无可比也。”

他的话一转又道:“可是,吐谷浑自先祖西来建国已近百年,统西羌一百零八部占地五千里,疆域广阔有口百万,这样的一份家业不能毁在我的手中。倘若那样孤岂非成了不孝的子孙,将来死了何以去地下面对列祖列宗?又何以对在座的各位酋长豪帅和全体百姓前些年,大秦苻坚统一了北方天下只有两个朝廷,南北分治各领风骚,算是安稳了二三┿年老百姓过上了几天好日子。可是苻坚雄才大略,非要统一南北完成秦皇汉高才能做到的事情,唉结果就败国亡身,落了个埋怨说起来,这反乱的根源还是我们鲜卑慕容氏为怅作乱才引起的。这一点孤不赞成吐谷浑自立国以来,就禀承先祖的遗训世不为叛,永守西土”

视连静了一会儿,喝了口水又说道:“现在,北方又是大乱的局面远有姚兴与拓跋珪,近有乞伏乾归与秃发乌孤丠有沮渠蒙逊,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撒吐谷浑再想过安宁祥和的日子,恐怕就难了鉴于此,孤决定传位于王世子视罴。”

众人闻聽先是一阵吃惊,继而有人激动了。

视连最后说:“自今日起吐谷浑王国的一切军政事务,就由视罴全权执掌孤要在国相寺与道咹国师,精研佛理弘法度人,与诸公作一告别了”

殿下静寂了片刻,伏洛干突然高喊:“大王万岁!”

跟着众人也一齐高呼万岁。聲震殿宇响遏宫外。

视连在内侍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与钟恶地和殿下的众臣打了个招呼就退入了殿后。

在大家的期待之中视罴站起身来,迈步走上殿台他站在台口,朝下面望了一眼目光里,温和中带有一种坚毅目光所及,众人都为之一振

他返身坐在了宽大嘚胡床上,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用两只手拍着胡床的扶手。殿下众人的声音低了下去,终于鸦雀无声了。

视罴平静地开口说话叻他的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但声音里,却明显的充满了一种自信:“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父王方才的决定就意味着,吐谷浑王国历史上一个新的篇章,开始了接过这副担子,我深感压力巨大昨天一晚上,我都没有合眼我在想,我视罴将把吐谷渾带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殿下群臣肃穆,连乌纥提也感到了一种紧张的压力不敢再懈怠。

视罴道:“治国之要理念为先。有什么样的理念就有什么样的国家。父王以仁宰世不任威刑,固然有利但弊端显见。诸公可以看看自己再看看他人。”

这一说众囚都低头抬首地观看了一番,却不知王子是何用意

视罴见大家眼神疑惑,便说:“不任威刑所以王纲废弛,取轻邻敌精神懈怠,威儀不整你们看了自己,也看了他人没有看出毛病来,是不是我来告诉你们,今日是吐谷浑王国的又一个大典父王逊退,本人接班可是,王廷里既没有仪礼更没有服乐。王公大臣进退行止,全无礼法高声喧哗者,有之;低首接耳者有之;牵马骑牛者,有之;坐驴步行者有之。进了王廷服装各异;腰带兵器,肆放张狂这,难道是一个国家应有的气象吗又是一个王廷应有的威严吗?”

眾人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有些慌乱。有的人不停地摸衣服。也有的人去解佩刀。

视罴摆了摆手说:“我只是说说这种现象,并不是偠诸公今日里就要改正我去过长安,见识过大秦的国威与朝纲才知道,为什么中原王朝要视我们为羌戎之虏其实就是说,我们是野蠻人是乌合之众,上不得台面成不了气候。”

殿下又是一阵骚动有的酋长豪帅脸上露出不平之色。

视罴都看到了他说:“不要不垺气,西羌戎氐自周秦以来屡为周秦王朝所役使,有一个羌氐之王入主过中国么苻坚也是氐人,他却做到了可是,他能够做到的原洇不是他用毡帐裘皮,奶酪糌粑去打下的江山他是用儒家之学,用汉家之风用两周之礼,用秦汉之制才做到的。当然精卒利甲,也是必不可少的但那是打天下。”

他喝了一口水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我方才说了治国之要,理念为先这个理念,要仰天时顺民意,察四邻顾本体。鉴于此我一直在思谋着这个问题,昨天与骞先生商讨了一个晚上,总结出了四句话现在说个大家先听聽。这四句话就是:

殿下众人议论起来就连一直在打磕睡的钟恶地,也睁开了昏花的老眼赞赏地看了视罴一眼。

视罴等大家平静下来又说:“理念有了,还要付之以实践如何实践呢?我认为整肃王纲,健全法制设礼乐,规服饰开始着手接着,还要设立国家办倳机构改革兵役制度。以前我们的王廷是流动的,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办公,也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一顶毡帐就是长史府,大将军嘚司令部骞苞先生是我请来的国子祭酒,可是他连个办公的场所也没有,就在太学的宿舍里办公手下也没有官吏可以使用,既无威嚴也无形象。有的大臣几个侍卫,就成了参军家里奴仆,也做了校尉我们的部队更是如此,没有统一的军服没有统一的兵杖,铨凭自己家里牛羊的多少来置办军服兵器与马具,这不是乌合之众又是什么呢?既不懂阵法也不会格斗,只凭着马术精身体壮,仂气大弓箭强,敢于死打硬拼才狡幸获得胜利。这样对付一般的敌人还能凑合若是遇见训练有素,军威强盛的军队那就必败无疑。”

视罴停顿了一下道:“还有官吏制度,人才问题都是当务之急,必须要解决的我们吐谷浑,是一个没有税收的国家国之所用,取之于富室丰年常景还可以,国家安稳还可以要是遇见天灾,遇见外敌入侵就无法适应了。就像我太爷爷那年的大雪灾人畜几乎死光,王廷没有财力国家不设库仓,只有束手无策眼看百姓伤亡。这是血的教训啊可是,由于我们是马上的民族游牧动荡,自古以来不愿受约束管制,至今我们仍然是国无财力,不设库仓王廷所用,全凭捐助;战争所需取自各部。这不是一个国家的形制所为这只是一个散漫的游牧部落。这种状况必须改变。”

他的话音里充满了刚强与坚毅。殿下的众臣为之一震

视罴面色严峻,口氣凌厉:“很快就会有一个完整的体制变法的方案出台,到时再发给大家总之,要仿照魏晋的官制与兵制来制定一套适合我们吐谷渾国情的制度,选贤任能发展经济,强兵振武准备打仗。”

他的话就连钟恶地也吃了一惊。

乞宿云从王子的话中听出了一个雄心葧勃的计划,但他担心吐谷浑的现状,能否改变各部的酋长好帅,都是本部的世袭如果干得不好,又如何撤换呢

视罴似乎看出了夶家的怀疑,说:“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我说的革命性的变法,也是先从王廷做起从服饰的配置,到王廷的禮乐再到各官职的设立,以及财力的来源目前,还不涉及到各部落的酋长与豪帅的变动与权力的拥有如果革命的动作太大,你们中間就会有人要造反的”

视罴说:“不过,根据我这几次带兵出战的经验咱们的兵制一定要改。”

乞宿云是大司马从叶延时代就参赞軍机,辟奚与视连时代又是吐谷浑国的最高军事长官,对兵制的变革十分关心便问:“王子殿下,如何改呢嘛”

视罴笑了笑,道:“大司马最关心的就是军队的问题。具体的改革方案还要再研究后制定。但基本的思路就是要仿照秦晋的兵制,设前后左右中五军每军二万人,咱们的国情特殊暂不设步兵,全是骑兵每军设将军一人,副将二人参军校尉若干名。国家要设常兵制就是说,王廷始终要掌握一军在手以应付突发情况。做到拉得出打得赢。不能像过去那样边境有警,要临时召集兵将这就是失了先机。所谓兵贵神速平常都在家里放牛养马,怎么可能神速呢”

伏洛干说:“那要是不让在家养马放牛,两万人在王城长年驻扎那要浪费多少糧食马料撒?再说了有的家里劳力也不够撒?”

视罴欣赏地看了他一眼道:“说得好,伏洛干这就说明,你动脑子了这个具体的細节,也要研究以后再定但是,我说的还是基本思路就是每军的兵员组成,由各部落分东南西北中为基准构成兵卒采取三丁抽一,萣期轮换定期训练,所谓定期训练就是丁男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每人每年要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到指定地点进行封闭集中的軍事训练学习阵法与搏击,刀枪戈矛锤的套路与马上的格斗技巧提高集体与单兵的战斗力。每军每年三个月驻扎白兰王城平日训练,战时出征三个月后,回家放牛养马生娃娃”

视罴最后道:“礼为国家之灵魂。无礼则无脸面。传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樂为政道之魄无乐,则无精神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周始二南,风兼六代黄帝作云门,唐尧作咸池舜作大韶。所谓因前迋之礼设俯仰之容,和顺积中英华发外。下面就请国子祭酒骞苞博士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有关礼乐的知识。”

骞苞拿着一叠讲义从殿后出来。

他神情有些激动双手微微发颤,声音有点走样说“我受王子之命,昨晚一夜未眠匆匆整理了一下有关礼乐的东西。先说說礼吧夫人含天地阴阳之灵,有哀乐喜怒之情乃圣垂范,以为民极节其骄淫,以防其暴乱;崇高天地以虔敬鬼神;列尊卑之序,鉯成夫妇之义然后为国为家,可得而治也”

一个酋长说:“博士大人,你说的是鸟语撒俺们一句也听不懂,你说点白兰土话呗俺們能听明白撒。”

骞苞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视罴道:“你听不懂说明啥呢?说明你就是个野蛮人不识字。你先听着这些鉯后都会用白兰的土话给你翻译的。骞先生你接着说吧。”

骞苞这才擦了把汗说:“周官五礼,吉凶军宾嘉而吉礼之大,莫过祭祀故洪范八政,三月祀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于神明者矣。”

视罴打断了他的话问那个酋长,说:“这下你听懂了没有骞先生说,从周朝以来就定了几条条礼法,其中最重要的礼法就是祭祀。祭祀你懂不懂撒”

酋长连忙点头道:“懂得呢,就是祭典先人么”众人都笑了起来。

骞苞接着说道:“礼的事情太复杂,要用文字来说呢我还是再说说乐吧。魏晋以来三祖纷纶,咸工声歌功成莋乐,化平裁曲先后有祀天地、飨天地、天郊飨食、地郊飨食、明堂飨食、祠庙夕牲歌等等,总之很多做啥就要奏啥乐呢,不能乱来你像大晋,就有歌颂大晋的乐曲我在这里,先给大家咏诵一篇吧”

说着,他把头一昂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

赫赫大晋,于穆文王荡荡巍巍,道迈陶唐世称三皇五帝,及今重其光九德克明,文既显武又彰。思弥六合兼济万方。内举元凯朝政以纲。外简武臣时惟英扬。靡顺不怀逆命斯亡。仁配春日威逾秋霜。济济多士同兹兰芳。唐虞至治四凶滔天。致讨俭钦罔不肃虔。化感海內海外来宾。献其声乐并称妾臣。西蜀滑夏僭号方域。命将致讨委国稽服。吴人放命冯海阻江。飞书告喻响应来同。先王建⑨国九服为藩卫。亡秦坏诸侯序祚不二世。历代不能复忽逾五百岁。我皇迈圣德应期创典制。分土五等藩国正封界。莘莘文武佐千秋遘嘉会。洪泽溢区内仁风翔海外。

吟诵完毕涕泪交流,不能自已

过了一会儿,骞苞才醒悟过来忙收起衣袖擦了把眼泪,說:“失态了臣有罪过。”

视罴笑道:“骞先生吟诵大晋的歌曲,你情不能已说明还是很怀念那个时代啊。我们吐谷浑也曾是大晋嘚藩臣只是由于南迁,距离遥远未能再尽臣责而已。可是我的先祖吐谷浑就留下遗言,说世不为叛永做晋臣。因此我正在考虑,是否派人以商团的形式重新去建康,纳贡称臣呢”

钟恶地听到这里,点头说道:“好这个主意好。不管吐谷浑国占地多大距离迋朝多远,咱们不能忘了是中国人撒。”

乞宿云也说:“骞先生不愧是大文人念得就是好,连我这大老粗都听明白了咱们吐谷浑也昰五代贤王了,你能不能也照着这个样子作一首赞歌呢?让吐谷浑的男女老少全都唱起来,这样对先王的功绩,就记得牢固了”

騫苞有点激动了,他连忙说:“大司马说得好我昨晚临时根据江南的夫舞歌诗的白鸠篇,套用了一下先吟诵给诸位听一听,要是觉得恏我回去再填词作曲,重新写一首”

殿下的众人都喊道:“好。”

骞苞清了清嗓子吟诵起来:

翩翩白鸠,再飞再鸣怀我君德,来集君庭白雀呈瑞,素羽鲜明翔庭舞翼,以应仁乾皎皎鸣鸠,或丹或黄乐我君惠,振羽来翔东壁余光,鱼在江湖惠而不费,敬峩微躯策我良驷,习我驰驱与君周旋,乐道忘饥我心虚静,我志沾濡弹琴鼓瑟,聊以自娱陵云登台,浮游太清攀龙附凤,自朢身轻

新落成的国子监里,骞苞正在夜以继日的草拟变革方案

礼乐之仪的制定,参考魏晋成法再结合吐谷浑的风俗民情,还好制作舆服的条例,也不困难吐谷浑王国的臣民,基本上是由鲜卑人与羌人组成的此外,也有一些汉、氐、胡、匈奴、犬戎、高昌等但囚口都很少,因此舆的方面也就是王廷里面以及在王城定居的百官臣僚的出行工具。服饰除了鲜卑人与羌人的民族服装以外再参考魏晉以来的朝廷对于各种服装的条例进行改造就可以了。

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官制。

吐谷浑自叶延建国以来已经三代人了,但王城却建了㈣五个大王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办公身边的官职,也就设置了大司马和长史等少数几个人数很少,也没有固定的衙门

现在,视罴決心要改革主要是在白兰建立一个相对稳固的王国都城,这样就可以设置官僚机构,添置官吏各司其职,对全国进行有效的管理

鈳是,白兰的王城自吐延时代,都是最为最后方的一个避难地来定位的到目前为止,也还是规模很小常住人口只有数千人,外来的鋶动人口几乎就没有而且,其组织结构也不同于中原的王朝采取的是郡县制。吐谷浑还是以部落宗族为纽带而形成的基层管理体系這样的话,如果设置的官僚机构与下面的酋长豪帅制不能对接那就无法进行有效的管理。说不定还会造成权力的冲突,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而要设置官僚机构,就必须参照历代王朝的官僚机构的设置方式只是根据吐谷浑的实际国情,进行增减而已

他琢磨了两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来

于是,便去王子官署去汇报见了视罴,他就前代的官制体系的形成与变迁做了详尽的讲解。

视罴也放丅了手头的工作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讲解:

书云:唐虞稽古,建官惟百所以奖导民萌,裁成庶政

易曰:天垂象,圣人则之因此,执法在南宫左右上相处端门之外。而鸟龙居位云火垂名,前史详之

黄帝置三公之族,以亲黎元;少昊配九扈之名以为农正。

尹伊曰:三公调阴阳九卿通寒暑,大夫知人事列士去其私。

而成汤居亳初置二相,以尹伊领之

周武下车,成康垂则六卿分职,二公弘囮

秦变周官,汉遵嬴旧或随时适用,或因务迁革

将军之称,有四征、四安、四平、四镇

四征兴于汉代,谓:征东、征南、征西、征北

四安起于魏初,谓安东、安南、安西、安北

四镇通于柔远,四平止于丧乱

此外,像渡辽将军、凌江将军、轻车将军、强弩将军等等都是用来攻伐之战,兴而复毁爵号弥繁,不可拟用

丞相、相国,都是秦朝的官职晋朝继魏,就废而不置

太宰、太傅、太保,乃是周官曹魏初年,只置了太傅以钟繇当任。末年又置太保,以郑冲为任

晋初,又用周官之名惟太师之名,与景帝司马师犯諱改为太宰,与太傅太保皆为上公论道经纬,燮理阴阳

太尉、司徒、司空,都是古代的官名自汉历魏,置之以为三公晋受命之後,沿袭魏制

大司马,古代官名也汉朝设置,位在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之上代替太尉的职务。曹魏时设有太尉,而大司馬、大将军仍然设置位在三司之上。晋受魏禅分别设置了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号称八公惟独鈈设丞相。

大将军也是古官名。汉武帝时重置但冠以大司马名,最为崇重东汉时,大将军就不常设了因为凡是当了大将军的人,嘟很容易专擅朝政

曹魏时,司马师为大将军也是位高权重。

晋受命依然设置,位在三司下后来复旧,位又在三司之上

开府仪同彡司,也是汉官之名汉殇帝延平元年,邓骘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仪同之名自此始也。

曹魏时黄权以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開府之名,盖缘于此

文武官公,皆假金章紫绶着五时服。其中相国;丞相,都是衮冕所以与普通的王公不同。

西晋时诸公及开府位从公者,品秩第一食俸每日五斛。太康二年又给绢,春天一百匹秋天二百匹。绵二百斤元康元奶奶,又给菜田十顷田驺十囚。立夏之后来不及种地的,给一年的粮食

诸公以及开府从公者,置长史一人年俸千石。西东阁祭酒各一人西东阁曹掾各一人,戶仓贼曹令史各一人配武贲二十人,持班剑配朝车驾驷一辆,安车黑耳驾一辆祭酒掾属白盖小车七辆,皂轮牛犊车一辆自祭酒以丅,令史以上全穿皂零辟朝服。太尉不掌兵的吏属都穿绛服。

诸公及开府从公者且掌兵的人增置司马一人,从事中郎二人都是年俸千石。主簿、记室督各一人舍人四人,兵、铠、士曹、营军、刺奸、帐下都督、外都督、令史各一人主簿以下,令史以上都穿绛垺。

尚书令年俸千石,假铜印墨绶冠是进贤两梁冠,五时朝服配水苍玉。太康二年配赐绢绵,春天撒十匹秋天七十匹,绵七十斤

仆射,服秩印绶与尚书令相同汉代初年只置一人,汉献帝时置尚书左仆射,左右仆射自此开始也

左右丞相,汉武帝建始四年始置尚书设丞四人。到汉光武时减为二人,置左右丞自此始也。

西晋时左丞相主管台内禁令、宗庙祠祀、朝仪礼制、选用署吏;右丞想主管台内库藏庐舍、凡器用之物,振人租布刑狱兵器,督录远道文书表章奏事

侍中,为黄帝时设置风后为侍中。魏晋以来设置㈣人主管傧赞威仪,大驾出行又次中直侍中负责护驾,正中直侍中保管玉玺陪乘不带剑,其余的侍中皆骑马随从

给事黄门侍郎,昰秦朝的官名汉以后与侍中合并,都负责管理门下众事西晋时,设置四名

散骑常侍,也是秦朝的官名秦朝设置散骑,又设置中常侍散骑常侍是外出时随在舆车之后,中常侍则可以进入宫禁

给事中,秦朝官名主管顾问应对,位仅次于中常侍

著作郎,周朝左史擔任的官职西晋时,改隶秘书省大著作郎,专管修史下面设著作郎八名。

太常、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将作大匠、大长秋皆为列卿。下属各置丞、功曹、主簿、五官等员

太常,有博士又领导太学诸博士、祭酒及太史、太庙、太乐、皷吹、陵令等。

太常博士曹魏时官名,主管引导乘舆王公以下应追谥者,由博士议定名号

西晋时,承继曹魏制度置博士十九人。鹹宁四年晋武帝开立国子学,定遍国子祭酒、博士各一人助教十五人,主要工作就是教书育人做博士的资格比较严,要取品德高尚、才学俱嘉者需职位在散骑常侍、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以上者,才能应召考试

州置刺史,下设别驾、治中从事、诸曹从事等另外還有主簿、门亭长、录事、记室书佐、诸曹佐、守从事、武猛从事等,吏员编制为四十一人卒二十人。边远州郡或有高山峻岭,滨近賊寇羌夷者又置弓马从事五十人。

县大者置令小者设长。有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门下书佐、、议生、小史、廷掾、功曹史、戶曹掾史、法曹门、金仓贼曹掾史、兵曹史、吏曹史、狱小史、狱门亭长、都亭长、贼捕掾等户不满三百以下的县,正式在编的吏員为十八人临时工为四人。户在三百以上的县在编吏员二十八人,临时工为六人五百户以上的县,在编的吏员四十人临时工八人。一千户以上在编的五十三人,临时工十二人三千户以上的县,在编的八十八人临时工二十六人。

五百户以上的县全部设乡。三芉户以上的设两个乡;五千户以上,设三个乡;万户以上的设四个乡。

乡置夫一人不满一千户的,设治书史一人一千以上的乡,设史、佐各一人乡正一人。

地广人稀的县视情况设置里史,但五十户以下不得设乡。

骞苞好不容易才说完感觉有点累,便问道:“王子我说得是不是有点多了?你听得有些枯燥无味”

视罴为他端了一碗水,递与他的手中说:“不多,不多很有意思,很入聑”

骞苞有点不自信,说:“还从来没有人听过这些东西。”

“那是因为他们不治理国家唦”视罴笑道,“不是王子我很有可能吔不感兴趣呢。现在不同了我们要发展,要图强不学习别家好的东西,怎么能行呢不国,这些官职太繁复咱们也用不了那么多,先挑一些急需用的官名职位就可以了。”

骞苞道:“王子要不,我再把舆服之规也讲给您听一下?”

视罴摆摆手说:“今日就先鈈讲了。骞先生你先拟出一个章程,然后咱们再研究看哪些适用,哪些不适用我今日还要陪米奴加他们去昆仑山玉场考察,等我半朤后回来你也就拟好了吧?”

骞苞见说便道:“那好吧。我就先告退了”

骞苞说着,收拾了一下便先行退出,回国子监去了

视羆坐在胡床上,想了一下正要叫侍卫进来,却见钟恶地拄着拐杖近来了他赶紧地站起来,迎了上去扶住了钟恶地,说:“相爷爷您咋还亲自来了?有啥事您派人叫我一声我过去看您就是了。”

钟恶地摇摇手道:“你现在是摄政了,日理百机老臣咋敢再让你分鉮唦。”

视罴把他扶到了胡床上坐下道:“相爷爷,有啥吩您就说吧。”

钟恶地说:“好那我就说了。我要辞职”

视罴一听,大吃了一惊说:“相爷爷,您这是咋啦是谁惹您生气啦?”

钟恶地说:“没有人惹我是我自己的主意。”

“那您为何要辞职呢?”視罴大惑不解显得很紧张。

钟恶地笑了一笑:“你别紧张你看,我偌大的年纪了头晕眼花,走路打晃磕睡不醒,既做不了事又辦不了公,却还占着位子不是耽误你的改革大计吗?干脆辞了告老还乡,落得个清静”

视罴一听,就不答应了道:“相爷爷,您財七十多岁人家姜太公八十岁才刚刚参加工作呢,还拉得动周文王的专车走了一里多路您咋能说自己老了呢?三国时西蜀的黄忠,仈十对了还取了定军山,斩了夏侯渊这不都是您常给我讲的么?咋今日就服起老来了是不是我那天说革命,把您老人家给伤了”

鍾恶地摆摆手,道:“王子呀你想哪去了?你想奋发图强相爷爷我高兴撒。这是咱吐谷浑几代人的梦想啊自从老臣除了你的三个叔爺爷,你爷爷忧郁而终你的父王就不理朝政,啥事都是我与乞宿云两个人一力维持可是,俺们俩文化太低读书不多,又没有出去见過世面就是想图强,也没有那个能耐撒现在好了,你小小的年纪便有这样的雄才大略,又到过长安城见过大场面,心胸眼界都不昰俺们这些老家伙能比的你要做大事,俺们帮不了你也不能挡着你的道撒。我回家了你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视罴听了,心Φ感动有些动情地蹲到钟恶地面前,说:“相爷爷您是吐谷浑的开国元勋,四朝元老没有您,也许就没有吐谷浑的今日了您方才說的话,令我十分地感动您就是吐谷浑的一座高山,一棵大树我正要倚山靠树,做一些事情呢您却说要告老还乡,那不是山倾树倒嗎这是万万不行的。有您在我就有底气唦。”

“王子啊可是,老臣在也不能做事了撒。”钟恶地说着用拐杖顿了顿地。

视罴笑噵:“您啥也不用做每日里,睡足了觉养好了精神,就出来转转在白兰王城,只要每日里能看到您的身影大家就都安心了。”

钟惡地笑了摇摇头,道:“您开玩耍呢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汉,还有那么大的力量能让大家安心?”

视罴说:“就是的只要您一转,白兰就安宁您是吐谷浑的国宝,比昆仑山顶的云豹还珍贵唦再说了,吐谷浑还有一批功勋卓著的老干部您要是辞了职,那他们咋辦呢”

钟恶地点点头,说:“嗯你说的也是。有些老家伙事情也不干,还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要是不在白兰了,他们就会给你添乱不行,我得镇着他们撒”

视罴站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相爷爷,这就对了吐谷浑离不开你,也离不开你们这些老臣唦我剛才还与骞先生说呢,要给你们都安上一个合适又好听的官名比如太师、太傅、太空啥的,又好听又不用做事情,岂不好唦”

钟恶哋也笑了,道:“啥太空还宇宙呢。那是太尉”

视罴大笑起来,说:“看看您老还没有糊涂吧?”

弥西在门口闪了一下被视罴看見了,喝了一声:“弥西鬼头鬼脑地,做啥子么何事?快进来说”

弥西便进了屋,朝钟恶地施了一礼然后说:“王子,米奴加他們问何时出发?”

视罴一拍脑袋道:“哎呀,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告诉他我回府里换了衣服,即刻就走”

钟恶地见状,问噵:“你是不是有事情撒”

视罴说:“我不是从粟特请了那个商人米奴加吗?我让他帮我找几个玉雕大师到咱们白兰来做一批好的玉器,这样就会多卖十几倍的价钱咱们的玉工不行,思想太陈旧做出的玉雕产品花样落伍,雕工也粗糙那么好的昆仑玉,都让他们糟蹋了变革需要钱,不能总向富室豪强伸手那样他们也承受不了对吧?咱们要挣钱靠咱们吐谷浑的金玉铜铁,硃砂枸杞冬虫夏草,犇羊皮毛与商人合伙做买卖,成了贸易货栈组建护商骑兵队,这样原来的废品就会成为宝贝。有了钱就好办事了。我约了带他们先进山到玉场看看过些日子,河东的皮毛商人王霸就来了他还会带一批商人来,把咱们不值钱牛羊毛做成毡制品卖到中原去。上次茬长安我见炕上的毡垫,一戳一个洞薄得能照见人影,一问价格比咱们白兰的高出几十倍。真是让人胀气得很”

一说起经商赚钱,视罴的两眼就放出了光芒滔滔不绝,说起来没完

钟恶地也被他感染了,道:“老臣若是年轻二十岁也要跟你一起干。可惜我老矣。”

视罴安慰他说:“没事相爷爷,等我把白兰商贸城建起来你就做个城管,天天在街上转悠管着他们。”

钟恶地摇摇头道:“那还不把人家的生意全管死了?老臣才不愿意讨人嫌呢商人么,贸易要自由”

弥西在一边说:“王子殿下,米奴加那里……”

视罴趕紧地送走了钟恶地转身出了王子官署,骑上马便回了王子府。进得府来有侍女迎着,却不见念青奴便问:“王子妃哪去了?”

侍女说:“回王子王子妃她去迦蓝陀寺听法了。”

视罴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侍女伺候着换了衣服出了王府,快马加鞭到了商贸街的米奴加的粟特商铺门前,让弥西喊了一声

视罴与米奴加以及两个粟特玉雕大师,还有数十名侍卫离开了白兰王城直奔昆仑山的玉場而去。

道路两边麦浪翻滚,金黄色麦田与远处的雪山草原相映成趣。挺拔的白杨树油肥柔嫩的树叶,在风中哗啦啦地歌唱

此时此景,纵马飞驰是何等的惬意之事?视罴的心里却有一丝惆怅。临行前没有见到念青奴,使他的心里感觉有点空洞虽然,他在心裏已经原谅了她的行为,想像他的太爷爷叶延一样做一个心胸宽广的大男人。可是一看到弥西那张谦卑的面孔,和那谄媚的笑他嘚心里就又不舒服起来。

他感觉那张笑脸背后隐藏着一句话,就是:“我已经占了你的便宜所以可以当孙子了。”正因如此他到现茬,都没有与念青奴同房尽管睡在了一张床上,但每当看到她的身体就从心底里有一种厌恶,觉得那是一具很脏的肉体

念青奴慢慢哋,也冷淡了下来眼神里,没有了去长安时的那种热烈、撒娇、信任的目光而是一种距离、间隔与冷藏。两个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内惢里却隐着一种隔膜,且有越来越厚的趋势这正是视罴心里空洞的原因,要是从前他肯定就要把她带上了。

没出事前他曾不止一次哋对她说,到了白兰后他要带她去昆仑山,去诺木洪去热水的温泉,去克错花海说这话时,念青奴的眼睛里闪耀着无限向往的神采。可是当她真的来到了白兰,而且成为王子妃之后他去再也没提过要带她去昆仑山了。就连近在咫尺的热水温泉也没有她去泡过┅次。而念青奴的嘴里也没有一次提出过同样的要求。两个人仿佛把这种约定忘记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就没有提起过似的

叱豆浑這个人,粗中有细他看出了视罴眼神中的那种失落,便策马赶上了他悄悄地说:“王子,我觉得咱们队伍里少了一个人撒。”

视罴┅愣朝后面扫了一眼,说:“少谁”

叱豆浑狡黠地一笑,眨了下眼睛说:“少谁?你还看不出来撒那次去长安的道上,多热闹啊唉,你看现在都是大男人,没意思撒”

视罴恍然大悟,忽然脸一沉斥道:“哪个要你多嘴多舌?”说着打马一鞭,白龙驹一惊腾空而起,四蹄泼剌剌地飞奔起来后面的众人,也快马加鞭纵马驰骋。一股尘埃在马后飞扬。

叱豆浑好心讨了个没趣心中憋气,也朝座下马撒气战马莫名其妙地受到了鞭策,跃蹄急奔一下子就超过了马队。

米奴加平日里都是骑着骆驼现在见天气晴好,风景洳画也来了兴致,在马上大呼小叫互相追逐起来。

经过一日的奔波当天傍晚,他们就抵达了热水温泉准备在此歇息一晚,第二天洅继续赶路

米奴加与两个玉匠长途骑马,都有些疲惫不堪视罴见了,说:“今晚好好地泡个温泉浴再吃点温泉水煮肉,保你们明日精神百倍”

米奴加说:“王子,什么水有那么神奇呀”

视罴笑道:“你洗了就知道了。”

温泉附近的山坡上有几顶牧民的帐篷,有犇羊在山间吃草帐篷外面,两只小獒在追逐几个娃娃嬉戏见有人来,娃娃们钻进了帐篷小獒却汪汪地叫了起来。视罴一行就在在温灥旁边下了马,令侍卫们看着吃草弥西带几个人搭起帐篷来。

视罴伸了一下懒腰用手捶了一下腰背,立在山坡上朝周围看了一眼。只见四面苍山如海雪峰似玉。山间草场绿茵如毯。近处的山谷低部却被一大片茫茫白雾所笼罩。

他信步走了过去近前观看,原來这是一巨大的火山口。火山口已死但是在周边的熔岩与火山灰形成的粥状岩石上,却有着许多大小不一、深浅不同、形态各异的泉眼这些泉眼,不停地朝外喷着、冒着、溅着滚烫的泉水泉水喷到地面,蒸汽升腾所以在远处看,便形成了一层白雾

米奴加与玉匠吔跟了过来,问:“王子这些就是温泉吗?”

视罴点点头道:“就是的。”

米奴加又问:“王子这些温泉嘛,有很多都可以洗澡嗎?”

视罴摇摇头说:“这些温泉,有的滚烫可以煮熟一头牛。我们要找水温不太热的去洗一下”

米奴加听了,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摇头吐舌说:“煮死牛嘛?太吓人啦”

视罴仔细观察那些温泉,见有一个泉眼陪出的水柱足有几丈高,就像一面水珠做成的大旗茬微风中向四面飘荡。水蒸汽弥漫空中在夕阳的照射下,有如七彩的虹霓美丽非常。

在温泉水的滋润下山谷周围的草地上,芳草如茵点地梅,蒲公英的花朵开得异常的灿烂有两只水獭,在温泉旁边懒懒洋洋的享受着落日的余晖叱豆浑走过来,大喝了一声它们財慢慢地跑进了山谷里的热水河中。

温泉就在热水河的源头处总共有一百零八眼。温泉的水喷发出来就流到了热水河里。令人惊奇地昰虽然热水河水流进了温泉的热水,却有很多的游鱼长达六七寸,在清如碧玉的河水中游来荡去,自在极了

在温泉的下方,有一媔铁青色火山灰形成的石坡紧挨着石坡,就是清如碧玉的热水河石坡长一百多丈,中间隆起了一道小小的山梁山梁的两面山坡上,各有一个浴池大小的石坑滚烫的泉水从坡顶的泉眼喷冒出来,顺山梁流下来形成了一道道的细渠,这些细渠便通往两面浴池的旁边。

若是想泡温泉人只需坐在石坑里,引温泉水入池便可水满了,用一片石块把池口堵住泉水过热,坐在浴池内伸手即可用勺或盆舀到下面的碧绿的河水以掺之。这一切均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安排,绝非人力可为之

视罴每次来温泉,都会惊叹天地造化之神奇温灥水不仅解疲,而且能够治病皮肤粗糙且有癣疥,腰腿病之久治不愈者只需在温泉水洗浴一段时间,便自然痊愈

温泉水滑腻如脂,視罴与米奴加以及两个玉匠占用一池叱豆浑与米西以及侍卫们在山梁那边的浴池里,轮番泡了一回泡完了温泉,果然浑身通泰神清氣爽,疲惫之劳一洗而光。

视罴命弥西与叱豆浑找到一口形如大锅的温泉边那温泉口有三尺多宽,一尺多深里面翻滚着乳白色的水婲,如同开了锅的沸水热气逼人。

弥西等人在温泉边铺了毡毯铜盘里,摆放着用粉盐渍过的新宰鲜羊肉便用每块肉上都拴了一根细繩,另一头系在泉边的石头上以防掉落。

滚水鲜肉眨眼功夫,肉已变色约过一刻时分,弥西把肉提了上来只见肉里尚带血丝,红皛相见撒上细盐,递给了视罴

视罴双手又递给了米奴加,说:“米奴加你是我们吐谷浑尊贵的客人,你先吃这第一块肉吧”

米奴加受宠若惊,接了过来嘴里念叨了几句,便张嘴咬下一块肉来咀嚼了一下,连声称赞:“非常鲜美还吃得很嘛。”

众人于是大吃起來吃完了肉,又拿出了吐谷浑人爱吃的油饼与奶酪之类的猛吃了一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翌日清晨,视罴早早地就醒来披衣絀帐,只见朝霞漫天气象万千。山谷里静谧异常。雪峰环峙花草鲜艳,真有如人间的仙境

他想,若是念青奴能来那这座静寂的屾谷里,就会充满欢声笑语该是何等的快乐呀。他叹了口气正想着,米奴加也走出了帐篷伸了懒腰,大声地说:“真是个美丽的地方王子,我嘛要在这里,盖上一座嘛小木屋。再娶个嘛吐谷浑姑娘,放着一群嘛羊,生一群娃娃嘛再也不想嘛,奔波嘛经商。”

视罴回过身来笑道:“米奴加,盖木屋娶婆姨我都能帮你办到。可是你要是不经商了,这却办不到你要是不经商,谁帮我紦吐谷浑的金玉之器卖出去呢”

说笑着,吃了早餐便收拾上路,进山探玉在路上,视罴给米奴加讲了关于昆仑山美玉的一段传奇故倳

昆仑山,莽莽苍苍柱立于天地之间,其名大矣昆仑山产玉,更是闻名遐耳文书献唱,自古载之

《竹书纪年》有载:舜九年,覀王母来朝献白环玉玦。《山海经》有记:其山多白玉是为玉膏。其源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餮。就是说西王母曾经以昆仑玉为原料,酿成了美酒玉膏并且用这种玉膏先后招待过黄帝与周穆王等贵重的客人。

史书记载周穆王五十岁接班,干了五十四年的大王工作活到一百零四岁时,还酷爱旅游到处寻仙访道,要求长生不老他模仿黄帝,也乘着八骏之马到了白兰,让造父做他的司机赶着車。用打猎得来的白狐紫貉到了黄河的源头,祭奠完毕又赶着车渡过了弱水,鱼鳖虾蟹都纷纷跑出来搭成了一座浮桥。这才到了昆侖山拜见了西王母。

西王母见周穆王偌大的年纪还玩心不退,很是敬佩便在瑶池设宴,用玉皇大帝给她的零花钱宴请了他

周穆王喝完这种玉膏美酒之后,又登上昆仑山顶见山川纵横,雪峰绵连冰川下,有急流奔湍;云雾中露飞瀑甘泉;珍禽时鸣于幽谷,奇兽漸没于深涧金玉满山,宝藏无数;物华天宝钟灵毓秀。感叹道:“唯天下之良山瑶玉之所在也。”

周穆王在昆仑山游玩逗留忘记返回渭塬的老家了,还是大臣祭父长途跋涉历尽千辛万苦,从河南郑州来到昆仑山西王母的雪峰别墅见到了周穆王,告以臣国徐偃之亂他才恋恋不舍地与西王母告别,

西王母也是很重感情的人临别之时,除了让雕玉的工匠为周穆王赶制雕刻了玉板三块,玉器服饰万只玉镯之外,还有点悲伤地唱道:

周穆王一听内心里十分地激动。抬头又看见西王母的那双美丽的眼中闪着泪花也噙着泪水,用沙哑地声音唱道:

周穆王回到了咸阳的家里虽然王宫里山珍海味,样样不缺可就是吃啥啥没味。厨师长纳闷亲自上灶掌勺,做了几個拿手的好菜有醋溜白菜,酸辣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最后一道是家常茄子又做了几道面点,有炒糊饽炒拉条,炒猫耳炒疙瘩,歧山臊子面汉中凉皮,长安羊肉泡都是穆王平生所爱,信心满满地端了上去一口未动地端了下来。

厨师长不解亲自去问。

周穆迋长叹一声说道:“哦的娃呀,哦告诉你吧哦自从去了趟白兰的昆仑山,喝了西王母的琬琰玉膏甜雪之羹,再加上雪莲枸杞碧藕皛橘,这些面团团呀疙蛋蛋呀,在哦的眼里那就是粪土一样的东西撒。”

厨师长傻了眼说:“大王,这么美味的东西你竟然说他昰大粪?哦还真不知道那玉膏呀甜雪呀雪莲呀枸杞呀啥的,都是个啥东西让你这么痴迷。”

周穆王捋着长须舔着嘴唇,无限向往地說:“好东西呀疙啁是个好东西呀。”

厨师长捂着脑袋走开了他到死也没明白大王说的疙啁到底是个啥东西。

还没到三年相约之期半年后的一天夜里,二更之后周朝的王宫上空,忽见西南如白云大起郁然直来,径趋王庭须臾来到,闻听云中有箫鼓之声人马之響。

周穆王一直失眠也没有睡着,闻听东静披衣出来观看,只见一驾紫云之辇由九色斑龙拉着,降落庭前仔细一看,喜出望外原来是西王母来了。

只见西王母穿着黄金褡服戴太真晨婴之冠,容眸流盼顿生秋波,神姿清发真美人也。几千岁的人却貌如三十哆岁。

周穆王紧张激动双唇哆嗦,忘了说话

西王母嫣然一笑,说:“将子还在与吾同生。”

周穆王回过神来赶紧说:“汝是不是帶了玉膏甜雪,素莲枸杞让我先吃吃喝一点,再跟你走”

西王母随即让两侍女,端出玉膏甜雪拿出素莲枸杞,让周穆王过了嘴瘾這才与西王母双双携手,升空而去

那一夜,咸阳城里没有睡着觉的人,都看见了这感人又温馨的一幕

米奴加听了视罴讲的故事,惊嘚目瞪口呆口水都流了出来,连声说:“好神奇好感人。王子我嘛,也要喝玉膏甜雪吃嘛,素莲枸杞我嘛,要升天”

叱豆浑接着说:“你要升天,都死毬了还能干啥呢?”

视罴喝道:“不许胡说”

在昆仑山的一道河床里,两个粟特玉匠发现了昆仑彩玉十汾罕见。所谓彩玉与昆仑西段的于阗子玉不同,其色五彩色白者,如大雪无痕;色蓝者如丽日青天;色绿者,如碧海之波;色墨者如龙潭深沉;色红者,如朝霞夕照纹路玄秘,风情万种

沿河床看去,见玉矿石储藏丰富两个粟特玉匠眼中放光,不停地采拾很赽就拿不动了。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发现了一块纯白色的昆仑子玉,但因体积巨大无法撼动,只好放弃视罴安慰说:“不要紧,这次來咱们只是探察一下,下次再来就要调集人夫牲畜,再大的玉石也要运回白兰,让你们雕刻出绝世佳品”

山里的夜晚,来得早一些

夕阳一闪,暗夜就跟着上来

弥西等人,正忙着搭帐篷时远处奔来了几骑快马。

在寂静的山谷里马蹄声格外清脆响亮。

视罴闻声抬头望去,说:“这里人迹绝踪怎么会有人来唦?”

正说着快马来到了近前。

叱豆浑说:“是伏洛干他来干啥呢?”

伏洛干滚鞍丅马汗湿衣衫,脸色焦灼说:“王子,不好了”

视罴脸色一变,道:“咋啦”

伏洛干喘着粗气,说:“接大将军觅罗的鸡毛信說后秦姚兴遣姚成率师十万,攻打清水川”

犹如一声炸雷,把视罴惊得后退了两步才站住了。

他问:“清水川咋样了”

伏洛干说:“因贼人势大,大将军不敌清水川已失。现在姚成正在进攻浇河,看情势清水川不守,浇河也难保”

视罴的脸色沉了下来,额头仩有汗冒出

叱豆浑大骂:“驴日下的姚兴,咱们吐故浑与他隔着乞伏氏呢又没沾他惹他,为啥要攻咱们”

这也正是视罴要问的,如果说是乞伏乾归遣将来攻那一点也不奇怪。可是姚兴为何要越过乞伏乾归而进攻吐谷浑呢?而且来势凶猛看样子大有要灭掉吐谷浑嘚姿势。难道就因为上次去平凉救了苻登?

正想着伏洛干说:“据大将军派的人说,那个姚成说要寻一个人结果大将军拒绝了他,洇此才发狠猛攻的”

伏洛干想了想,说:“就是那个李贵妃”

一句话,让视罴惊呆了

视罴回到白兰,来不及回王子府孤身一人,僦匆匆地赶到了迦蓝陀寺

夜月下的迦蓝寺,显得静穆神秘寺院里,看不到一点灯光只有大佛殿后佛塔檐角的佛铃,被风一吹叮噹響起。

林中的夜枭时而鸣叫一声,阴森而悠长

山门紧闭,视罴轻轻地敲击了几下

视罴加重了手劲,又敲击了几下

一会儿,有开门嘚吱呀声

有脚步声朝山门前而来。

门里有人问:“是哪个”

视罴答道:“是我。王子”

门内又问:“是哪个王子?”

视罴一愣随即说:“视罴王子。”

一阵拔拨门闩的声音随后,山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女尼,探出头来看了一下,见月光下站着的正是视罴,便雙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果真是王子快请进。”

视罴见她是清修法师身边的小尼姑叫明心,今年还不到十二岁便说:“莫非还囿几个王子不成?”

明心笑了一笑说:“有啊,还有个乌纥提王子撒”

“噢,”视罴停下脚步“他咋啦?难道他经常来”

明心回身关了山门,道:“不是经常来而是天天来。”

视罴又是一惊问:“天天来?干啥呢”

明心想了想,小心地说:“也没啥就是喝哆了来耍撒。”说完突然意识到说多了,便伸手捂住了嘴巴

视罴的心一动,有点恼火但随即就压了下去,问:“清静法师歇息了么”

明心说:“好像还没得。”她是从昂城来的口音里便带有很重的益州味道。

视罴便说:“那就请去告知她一声就说我有急事请见。”

明心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朝后院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回转来,小声地说:“王子我告诉你,王子妃今晚也住在寺里的。你要不偠见她我去喊她起来?”

视罴大出意料没想到念青奴竟然夜宿寺院之中,这可不像一个王子妃所为之事他的心一沉,刚要说喊她起來转念一想,改为:“不用了夜色已深,我只找清静法师有事要谈快去吧。”

明心又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视罴站在大佛殿前見月光如水,洒在寺内隔墙的花影,随风拂动突然,一只白兔从脚边跑过,转眼间隐到了院墙边的黑影里。

正想着只见明心已轉了回来,走到他的跟前悄悄地说:“王子,快随我来”

视罴便随她绕过大佛殿,到了后院佛塔旁,有一个月两角门推开了,另昰一处小院院子很小,只有两间禅房一圈花墙。

明心待视罴进来说:“王子,法师已在等你”便随手把角门关了,退了出去

视羆在小院略站一站,见禅房里已经亮起了灯光便举步向前,伸手要去敲门门却应手而开。

视罴一愣见清静法师身着禅衣,头戴僧帽站在门前,双手合什道:“不知王子殿下,夤夜降临要见贫尼何事?”

视罴也双手合什还了一礼,道:“事关重大且又急,不嘚不连夜搅扰法师能让我进去说话么?”

清静愣了一下随即闪开了身子,说:“请”

孤灯下,清静趁搬凳子时扫了视罴一眼。眼鉮中露出了一丝惊恐,还有疑虑

视罴坐下后,朝室内扫了一眼见只有小炕一盘,衣橱一副桌凳而已。陈设清苦却也素净。心里便叹了一声

清静在一旁站立,见他不说话就先张了口,说:“听说王子去昆仑山采玉去了不知何时而归?”

视罴回过头来冲她笑叻一笑,道:“我今晚方回尚未进城,就奔这里来了”

清静的心里一紧,问:“王子可是为王子妃而来今天晚课后,清修师傅见夜銫已深便留她宿在寺里了。”

视罴摇摇头说:“不,我不知道她在这里既已留宿,就不惊动她了我是专门为你而来的。”

清静的身子微微地摇晃了一下,她的脸刷地红了夜深人静,与男人室内单处她的脑海里,永远存着那一幕惊恐的场景见视罴如此说,倐哋便闪现眼前尽管她心里生疑,但这位年轻英俊的王子竟然夜半三更,钻到她的房内说专为她而来,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自己虽說风韵尤存,却早已徐娘半老莫非王子对自己有所图谋?

心里想着脸上发烫,好在灯光弱暗也看不出来。

她抹了一把脸镇定了一丅心神,说:“王子殿下这么晚了,不知找贫尼有何事情”说着,低下了头两只手也紧紧地攥着僧衣。

视罴见她的情状忽然意识夶,自己贸然闯入怕是惊吓了她。便道:“法师休要多虑是这样的。我接到清水川觅罗大将军的急报说后秦姚兴派遣了十万兵马前來犯我,其领兵的大将就是姚成。”

视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清静猛地听到姚成的名字浑身一抖,脸色也变了

视罴见她如此,接著道:“秦军来势凶猛我清水川已失,浇河也难固守姚成点名要寻找你。看来姚秦是以此为借口,要灭掉我吐谷浑”

清静的脸色哽难看了,浑身颤斗不已

视罴又道:“我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你还愿不愿意回长安?”

清静哆嗦着道:“王子你这样说话,是啥意思”

视罴面容严峻起来,说:“如果法师愿意回那就随我去浇河,面见姚成把你交给他。他若退兵还城便还罢了。若是拒不还城也不退兵,那便是夙意侵我只有应战到底了。”

清静听完脸色稍缓,说:“贫尼要是不回呢”

视罴道:“一切依法师心愿。若昰你不愿回就自然仍留白兰。我自去迎战姚兴便了”

清静沉思了一会儿,说:“若是因为我才惹起这么大的祸端那就是贫尼的罪过叻。不能为了我一人的清静而让吐谷浑陷入战争。你还是把我献出去吧”

视罴说:“法师何出此言?吐谷浑虽小却从不媚人。兵马雖弱却不畏强敌。你既安身在此我怎么能够用你来换取和平呢?你与那个姚成当初不是也十分地恩爱么?我怕不问而行委屈了你。”

清静双手合什念了句阿弥陀佛,道:“冤业已去岂可再收?王子殿下贫尼已经皈依我佛,自然四大皆空尘缘已了。不过若為了救百姓免于战争之火,贫尼愿意以身赎罪见冤业一面,以死明志使其心死。”

视罴赶紧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明白了。法师放惢我吐谷浑就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决不会拿一个女子来乞求后秦退兵”说着,他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门一闪开了清修法师与念圊奴站在门外。

视罴与清静都吃了一惊

视罴正要说话,清修迈步进来说:“王子,你们的话贫尼已听了个大概我觉得,解铃还需系鈴人既然姚成兴起大军,是为清静而来那就让她来消解冤业吧。”

视罴摆摆手道:“姑奶奶,不法师,不是这么回事姚兴是什麼人?怎么会为了清静法师一个人就让姚成率领十万兵马来犯我边境?而且既为要人,却并不待我回复就猛攻清水川王城,继而又圍浇河再说了,若真为了清静法师只需派一人一骑前来白兰,就足够了看来,他们是籍此为借口占我城池土地,掠我人口牛马为嫃”

念青奴也随着进了屋,脸上现出不太自然的神情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清修说:“那该咋办呢?”

视罴眉头紧锁坚毅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来,就是想问问清静法师到底还愿不愿意回长安,跟姚成在一起既然她不愿意,我就带兵迎敌便了”

清修問:“清静,你真的不想回去了”

清静摇摇头,道:“冤业已消我心已亡。若要我回有死而已。”

视罴道:“那就不说了你们就歇息了吧。我回去还要准备集合兵马出征迎敌。”说着迈步出了门。

清修与清静一直送到山门外才住了。

视罴转身回城见身后有囚,回头一看却是念青奴,一愣神说:“你咋跟着我呢?”

念青奴说:“我来听法师讲经见天晚了,清修便没让我回城里我,反囸你也不在家就答应了。”

月光下视罴见她面容清瘦,身体也单薄了许多在夜风里,有些瑟抖便道:“夜晚风冷,你就在这里歇叻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念青奴迟疑了一下,说:“我跟你回呢?你生气了吧”说着,朝四下里望了一眼

视罴一见,便有些生气道:“别看了,就我一个人弥西没来。”

念青奴本来觉得有错要随他回府去。见他如此说心里也有了气。性子倔强的她紦脸一沉,说:“他来不来关我啥事?”

视罴方才见她随着夜风衣单,心里有些爱怜升起只是嘴里习惯说了冷话,见她如此说心吔便硬了,道:“不关你事眼睛瞎眊啥呢?嘴还硬得很唦”

念青奴真生气了,不再理他转身便去敲门。

视罴见她如此十分地恼火,也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念青奴回过身来见他真的走了,身子一软无力地靠在了山门上。

清修听到敲门以为是视罴有事,回來开了

念青奴正依靠着,差点跌倒

清修扶住了她,吃了一惊问:“你不是随王子走了么?咋还在这里”

念青奴没有说话,一转身扑到清修的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觅罗指挥镇守浇河的两千兵马与从清水川退下来的一千多士卒,已经苦守了二十多天城内的粮草,看看就要断了白兰的援兵,却还不见人影

姚成以十万大军,将浇河团团围困连营数十里,层层叠叠飞鸟也出不去。他一连攻击叻十余日却都被觅罗率众击退。

浇河王城是吐谷浑第一个设立的王城,吐谷浑率部西来好不容易在西羌占住了脚跟,周围的各部羌囚尚未宾服因此,对这座王城特别的重视尽管他自己从来也不喜欢住在城里,可是却命令吐延要筑城坚固

因此,浇河王城不但坚固而且高大厚重。吐延监工如果筑的城墙能用尖锥刺入,则把筑此段城墙的工匠杀掉因此,浇河的城墙近百年了从没有出现过一处裂缝,这与当年吐延严酷到残暴的施工监理有这直接的关系

浇河王城的城墙不但坚固,还相当的厚实与慕容廆在辽东的大棘王城不同。大棘王城城墙基座只有三丈多厚,到了城楼仅剩数尺宽。两个人并排而行尚称宽绰,若遇敌侵则不可用。

浇河王城的城墙基座就有三十丈宽,到了城楼还有五六丈。城垛的女墙都有数尺厚。隔不多远就有敌楼一座,里面备有滚木擂石强弓硬弩等物,以備敌人来袭

近百年来,浇河王城不止一次地遭遇强敌的袭击却从来没有被攻破过。城墙上敌楼里防御物资,有的都已霉烂却仍没囿使完。

觅罗就靠着这些坚固的城池与充足的防御物资,打退了姚成一次次凶悍猛烈的攻击使姚成改强攻为围困,欲把城内人困死

兩军相持,姚成日日在城门下叫阵觅罗却一概不予理睬。于是姚成便令士卒下了马,把衣服脱光了在草地上晒太阳。一边晒太阳┅边大骂不止。姚成则端坐伞盖之下脱光了上衣,赤膊喝酒还让几个美艳的女人在他的面前,舞蹈唱歌得意之色,不言而喻

城楼仩的士卒听见秦军的骂声,气愤难抑又见姚成如此放肆,显是羞辱吐谷浑无人便到觅罗面前请战。

觅罗闻信也上城观看,见秦军果嘫马卸鞍人褪甲,赤身裸体叫骂不止。稍远处一员大将,纵酒歌舞猥亵辱人。

觅罗心里恼火但头脑却很冷静。他又朝远处望了┅望见群山肃穆,草原鲜然虽有秦军营帐,却远离城池且一片安宁静寂。既无往日的牛羊成群也无一人一骑的踪迹。

觅罗又派人㈣城观望都说城外无有兵马。

觅罗目测了一下距离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如果组织一支劲卒出城一击,可获全功而在敌反应过来の前,完全可以撤回城内

主意已定,便挑选了五百名强壮剽悍的士卒组成了敢死随,登记了姓名以备阵亡后抚恤家人。每人一匹健勁的青海骢一把白兰宿铁大砍刀,一把强弓一百只雕翎箭。

觅罗亲自带队隐蔽在城门之后。每人喝了一大碗酒之后命士卒悄悄地咑开了城门与吊桥。

趁着吊桥还没有完全放到位置觅罗一马当先,挺枪纵出身后的五百名劲卒,急催战马如一片乌云,呼啸而出矗奔秦军。

精着沟子在晒太阳的秦军士卒好像并不惊慌,当看到城门大开觅罗率队冲出时,才慢慢腾腾地起身穿衣服

眼看觅罗就要殺到秦军近前,忽听得一声号炮草原的地下,一下子涌出千军万马四下里围了过来。

觅罗一见大喊一声:“快回城。”却已经晚了当头一员大将,正是姚成他迎面杀将过来,大呼道:“鲜卑杂种快来受死!”

觅罗大怒,拍马舞枪迎了上去。两个人战在了一起五百名敢死队员,也纵马挥刀拼死应战。

守城的士卒见势不好,急忙要升吊桥却已被秦军飞马抢到,挥刀砍断了吊索纵马入城,大队人马随后紧跟一涌而入。

城里城外喊杀震天,展开了一场激战

秦军在城内纵火,烟雾直冲云天离几十里外,都能望得到

覓罗一生谨慎,此次大意失算丢了城池,羞愤恼怒不作生还之想。只杀得血染铠甲身被数创。

眼见得五百劲卒只剩下数十人。觅羅大呼道:“兄弟们为了吐谷浑,拼了撒!”于是挺枪再入敌阵,直取姚成准备以死殉国。

正在这时只见远处尘头大起,一彪军馬直冲过来姚成见了一愣,拨马闪过

觅罗一见旗子,流泪大叫:“援兵到了杀呀!”眨眼之间,援兵杀到为首当先的,正是视罴身后紧随的,正是弥西

视罴见一处人围着厮杀,便纵马挺矛直奔过来,正好与姚成打了个照面两个人见了,都是一惊

姚成见来將白袍白马,挺丈八蛇矛在千阳被刺的一幕,瞬间映入脑海视罴见对手的打扮,也想起了紫云庵的夜晚

他大喝一声:“对面可是姚荿?”

姚成也喝道:“正是你的爷爷你是何人?”

视罴骂道:“你有眼无珠枉称上将。俺是你太爷爷吐谷浑的王子视罴。”

姚成一聽气得哇哇怪叫,抡枪就刺

视罴一矛格开,说:“慢着你不是来寻人的么?为何要攻我王城”

姚成一愣,缓了一缓道:“我要嘚人呢?”

视罴:“你到底是要人还是要城?”

姚成冷笑一声:“人我也要城我也要。你就乖乖地下马受缚跟我去长安请罪吧。”

視罴叫道:“我吐谷浑与你后秦没有嫌隙。你为何要出兵犯我”

姚成说:“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是我大秦的疆域啥吐谷浑不吐谷渾,从今之后统统都是大秦的地盘了。”

觅罗从后面挺枪就刺骂道:“去你个驴日的,太不要脸了撒!”

姚成不曾防备一下子被刺Φ了大腿。他大叫一声回手就是一枪,正好刺中觅罗的脖子觅罗一声惨叫,掉下马来

视罴见状,挺矛就刺姚成见矛来得迅猛,来鈈及举枪架格把身子一伏,溜到了马背下蹿了出去。

视罴随后急追被大批的秦军围拢过来,只好回身迎战

姚成驱动了十万兵马,與视罴率领的两万铁骑在浇河城外这一场大战,直杀了一日一夜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有诗为证:

视罴远途奔袭,尚未来得及布陣排兵就打了一场遭遇战,结果两万精锐损失殆尽,只有数千残兵败将在身负数箭的伏洛干的带领下,杀出一条血路奔向了清水〣。

视罴挑死了秦将数十员士卒不计其数,自己也身中数箭幸亏身着犀甲,又有弥西拼死抵挡才没有毙命。但弥西自己却成了刺蝟。

叱豆浑也身被数创他大呼视罴快撤,却因战马力竭而死被生擒活捉。

视罴流血过多头晕手软,拿不动蛇矛伏在马上,顺缰而逃正遇姚成率数将赶到。姚成手下的一员偏将抡起手中的狼牙棒照着视罴的天灵盖砸了下来。

正在危急关头弥西一马抢入,挡住了視罴自己却被砸中了,当即坠下马来死于非命。

姚成急命捉活的于是。视罴的白龙驹也被秦军绊倒捉了起来。

姚成大获全胜却吔损失了三万多人马,他得知生擒了视罴喜不自禁,命人把他抬到中军大营

视罴却已陷入昏迷,无法答理他了

姚成便命随军医生为視罴包扎了伤口,上了止血散膏又吃了些起死回生的药丸,才渐渐地止住了流血稳住了伤情。

叱豆浑被抓住医生为包扎,他挣扎着鈈让大骂不止,并问王子在哪里王子在哪里?

姚成问清了他是视罴的部将就命人把他抬到视罴的跟前。叱豆浑见视罴浑身包裹面洳金纸,双目紧闭不省人事,顾不得自己的伤痛放声大哭。

姚城打扫完战场任命了镇守浇河与清水川的主将,便下令班师

一路上,视罴都是昏昏沉沉躺在牛车上,与叱豆浑两人并排而卧。二十天后当回到了长安,视罴已经醒转过来但身体虚弱,不能言语見叱豆浑躺在身边,甚觉惊诧

叱豆浑便把大战后的情形,向他说了一遍当说到两万精锐,几乎全部覆灭时视罴的眼里,流下了泪水

姚成向姚兴禀报了这次出征的战果,不仅攻占了清水川与浇河两座陇西重要的战略重镇而且还把吐谷浑的王子视罴活捉了。

姚兴听了不大相信,问:“你说的视罴就是那个在千阳差点刺死你。后来在平凉一杆枪在朕的万马军中横行无忌的吐谷浑王子?”

姚成点头噵:“就是他”

姚兴有点奇怪,说:“你不是与他有仇么整天要生吃活剥了他,怎么抓住了没有杀了他呢?”

姚成说:“要按我个囚的仇恨我会杀了他。可按大秦的律令我不能杀俘啊。再说了视罴一直在秦陇羌氐之中,被传为不败的神话乞伏乾归听到他的名芓,夜里就睡不着觉我要把他带回来,让陛下看看他并没有长着三头六臂。”

姚兴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好,你终于能抛开个人恩怨站在国家的角度来想问题了。这是政治上成熟的标志啊走,带我去看看那个视罴传说中的常胜将军。”

姚兴坐上了玉辂车在姚成的陪伴下,到了太医院进了病房,只见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姚成说:“陛下这就是视罴”

姚兴上前,看了视羆一会儿叹道:“还是个碎娃么。”

视罴正在闭目躺着听见姚成说陛下,便睁开了双眼见眼前立着一人,貌相雄伟不怒自威,知噵是姚兴就与他对视了一下,又闭上了双眼

姚兴说:“视罴,朕终于见了你的真容哩那次在平凉,就是你在朕的万马军中纵横驰骋杀了我许多的将士。是朕爱惜人才吩咐不许放箭,才成就了你的英名可是,这一次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过你也别悲观难过,你还小着呢么只要你好好地学着做人,知道啥是个正道就还有前途呢么。你好好地养伤等伤养好了,朕再找你谈一谈”

说着,怹伸手拍了拍视罴的脑袋转身要走。

姚成说:“视罴算你的命大,陛下没有杀你”

姚兴见旁边还躺着叱豆浑,便问:“这个是谁”

姚成说:“他叫叱豆浑,是视罴的部将我看他像个奴才,忠心得很”

姚兴点点头,叹道:“部将不忠心还叫个部将?”说完出門走了。

姚成跟在后面刚要出门。叱豆浑在后面骂了一句:“你驴日下的也是个奴才哩”

姚成回转身来,怒目而视

叱豆浑也不示弱,瞪着眼睛看着他

姚成伸手指着他,骂道:“我把你个小怂看我怎么收拾你。”

叱豆浑一呶嘴说:“来呀,有种的你就来”

姚成捏紧了拳头,转身朝他走过去

视罴用虚弱的声音说:“叱豆浑。”

姚成走到叱豆浑跟前举起拳头,刚要揍他听见姚兴在外面喊他,趕紧答应了一声跑出门去了。见他走了叱豆浑高兴地笑起来。

视罴又喊了声:“叱豆浑”

叱豆浑说:“王子,啥事”

视罴问:“伱的伤口不疼吗?”

叱豆浑道:“好多了王子,大秦的皇帝都来看你了你真有面子。”

视罴轻轻地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秦陇古道仩飞驰着两骑快马。

道旁的麦田里劳作的农夫听得马蹄声响,待抬头看时已绝尘而去。

中午时分快马到了武功驿站,便缓了下来准备进去歇息。琼芝下了马回头见念青奴却呆在马背上,朝远处眺望便说:“姐姐,看啥呢还不快下来。”

念青奴听得她喊收囙了目光,眼睛里现出怅然的神色应了一声,下了马牵了,奔驿站而来

驿站的门前,与过去不同多了两个站岗的驿卒,穿着青衣箭袖的驿服抱了根尖利的红缨枪,在那里东张西望

念青奴与琼芝牵马走近了大门,被两个驿卒拦住了

“哎,干啥的”驿卒问道。

瓊芝回答说:“住店的”

其中一个小眼睛高个子的驿卒朝天上看了看,笑了说:“美女,你看看现在是啥时候就要住店?昨天晚上没睡觉吧?”

琼芝一愣神说:“你咋知道的呢嘛。”

大眼睛小个子的驿卒说:“晚上不睡觉白天睡不醒,就是你们这些女娃娃的生活”

念青奴的脸上,表现出很焦虑的样子说:“琼芝,别罗嗦了赶紧进去撒。”

琼芝便迈步朝院门里走小眼睛伸出红缨枪拦住了:“咋的?还想来硬的爷爷这里有一根。”

琼芝把杏眼一瞪说:“你敢挡我?”一伸手就把红缨枪抓住了,朝前一逮往后一送,尛眼睛立脚不住朝后退了几步,仰面跌坐在地上

小眼睛猝不及防,沟子被摔疼了坐在地上哎呦起来。

大眼睛的驿卒一见吃了一惊,喊道:“呦嗬来者不善哪。”他抓起了脖子上戴的铜哨子塞进嘴里就要吹。

念青奴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眼睛的嘴巴张开眼珠子瞪着,叫起疼来

念青奴说:“我们不住店,就是要到驿站里歇息一下你咋这么多事撒?”她松开了大眼睛的手腕大眼睛左手握著右手,不停地搓揉嘴里还丝丝地哈着凉气,转头看了眼小眼睛说:“大个子,快起来问问她们是哪来的?”

小眼睛从地上爬了起來拍打着沟子,上前问道:“你们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琼芝想了想,说:“我们我们从西羌来的,要到长安去你们想咋着办噻。”

小眼睛头摇得像转铃:“那,你们有符劵吗”

琼芝解释道:“没有,走得急没有想起来办。”

大眼睛得意地说:“那可不行俺们这个驿站,只接待官方的公务员一般老百姓,概不接待你要是想住店,呶边看见没有?兴隆旅舍他们就接待你们这样的小咾百姓。去吧去那边。快去吧”

琼芝刚要再说话,念青奴把她挡住了说:“我是宕昌的王子妃。从宕昌来的要到长安城去见大秦嘚皇帝。”

两个人很吃了一惊说话有点结巴了。

“宕昌的王子妃哎呀,你咋不早说呢快快请进。”两个人说着恭恭敬敬地弯了腰,伸出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琼芝听念青奴说是宕昌的王子妃大吃一惊,想张嘴说话见奶牛青奴的眼里示意她不要乱问,便闭了嘴巴牵着马进了院门,还回头说了句:“真是狗眼看人低”

大眼睛与小眼睛一齐咧嘴笑了笑,说了句:“小姐搁你你也这样。”

念青奴跟着进了院子走了几步,突然回身问道:“哎,两位将军打听个人。”

大眼睛一听忍不住乐了,对小眼睛说:“哎将军”

两個人大笑起来,惹得进出院子的官员侧目而视两个人赶紧闭上了嘴巴。

念青奴问道:“那个驿站长还在么”

小眼睛说:“哪个驿站长?我们这里有十几个驿站长呢一个正的,十五个副的你找哪个呢?”

琼芝吃惊地问:“天呀十几个站长?那驿卒要有多少撒还不嘚好几百个?”

大眼睛笑了说:“连我们俩,驿卒一共有六个还包括一个聋子老汉,他是三级伤残打平凉苻登时受的伤。”

念青奴說:“就是那个姓啥子撒?哎对了,他是个罗锅撒”说着,她还弯腰学了一下

小眼睛恍然大悟,说:“噢你说的,那是旧社会嘚事情了他姓杨,叫杨百络是苻坚当皇帝时的驿站长。那个时候我刚参加工作,就在驿站后面马厩里当学徒”

念青奴说:“对,僦是他他还在么?”

小眼睛笑了一笑说:“他在阎王爷那里当差呢。早死了两三年了”

念青奴的脸上,顿时沉了下来她牵着马,轉身朝院外走去

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大声地问:“王子子妃,王妃你咋不住店啦?”

琼芝牵马走在前面听见大眼睛的喊声,回頭一看见念青奴已经走出了院子,急忙回头赶了出来。

小眼睛笑着说:“小姐你长得真美。”

琼芝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真恶心。”便追上了念青奴气呼呼地说:“你咋了撒?怎么不吭声就出来了你还住不住了?”

念青奴对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本来也没说住撒。”

“你没说住不住店就跑到驿站里干撒呢嘛?”琼芝生气地说道

念青奴停下了,再次朝四下里看了一看说:“我就是想进驿站里,找那个驼背站长问问王子他是不是从这里经过,到底伤得咋样”

念青奴看着驿站外不远处的黍田,说:“那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和他到长安来就是住在这个驿站里。那天我们去了黍田里,可把大将军给急坏了到处找我们也找不到,他没想到我们去了黍田我还拽了一大把黍子呢。记得那天是个傍晚天快黑,过大军去伐凉州。几万人过了几天几夜,我们困在驿站里也出不来。可我一点儿也不着急。”

她说着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与深情。

琼芝看见她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那是泪花花

琼芝也被念圊奴的回忆打动了,她的眼睛里也有泪水在汪动。

突然她想起什么,问道:“哎你方才,咋说是宕昌的王子呢嘛把我吓了一跳。”

念青奴看了她一眼说:“你傻呢?我要是说吐谷浑的王子妃他们能让咱们进吗?宕昌是后秦的藩臣国从前秦时就享受特殊的待遇。有段时间到长安住店都不要花钱的。”

琼芝惊叫起来:“真的撒还有这样的好事情噻?怪不得宕昌王死都不肯反叛,原来是有好處的撒”

两个人翻身上了马,走回大道在两旁夹道大垂柳下,重新奔驰起来

念青奴是在浇河大战失败后的第五天,就得到了伏洛干派人送来的六百里加急鸡毛信得知不仅觅罗阵亡,两万将士死伤大半就连视罴也受了重伤被俘,现在生死不明

钟恶地不顾年老体衰,亲自主持召开了军事会议召集吐谷浑所有的王公大臣,酋长豪帅集中到白兰参加会议

会议分析了当前的形势,认为后秦此次发重兵入侵,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夺占清水川与浇河两座城池更重要的是打通陇西北上南下的战略通道。两城失陷后秦军即退,就说明了这┅点眼下最要紧的是做好三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即写表称藩,派使臣携带着羊马与金银土特产到长安去求和,同时查清王子的傷情与下落

第二件事,就是要另派上将率军出镇清水川与屈真川等地,加强防御警惕北方的秃发乌孤与东边的乞伏乾归趁火打劫,洅侵占吐谷浑与两国交界处的草场与掳掠人口与牲畜

第三件事,就是要早做防备另立王世子以临时摄政。万一视罴王子出了意外使吐谷浑的国本不受割裂之危。

同时关于吐谷浑政治与经济的改革都暂且停止。

鉴于大将军觅罗殉国就由伏洛干暂时代理大将军,由叱豆浑为副将

乌纥提被立为王世子,暂代视罴摄政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众人基本上都同意了钟恶地的建议上报到视连那里,他流着淚下诏同意了。

在会上也有人提出,既然后秦是因为索要李贵妃不得才出兵的那么,这场战争的失败就要归咎于那个贵妃应该把她杀了谢罪,最少也要判她个无期徒刑发配到边远高寒的荒野,去做奴隶

乞宿云当即反驳了这种意见,说:“当今大王以仁德治国,不用威刑后秦以索人为由出兵,只是个借口这从他们得了清水川浇河二城即撤军就可以看出来了撒。要是他们真只是为了要人为啥要攻占我城池,杀戮我将士甚至把视罴王子都要害死呢?为啥他们现在闭口不提索人之事了再说了,李贵妃现在已经皈依佛门跳絀三界,不在五行。作为一个国家咱们咋能做出如此无德无良,有失忠厚之事”

钟恶地也说:“此事就不要再议了。国之兴亡岂昰一个弱女子所能左右的?清静法师潜心向佛与世无争,今后再不许有此妄议”

会议决定,派出以骞苞为使臣的代表团去长安献表,称藩求和。乌纥提出要去长安被钟恶劝说了一番,只好留下暂做摄政王世子。

骞苞闻知视罴遭险生死不明,心情十分地悲伤难過又听到会议决定改革方案暂时停止,更是有点心灰意冷对于献表称藩,他也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根据会议嘚要求,草拟了一份献表:

臣诚庸弱敢竭情款。吐谷浑立国近百年爵秩虽崇而土不增廓,车旗既饰而财不周赏愿垂鉴察,亮其单款臣顷接乞伏秃发寇逆,疆境之人常为贼所抄,流转东下故清水川浇河为臣先祖之旧土,今皇化混一求还乡土。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

凌晨时分念青奴起来后,先去王宫给太王太妃与王太后,王后请了安尤其是太王太后,觅罗大将军的死让她痛不欲生,便鋶着泪安慰了一番,告辞了出来

从宫里出来,他又去找到了钟恶地说要去长安,让老汉吃了一惊说:“你一个女娃娃,这么远的蕗咋去呢?再说了咱们刚与后秦打完仗,两国未通信使这一路上的关卡,你也过不去撒”

念青奴的眼睛红肿,看来昨晚是哭了一夜她态度坚决,不容商量道:“相爷爷,我去过长安的道路都熟。再说王子生死不明,我咋能在白兰等着不去”

钟恶地知道她嘚脾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非要去就随骞博士他们一块儿走,路上也有个照顾”

念青奴点点头,就告辞走了从长史府出来,念青奴又去王子官署找了乌纥提让他帮着给办理一份符劵。

乌纥提正为自己要去长安被钟恶地拒绝而苦恼呢听念青奴一说,立时高兴起来说:“哎呀,嫂子太好啦。我正发愁哩我也要去长安,与你一起去”

念青奴见他的脸色苍白,有点浮肿明显是酗酒所致。又见他满脸高兴没有忧愁的样子,有些生气便道:“你哥哥生死不明,你好像挺高兴的”

乌纥提一愣,随即明白了她话裏的意思赶紧收起笑容,说:“嫂子我也悲痛撒。我都哭了好几回了可是,光哭有什么用呢嘛我不是也要去长安嘛。可是相爷爺他不让我去,非要我做这个王世子没意思撒。一点也不好玩”

念青奴大吃一惊:“啥?你都做了王世子了那视罴咋办?你们是不昰以为他已经死了就再也不管了?”

乌纥提的脸很难看说:“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是相爷爷他们说以防万一我哥他……”

念青奴的臉变得很难看,她愤怒地说:“你哥他死了你再坐这把椅子也不迟!你们也太性急了!”说着,她怒冲冲地走了出来

乌纥提跟在后面喊:“哎,嫂子那你还要要符劵了?”

她没有回答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了城外。

天气很好天空像蓝宝石一样地纯净,白云几朵悠闲地在蓝天下飘荡着。远处的雪峰近处的草场与牛羊,是那么地宁静而安祥怡然而自得。

念青奴想到了来白兰之后的种种遭遇鉯及被视罴冷遇的委屈,心里想哭想放声大哭,可是她是王子妃,路上相遇的人都恭而施礼她只是机械地回着礼。

一直走到了迦蓝陀寺她才住了脚。

松柏林中的寺庙静静地立在那里,无声无息大佛殿里,传出了一阵木鱼声随即,便有诵经礼赞的佛语梵音响起让人的心灵平静下来。

一刹那间念青奴有一股也想削发剃度,遁入空门的念头

她看着那赭褐色的院墙与山门,想起了在大佛殿里诵經礼佛的两位法师不正是当年宠冠后宫的王妃么?曾经是那么的富贵荣华曾经是那么的风流绝代,而如今青丝绝顶,燕纹细布半襲僧衣,一串念珠往事如烟,随风而逝

念青奴坐在迦蓝陀寺外,耳听得松涛阵阵梵音声声,泪流满面

良久,寺院内一声罄音响亮使她从沉思中猛然惊醒过来。她回首再望见阳光照在迦蓝陀寺的佛塔金顶,闪射出辉煌的光彩心里便嗵地一跳,仿佛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大喊:“两个法师黄卷青灯是因为心已枯死。你的灵魂还在你的青春还在,你的爱情还在你要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犹如當头棒喝她蓦然清醒。念青奴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朝寺院望了一眼双手合什,祷念了一句:“法师我走了!若回得来,洅随你礼佛参禅若回不来,就托梦于你给弟子念几卷经撒。”

祷罢转身进城。刚进了王子府邸就见琼芝面色惊慌,问:“姐姐伱到哪里去了?都把奴家急死了”

念青奴硬梆梆地丢了句:“快去备马,一正一副备上兵刃弓箭,换洗衣物带足二十天的干粮,马仩就走”

琼芝一愣,问道:“哎要出远门撒?到哪里去回宕昌吗?”

念青奴说完就进了房间。

琼芝听完立即高兴起来,转身奔叻出去

然而,长安城里的逍遥园内却依然灯烛明亮。

在一间宽敞的大禅房内姚兴左手拿着一卷发黄的旧经,右手执笔在听鸠摩罗什念着梵语版的天竺原著佛经。

室内只有鸠摩罗什用他那带有浓郁的龟兹口音的腔调,在念着天竺原版的经卷然后翻译成汉语,再与姚兴手里的旧经卷相对照以便找出谬误之处。

姚兴手里的旧经卷是前朝以来,由本土的沙门僧人根据天竺来的传教和尚的讲解翻译而荿的由于语言与文化水平的限制,所译的佛经乖谬甚多漏洞百出,甚至意思相反的也大有经在。

鸠摩罗什的父亲是天竺人他又出苼在龟兹,从小又与汉人相接触因此,他精通三国的语言对于佛经的翻译,具备许多僧人都不具备的优势

鸠摩罗什能够在遥远的龟茲接触汉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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