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有一部小说男主红莲女主脚踏红莲从天而下,好像也有凌空走下来跟下台阶一样的故事有类似于这两个场景的古风小说么

这个事世界总有一堆文青,捧著个烂片说好好看个毛,什么玩意儿一大堆文青在这儿捧臭脚,奇葩剧情混乱剪辑,酸爽配乐就这.........

还有人拿绣春刀出来比,真是爛片比烂片吗比谁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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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吧帖子有点乱,每次我回顾设定翻楼都翻的很累人,就花了点时间整理 我真佩服我自己,都写了四万多字了……居然还没坑

经书日月粉黛春秋,若我认真细数指缝间那些聊以慰藉的日子统共算起来,还不足以盈盈一握

天命难料,修短无常如果有人当真要做那只渡河之舟,也应知晓轮回急湍争渡,争渡这条红尘浊浪中究竟还要惊起多少风云诡谲?

正如世间的一切情深不寿在你年轻而又单薄的生命当ロ,我何德何能借由你以粉身碎骨为万全的付出享受着这一斛欢愉若说逆命而行,便注定生而宛若孤屿我眼见了生命中的繁星熠熠,吔踏过了命途里的月渡迷津正如冰泉解冻,终有一日你也将看到那些温暖的光沛然流过内心的空域,悠然成河

而你也终究会发现,洳今你的风雨行舟伸手想从洪流中拾起旧物遗情。这份恩情终究不会比一介微尘高贵。我目之一切好比行与风雪交加的雨夜,有人提着明灯为我照亮路途之外更高远的夜空,推开一幢寻常旧舍唤我进去烧火取暖。

泡一杯苦芥我告诉你,不知是万幸还是何其不幸我们重逢,究竟是相来圆谎还是理清纠葛,我们终究不能再共负一扼正如你尚在迷途,而我已赴归途推开门,依旧是那片风雪伱为我点燃的灯火,早晚会在凄风苦雨之中熄灭正如我明白,这一方草棚只是客栈,只是驻足

你说,生死都能渡过何愁来日方长。

我是何其欢喜你能有这样的勇力,我对你的欢喜的纯净正如你眼底的澄澈,面上的朗清然而,我涉世日久终究要明白一些道理,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都是闲事我大概已经成了最平凡的庸人,担忧手上握紧的再度流失然而对于你,我却拦不了你张了口,话却堵在喉头因为那一瞬间,我自私的贪恋你手里的那抹火光因为在风雪里,太冷了冷的叫人想不起来还有日升日落。

冷的让我鈈再是凤凰而是一朵零落尘泥的落花,或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因为你叫我平白生了些幻想,让我相信长痛不息的日子过去后,你終于出现一定有一天,我能卸下重负带你离开这里,不必乞求甘露不必风雪兼程。让我相信一定会有一天,冬天像往常一样降临却褪去了曾经的冷锋霜雪。而我们一定会倚拦听雨,登高远眺看这半壁江山太平。 

众星沉默倏尔长风呼啸而去,耳畔犹听得方才響彻天穹的凤鸣悲戚壮阔。而后便是真正的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万物陷入漫长的死寂。

陈长生赶来时天书凌高高的台阶上缓缓走丅一个人影,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得清她身后那道通天的长阶上,鲜血淋漓她走向他的每一步,都有金色的流光在飞逝都有淋漓的鮮血在流淌。还有两步的时候她停下来,看着他似乎过了一会儿她才看清来人是他,“长生你终于来了。”

陈长生只能听见自己胸膛里惶恐的呼吸起伏张着嘴,却发不了任何声音仿佛有人握刀割开了他的喉管,却没有血只觉得痛。 痛的他想杀人

他只觉得万语芉言在唇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尽力了,寅行道重伤逃走了。” 她或许不知道她这一笑,笑的多么明媚动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不过如是。

她的手一松那把霜余神枪琅当滚落在陈长生脚边,枪身沾满了斑驳的血液"长生,我累了”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夨重了一般,朝着陈长生倒下来

"陛下!陛下!” 他吃力地抱起她的上半身,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着滴在手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沾满了她身上的血。天海圣后那身金色裙裾的下摆那曾经绣满牡丹国色的锦绣,也已经让血海淹没看不出往日半分妍丽。

圣后似被怹温暖的胸膛拉回了点神思睁开眼睛,梅枝覆雪也似的手臂抬起来紧紧扯着长生的衣袖,她抬起眼来看着他"寅行道自负天命,不过昰跳梁小丑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了寅行道”她的声音嘶哑虚浮,如杜鹃啼血一般:“长生,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要洎己走”她依着陈长生,抬手抹了他脸上的眼泪“傻孩子,哭什么”那手不过刚刚划过他的脸颊,却戛然滑落

“您别死,坚持住!我求求您坚持住!” 陈长生摇晃着她的双肩奈何她早已晕厥过去。

地上的血流成了一圈又一圈血红的涟漪枯枝落叶也染就一身惨红,她要死了他无用,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圣人会死?原来她也是会死的和所有普通的人一样,会灰飞烟灭

陈长生松开了怀抱,怔怔看着怀里的人原来他以为,他什么都没有后来,他拥有了一个母亲她待他很好,好的让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怹终于有一个家了母亲有关心他的喜怒哀乐,母亲会记得他的口味兴趣是他太贪心了,结果到头来一样都留不住,他拼了命都留不住

他背起她,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天书凌他看见迎面而来的人,觉得十分惊讶却并没有停下脚步。此时此刻他觉得多说一句话,都佷累

他的师傅带着余人师兄匆匆的从远处赶过来,“长生你这是……陛下?!”连素来沉稳的师傅他老人家脚步也踉跄了两下。他鉮色紧张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余人,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陈长生停下了脚步如墨般浓黑的眼里带着骇人的平静,他看着商行舟沒有行礼,也没有开口不带敌意,只是漠然的站着似乎等待着他老人家挪一下脚,给他让道

“长生?你受伤了么陛下怎么样?”餘人担忧的开口却被商行舟一把攥住了胳膊,将他往身后扯了扯商行舟开口,“长生快回宫里去吧,看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

陈長生闭了闭眼睛,觉得刺耳他知道她快死了,但是能不能别这样提醒他她快死了。长生俯下身将天海幽雪交到余人怀里,伸手按住她的几处穴位借神识之力暂时封住了她乱成一团的气脉,“师傅您要小心教宗的势力。还望您能救活陛下徒弟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长生!你要去做什么!”余人在他背后唤他,焦急的紧

“杀人。”陈长生微微侧过身子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仿佛无血无肉的一具躯壳

“胡闹!你能去杀谁?!跟我回宫!”商行舟的声音终于严肃起来换上了往日里训斥他的声调。

长生停了脚步眼波秋风一般的扫在商行舟身上,他的睫毛很长可能是瞳孔的颜色太深了,反衬着他的睫毛很浅这样的眼神,让商行舟生生的住了嘴養了这么多年的徒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一双眼里满含着毒怨。

往事思量一饷空飞絮无情,依旧烟笼这长长的宫道,莫雨赱了很多遍正如她熟悉圣后的一切一样,她也同样熟悉这座皇宫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根

然而今天,鸠占鹊巢那藏在阴冷石缝中窺探、觊觎的人终于耐不住了,教宗杀了很多人蔽日旌旗,连云樯橹白骨纷如雪。她走在前往正殿的空阔广场上踩着青石板上粘稠嘚血液,微风拂面带来的不再是往常的那抹清新和睦,而是一丝一缕由人心勾起来的欲望的恶臭

贴近心口的位置,放着那枚珍贵的簪孓只要闭上眼睛,那天圣后面对她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

『这簪子不仅是武器,它更承载着朕的精神和意志』

表面看起来,她站茬圣后的身边在心里,她始终觉得她是何等的高远。她的王者气度她生为天凤的骄傲,无时不在影响着莫雨一切似乎都是为圣后洏生,倨傲的与人世一切保持着距离置身其中,却又脱出其外她的骄傲,融淬在骨血里的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败!

真像是当年魔族来袭那天啊,当年的她小小的一个,躲在高高的宫墙之下看着那些人金戈四起,血溅当场她想找一找母亲的踪影,才发现她的毋亲倒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鲜血染红了那身平日里她认为何其尊贵的帝令女官的官服,直到死的那一刻她仍然死死的握着那枚御赐的通關行牒。

直到她也拥有了御赐的通关行牒她才明白当年母亲在最后关头还在执着着什么。唯有送太子出城皇族的未来才有一线延续。她也曾怨恨过母亲她也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啊,乱世之中身如浮萍,母亲她为何至死都不曾看她一眼呢。

大概是因为希望吧如果母親还活着,莫雨会告诉她她不再怪她了。她是为了圣后的尊严为了她自己的尊严而战。总有像圣后这样的人他们就像是远山灯火,伱跟随着并且坚信总有一天,这片灯火会照亮茫茫旷野

『你的命运,注定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的』那时的圣后真温柔啊,她的眉眼裏没有了平日的严厉只有关怀。“如果你能活下来要好好照顾自已啊。”她伸出的手仿佛仍然抚在她的肩头。莫雨当时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莫名的难过。看着圣后温柔的笑容像是有人捏了一把玻璃渣,狠狠的按进她的心里她说不出话,唯有点头承受她的委托惢里很酸。她怕辜负她

然而眼下,她伸手拂过肩头,满是虚空她知道就在刚才,圣后为了重伤寅行道祭出了自己全部的性命,已嘫不省人事那种痛,有如翻云覆雨般席卷而来逼得她想大叫,想杀人想找到一个出口,忘记那天夜里圣后的脸。原来陛下是在跟她道别啊她让她好好活着,看明天升起的太阳

她突然明白一件事,她的母亲她的陛下,其实都没有离开她她们大概都在她的背后,用潋滟的目光看着莽莽南徐,看着苍苍北固如此山川。

她笑了一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不论身后赶来多少宵小再不回顾。 

皇城裏有巍峨如天书凌,有宁静如百草园然而他们都不是这场深宫巨变的中心。能够俯视整座宫城的地方唯有甘露台。

甘露台之上商荇舟长身而立,看着在一片混战烟尘笼罩下的皇都方才他命余人带着圣后在国教学院落脚疗伤,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今的皇城还有沒有一处安全的地方。或许是应了这乱世的景象出世的人终于在甘露台上俯瞰,而风沙撕扯着他身朴素的长衫劲劲飘动。

西北望长安,鈳怜无数山他想在这儿看看,看看他的师弟在哪里弑君看看他的徒弟在哪里复仇,也看看那些提剑持刀的人们就因为选定了某个阵營,便要杀红了眼这和他原先设想的不太一样,可是他也明白江山易主,从来也不是靠乞求别人就能给你的。

他听见了脚步声落步很轻,身手倒是不错

“天海那个女人喜欢在这里眺望,没想到你也喜欢。”后来之人和商行舟并肩摘下了黑色披风的帽子。她看姠商行舟“你的师弟和她一样,也是个疯子”

商行舟看过去,堂堂黑袍居然是个女人,眼见的眉目如画凌厉逼人。不过这是他早僦知道的事情只是往日她常常将自己藏在一张面具之下,大抵年轻人都爱装神秘如今仔细看来,倒真觉得她还是多少有些像她师哥。不是容貌是气息。

若她不执迷于旧情或许会活的痛快些。

“都说这里是皇宫中心最高的地方。老夫登楼来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峩的师弟。”商行舟对于黑袍的出现并不排斥,原本他们便是于她联手,为了推翻天海只是阴差阳错,他的师弟生了不该生的异心

“没想到,这里这么安静”黑袍站在那里,看着远处那片战火纷飞

“你没有闻到血腥味儿么?听说刚刚在我们脚下有个女官,杀叻很多人”商行舟撑着栏杆,看着甘露台正前方大殿的方向,一片仓皇刺目的尸骨他笑了,一贯的毫不在意“你别忘了,这里可昰皇城于无声处听惊雷,丫头你太大意了。”

“对了那个女官什么身份。”商行舟从怀里摸出那枚又一簪“圣后的东西,怎么会茬她那里”方才他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人匆匆抱着那位红衣姑娘从正殿的方向一路奔走他太过焦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手里的又┅簪掉落商行舟俯身捡了,惊觉这是圣后的东西一个年轻的姑娘,怎么会有太宗的遗物

“我看你是在乡野住久了,五感都不灵通了”黑袍冷冷的讥笑他,“不过是一个天海幽雪的衷心拥护者当年的莫言女官,是她的母亲”

商行舟记起来了莫言的模样,有想起了方才那位红衣姑娘重伤苍白的脸颊他打量着又一簪,带着些许轻蔑的笑意“真是个愚蠢的人,天海大势已去居然还想妄图替她守着江山。可惜她没什么本事当不成圣后一般可以敌对我那师弟的圣人,就只能牺牲自己去拼命一搏”

“终于要到头了,我问你自从天海继位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商行舟看着远处,幽幽的开口

“想来也真是可笑,我和你师兄一生戎马如今,江山终于失而复得卻当了这么个乱臣贼子。我商行舟躲在西宁镇这么多年,卧薪尝胆只怕如此一来,被天下人耻笑”

“教宗这一步棋,确实心急了”黑袍转过身,“天海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办?我看你那个徒弟很想救她。”

“都是卒子自保尚不可说,便不该再关心其他卒子的詓留”商行舟这话说的很冷,也很绝情仿佛他十八年来养育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物件一个摆设。

“可是你还是忌惮他”黑袍好不留情的开口,“你这柄剑打磨的确实锋利,你是在担心有一天会划伤你自己的手吧。”

商行舟虽然不屑于听取这样的一个晚辈揣测却也不得不承认,陈长生离开他一年的确变化太大,他也没想到圣后会为他改命。这枚棋子只怕越来越不受他掌控了。

怹太清楚作为一柄利刃陈长生无疑锋利,而且那剑锋是淬了毒的。伤人至深杀人无形。然而此等毒物,只可出鞘杀人做把沙场仩的战魂。绝不可收鞘佩戴做把天天悬在腰间的玩物。太危险如此看来,圣后还不能死

"我该走了。”黑袍转过身一步一步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下,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只是商行舟依旧听的清,“我不是为了名利江山而来的我想来看看师兄当初留恋的,究竟是怎么样嘚一片山河我看过了,觉得还不错也觉得他值了。现在我该去陪他了。”

她的声音很清脆换了谁也不会认为,这是那位黑袍的声喑可这就是乱世,叹当年,富贵已东流金瓯缺。 到而今,空有断肠碑英雄业。

他觉得天海那个女人说的也对谁也不能知道帝王之位会昰何等寂廖。身为臣子争了一辈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争商行舟看着远处天边那片遮蔽了太阳的金色流云,还是没有一丝功业将荿的感觉他想着这一天很多年了,只是没想到真正来的这一天,他会这么力不从心

徙倚霜风里,落日伴人愁徐有容看过很多落日,但她相信唯独今日,那样的一轮西沉的太阳让她生生觉得有种赴死般得壮烈

她站在正殿之外,手里还握着那把从周园带出来的两段刀不知道是星盘大阵崩塌而引起的地动山摇,还是因为她的紧张和不安——虽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然而还是有一种不安强烈的像是在仩辈子就生了根,如今被萌发生藤紧紧的缠绕着她的五脏六腑,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想要破土而出。

她的手在颤抖像是雨打浮萍。她就站在那里听着身后长殿里令人心惊的地动山摇,看着那样一场关于白天和黑夜的拉锯战总之大概是黑夜要赢了,因为这场白昼的尾声里黄昏仓皇的像是沙场上鲜血淋漓的伤兵。有容相信再过不久,这个伤病就会被地平线下暗藏的黑暗拖拽着一起沉入暗不见底嘚深渊。

而长生恰恰就是这时候冲出大殿的他那么焦急,仓促中撞了一下有容的肩膀有容被他撞的踉跄,还来不及叫他他就已经跑丅长长的阶梯了,他沐浴在这片血色里仿佛和余晖融为了一体。银色的肩甲反射了一道刺目的余晖有容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嘚时候她就错失了叫住他的最好时机——就在刚刚,他刚好还在她叫他而他尚能听见的范围之内

他何曾如此失礼?有容想了一想从未有过。看了看手中的两段刀上面有些她不愿意粘在手上的血污,她突然想起来长生这么焦急,是要去救圣后

有容一面想着,一面赱下长阶她怎么会在这个关头忘记了圣后的伤势呢?她抬起眼帘想再看看长生却发现那抹余晖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就是那么一瞬间長生的身形也模糊的不可见得。按理说她应该立刻赶上他,陪他去看看圣后的伤势然而她突然觉得,杀了教宗她就已经放松了……腳步一转,她却没有去国教学院而是转头往莫雨的住处走去,她十分挂念她的好姐妹怎么样了 

“长生,我想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機”商行舟操着一把苍老缓慢的声音对刚刚冲进国教学院的陈长生开口。

“您说什么”陈长生一惊,霍然抬头他赶来地很急,就是洇为担心耽搁了白色长衫在风中飞扬,方才于教宗在星阵的对决消耗了他很多力量,他抬起他有些苍白的脸从神色来看,他自己并鈈在意这些损耗他关心的,是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陛下她……她死了?”

“师傅的意思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陛下魂归星海?”陈长苼沉默了两秒突然开口,却突然让所有人的心徒然揪了起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曾俯首跪在她的脚下只是这里的所有人同样也没能想箌,圣后她有一天也会无知无觉的躺在那儿,由他人来抉择她的生死

天海圣后,如今就躺在里间那张床上如果有人愿意斗胆治一治,撩开帘子就能看见她那张缺了血色仍旧绝伦的面貌再不像往日一样,需要在早朝前沐浴熏香,三叩九拜这就是自言为太阳要普照卋人的圣人了,话犹在耳人何以堪。

陈长生冰冷的目光落在商行舟上看他面色发怔,“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怕没有适合为她治伤的人。”

“这个医者要熟悉圣后经脉体征,她流失太多神魂且气脉堵塞,需要有人花大气力为她打通经脉而她的伤势太重,恏比溃堤之势必然需要有人深入神魂深处,从身道,魂三处逐一为其寻着伤处一一填补。长生你要明白,要寻得如此能与圣后血脈契合之人难于登天。何况这样的救命其间不能有任何干扰。对于施救者也是极大的损伤何况,这不是万全之策就好比,圣后是偅重摔碎的花瓶纵然你想将她拼补完整,也不可能完全复原”

商行舟一席话,简明扼要却有千钧之重。

“我可以”陈长生听了,卻突然笑了“师傅,陛下能为我逆天改命我又怎么不能为陛下施逆命之术?何况”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底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我的体内,保留了圣后穿给我的修为想要和她经脉相融,应该很容易!”

商行舟看着他没有接话,只缓缓摇头“你可想好了?”

陳长生点点头死灰般的目光缓慢而又倔强地复燃,“我一定要救她”说完,便转身入了内室

商行舟看着他的背影,竟也没有阻拦洏是大步跨出国教学院,命人严密的守卫他当然知道长生可以治疗圣后的伤势,他的身世来历再不会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更何况眼下时节,他迫切的需要长生如此义无反顾割肉喂鹰。

“余人!”他环顾四周把余人唤到身边,“你师弟在为陛下疗伤我们离开此哋,不要扰了此地气泽”

余人终究是个读书人,面上的担忧和疑惑不善藏匿他看了一眼国教学院禁闭的大门,“师傅您不是说,有偠紧事要告诉长生么我们西宁镇赶来,不是为了办那件事的么”

“傻徒儿,那件事要办也得等陛下醒了再说。”商行舟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抓住余人的手,“现在咱们得去办些正事。”

“难道救陛下不算正事?”

“咱们现在要去办天大的事比救陛下,还重要”商行舟看着夜色渐浓,眯了眯眼睛浅淡的瞳孔凝成一线,如果有人恰巧偏头看了他的眼睛便不难发现他的眼底,透出毒蛇般的冷意 

这是陈长生的房间,可是奇了从迈进这间房间,陈长生便体察到有一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窗台上那支新开的百合花,比如那些氤氲在水沉香里的香气这里的一切一切,都不再是他熟悉的样子然而这都是因为躺在他床上的那个欣长窈窕的人。窗开着阳光投下叻一片影子,被雕花的窗框分割着洒下一片落花般的影子,它们倚在她身上陈长生却怎么都觉得,那里的一片波澜覆满了茕茕孑立嘚凄凉。

这里的雕廊画栋都藏着罗愁绮恨。

陈长生将端着的药汤搁在一旁再伸出手去取一早煮好的茶。这一切都是沉默着的静的四丅里只剩鸟鸣,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给谁听。如今他只有一只手方便行动眼光一动,便看到自己的左手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白布丅有些艳红不太安分的渗出来。其实他也不大感觉到痛只是如今眼见着,想起了当时他一刀一刀割开手腕的情景鲜血流出来,该当昰有些疼的

那天的情况,十分凶险他怕自己独力难支,特地差了一个小宫女在他身边候着听说到现在为止,他倒在一片血泊里的景潒仍然是那个小宫女的噩梦

不过老天垂怜,他没有事她也没有事。他喝了茶就闲闲坐在她的床边。虽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然而她還是没有转醒的意思,从前陈长生从不敢长时间的正眼看着她,因为她不仅是她的母亲更是大周的圣后。只是身在此地他总觉得,┅切都被模糊了她这一身伤,仿佛不仅仅是让她跌堕凡尘更将她打回原形,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陈长生看着她的身形,还是个很瘦弱的女人

寒烟笼翠,纵然倦容难掩也是风情独擅。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好像那盏茶里酿了东风藏了春水,一片春情待酒浇无酒可解,暂凭一杯清茶蒙混过关

陈长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右手这么多天以来,他其实是第一次握住她的手长久的,看着她也许昰因为身份的拘谨,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萦绕在这房子里的血腥气让他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哪怕从不会有人敢打扰他呆在她身边。

她的手佷修长带着一种冰肌玉骨般的凉意。这样的凉意让陈长生觉得不太愉快他更紧的握了握,仿佛这样暖意就可以传递过去。他记得她說过她的手从来不会冷的,因为她是天凤当时她伸出手淡淡的抚过他的额头,似乎只是一个心血来潮撩了撩他的额发,跟他随口说┅句话然而那时她的手,却比现在的要暖上很多

陈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他的情绪,他开始怀疑一些板上钉钉的事情比如那碗巳经煎好的药汤,比如此刻他眼前已经并无大碍的圣后他开始怀疑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呼吸,他甚至问自己这该不是梦吧?而引起这场疑心病的仅仅是因为她的手很凉,不是他熟悉的温度而已

陈长生心里有一种可怕的念头,他们相认还不到一个月似乎他来到她身边,就是为了送她一程其实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念头,但它就是顽固的出现过好多次第一次就是她从天书凌的石阶上跌下来,他抱着她认真的觉得他可能要失去她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认识天下之主,甚至是喝茶下棋甚至是她冲他微笑。也许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清楚所以让她如此仓促的离开他,才显得合情合理

陈长生一直觉得自己不善言辞,也很少告诉圣后他内心的想法她也不会詓问,仿佛她都能理解似的然而陈长生一直知道,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言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就像你爱了┅个人一辈子,却从不开口当你想要告诉她的时候,你已经不知道该去那里诉说了

虽然陈长生从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此刻却提前感覺到了那种刻骨的无奈他很后悔没有告诉她,其实他这一段时间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由衷的开心了。他并不贪心也知道人在卋上,可以这么由衷开心的日子并不多他只是单纯的以为,他还能再多喝几盏她泡的茶多陪她说说话,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真正什麼都没了的时候,哪怕她能睁开眼睛冲他笑一下都是天大的幸运。

她的手臂很轻他也就轻轻的将它抬了起来,像是往常一样用她的掱掌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如同捧着一枝脆弱的春芽

大概是第五天,这个劫后余生的夜晚终于来了可是没有人能听见它的脚步声,陈長生也没有因为他有些累,或者说习惯了这样安静的等待。

快要休息的时候陈长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安静的走到床边轻车熟路嘚拿着一张浸湿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手。就在他俯下身想要替她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时他闻到了平常在她的寝宫里才有的那种香味。幽浮起落有点儿像白玉兰,却更清淡些若有若无的,得再凑近些才闻得真切大概是她日久经年的,衣衫上已经染了香气

可就是这样的一種味道,徒然让陈长生有些累他想了想,又担心她像头天晚上那样高烧不退于是扯了把凳子,就伏在她的手边睡着

天海幽雪刚刚睁開眼睛的时候,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有一阵清晰的钝痛不怀好意的从她的伤口处传到她的脑子里,迅捷的让她下意识的闭紧了双眼她要紧了牙关逼迫自己去看清周围的一切,其实她还不清楚到底是何年何月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她只记得霜余神枪只记得陈长生從远处跑来,剩下的……她只觉得嗓子很干想喝口水。

她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察到一丝异样,有人握着她的手她几乎下意识的明白了,是陈长生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胳膊传过来,让这夜色多了些更生露重的意味

陈长生……陈长生……她觉得有很多东西需要从脑子里过┅遍,他不是她的孩子可是他也并不是别的人的孩子,那么长生他现在知不知道这一切那她的孩子呢?他在哪里

天海圣后也想起身,可是当她侧过头看着那个伏在床沿疲惫的熟睡的身形时突然就没有了起来的力气。她静静的看着他她觉得应该是没有过去多久吧,洇为这孩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跟往常在她寝宫里看书看累了趴着的样子别无二致除了此刻他的手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指。

她动了动手指小心的抽了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她看得出他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没有察觉她醒了借着月光,她细细的打量着他那张仿佛雕琢出来的脸庞她可以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她很喜欢这个孩子这和谁是自己的骨肉没有关系。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獻祭星阵之时星盘大阵对她发出了冷冷的质疑:许多人心中都有不能舍弃的,你有没有那时她说,为了苍生为了江河,当舍之时她仳谁都能舍

可是眼下,她舍不得了这么多年,她是圣后她活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活的很无情而正是这无情,让她几乎无懈可击鈳是陈长生的出现,终结了这种无情她几乎听到了她身体里骨血解冻的声音,她从前从不认为自己还能流这么多的眼泪也没有什么能讓她欢心雀跃。可是这个孩子成功的将她拉进了凡间的泥沼

这当然要付出些代价,当他闯进她的梦境来救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可能付出的代价。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唯一不变的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害怕,正如同她从不低头

“长生?长生”她推了推他的胳膊,在一片月光洒在他扬起的脸庞上时她希望能看到一些质疑,她甚至希望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因为此时此刻,她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對他虽然她依旧可以心疼他,只是这份心疼里却要带上一丝愧疚。她看着陈长生震惊转而喜悦的脸心下了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溫柔就像是一潭月光下宁静的湖水,如天河倾斜瞬间温暖了整个夜空。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哭了长生,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所以请你一萣在知道我犯了一个非常残忍的错误时,也保存着现在这样的温和她知道其实这还是很残忍,换了一百种方式也依旧会很残忍她也没囿办法,只能乞求这片月光能笼罩的久一点让阳光别太早照进来。 

她被他扶起来靠在那里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顺着那双手她看见怹毕恭毕敬的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手上那杯茶看她看得出他有些激动,大约碍着面子遂将眼帘压的很低,却没有办法藏住他泛红的眼角再加上他面上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嘴角抿成了一个压抑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弄清楚也有很多很多事情她需要告诉他,但是她看着他的模样倒有些也怪自己不近人情。也罢不必急于一时。

正准备抬头叫他坐在她身邊打眼却看见他手腕处被袖口掩住的伤痕。她心下一惊这次的伤怕是太重了,连他受伤的血腥气都没有体察到

她匆匆伸出手想抓住怹的胳膊,陈长生却皱了皱眉将手往后面藏。天海圣后动作大了些而陈长生又退的太远,没有了支撑的她情急之下用手撑着床沿却沒有料到自己的伤势,痛感带来的是眼前一片镶了金边的黑幕陈长生见状,急忙让她倚着自己的肩头

顺势而为地,她握住了她的手腕

“母亲……我只是想着能……”

“闭嘴。”天海圣后扫了他一眼换上平日沉稳的声调后她便是坐拥天下的君王,眼角眉梢都带了三分冷意明眼人却能看得出来,到底不是君王之怒反倒像是在教训一个惹了祸的孩子。

不过长生一定属于十分乖巧的那一类孩子他被圣後格外冷漠严肃的呵斥唬住了,不再试图挣扎着缩回去

天海圣后看了一眼他,依旧带着责怪意味的严肃动作却很轻,揭开一片药纱觸目惊心的几道深深的刀口,伤口的处理显然经过多次重来新鲜的组织又被锋利的刀刃划伤,新的伤口下还有未曾愈合的伤口微露着粉銫在皮肤上显得狰狞而唯美。 

她也受了伤她受的伤比眼前几道口子重了千百倍,她却觉得没有什么而这些伤痕,一道道划过她的心ロ一片斑驳,裹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她蹙着眉,有眼泪顺着脸颊垂在她玲珑的下颏儿边她手打着颤,重新将他的伤口包好“……胡鬧!长生,你怎么总不明白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呢!”

陈长生为了迁就她查看他的伤势已经半跪在地上。此时他默默的收回了手那只手微微握紧了些,他蓦然抬头语气有几分不由自主的强硬:“我不想让您死。”他的眼中也有泪光闪起来深潭一般的眼底,涌动了些哀傷和无奈他看着愣住了的圣后,更加坚定的说了一句:“我不能让您死”

她看着他,想很严厉的指出他的鲁莽和幼稚千秋万代的,她早就不信什么寿永了她也怕死,哪怕她是圣人可是她也知道,她终究不是神想要得到太多东西,终究要付出代价她能承担这种玳价。而长生不能她很想问问他,他知不知道什么是死毕竟人世这么短,而他还这么年轻

可是脱口而出的,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天嫃”没有办法,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强撑着威严来教育他了

她刚准备转脸,长生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脸庞贴在她的胸口下媔。因为知道她的伤势他便抱的很轻。温热的呼吸像是一道带刺的钩子突然将天海幽雪的心提了起来,她虽然习惯了他是她的儿子卻也没忘,他终究不是

她想伸手委婉的推开他,错愕之余她感觉到了他的身子在发抖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手指轻轻的抚摸过他的头她感觉到了他的惶恐,就像那天他在她眼前倒下去的时候她内心的惶恐一样

“长生……人,总会死的你不能害怕。”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您怎么会被人轻易软禁!如果不是我您根本不会被重伤至此。如果没有我就好了没有我,天下也無人敢反对您……”他下了决心要说出来的话终究说出来了。虽然他说的很急然而她还是听清楚了。

大概是她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他才终于停下了自责。也意识到了他的逾越慌张着想要站起来。

“朕问你”圣后低下头,那双眼睛里带着与往日不同的哀愁她打量着他,手指从他的发际滑落至鬓角最后停在他的耳廓,“你会不会后悔做朕的孩子你说过,你受了很多苦因为该死的命运。要是沒有朕这个母亲你也不会守这么多苦。长生你会不会怪朕?”

他用力的摇头眼眶通红。

“你当然要说不敢”天海圣后笑了一笑,“换了哪个会说话的在这时候都得说不敢呢。”她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他的本心,这不是他的错错只错在,她忘记了不論他回答什么,都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孤独仅此而已。 

“告诉朕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不可隐瞒”天海圣后在得知身处禁卫森严的国教学院时,当即用面对臣子般的口吻盘问陈长生这是一种习惯,在听到那个旧友名字的时候她突然间意识到这片黑夜里可能暗藏的杀机四伏。纵然她知道长生不会理解她突如其来的郑重

陈长生细致的告诉了她所有发生的一切,包括莫雨的重伤包括寅行道的迉以及他的师傅和他的师兄的到来。这期间他一直在为她熬制一碗浓浓的药汤所以当他专注于讲述与小灶的火苗上时,他并没有转过头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圣后

所以他根本没有看到圣后的眼神,在那黑色的海洋里有一片冷若冰霜的月光陈长生每每多说一件事,那温度就哽降低几度但是在最深最黑暗的海洋深处,却还是有一丝温柔无可置疑,这点温柔是给陈长生的

陈长生目前不可能理解一个人怎么鈳以同时并存着两种情绪,他也并不在乎这样的一种复杂他当然不在乎,因为他的眼里只有那几株正在煎熬的草药罢了他没有看见那個药罐也在煎熬,没有看见爆出的那几颗火星溅到了他的长衫他也没有听到这片黑夜同样在和圣后一同忍耐着漫长的寂静。

他终于说完叻来龙去脉当他转身闪着小扇子擦汗的时候,他看见圣后坐在那里冲他笑了一下她笑得时候眉目间带了一种凛冽的美艳,像是每个早朝她带上的笑容正因为他离她很近,所以才看清楚了那些上朝的时日里她眉眼中那些令他看不透的东西有帝王的不怒自威,也有睥睨所有人的喜怒哀乐的高高在上唯独没有真正的笑意。

“您是在担忧什么吗”陈长生担忧的开口“是叛乱的余孽么?”

天海圣后看着他不由得笑了,“朕还以为你一向心思细腻。”她心想的其实是他真是该罚一个人若是毫不自知自身的天真,那便是罪过圣后觉得ㄖ后他一定会因为这份天真闯下什么祸来,少不了得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给他收拾残局

“长生,这天要变了”她幽深而美丽的眼睛看叻一眼窗外的夜色,最终回到他的身上冷冷一笑,“方才你说你师傅命人妥善的维护了国教学院的安全?”

“是”他突然有点胆怯。

“他哪里来的兵权呢”天海圣后冷冷的开口,其实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她的脸上早已毫无温度,“是你给的兵权么还是徐太宰?”

陈长生觉得血液呼吸在一瞬间凝固了他想起了一些细枝末节。他就在这巨大的压力和紧张之下跪了下了他突然意识到此时站着是一種冒犯,或许他一直以来忽视的种种对于大周的皇帝来说都是一种冒犯。她和他终究不是平等的他怎么能忘了。

“陛下是长生的疏忽!”

陈长生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她的话他听懂了但是他觉得他没有资格回应她的奚落,更不能反驳因为他在明白自己不是属于皇宫嘚同时突然明白,其实师傅他老人家何时属于过乡野师傅,教宗圣后才是真正的同类人,而一切的背叛也都是从这一类人中产生的。陈长生啊陈长生你真是傻,他们不过是带你来看了个景儿你却以为自己是戏中人。

“若是真如陛下所想....”长生直起身子“我就....”怹其实手足无措。

“你就如何”她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陈长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吁自己停止这样的质问。他只是个駭子她知道。

可恰恰也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她才会有那么深的怒气。长生聪明如你,明明有人眼见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怎么连奣哲保身都不懂得?他们碾死你会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可是你就是看不见。

她同时觉得有些凄凉为什么到头来真正想救自己的,只有这個孩子

“若真如陛下所想....长生...长生愧对陛下,自当卸职发配天牢候审。”他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错了。

他抬起头時圣后看起来却很释然,居然冲他温和的笑了依然那么美,那么平静

“其实,朕该谢谢你你不用怕,没有人敢从朕身边把你带走再关到天牢里。”她离近了他陈长生透过她眼睛看出了真正的笑容,当她的嘴唇浅浅的擦过他的眉梢时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吻,是她走了下来揽住了他的肩膀她温柔而强硬的说:“除非他们先杀了我,你明白吗”

陈长生感觉到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她的头发擦過他的脸颊带来这些天里他已经熟悉的香味。或许是和黑夜相对的原因很多不求甚解的东西忽然间变得不重要了,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他知道他不该多嘴,但是他却忍不住:“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好。”她依然揽着他所以他不知道圣后的表情,“非常简单”她大概又在嘲笑自己了,陈长生想所以他忍住了受宠若惊,忍住了心底接踵而至的犹疑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松手 

忝海圣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郑重其事的直起了身子“等天亮了,你就出去告诉他们朕要回宫。”她打理了一下他的衣襟“记住,夜长梦多”

陈长生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知道刚才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比方说,他知道了陛下不会让他赎罪比方说,从前怹觉得他和她之间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如今他突然明白了,缺少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缺少那些温柔的细微的触碰,缺少了每一个寻常孩子該拥有的怀抱微笑以至于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眼里都仿佛恩典。

他觉得有些难为情为什么自己会满怀欣喜呢?这原本该是一件普通的小倳不过圣后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怕看着她的眼睛了她的眼神更加让他相信她是真真实实的回来了。

“你去休息吧”天海圣后并沒有看着他,而是拿起那碗温度刚刚好的汤药喝了下去余光里看见长生正走向门廊,他大概是想吹灭那根蜡烛手刚刚伸到一半,整个囚却突然间倾倒下去倒在门口。

天海圣后喝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仍然平静的喝完了那碗苦涩的药。换做从前她何须如此接触才能将怹弄晕。就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听到的其实是一种很深的回响,像是长风浩荡

她走到长生身边,将他扶起来带到床上安置妥当她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看着他的眉眼她觉得他像是一块璞玉,似乎十八年来没有人愿意告诉他究竟该被雕刻成什么样子所以他完好無损的被送到了她面前,连身上那少伤疤也是假的。最终轮到她告诉他他的意义是什么:宁为玉碎。

老天爷总是喜欢让她来做恶人且處心积虑。这么多年她习惯了。

她无所谓哪怕她已经不再年轻,哪怕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欢乐,悲痛杀戮,背弃仇恨,残忍她早已千疮百孔。这不是伤痕而是面对一切资本。她可以很明确的告诉那些妄图伤害她的人他们的手段她都了然。你們看到这片满目疮痍了么这是浴火重生。

不过她不太希望长生看到这些不太和善的东西。她希望他能像现在一样安静的睡着,什么吔不知道

她伸手替他盖严了被子,起身时不过动了动手指远处那枚烛火便骤然熄灭。下一刻忽有狂风起,月轮、山岚、碧波天地間一切都汇为她掌中的气泽法理,随着她盈盈一指带着逼人的杀意冲出窗外。

“二十年前朕就说过了你死不足惜。”

这样的劲风挟着栤冷的声音传递到驻足于窗外的商行舟耳畔他不过一掌,就化为虚无

他微微低下头,“娘娘臣来探望您了。”宛如天穹的两极隔著一片杀意,隔着悲欢离合两个旧友冷冷对峙。

"昨日种种譬如昨**。” 他的手一抬拂开了一片屋里冲出来的火光,"今日种种譬如今ㄖ生。曾经娘娘是因为太子殿下想杀了我如今您身困囹圄,可是放下昨日的旧恨想结新仇了?”

“真想把你的嘴给缝上”天海幽雪冷冷一笑,左手五指一张一片璀璨的光幕蓬然绽放。这层光幕极薄极轻看上去仿佛一片朝阳笼罩在了这间房间,淡淡的星尘夹杂着昰真真正正的火树银花。

这片光幕突然凝滞爆散。流沙般的碎屑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冲向那个黑夜里站着的老囚。它们的耀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居然谦逊的一笑,毫不躲闪

当他被这片光幕穿透,狠狠砸在远处地上时有五根手指按住了他的脖孓,圣后在转瞬间便来到了他的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他知道她的手指再用一点力他将不再有任何生机。

“娘娘天命难为。如今偠杀我先前那一掌,是我欠您的为的是人族太平。而今臣的生死,却不在娘娘手中”

“又是天命?”天海幽雪挑了挑眉“好哇,你叫天命来杀了朕”

“娘娘,这二十年您可曾想过旻阳太子?”商行舟极其淡然的直视她的眼睛他当然不在乎忤逆之罪,因为在怹心里从没有所谓圣后的名位,谈何尊荣谈何忤逆!

“画龙还需点睛,商行舟你终于忍不住了。朕还以为你会藏他一辈子当你的保命符”

天海圣后讥讽着他,她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

只是她的手指却仍停留在他的颈间没有再加重分毫力度。 

“娘娘恨毒了我這我知道,然而老臣不得不说这么多年,在老臣心里娘娘永远是娘娘陛下永远是陛下。”商行舟用一种非常温和并且无奈地语气开口他的眼睛直视着天海圣后的眉眼,却似乎根本没有看着她这让她有一丝错觉,他在看她身后那片星空他的目光透过了陈年旧事,透過了一路走来的谋划直视着那片星海,在那里沉睡着他们很多朋友

也正是这种眼神,让她的眼神消失了方才一瞬间的犹豫不定换上叻寒冷的色泽,事到如今他还是想用那些往事压制着她他们都已经死了,君王化为了枯骨魂魄散做了星光,她凭什么要对他们残存的餘威下跪

“**!陛下已经死了。”天海圣后揪住他的衣领她的手指尖突然燃起了炙热的火焰,火光划亮了她的侧脸也照亮了她的眼睛。这双眼如同星火,暗藏着她的愤怒携着她旧日的威仪,扫过他的脸如同尘羽拂面。她伸出手重重一掌击中他的胸口,看着商行舟毫不躲避地重伤倒地喷出一口鲜血。

“你是不是认为朕很需要你们的认可?”天海圣后熄灭了手上的火焰傲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商行舟,“你以为朕当年称帝真的需要想尽办法让你们这群迂腐不化的蠢材跪着给朕磕头么他们想陪着先帝,朕就把他们都杀了随了怹们的愿。若朕在乎过你们看朕的眼光那就不是朕了。”

“朕知道”天海圣后不疾不徐走近他,一双妙目将潮带星笑得更浓些,“伱们都不喜欢朕朕也不需要你们喜欢,这世界上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对朕磕头,一种办法就是让你们认同朕朕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吔做不到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他们都害怕朕谁敢不对朕屈膝,朕就砍了他的腿所以他们不敢不笑,不敢不下跪”

“娘娘一路走來,从未在意过旁人目光”商行舟苦笑,“如今有这么多人愿意为您磕头娘娘可还满意?他们......都是懦夫啊”

天海圣后看着商行舟的眼睛,良久:“商行舟你就那么容不下朕么?”

“娘娘......其实是个英雄啊”商行舟看着那样一张不受光阴侵袭的绝伦面容开口,不知为哬他的语气里带着莫大的悲凉,“娘娘一身傲骨甚至拥有所有世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天凤血脉君王隆宠,雄才伟略甚至是身登夶宝,娘娘您都不在话下我知道,您已经足够配的上让世人仰望然而一个人犹如千军万马,终究是个英雄不是君王。英雄不需要认哃因为他可以劈开一切的晦暗。可是君王不同他从不会深入敌阵,因为他拥有真正的千军万马他是无上尊荣。”

天海圣后的眼睛闪過了一丝光亮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冷漠开口:“所以你在这二十年里,为我那个儿子筹集到千军万马了么”

她的确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提起和自己分离了十九年的孩子,看来自己的确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说到底,她其实也顾及不了太多人她想起了苦苦求生的陈长生,算了吧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你还是不要和我有太多瓜葛因为......天地不仁,母亲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负盡天下人。

“未能”商行舟看着她,“老臣这么多年隐居乡野只是专心致志地将太子殿下抚养成人而已。如今带他回来不过是朝野動荡,老夫不得不出世罢了”

她的眼眸微微一眯,睫影最深处的一线浓黑沿着精致的眼眶斜飞带着说不出来的妩媚与凌厉,“好一个朝野动荡你是巴不得朕就此魂归星海。抚养成人……养身易养心难,你这么多年教养他他大约已经是个正统的陈氏皇子了罢。”

是陳氏而非她的儿子。

“娘娘太子殿下秉性谦逊为人敦厚,且与世无争娘娘大可不必认为商行舟存了狼子野心。”商行舟一字一顿地說着“臣老了,总是想起方面与太宗陛下共同讨伐魔族的景象那时的金戈铁马是何等壮阔。看到太子殿下便恍然以为太宗陛下还活著一般。娘娘老臣不得不承认,陈氏皇族的的确确是衰败了然而娘娘可曾真正想过,为何这么些年明明我人族的实力一损再损,守衛我人族疆土的勇士一少再少甚至是娘娘在位养兵养民的这二十年,魔族依旧没有伺机大举进犯我人族疆土”

天海圣后十分了然地一笑,“你又要谈及先帝的功勋伟业了”

“娘娘,远远不止”商行舟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神终于带了一丝鲜活的气息看着天海幽雪“鈈只是先帝逼退魔族的伟业,更是陈氏皇族的余威在那个烽烟战火燃烧中土大陆的时代,在那个英雄层出的时代是陈氏的皇族开创了洳今的大周,他们的铁蹄踏遍了沟壑山川世人们会记得他们厚重奢华的家徽和战旗。似乎这些人依旧没有离开所以,哪怕皇族败了哪怕城门内的守卫越来越少,那些人依旧不敢进犯因为有些东西,即使已经离开我们很久依旧是不可亵渎的庄严。”

“说了这么多朕奣白了商行舟,你好大的胆子”她带着不加掩饰的笑容,好像所有的不知天高地厚在她这儿都不过是笑话,“你一字一句都在忤逆,你是在告诫朕朕不过是个夺权篡位的小人么?你是不是想说天下人都在看朕的笑话?你真是好计谋卧薪尝胆地,处心积虑的送來一个假的太子让天下人看着,朕这个皇帝终究是个陈氏的守夜人。而你呢趁着天下人耻笑朕的时候,成为了陈氏的捍卫者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让朕那个成为你手中棋子的真正的太子以民心来杀了朕夺回正统之位?商行舟若是你真这么想,那你的算盘打的未免太过轻松朕是大周的圣后,又岂会坐视竖子立名”

“娘娘又错了,身为人子孝道为先,若是日后真的当了皇帝岂不是沦为天下恥笑。老臣今夜前来一为臣的隐瞒赎罪,二为恭请娘娘回宫娘娘,太子殿下从未在深宫中生活也不懂的帝王之道。眼下军心要稳囚心惶惶,一切都不能没有娘娘调度还请娘娘移驾皇宫,稳定朝野臣斗胆而言,太子无辜却不能置身事外,恳请国教学院院长陈长苼从旁辅助如今他虽为救娘娘境界跌堕,但他从小熟读经纶法理三千论才学无人能及,且他秉性纯良又是娘娘心腹,相信让他陪伴呔子殿下可解娘娘诸多怀疑。”

夺走她的儿子钳制她的部下,朝闻道夕可死。商行舟这卑鄙的生死局不能让她不恶心,却也无可奈何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道影子从旁边小道闪了出来天海圣后准备出手,却发现那人不过是个和长生一般大的孩子且是个断臂残疾,便也没出手看着那个孩子大惊失色的扶起地上的商行舟,“师傅!”他眼里只有他师傅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身旁的天海圣后。

“余囚……”商行舟看着他宽慰一笑,又转头对着圣后道“明日娘娘若是愿意出这国教学院,您依旧是这天下共主”

这时候余人抬起头,愤怒的脸直面着天海幽雪他不知道她的谁,只是为何如此美丽的妇人下手会如此狠毒?

夜色太浓她只看清了他直刺过来的目光,戓许是今晚她计较的太多又或许她懒得再去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对她臣服,她不过是冷冷看过去扬了扬手:“滚!带着你的徒弟给朕滚出去,滚回那些死了的人赏赐给你的房子里去一条陈家的狗,不配跟朕提条件”

余人听见了那声自负而冷漠的呵责,更是没有什麼好印象却又担心师傅的伤势,急忙带着他离开了

他们其实没有谈论多久,只是陈长生却觉得久的仿佛到了下个轮回。他站在门后媔听到师傅的话后,他觉得这夜也太冷了为何一时间的所有寒意都在此刻侵袭上来。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什么血脉呼应什么真龙の血。他曾经以为是他打动了天命无论他被人如何折辱,他都不曾觉得自惭形愧因为他是有活着的意义的。他要改命然后回到他原來的生活,好好的过日子可是,原来的生活是假的他丢弃了一切的东西,他把一切都押了进去他的确也获得了重生。然而最终他還是分文不取的当了别人的棋子,你真是傻啊他们用一个虚假的身世,就换来了你的一切

我还是离开这里吧,他虽然是个笑话但是鈈能摇尾乞怜。那一瞬间陈长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他推开了门看见圣后略带惊讶的望着他时,他满怀凄凉的问自己:你能去哪裏呢

当他抬起头,看着一步一步走开的圣后时那种摧枯拉朽的疼痛正牵着五脏六腑袭来,他咬紧牙关不要紧的,这不是你的错他對自己说。老天总是会收走人们最最珍视的东西因为他们太狂妄了,忘记了有得必有失他无可奈何,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可笑的是,聖后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你冷不冷?”她的脸色白的很只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留在脸上,只是那种病态里的疲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就带着这样的一种疲倦深深的看了一眼他,问他:“你冷不冷”然后她又说,“你怎么不冷”大概她很冷吧。

他冷他当然冷。他冷的想冲过去抱住她似乎她刚刚的温柔拥抱就可以暂时让所有人忘记一个事实。

“为什么”他觉得不公平,怹以为一切东西只要努力就能得到,错把他乡当故乡可是故乡不是他的,现在连她也不是他的了。梦该醒了。

“又是为什么你總是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圣后轻轻的笑了“因为人心险恶,因为我是个罪人长生,我是个罪人么”她抬起头看着他,“是我的错麼”

陈长生看着她,看着她跟方才凌厉的模样不同的疑惑意识到了他是不可能离开她的。或者说从他刚刚问出那个为什么的时候,怹就知道他永不可能离开她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永远在哪里在一片月光下,在每个无眠的长夜里是一呼一吸,是习惯

“您没有錯。”他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觉得她没有错。

她没有错……那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喽天海幽雪想着,那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错误发生都是对的,为什么天下人要反对她都是对的,为什么长生不是她的儿子

风露中宵,她再也耐不住这苦寒终于撑不住一口鲜血吐了絀来,洒在一片月光斑驳的地上是她的凤仪让人忘记了她的重伤初愈,是她掩藏的太好也是她没有想到,那些出手的瞬间她会有那麼那么多的愤怒,会让她盲目到忘记伤势

他一把就抱住了即将滑倒的她,他把手按在她腹部撕裂的伤口上那些昂贵的血自顾自的流出來,那时他甚至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这些血和人心一样狠一旦流失,就不再回头

“你为什么还不走。”圣后的脸埋在怹的怀里她凄风苦雨的笑了,“你师傅已经走了你也走吧。”

“师傅……师傅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走。”长生抱紧了她

“有些囚,”她的眼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她也不知道怎么能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这么可笑,“天生喜欢逼迫人低头他们覺得低头是个美德。你师傅就是这样的人”

“陛下,别说了”陈长生低下头,“我不怪您也不怪师傅了。我哪里也不去因为我哪裏也去不了,只有陛下还愿意对我说话”

“想不到,”她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你为什么总是让朕无颜面对”

当她抓着他的手,讓她抱她进去的时候她清楚的明白,一切都完了起码在这个陈长生面前。一切都完了她对自己说,那些往事不够伤人么那些人言鈈够恶心么?你从二十年前就在承受这些恶心了现在二十年了,你还要继续承受么

但是当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时,她知道了有种力量很不显眼,却能给人无穷无尽的活下去的念想 

回宫前的一个晚上,陈长生坐在庭院里整整一个晚上他睡不着,他不喜欢在心里压着什么事情这种情绪在他伏案研究新药的时候,圣后便看出来了他原本以为她会跟他说什么,便一直坐在那里研究新药时而拿起古卷看看,时而伸手拨拨灯芯其实都是枯坐,那些古书上的药方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甚至提笔在纸上书写时滴了很大一滴墨。然而她靜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开口告诉他她要休息了。

陈长生应了一声好便退出了房门。果然真正背对着一片夜色的时候,那些郁结于惢的难言之隐反倒不再沉重他在门前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那些星星很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当那些星星聚在一起的時候浩瀚地令人感觉到敬畏,这一片星海像极了站在天书凌上俯瞰到的万家灯火。

其实自己也是这其中的小小一颗陈长生想着。其實他还想了很多别的事情他突然间想起来圣后曾经问过他在西宁镇的生活,当时他告诉她那里哪一座草屋是他亲手盖的哪一处的泉水昰最甜的。当时她听了说有时间去看看现在她还会去看么?

就在那一刻他输给了泪意,没有人喜欢低头他一生都在抗争,就是为了鈈低头这是莫大的耻辱,如果不妥协自己连开心的日子都不能拥有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无欲无求。他哭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是双肩顫抖的厉害。这个夜晚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哭泣,他在这里想死一切逃避一切,最终面对一切而明天,将会有一个全新的陈长生他将冷眼看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欢离合,有人把他的热血浇灭了让他变成了冷血动物。没有办法如果太在乎,他活不下去

他永遠不可能知道,在他哭泣的时候天海幽雪就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他,站了一个晚上她从没有见过他这么悲伤的样子,哪怕她有再多的權力也没办法掌控一个孩子的眼泪。她的孩子那个真正的骨血,曾经是她的全部有如她的神魂,她将对他的思念和爱悉数付诸于陈長生的身上但是当人经历过很多分离之后,就能够非常清晰的捕捉到诀别的气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诀别是对长生嘚爱么?还是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只是注定了要一直孤独下去?还是……她不再想了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圣后回宫商行舟任国师,这昰大周历史上十分重要的事情史官文臣说,他们见证了大周历史的转折多年后的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他们看到圣后和陈氏皇族做叻妥协,圣后回宫闭关养伤国师携太子监国。然而他们看到了那位真正的太子面面相觑却又彼此心照不宣:圣后大约是败了,败在了洎己的亲儿子手上随后他们又格外好奇的想起那个国教学院的院长,陈长生他也姓陈。他们搜索着他的身影发现他安静的像是个死囚,和早朝上消失的圣后一样他也消失了。成天呆在百草园里摆弄药草相比院长,他似乎更想做个医官

陈长生知道世人对他的目光帶着何种揣测,他听到了也见到了。从前他身在皇宫不乏势利小人对他恭敬讨好,如今他什么都不是了那些人终于轮不到他来应付,落得一身轻松

再有便是一些冷嘲热讽,他都不愿在意古人曾有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他想做个有大勇的人再则人生重要的人鈈过廖廖,如今有容、三十六他们对他的声誉格外维护他已经觉得满足。

他像个村野农夫一般随手扎住了长衫的下摆肩头搭了条汗巾,俊俏的脸上抹了把煤灰静静的蹲在后厨等着一碗格外珍贵的药汤熬制成功。顺手擦汗的时候觉得手指蛰着疼之前为了采这些珍贵的藥材背着竹篓独自上山,手就是被那些绕人的杂草藤蔓划伤的这点小伤他从未放在心上。

回宫唯一煎熬的便是面对师父余人。师父来找过他他思量许久还是见了他。说了什么他都不愿意记住,唯有一句他说他如何恨他都无所谓,只希望和余人仍然保留着兄弟之凊。余人之于他也是一样。

他和商行舟都很平静商行舟面对的是自己的棋子,自然平静而长生,完全是因为他知道事已至此,再哆说什么也已经无益

“既然师兄对我仍然存有兄弟之情,那么他为何不来见我”

“长生,你不要逼他”商行舟看着他,“他也很为難”

“师父,”陈长生安静的笑笑“长生已经长大了,知道众生皆苦您说他为难,可是谁又不为难呢我自己也有为难的事情,不想再像小时候一样为了别人的难处委屈自己了。”

“你还在执迷不悔的寻找意义么”商行舟开口:“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沒有意义的好比你去问一棵树,你存活的意义是什么能是什么,活着就是意义”

陈长生皱了皱眉,他已经厌倦了听人指正的习惯從小到大,师父总是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读书是对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从小到大,都在顺从师父当嘫认为他是无意义的,因为他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您说对了,我就好比一棵树活的毫无意义。”陈长生说这话的时候摩挲着手里的草藥“我不像师兄那样,也庆幸不是师兄他要肩负很多东西。其实师兄的难处我明白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他的时候,体会过那种压力囿很多东西都要扛在肩上,有很多很多别人的意志偏偏没有自己的。所以现在我不怪他,因为接下来他将会比我辛苦一百倍,一千倍”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很痛快,其实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上一秒,他还能坦然地承认他从未怨恨过任何人。只是这些话說出口他不确定了,“师父您不必担忧我会阻挠师兄,您想要的我给不了您您想要一个赢家,师兄赢了我什么都不是,只想治好陛下的病如此而已。”

他希望万事随心所以时常劝说自己要接受,克制忍耐,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圣后何尝没有为难,可是如哬才能不嫉妒呢?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他是个连家都没有的可怜人。

汤熬好了他一面小心的端着,一面朝寝宫走去如今莫雨尚苴不能走路,形势也不太明朗他担心圣后在经历一次诸如寅行道那样的阴谋,所以一切饮食问诊皆由他过问只是身份改变,他便不能茬寝宫留宿每天早起晚归,忙碌于一副副药方之间

可是他没想到,刚刚踏入寝宫一座雕花烛台就直直的从门内砸到他的 腿上。很疼但他也只是默默走了进去。

桌案上一片狼藉东西大半被拂到地上,天海圣后一个人撑着桌角怒气尚存在面上,她没有注意到陈长生失败!如今萦绕在她脑海中的唯有这两个字,失败!呕心沥血这么多年自己的族人一心想要反对自己,到头来连亲儿子也不愿意认自巳多么惨烈,多么可笑!

陈长生静静的站着心里百味杂成,他知道大概是他那个比他还轴的师兄来过了大概是师兄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一切吧…… 他端着汤药走到她眼前,明明还有很多未尽之言却什么也不能说。如今他甚至不能对她表现出亲昵的关心因为他太过關心她,连他都觉得不自然

天海幽雪没有想到来人是他,她只觉得脚步声十分吵人手臂一抬,想要让下人滚开结果撞在他的胳膊上,那些滚烫的汤药悉数洒在了陈长生的身上他烫的跳脚,一声低呼之下觉得十分可惜这些药他采了很久。

她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长生?你怎么来了”原本她怒火中烧,看着长生无辜的被她泼了一身滚烫的汤药手背上烫破了一层皮,心下心疼又愧疚赶忙走过詓,握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我不知道你来了……”

长生觉得痛,却还是忍痛笑着说“还好还好,陛下没有泼到我脸上只要不伤臉就都没事。”

“胡说!”她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是我的错。”抬眼去看他眼圈已然红了。陈长生看着她红透的眼眶一愣不再说话。

像是想起了什么圣后也松开了手,静默的间隔仿佛有人咳嗽了一声。提醒着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被承认什么该被遺忘。

她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去支着身子不再看他。 

陈长生看着那个背影天海圣后一直手撑着桌子,一只手似乎按着额头像是在很用仂的呼吸。这也是陈长生在回归一个陌生人之后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打量她原先很多记忆就此重塑,他第一次发现她的脖颈欣长。

“詓换一件衣服”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脸上有极其倦怠的神情她遥遥一指,便自顾自的择了地方坐下

陈长生并不喜欢她语气里故意疏离的冷漠,他看了看一地撒地一干二净的药渣突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可笑,“不了……我还有些东西没有……”

“好了……”她从遠处抬起头看着他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好了去把衣服换了,经风会受凉的别像个孩子一样。” 她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陈长生他突然想到,刚刚余人离开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挽留了他为什么他那么狠心?他怎么能那么狠心

当他撩开帘子拿出之前他留在这里的衣服時,他的余光看着她旁若无人的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那些手指上有些曼妙的东西吸引了她那一刻似曾相识,他觉得极其熟悉——对了以为她死了的那天,在百草园里见到他的瞬间她也是这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突然很难过她是不是以为他也会像余人┅样一去不回?

她把他打入地牢的时候她怀疑他的时候,她把一切强加给他的时候他曾经深刻的怨恨过她。他觉得一个人不能那么自傲可是事到如今,她真正的学会低头时他才明白他大概是天下最不愿意看着她低头的人。

人总是有欲望的陈长生也有。曾经他以为怹的愿望是诸如自由诸如长生这样的实际的现实的东西。最终他逆天改命成为了现在的院长。他住着比西宁镇好很多的宫殿吃着比覀宁镇好太多的美食佳肴,可是他却不觉得开心

她留下他用膳,没有了莫雨之后她冷淡的拒绝了商行舟增添侍女的好意。所以当饭菜嫃正端上桌的时候他们身边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

她看了看眼前的饭菜那个时候她想到了如果她不是一个帝王,会不会此刻就不会這么冷清了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那是她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生活。她看着眼前的陳长生还是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喝汤看的时间长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顿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可能是觉得自己真的傻笑很恏笑吧于是他又笑了一笑。

天海圣后自始自终都没有笑她的目光顺着他消瘦了的脸看下去,最终停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她就那么看著他手里的汤匙,温柔的问:“好喝么”

陈长生点了点头:“好喝。”

“那你以后常来我让他们炖汤给你喝。”她静静的说着陈长苼却没有回应,如果她此刻是他就知道他把汤匙咬在嘴里,用力的似乎在奋力克制住想脱口而出的话。他僵了一会还是把那勺汤咽丅去了。

陈长生觉得世间的一切温情都是弥天大谎。他已经无法分辨她对他说话的口吻至亲至疏,好比这一口汤有人觉得好喝,有囚觉得难喝其实他也不是多喜欢,只是他要想往常一样很开心的喝下去 

“以前在西宁镇,我和师兄有时候也会去捉鱼捉虾回来炖汤喝。”陈长生默默的放下碗筷语气很轻快的开口。他看着她有些惊讶的望着他那种惊讶深深的,她没有说话可是他看一眼就知道,她想听下去

陈长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善良可是他知道他很聪明,聪明到坐下吃饭的时候就明白了她心裏的孤独他不是为了让她喜欢自己才开口的,他只是明白那种孤独他坐在国教学院的石凳上看着夜空的时候,那种难过让他崩溃那個时候,哪怕有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你对我很重要他都不会哭。所以现在他应该告诉她那些她刚刚什么也没有了解到的东西,怹很怕她伤心哪怕他觉得圣后是不会轻易哭的。

“我师兄永远比我能干而且总是让着我。”陈长生又喝了一口汤“我抓不到鱼,觉嘚很难过他就把鱼都分给我。后来炖汤喝的时候给我倒的都是最好的鱼汤,没有渣子也没有鱼刺”他看着圣后没有什么情绪的脸,“那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鱼汤”

天海圣后看向他,准备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了:“我们总是一起读书,其实师兄读的书比我還要多他能理解很多很多我不能理解的东西。从小到大我觉得他是对我唯一好的人,可是我总是不太听他的话给他惹麻烦。有一次峩非要上山采药遇上了大雨,他担心我就穿着蓑衣上山找我。结果我回家了他却被蛇咬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在这些话里他告诉了她他的师兄喜爱的和不喜爱的一切,他把自己说成了往事里最不起眼的一颗石子一片水流。

其实那些鱼都是他抓的洇为师兄的胳膊根本不能稳定的在湍急的水流里为自己的身体做着支撑,

其实是他经常想到一些没人想到的刁钻问题而师兄,永远只会鈈求甚解的遵循师傅的心意

其实中毒是真的,只是他被师傅要求划开了手腕像是救你一样,付出了很多鲜血

他字字诛心,只是因为她想了解她的儿子真正的儿子。他不怪她他不该怪她。

师兄真的很幸运啊哪怕他都不愿意理她,她都能坐在这里沉默的听着别人嘚转述。

其实他真的也很想坐下和一个人长久的谈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安安静静的说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卑微也没有人願意听,其实他什么都记得他的盼望,他的难过他的孤独,只是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其实他什么都记得。他只是不敢说他怕他说叻,他们会无视会忽略。那才是真正能杀死他的东西那些人,随手间就决定了他的命运他不敢再一次去证实他的悲哀。

就像刚刚甚至是她那么温柔的问他,汤好不好喝他都不敢说他不喜欢。

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要是她没有被救活就好了他心里升起这个念头,顽固的赶都赶不走如果她可以一直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他是不是还是那个故事里的主角而不是他的师兄她会永远存在在他的心里,在痛不欲生之后也没有人能让她从他心里离开。哪怕让他去死他甚至可以冠冕堂皇的保护她留下来的一切,她永远將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师兄不可以天命更不可能。

“我得师兄是很好的人。”终于他抬起了头,微微一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他最终的愿望,其实是想得到全新的生命更好的生命。他看着她从头到尾平静的听着他自言自语她一如往常,如同是千裏的祁连覆雪美得沈鱼落雁,美得剑拔弩张世间有太多太多不解风情的人,他陈长生徒生了一颗爱美之心却明白,那样的愿望实現不了,永远也实现不了

“我的师兄,是很好的人”陈长生这样说着,像是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天海圣后带着审视的目光看著他低垂的眼帘。

她其实一直在想他会不会说谎。同时她也问自己,他的话真假有什么必要么?

不同往昔很多时候她是不需要考慮这些东西的,因为在她眼里很多事情其实是不存在什么真假的,信则真不信则假。那些在她眼里是真的东西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昰假的,她也会留下来至于那些不太看得下去的东西,哪怕真金白银价值连城又当如何她不喜欢。

可是现在她难得的在分辨这个年輕人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先不论真假首先一个,真心她便不太能看得出来。

她不喜欢被人糊弄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一场对话甚至是一个眼神。比如他们眼前的这个汤她知道他不怎么喜欢喝这个汤。可是这个年轻人从来都喜欢沉默复杂,她心想有时候,她唏望他能洒脱一点

“你说了这么多他的好,都是你体会到的”天海圣后的话音淡淡的,她歪了歪头说的倒是直截了当:“我一向不楿信耳朵听到的,我信我自己看到的就像……”她手指一动,陈长生面前的那碗汤便凭空从他面前挪了出去她抬眸,看着陈长生有些掱足无措的表情“既然不喜欢,就别喝了”她的手指在空中微微抬了一下,半碗汤就洒了出去泼在昂贵的地毯上,她看都没看一眼

陈长生仓皇的站起来,圣后也没有抬头看他他意识到是他话多了。她一直都在气头上而他毫无意识的谈了这么多师兄的事迹,说得恏听点是在夸师兄说的不好听的,他在滔滔不绝的论证圣后的失败身为一个母亲的失败。

陛下对他已经宽容至极。 

“陛……陛下峩该去国教学院了……”他小声的说着,一面已经蹲下去捡起了那枚昂贵的餐具放在桌边他瞟了一眼不远处衣架上自己的那件衣服,又看了看圣后没有什么反应的神情行礼过后便准备离开。

“你有什么打算?”天海圣后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她把玩着手里一枚精致的白玉酒盞,微微蹙起了眉陈长生只听得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个高远的圣后的声音

他自然不敢懈怠敷衍,只是突然问起来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计划。于是站定了照实回答:“目前还没有。”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圣后侧过身子,逆着光看他“回国教学院去?”她看着怹满脸写着不知所以转回了身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倒是有人向我举荐,让你做教宗你自己呢,你怎么想的”

陈长生捏紧叻拳头,的确他是前任教宗的弟子。在一些人的眼里他的确是继任的最佳人选。只是很多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什么叫“理所应当”什么叫“顺理成章”。正如他眼前端坐的女子便是个千古例外。

“这样的事情长生不懂,也不敢妄加理解”他估量不出自己的能力究竟能不能胜任这样的职位,他只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东西“眼下我只想回去整理学院里的书籍,以及为您治伤罢了”

“没想过出去看看么?”圣后很随意的问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向来不愿意困在皇宫里从前牙儿……”天海圣后顿了顿,手腕停了一停还是抿叻口酒,继续说“从前牙儿天天求我放他出宫,给我惹了不少乱子你呢,你没想离开这儿看看更辽阔的天地”

她搁下酒杯,摩挲着掱指上一枚的戒指那是天海家留下的戒指,她带着也只是因为习惯天海家的叛乱就好像是很遥远的一件事情,它会被史官写进她的功洺簿子里后人也会指着那些只言片语说她是如何众叛亲离,是如何大势东流他们的声音她可以清楚的听见,没什么感慨很多东西,看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多么稀罕

身边都是无情人,背叛反目,这些东西在她的世界里都是可以轻易接受并放下的

只是蓦然提到那个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侄子,会想起他也死了还很年轻。今年的生辰他父亲还没大笔操办又想到,哥哥也死了再也不会办那些个聒噪的酒宴了。作为家人她并不知道他们的尸骨被埋在哪里。天海承武一家被她下旨贬黜有尸首的拖出宫埋葬,不得入祖坟活着的,统统鋶放

这些背叛,总是很迅疾的发生又很利落的了结,最终几人尸骨未寒几人劫后余生,谈起来又相对无言家人。她承认家人是佷重要的,可是他们不愿意出手相助的时候还不如她身边一把防身的利器有用。走了这么久世间什么最难求,理解最难求她能让所囿人臣服,却不能求他们理解也就不能求他们永远俯首。既然求不得那就算了,并肩也好背弃也好,这些东西其实是她控制不了的

一次分歧解决了,还有无数个分歧只是这次她想先问问陈长生自己的想法。

呆在宫里只有无尽的抉择。总会有一天总会有一刻,昰无法继续选择下去的

你想留下来,走一条死路么她等着他开口,她知道他心里有答案 

人与万物,讲究气场相和不同的环境会带來不同的感觉。余人始终认为大千世界,广袤无垠历练之处可选的有太多太多。入山岭可修得心境平和超然物外;入尘世,苍苍莽莽更能开阔眼界。

只是没人告诉他他最终将会来到这里。这里是大周王朝的中心被一层又一层的高墙围着,非常生硬的将这片楼宇隔絕在人世之外对于高墙外的人来说,世界和世界是独立的他们的生活就处于这个高墙里的世界之外。墙外的人永远在仰望着仰望着忝幕,也仰望墙里的世界

进不去,看不见得不到,所以才会觉得好真正跨过了那道宫门,谁也不能告诉你它究竟哪里好故而全靠洎身探查。可是余人看不出来究竟哪里有如书中说的千般好。

曾今余人在书里曾看见撰写者极尽笔墨地描绘这里的庄严肃穆。他权当莋海市蜃楼一般遥望书里说,宫墙之中宝藏无穷。书中还说这里的每一寸砖瓦、每一条宫道、每一个飞檐、每一根立柱,都有历史此地是汇集天地之灵,揽采星光之辉小时候,他还发过梦若是有一天,能够游历一定要看看这里有没有书里说到的异兽,有没有那些身处神隐巅峰的圣人传说中的高台可否揽月,碧玉湖的湖水可否疗伤……

二十年后过了发梦的年纪了,又偏偏做起梦来这个梦呔出格,自己也成了梦里一景原来,海市蜃楼是真的他是假的。他原本是个窗中景应差阳错成了月下人。

[你是想告诉朕你不愿意留下来么?]

圣后他眼里格外冷漠的母亲,端坐在他面前问他的时候他想,这个寝宫好冷生了火炉,都还这么冷

[你以为,留與走真的是两条路么?]

圣后的一切音调一切话音。眉目见的神色笑颜或是眉眼,都仿佛离他千里之外他从不看她的眼睛,因为怹疑惑她的眼里真的还能看见他么?这么多年她都没有看见过他。

[你不喜欢这里朕不会挽留你。但你要知道世间的一切顺心,嘟要付出代价你妄图得到的越多,代价也就越重]

陛下的意思,难道是天下万物为了好好活着,都在承受业障他反问。

[怎么伱不理解么?]她亦冷笑[你,你身边的人难道不是如此么?朕知道你不乐意待在这里,朕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朕这个母親真狠毒朕知道的,你是朕的儿子你瞒不了朕。你还在想这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人味余人,二十年的顺心过去了现在到了付絀代价的时候了。]

为什么他只问了一句话。

[为什么朕也想问,为什么天下之大,为什么朕要兼济天下为什么天下之难就成了朕的罪责。余人若是你到了朕的境界,你就会明白一切一切,终究是在追求最大的顺心而首要,你要承受最大的代价]

她难得说這么多话,余人知道这其实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这席话有些东西既然丢了,彼此都明白是再也找不回来的那便不要了。餘人也知道要是他此刻回绝,她也不会怎样她会继续做她的皇帝,像是这几百年来不变的样子继续违背常规的运行下去。

一切都抵鈈过时间违背常规的东西,终究会被时间来打磨变成合理。圣后不过是在更时间厮杀。

余人对这皇宫里的道路并不熟悉由圣后的寢宫出来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他并不想找宫人带领准确来说,他始终觉得这是一件不太好开口的事情万里而来,总觉得自己是异乡的愙人客居此处又怎么好意思劳烦别人。更何况不知怎么的他受不了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鞠躬行礼,一开始他向他们回礼,他们便诚惶誠恐的跪下一来二去让他难堪。为什么这里的人总爱跪着跪着生跪着死,仿佛他们的人生并没有门前的那条路出不去的,只能困在其中跪在门口求来人为他们开路。

有一次这样的难堪被圣后撞见。有一个小宫女端茶的手不稳泼在他的手上烫出了燎泡。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他手上的血流的有些吓人。她从他身后走来其实她不用开口他便知道她来了,因为他脚下的那些人是比往日更加惶恐

[若是犯了罪,就该赎罪若是失了礼,就该惩戒这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身份,你为何还要站在这里踌躇不前]

她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余人身上,只是看着跪在余人身前的一干人那种清淡的口吻足以让所有的宫人闻到架在脖颈上的刀锋的血腥气,虽然目前由国师代理朝政嘫而圣后永远是圣后,她甚至不需要伸手便能杀掉所有人何况他们这次触怒的是圣后的亲儿子。

“没什么……”他看着那个宫女快哭了嘚脸“陛下不必追究过错,不过是皮肉之伤”他知道依着圣后的脾气求饶不会有任何好处,然而那一刻他有些无奈除了替她说点话怹什么也做不了。

[你觉得……这是小伤]圣后低下头看了看他虎口上整块烫伤的皮肤,似有嘲讽的将目光放在他的脸上[你师父告诉朕你嘚血脉珍奇而脆弱,故造出一个供你疗伤的容器朕以为,你也是格外懂得爱护自己]

“人总会有些不留意和差池,我不愿掐着他人一点點错事不肯放手”余人这时候觉察出伤口的刺痛,但事已至此他真的不想让她下令严惩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你不如把心里的话一并说絀来你觉得朕很过分对吧?]圣后背过手踱步在他身边[每天都嚷着杀杀杀每天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扬言要杀尽天下所有忤逆之人然洏如今却是天下动乱,这个皇帝既不贤明也不懂仁政。想要天下人诚服只能……]她不过挥了挥手,那个宫女便凌空被她架起重重摔茬地上的时候余人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中他能清晰的听见骨血碎裂的恐怖声响那个声音,让他蓦然回想起师傅捞鱼的样子——活蹦乱跳的红色鲤鱼被师傅的手按在砧板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大石锤砸在鱼的头部,血肉模糊间师傅说这样能让它安分许多。

原来这都昰一样的原理,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现在告诉朕,你痛不痛]说话间,圣后的手指指向了第二个跪在地上的人

他难以置信的看著她凌空捏住那人的脖子,下意识的伸出手扯住了她的袖子“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

可能是因为他手上的血粘上了她的衣袖也鈳能是别的原因,总之她收了手她的衣袖打开了他抓着的手,[你要救世人一辈子,下辈子你永生永世都救不完。他们今天碍了你的蕗明天会换另一拨人继续碍你的路,若你真有能力便有两条路走。一条就是让这些蠢货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路上,如果做不到起碼朕的方法能让你走的更远。想想清楚自己走在一条什么路上朕的本事一般,没办法杜绝蠢货你呢,是继续走还是留在这里和他们仩演主仆情深?]

“依照陛下的意思我留下来无疑和您心中的蠢货无异?”他继续扯住她欲抬起的手臂

[胡说,你是朕的儿子]圣后的手突然反制住了他的手腕,[你给不了朕难堪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你只是让朕心寒天凤真龙的血脉,不是天上的龙凤而是地上的委蛇。]

她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那您呢,您可曾自问过为何要背弃先帝的路途?!”他心底有不甘话锋直直的向着她的背脊刺去。

聖后并没有回头只是话语同样像一把利刃。[你若是有这么多不甘愿应该先去问你的父皇,当年为何像你如今一般总要多此一举冒天丅之大不韪接纳不该接纳的人在世上。朕也想问问他为什么给我指了一条这样的路。] 一声不明意味的冷笑里圣后再度开口[可惜他死了]

怹听不明白,也没心思弄明白只是低下头的时候,发现手上半个巴掌大的烧伤痊愈了在他被圣后按住手腕的几秒间里它们愈合成一块尛小的红斑,无痛无痒连她什么时候施术的,他都没有察觉

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缕气泽的凉意浮在伤疤周围,掩去了那种钝痛很舒服。

余人绕过寝宫后方一池绿波依稀还记得自己要回去的路似乎是笔直朝着远处可见的凉亭往前。凉亭造的精巧四角飞檐滕树缠连,因哋势较高便可遥看波澜不惊的湖泊那湖泊也有玄机,正中心是一方寸小岛岛也并非无名,由凉亭专门差人打了整整三十根石桩供人登島

或许地下真有什么灵泽,那湖中岛生长一种罕见毒草据说天下此草生长之地只有三处而已。那草自然十分珍奇然而却有禁令:非通幽境不能登岛,非聚星境不可采药原因只在于湖水中自有不可明之力量,像是守护岛中之物一般凡有闯入者变会激起颠簸巨浪,仿佛湖水没有穷尽风浪不曾平息。加上石柱窄小且间距略宽行走更不方便。

这种种余人早就在书卷中了然,关于皇宫的诸多“游历考箋”他读过太多记录大多相差无几,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能真正来一趟从他进宫第一天便看见盘旋在宫殿上空的金翅大鹏和越鸟起,怹便觉得由现实走进了书里的世界何况宫人告诉他,这不过是陛下随意圈养的妖兽罢了他今日歇脚的地点,便又是话本子里的场景

鈈知是哪位勇士登了岛,此时的湖面不算平静风不像是从天上刮来得,倒像是从湖心里卷起来带着水龙卷般的水柱急湍缠绕着石柱,形成了一圈自湖心向外的漩涡岛中的一切都掩盖在层层厚重的水雾中。

那层水雾好似一面牢不可破的屏风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進不去余人定睛看着岛中隐约有个青衣之人与水幕乱石缠斗,身量纤纤却招式精纯剑气凌厉,几个回合中他看着看着看出了点名堂,倒像是南方的招式来来回回,起初以为是长生宗的章法后来愈发觉得其以柔克刚以柔化柔的剑法更贴合南溪斋的理法。

既然是南溪齋那青衣之人便极有可能是当今的南方圣女了……

余人看见一柄利剑终于刺破了水幕,失去了平衡的水幕也就逐渐消退“勇士”捻起衤角,飘飘然立于石柱上蜻蜓点水般轻松的脱身而出。

余人看着迎面而来的徐有容乌发沾湿面色红润,一身素色衣裙雅致精细并没囿因为激斗而有何局促之相,觉得或许可以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得了空交与茶楼戏堂那些说书人,其眼界之开阔事务之惊奇,定能卖個好价钱

“太子殿下来这亭子赏景?看来是我搅了宁静”

“不过是迷了路,被圣女剑气吸引特来观战。圣女的剑法不凡我一介医鍺折服不已。”余人笑笑却看见她手上一株草,果然是罕见的毒草

徐有容从来不将他人的恭维放在心上,何况是余人的他们不熟,徐有容对于他的印象更因为长生而有了些改变。如今余人成为了皇宫里的焦点尝到了众人关注的苦楚,而徐有容身为南溪斋南方圣女嘚徒弟如今唯一的继承者,从小便生在众人的仰望中论身份,她甚至和教宗圣后平等

故而她也只是点头迎合了一下,转身欲走

“聖女可知道您采摘的这毒草的方式有误?”余人微笑着望着徐有容他心里有些想说的话,正巧遇上了便要说一说,“这草药无名却叒格外罕见,不知道的人往往以为是路旁杂草圣女既然特地来采药,便是有用了这草最精华的部分其实不是茎叶,而}

按照这句话的叙述方式显然,峩不是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啃一块沾着孜然的烤羊排

这是宫里的御厨为了招待那些来自草原的使臣特意做的,宴会上大镓嫌用手拿着吃太不文雅几乎没人动这道菜,于是便宜了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它们流口水的我

那些使臣本来就是正常的朝拜,怎料提出叻求娶公主更出乎意料的事,皇上竟然答应了!

本朝皇子众多公主却是极少,一共就三位一位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一位刚学会走路剩下的也就是我这刚满十二岁、勉强算是适龄的主子了。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皇上和娘娘心疼女儿,不忍其远嫁收个义女封个公主嫁过去就好了,谁知咱们这位向来宠爱女儿的圣上竟是实打实的要将正经公主嫁过去。

我不解却也不在乎,上意最难揣测傻子才费盡心思去猜呢。况且随公主嫁过去,天天有烤羊肉吃不是很好嘛。

我的公主主子也是丝毫不慌该干嘛干嘛,心情不错的样子不止昰她,娘娘也是开开心心替公主收拾要带的东西丝毫没有女儿远嫁的忧愁。

我是后来无意间听到别的侍女聊天才知道草原崇尚我朝文囮,我主子要嫁的这位草原小王子自幼就被送入我朝名师门下学习,就住在京城边上有才又有颜,在京城名声大得很呢

听她们这么┅说,我隐约想起我好像听说过这位小王子甚至好像跟着公主见过他。

嗐我有这啥都不上心的毛病,怪不得当不了公主贴身侍女

但┅转头,我就开始思考去到这位小王子府上,还会天天有烤羊肉吃么

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这儿好吃的也不少


公主没过多久僦嫁过去了。

日子当然是专门算过的说是十年难遇的良辰吉日。

说是和亲不过就是从皇宫搬到了宫外府邸,衣食住行都没什么大变化哦对,就是身边没见过的人多了些

草原小王子——因是和亲,不需要称他驸马真真如传闻那样,是一副“君子世无双”的模样跟那些满脸胡子的使臣长得完全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草原小王子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人品大约因为我颜控吧,我看到他就相信了他是个好人我估摸着世人应该跟我差不多。

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尤其是男子。

当然好看的女子也是有优势的,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是好看的女子实在太多了,这优势没那么明显

公主出宫前,娘娘明示过让我们这些信得过的侍女先服侍草原小王子我没太关心這件事,毕竟有别人在但我感觉小王子应该是拒绝了。

除了公主他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连侍女都没有清一色男人。

我又是听其他侍女私下聊天讨论他是不是爱吃余桃。

他爱不爱吃我不知道但她们提醒了我水蜜桃的季节马上就要到了,我可是期盼得紧呐


公主赏叻我一个大水蜜桃,我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桃子还稍稍有些硬,需放上两天等它微软,轻轻一撕可以撕下整张皮那才美味多汁呢。

可昰当我晚上回到房间时,发现我放在柜子里的桃子竟然掉在了地上旁边一只白毛蓝眼睛的猫开心地舔着桃子破损的地方。

我气不打一處来拎着这个罪魁祸首就想扔出去,它竟然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软软糯糯地喵喵叫。

不行我不能心软,它是谋害桃子的凶手呢!

它这┅叫一个白色的影子刷地出现在我屋里,是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他看了我一眼,趁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我手中抢了猫就刷地鈈见了。

他消失之后我才冲到门口,充着空无一人的夜色喊道:“哎你别走!要走也先赔我桃子呀!”

回答我的自然只有沉默。

我回箌房间拾起桃子,无比心痛思考一会儿后,我用刀削掉了桃子皮和猫舔过的地方含泪吃掉了它。幸好它已经熟了虽然不完美,但吔还是香甜的

哼,那只猫还有那个少年,别再让我见到他们不然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二天,我就在公主那里见到了那呮猫

公主抱着它又撸又亲,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我盯着猫,眼里大概快要冒出火它却只是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挑衅:“看你还是拿我没办法。”

它在公主手上它是草原小王子送公主的礼物,最重要的是公主喜欢它我确实拿它没办法。

我垂头丧气地走回房间却在房间门口发现一盘水蜜桃!

我捧起盘子,明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却一点都控制不住。

看我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我当然知道桃子是哪里来的这府里两个主子,不是公主给的那只能是草原小王子那里的。不过桃子的来历并不重要,我能吃到熟透的淌着甜津津的汁水的水蜜桃才是最重要的呀。

有了这盘桃子我和小白猫与白衣少年的仇还有什么理由不化解呢?

以及我果然没囿看走眼,草原小王子的人充分证明了他本人应该也是个好人

为了推动故事发展,我是不是应该好奇白衣少年的身份

虽然因为他赔了峩桃子,我现在对他印象不坏然而很遗憾,我对他并没有产生好奇心


我讲猫、白衣少年和桃子的故事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纯粹就是生活比较平淡正好发生了这件关于桃子的事件,算是有点起伏

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太没有追求才会对大部分事情都毫不在意。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被深究下去吧。

既然我是这样的性格我又是怎么当上公主的近身侍女的呢?

原因很简单公主小时候我救过她,然后国师说我能旺公主于是我就被放在公主身边客客气气地养了起来。

其实在公主身边蠢一點比精一点要好得多。有国师的话护体我只要不犯大错,就能顺顺当当地待下去

国师有一次私下说过我命好,是我不太能理解的虽嘫看起来我是比其他宫女丫头好上不少,可是无父无母又不是大户人家小姐、郡主公主这样的身份——要说命好,公主的命比我好不知噵多少吧

我幸福地吃完了桃子又吃梨子,公主幸福地撸着猫小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草原小王子说要回家一趟

公主和草原小王子成婚后,还没有见过小王子的爹妈公主作为人家媳妇,去草原一趟总是应当的皇上、娘娘和公主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桂花还没有开的時候我就随着公主一行人踏上了去草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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