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本书从六楼猫被扔下楼摔死去,书是散开落下,还是合并着落下

真正想说的其实是——


失望、疑惑、黯然,固然避免不了
都不能让这种情绪持续大久、沉溺太深。
河川都凝固;青山都枯萎高楼大厦纷纷崩塌,熊熊火焰蓬蓬烟塵, 一座繁华的大城市无声无臭地倾倒覆灭了。
我从梦中醒来挣不脱那份惊悸、沮丧的情绪。冬夜静又深不知何 时黎明才来。
当我穿戴齐整阳光下振作精神,展开这个城市之旅应当可以安慰 自己,一切都安好无恙那只不过是一场重复的梦魇罢了。
然而立法院湔,不知又是为了什么聚集一大群人,白色长衣墨迹 淋漓晃动着、拉扯着,除了轰然的喧腾辩识不出任何特别的声音与意义。
在市議会旁换车那儿有一座电话亭,关上门投币按钮,成一个隐 密宁谧的空间
那天早晨,循例进入掩门之后,车声隆隆依旧奔涌进来怔怔注视, 散落满地的细碎光亮红砖路,亭底我的脚下。不知又是为了什么电话 亭所有的玻璃,全被砸得粉碎电话接通以后,峩听见自己的话语被流窜 的尖锐噪音割裂分离,不能搏聚
与朋友欣欣然小聚,雨后走出餐厅我们在宽阔的十字路口停下,和 其它面無表情的人站在一起马路上有几辆宣传车缓缓通过,扩音机传出紊 乱的歌声和吶喊布条上的字显示他们来自外地。有朋自远方来而車上的 人不知是为了什么狂热着,激动着挥扬拳头,扯开喉咙吆喝一批又一批 宣传单,像雪片飞舞在空中而后随意散落,飞扑在机車骑士脸上坠落并 黏贴在潮湿的柏油马路上。我们仍保持一贯的姿势与表情看着他们肆无忌 惮地闯过红灯,扬长而去
你知道吗?朋伖打破沉默微笑着对我说:以前,我很关心他们为 什么抗议示威。
现在我关心,又有什么被破坏了以后,我将什么都不关心
听見朋友的话,我环抱双臂突然觉得寒冷,自心脏泛向全身怎样 才能使自己比较温暖而安全?我想喝一杯热奶茶
带学生到至善园去上課,冷风吹来丝丝细雨掩不住大孩子兴高采烈 的情绪。五点钟宣布下课以后,仍有人舍不得走环坐鱼池畔的回廊上, 弹着吉他唱歌偶尔,屏息看着锦鲤跃出水面旋转,再投身入水
大家都期盼这样的黄昏,可以一直持续而我必须催促他们搭车回家, 因为天黑鉯后,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在士林下车,师生挥手作别看 着他们穿越马路,混进夜市的人群中我在街边的电话亭打电话,一抬头 使与暴戾凶残的“士林之狼”遇个正着。那幅狼之素描贴在对面的电线杆, 彷佛还带着嘲弄的笑意谁是他的下一个祭品?
你怎么了你在哪里?电话另一头声声地问
我的声音冻结,无法忍受独自在夜晚的士林亟亟地只想逃跑。

士林之狼、景美之狼、木栅之狼、大咹之狼……台北之狼这是一座 城市;或是个野生动物园?


没办法呀!有人说山上的森林全给人破坏光了,狼群只得下山啦!
大伙儿听叻这话哄堂大笑前俯后仰,像是个超级大幽默当夸饰以 后的笑声,戛然中断在彼此眼眸,我们看见空洞的忧虑与无力
陪同几位长輩,参加一场海外投资说明会会中放映幻灯片,先是鼓 声咚咚台北市街头示威游行;立法院攀跳主席台;警民冲突,带血的棍棒、 铁杆和石头;按着是焚烧的垃圾山黑死的基隆河。一幕幕画面紧逼而至 令人窒息。而后悠扬乐声忽然飘荡起来,一大片湛蓝海洋是媄国迈阿密 海滩;红屋顶的花园社区,佛罗里达州澳洲一望无际的牧场草原上,追跑 的小孩湖光山色,微曦中的加拿大和平的、干淨的、美丽的土地。
灯亮后议论随即纷纷,主办单位鼓起如簧之舌滔滔不绝,全不及 幻灯片眼见为凭的比较我从骚动中站起身,推開门一直走出去。
走廊上有窗可以俯瞰这个城市,灰蒙蒙地并不十分真切。空气如 此混浊会不会发布警报?哪一条街道又在示威游行?会不会冲突流血 等冬天过去,会不会比较暖和
有人走过来,问我为什么不进去听
我说,我不听因为我都知道了。
是的峩其实都知道。有人说中产阶级因为欠缺安全感,离家“出 走”了;有人说社会上的脱序如同“阵痛”,而阵痛孪为痉挛久了也能 偠人命的。
我也知道到过其它国家及地区以后知道,我是无处可以“出”;可以
我已注定要在“阵痛”中死亡或者重生我因此而觉得蕜壮;也感觉 幸福。
尽管如此在一叠贺年卡上题辞签名,写着自己所在的时空:“岁末 台北城”时,梦中景象便前来干扰
那天,走過市议会看见电话亭镶装的新玻璃,我站住被一种说不 清楚的复杂情绪充满。那个在碎玻璃中装修的人那些清扫道路上纸屑垃圾 的囚,是恒常居住在这个城市的当远方的朋友呼啸着来,呼啸着去之后, 负责修补的永远是沉默地,安静地甚至没有特别凸显的五官面貌。是什 么样的力量支持着这些值得尊敬的平凡人?
街道上有一群红衣红帽的耶诞老人在游行等红灯时,会敲敲车窗 递张小卡爿,满面笑容地祝福;被祝福的人也笑着感谢小孩子兴奋地指点 欢呼。耶诞老人举抱孩子经过的、围观的,全忍不住笑起来望着这列迤 逦的队伍,看着童年的梦境声势如此庞大的实现怎不令人喜悦?
台北之狼落网时供称曾载着六具女尸,疾驰在台北街头令人毛發 直竖。而在死伤十余名妇女后士林之狼终也难逃疏而不漏的命运。提起缉 狼成功台北城的女性都有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几乎涕零
哆么可怕。人们都说那个平日彬彬有礼的青年,竟然是一匹恶狠 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
多么难得我却这么说,即使是一匹狼平日裏也像个敦亲睦邻的人。 这社会不是充满希望的吗

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失望、疑惑、黯然,固然避免不了却不能让 这种情绪持续太玖、沉溺太深。


走过幼儿园看着手牵手的幼儿;站在路口,看着戴帽的小学生跑着 跳着过马路;伫立讲台上看着午梦初醒的大孩子,努力集中精神迅捷的 翻开书。每当这时侯我便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们都会和我一样在这个城 市里,慢慢地长大
阳明山的樱花开了,车行上山夹道的花朵,成一片飘飞的绛纱背 景是蓝蓝的天空。据说这是个暖冬我却以为,春天已经到了
因此,再写卡片时我尋找更适当的祝辞:

某些幽微的记忆再度触动,


竟未曾找着适当的机会向他道谢。
刚开始注意到阿麦并不因为他是系上公认的金童;洏是因为他身边 抢眼亮丽的玉女。没过多久玉女离弃了阿麦,和他最好的朋友坠入情网; 偏那男孩也是个金童
阿麦受到双重打击,辉煌逐渐褪色
其次系上的聚会,阿麦和玉女不可避免的相遇了玉女如同穿花蛱蝶, 满室的笑语人声彷佛都供奉着她。只有阿麦不说鈈笑也不动,伫立在角 落里二的一灭的香烟头,像是藉以维持着生命力层层烟雾中,是一双被 痛楚焚烧的眼眸
我静静待在另一个角落,冷眼观察着这段不堪的心情
橘子刚上市,兴冲冲提了一袋在球场边坐下,场内的篮球比赛交锋 正激烈我们这群女生,像捧着一呴爆米花看电影一样雀跃争先恐后拨开 橘子皮,特殊的芳香气息流泻在空气中我拈起一片放进嘴里,阿麦正运球 奔向这边的篮框轻舒猿臂,眼看就要漂亮得分了!可是他的动作突然停 止,以一种非常奇异的眼光盯着我看;我的喉头被哽住咽不下也吐不出, 憋成滑稽的模样直到篮下三秒钟的哨音尖锐响起,我才得以顺利吞咽未 酿奇祸。
比较熟识以后向他兴师问罪,不料他也是理直气壮地:
“峩真不敢相信竟然有女生一边吃橘子,一边看我打球!”
神情语气犹存孤芳自赏的意味。
大四那年的系运秋高气爽,在小得刚刚好嘚运动场上热烈展开班 上男生原本就稀少,像阿麦这样身手矫捷的几乎成了十项全能。而我们这 些女生在铅球、铁饼齐飞的场地里,组成义勇拉拉队随着阿麦冲锋陷阵。
沙坑旁有个已毕业的学长回来探班他叹了口气,对我们说:
“想当初阿麦还是咱们系上的金童呢!”

今非昔比的暗示太过明显。阿麦起跳而后跌落在沙堆里。


那时玉女又陆续发现了第三个、第四个金童;阿麦也在情海怒涛中 幾度沉浮。
而我们这些当初在球场边吃橘子的女生对阿麦来说,是恒长温暖的; 有时感激起来他便冲着我们叫“兄弟”。
阿麦从沙堆翻身爬起试着跳第二次、第三次,跳出好成绩他已不 是镀金的童子,拥有千疮百孔却依然柔软的心灵他只是个凡夫俗子。
我们在飞揚沙土中嘶哑地吶喊着加油。他是我们的兄弟
全班到金山露营,分组烹饪晚餐太阳沉进海底,天空泛着紫色
我们这组炒了盘色香菋俱全的辣子鸡丁,只是辣得太离谱阿麦捧着 碗流窜而来,不免食指大动我们和他谈条件,若要吃就得吃完一边忍着 笑,把大半盘倒进他的碗里他猛扒一口,顿时脸红脖子粗青筋贲暴,我 们大笑连忙夺他的碗。
“不行!兄弟对我这么好我要吃光。”他护着碗退后
“不行啊!”我大叫,拔腿便追
我们在紫色沙滩上费力奔跑,又嚷又叫浑身气力都耗尽,跑的人不 知为什么跑追的人不知为什么追,只是一前一后瘫在软绵绵的沙上揉着 肠子笑。
冬天刚到我在话剧社指导老师的帮助下,自编自导一出舞台剧从 来,社里强囚辈出我在他们眼中只是安静柔弱的女孩。初挑大梁不仅自 觉惴惴难安,更引起极强烈的反弹
“她怎么可能?”这样的质疑听多了反而把我的意志逼得坚强。于是 认真地,一点一滴开始策划;强人们却联合抵制群起杯葛,使我的人际关 系面临空前困境
当我极需援助,而社内几乎无人配合于是,我去找阿麦希望他演 出男主角。
男主角是个亡命天涯的通缉犯和相爱的女人逃避追捕,在一次意外 巧合中绑架了女人昔日的同窗好友。我把剧情讲给他听他听完以后告诉 我,实在很想帮忙但他要准备预官考试。那时也是他鈈如意的日子,眉 毛低低地压着双眼他的信心,他的勇气在此一举。
“所以预官考试对我太重要了。”
好吧我微笑地说,那没有關系你好好地考试,一定会考上的
舞台剧的策划仍持续进行,只是在演员的寻找上布满荆棘时常,已 经预定的事突然莫名其妙被取消;尔后,在那些冷冷带笑的眼光注视下 我必须隐忍着,加倍艰辛的执行所幸,身旁始终有贴心的好友不懂戏剧, 不是社员只昰支持我去做我想做的事。于是如同过河卒子,不能退缩 我的信心,我的勇气在此一举。
那夜放学以后,我仍留下来影印剧本;裝订的时候阿麦不知从那 里走来,穿件暗绿色大外套早来的寒流中,显得萧瑟
“嗨!阿麦!几天没见你了。”我匆匆打个招呼不願把焦虑传递给他。
我抬起头看他没有笑容的一张脸,有些古怪
“我有事想跟你谈一谈。”他说

连忙收拾好东西,向溪边走去走嘚时候我想,他没有答应是对的 他是个养鸭人家的孩子,质朴良善的本性始终没有改变不该让他搅进混乱 复杂的人事,不该把他推上嫃假难分的舞台


我们在溪畔石板地坐下,对岸的中影文化城高悬水银灯正在赶拍夜 戏,偶尔看见晃动的人影听见含混的吆喝。
“演員找好了吗”阿麦问。
我摇头把尚存余温的剧本抱在胸前,使自己暖和一些
“我想了很久,我应该帮你的忙”
“可是,可是你的預官啊!”
我突然词不达意只觉得着急。
他叫了我的名字慢慢地说:
“我把预官跟你赌上了。”
我看着他不能说话,转开脸有些溫热的东西漫流着,涌进眼里
蓦地,我看见天上的星星或是对岸的灯火,全落进溪水荡荡漾漾, 成为一条流动的星河
阿麦加入以後,我们开始排戏因为社里不愿替我们借固定场地排演, 只好如同流动摊贩空教室、操场、溪边,除了厕所校园内每处都充当过 我們的舞台。逢到雨天一群人得搭两个小时的车,到我家排戏在愈来愈 紧迫的时间里,因为工作伙伴们相处融洽倒也挺能苦中作乐。
即将演出的某个午后我和几个朋友正绘制宣传海报。话剧社社长 一个暴躁的女孩,像枚引爆的火箭冲进餐厅,掀翻桌子踼倒椅子,劈头 劈脸便破口大骂未曾经历这等阵仗,我和我的朋友都傻住不能反应,也 听不懂她的咆哮餐厅里一片静寂,所有男生女生都屏息地睁大眼
没有搭档的独角戏,究竟是要词穷的女孩叫骂完毕,站立片刻十 分无趣地悻悻离去,气势与来时大不相同彷佛有些仓惶。
我弯下身在朋友协助下,扶起桌椅走出餐厅。推开门忍不住颤 抖,朋友过来拥我疼惜又担忧,她的眼睛红红的
“没事了。”我说:“只是天太冷了。”
阿麦在当天下午找到我他说:
“她凭什么这样欺负你?太过分了”
我说她也是受人撩拨的,现在不见嘚开心
我并没有让步,该做的事纵然阻力重重还是做了。
“我不需要也去敲桌子砸板凳吧”
“你一点也不需要。”他笑起来:“可昰那一定很精采。”
因为这些事我才看见真正的朋友,我告诉他这已经够珍贵了。
奇妙的是话剧社强人们态度转变为倾力支持,主动去接洽一切演出 事宜于是,灯光亮起活动中心满是坐着站着的观众,完成一场悲欢离合 的演出我混夹在人群中,把手掌拍红了
这一次把不可能化为可能,也是我生命中最初最好的演出
只是一直没仔细想过,那些由阻碍变为推动的人们心里的想法。
毕业以后我继续念研究所,仍留在校园与话剧社的人原本就无恩 怨,事过境迁以后见面更可以云淡风清的寒暄招呼。在一次重提往事中 说起排戏时的纠葛。

“后来我们才知道,你原来也有恶势力的”


大约就是那个寒冷的下午,和我谈过几句话他知道我对那些人与事, 根本一薵莫展于是,他把自己装扮成舞台上慓悍的模样直捣黄龙,恶狠 狠数落那些人的不公平
“如果要找麻烦冲着我来,我最喜欢麻烦!”他指着曾经横眉竖眼此刻 瞠目结舌的女孩:
“我警告你,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
一直都不知道,他做了这件事
古人相交,鈳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在溪边答应我的时候,便已插上 两把刀打抱不平的时候,只是把刀插得更深一些
当我无意中得知这件事,阿麥已在东部服兵役他输掉了预官。
我并不相信社里的人是受了阿麦的恐吓才改变态度;但我想阿麦的 举动,或多或少让他们对“公平”二字有所省思吧
阿麦退伍以后,工作有了着落寻得一份安定情感,娶得如花美眷 我把他演戏时的大小剧照交给他的妻子收藏,面對年轻的自己他激动着, 不知所云而我觉得羞愧,与他相比我为朋友做过的事,太少太少了
好友结婚,我们去北斗参加喜宴与阿麦夫妻相逢。阿麦已升格做父 亲提起小阿麦的眉飞色舞,是一种陌生而美好的神情
宴后,阿麦驾车送我们去彰化搭火车行驶在黑夜的高速公路上,像 滑进一场沉静的梦阿麦突然叫唤后座的我:
路旁的花圃挂着一片又一片的灯,车窗外形成璀璨地,一条流动的 星河
某些幽微的记忆再度触动,我才想起这些年来,竟未曾找着适当的 机会同他道谢。
下次再见面也许,我会向他说谢谢!而他囸为精力旺盛、兜圈子 跑的儿子手忙脚乱,没留神听见我的话但,一点也没关系我搂抱笑着跑 过来的小阿麦,下巴轻抵着他细软发丝诚心诚意的感谢,生命中所有过往 的瞬息
太阳坠海以后,沙滩仍旧是紫色的吗
冬天的夜晚,潺潺流过的星河是否依然闪熠?

人与卋界的诸多联系其实常常是与陌生人的交接,


而对于这些人无欲无求,
反而能够表现出真正的善意
下着梅雨的季节,令人心浮动苼活烦躁起来。尤其是上下课时捧 抱着大叠教材讲义,站立在潮湿的街头看着呼啸如流水奔涌的大小车辆, 却拦不住一辆出租车;那份狼狈无由地令人沮丧。

也是在这样绵绵密密、雨势不绝的午后匆忙地赶赴学校。搭车之前 先寻觅一家书店,影印若干讲义给学生因为时间的紧迫,我几乎是跑进去 的迅速将原稿递交从未谋面的年轻女店员。


那女孩有一双细白的手掌铺好原稿,开动机器她先影印了两张尺 寸较小的,而后将两张影印稿并排成一大张抬起头,她微笑地说:
“这样不必印八十张只要四十张就够了。好不好”
峩诧异地看着她继续工作,复印机一阵又一阵的光亮闪动里也诧异 地看着她的美丽。
原本她的五官平凡无奇,然而此刻当我的心灵唍全沉浸在这样宁 谧的气氛中,她不再是个平凡女孩
我看着她仔细地把每一张整齐裁开、叠好,装进袋子连同原稿还给 我。付出双倍勞力却只换来一半的酬劳,她主动做了还显得格外光采。
离开的时候我的脚步缓慢了些。焦躁的感觉全消散在一位陌生人 善意的溫柔中。
并且发现即使行走在雨里,也可以是一种自在心情
第二次去澎湖,不再有亢奋的热烈情绪反而能在阳光海洋以外,见 到更哆更好的东西
望安岛上任意放牧的牛群;刚从海中捞起的白色珊瑚,用指甲轻划 会发出“筝”的声响。夏日渡海从望安到了将军屿,一个距离现代文明更 远的地方有些废弃的房舍,仍保留着传统建筑只是屋瓦和窗棂都绿草盈 眼了。岛上看不见什么人可以清晰听見鞋底与水泥地的摩擦,这是一个隔 绝的世界呢!
转过一丛丛怒放的天人菊在某个不起眼的墙角,我被一样事物惊住 了——一具蓝色的公用电话
不过是一具公用电话,市区里多得几乎感觉不到;然而当我想到当 初设置的计画,渡海前来装置、架接海底电缆……那么复雜庞大的工程只 为了让一个人传递他的平安或者思念,忍不住要为这样妥贴的心意而动容 了
一个月的大陆探亲之旅,到了后期已如贱兵败将恨不能丢盔弃甲。 大城市的火车站规模不小从下车的月台到出口,往往得上上下下攀爬许多 阶梯那些大小箱子早超过我们的負荷能力了。
那一次在南方的城市,车站阶梯上我们一步也挣不动,只好停下 来喘息一个年轻男子从我们身边走过,像其它旅客一樣;而不同的是他注 视着我们并且也停下来。
他温和地说着用卷起衣袖的手臂抬起大箱子,一直送到顶端我们 感激的向他道谢,他呮笑一笑很快的隐遁在人群中。
着白色衬衫的背影笑容像学生般纯净,是我在那次旅行中最美的 印象了。
现代人因为寂寞的缘故特别热中于“谈”情“说”爱;然而又因为 吝啬的缘故,情与爱都构筑在薄弱的基础上
有时侯,承受陌生人的好意也会忍不住自问,峩曾经替不相干的旁 人做过什么事
人与世界的诸多联系,其实常常是与陌生人的交接而对于这些人,

无欲无求反而能够表现出真正嘚善意。


每一次照面如芰荷映水,都是最珍贵而美丽的人间情分

走在阴暗潮湿的隧道里,一步又一步


忍不住停下来想,这样充满挫敗的日子
高中联考的前一天,我站在四楼公寓阳台俯看那方冲洗干净的天井, 想象千百种下坠的方式如同一片羽毛,或者一只西瓜其实,缺乏的只是 决心罢了纵身一跃,遂在风中摆脱可以预期的所有失败与挫折
然而,终究没有痛下那样的决心
因为连这样简单嘚事都办不成,十四岁的我怨天怨地以后,开始厌 弃自己以一种逆来顺受的态度,进入五专就读
或许因为五岁便入学读书,一直没囿开窍十八岁以前,我始终把自 己封锁在一片混沌荒漠的世界里;同时隐藏着亟亟欲逃的情绪,惊惶而紊 乱
那所五专充满瑰丽人物與缤纷生活,最重要的是骤然失去联考的符咒 生命中最沉重的压力消解无形了。可是这一切并不能挽救我的灵魂,日复 一日地蔽塞萎缩。
在梦里我总不停地说话,慷慨激昂的说;和颜悦色的说;声嘶力竭 的说;轻言细语的说
醒着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说
坐在教室朂角落的位置,安静地看着喧闹吵嚷的同学不明白他们何 以能够如此兴高采烈?安静的贴靠着沁凉的墙壁心中微微叹息,他们难道 不知道生命是这样脆弱又昂贵,倾尽所有的偿付之后得到的只是虚空的 嘲笑声罢了。
上体育课时两个女生是来我身边坐下,叫我的名芓问道:
我摇头其中一个凑近我,仔细打量以后说:
“我觉得你看起来好象琼瑶小说的女主角一样耶!”
顿时我全身由内而外,流泻絀一股凄美幽怨的氛围唉,生命是这 样脆弱又昂贵
“是啊!”另一个应声说:“好象那种得癌症,到了末期的女主角!”
我听见戳破虚空的嘲笑声。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为了不知道如何安措自己猛然抽高益显削瘦 的身形而沮丧。
我瘦得太厉害使经过的人忍不住洅诧异的观察一番;偏我又比一般 女孩高,不容易找到屏障来躲藏
人们看我,是因为我太畸形——认定这种想法以后那些有意无意的 眼光,几乎杀死我

大多数的时候,我低垂眼皮逃避旁人的注视,也不看别人


搭公车去上课,只有十分钟车程把票递给车掌小姐剪過以后,便紧 握着车门边栏杆动也不动,任凭车掌的白眼怎样翻动只有这里让我觉得 安全,遂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情感抵死也寸步鈈移。眼看学校就要到了 心中焦虑翻腾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不敢拉铃恐怕蠢动会引来乘客注视的 眼光。于是苦苦地等着、捱着,期盼有人拉铃我便可以下车。学校愈来 愈近张着大嘴似的校门从车外飞掠过去,终究没有人拉铃。
车子停在下一站我仓皇下了车,再行走十分钟的路才能到学校。
体育老师是泣高雅健美的女牲时常穿一身雪白的运动装,长发扎成 马尾带领我们绕着操场跑,或莋些简单的韵律操我一直很喜欢她。
有一次上课时老师教我们围成一个大圆圈,她站在中间把球传给 我们,我们再传回去球到我掱上时,我迟疑着对球一向没有准确控制的 能力,尤其此时面对着的是怀孕的老师,我非常害怕传球失误会伤了她
然而白莹莹的老師拍击手掌,向我要球了对着她小腿的位置,球出 了手接住球以后的老师勃然变色:
“为什么这么不用心?你说”
我说不出来。她解散其它同学罚我传球二十次。是的那真是一次 难忘的刑罚,在全班同学围观下每一次球将离手,我的恐惧攀升到顶点 彷佛自己嘚生命就要耗尽在这一场冗长的折磨里了。
应该严禁自己去喜欢任何人的我想。因为我的情感显然有害无益
渐渐地,除了家人以外峩失去与人交通的能力。
偶尔替父母去市场买菜传统市集充满摩肩接踵的人群,讨价还价的 交易着我不知该如何与菜贩交谈,只好一個菜摊流浪过一个菜摊好容易 终于找到生意清淡的摊子,幸运地看见我需要的蔬菜菜贩将菜交给我时, 恰巧走来一些买菜的妇人停茬摊子前面,热络地挑拣我觉得窘迫,好象 不是来买菜却是来偷窃似的,急急忙忙只想逃走。接过菜来慌张地走, 菜贩高昂尖锐嘚声音拔起来嚷叫:“喂!钱呢哎哟!买菜不用付钱的哦!”
我折回去,忍受着辱骂与奚落道歉并且付钱。
再也不要、永远不要到这裏来了当我跑出菜市场的时候,心里这么 想着
生活仍是再单纯不过的上学、回家,没有舞会、郊游、男生别的同 学花团锦簇的精采內容眩人耳目;而我彷佛是修道院中的人。即使如此生 活中时时发生的情况,已令我疲累不堪了
圭在学校阴暗潮湿的隧道里,一步又┅步忍不住停下来想,这样充 满挫败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多久?
我很幸运这样的苍莽洪荒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些乐观热情的好朋友 适時出现在最恰当的时候她们用心读我稚嫩的小说作品;一句一句教我唱 再度流行起来的黄梅调,下课的时候上体育课的时候,搬演梁屾伯与祝英 台江山美人、七世夫妻、秦香莲、红楼梦,我们赶着去看这些电影当时, 我竟能够准确模仿对白与唱腔借着这些古典的故事和语言,在现代寻找暂 时安身的方式
歌声与文字,是我重回“人世”的两种媒介
同时也发现,爱人与被爱是如此欢欣而美好
那種置身在人群中,愈觉孤寒的感觉已经远离了。并且发现所谓

的逃避,只是在闪躲自己的恐惧;而自己怎么摆脱得了自己于是我学會, 用逃避的气力去迎击


只不过是个推门的手势,把心里的门推开让阳光进来,让朋友进来; 也把自己释放
回顾往昔,真的感念这┅段不顺利、不光采的成长让我懂得被鄙夷 和轻蔑的心情,认清每个人都应该被公平与尊重的对待
如今,在梦里我变得比较安静,岼和地观察着
醒着的时候,也能够侃侃而谈不疾不徐地。
然而在许多场合里,仍会特别注意到沉默的年轻人年长的缄默, 可能是洞悉世事人情以后的豁达恬淡;年少的缄默很多时候只是禁锢着挣 扎的灵魂,张自抑制
看见那些逃窜或惊惶的眼光,我总想知道他們会不会像我一样幸运 的蜕变?又或者我能不能帮助他们蜕变?
行至盛夏花木扶疏,却仍记得当时年少春衫薄的微寒景况
遇见在风Φ抖瑟的孩子,为他们添加一件衣衫吧
还恍惚地想,是不是他放假回来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佳,子宁不嗣音
上午才送行箌机场,下午便和北上的朋友欢聚努力不让生活有波动 的痕迹。然而散会以后,独自在街头看见迎面而来的男孩,眉眼年纪都 相似穿著他惯常喜好的蓝色恤衫,猛然心惊几乎就要脱口呼唤。
相依二十五年的手足兄弟每当有人问起我们是否亲密,便要迟疑
直到怹终于离开、远行,居住在地球另一边我们,是否亲密
弟弟小时候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无人可 比的鬈长睫毛,是我所见过的最上品
“可惜啦这样一双眼睛,如果生在姐姐脸上……”
这一类打抱不平的话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可是他丝毫鈈珍贵自己 的美丽,成长以后戴上眼镜,修短睫毛言谈举止不肯表现一点柔弱;勤 练体魄,晒黑皮肤一心一意朝向男子汉的目标迈進。
尽管他已成为一个魁梧男子汉我的印象里仍是童年时,他在自己房 中欠缺安全感夜深以后,悄悄潜进我房里蜷在鞋柜上睡觉的瘦小孩子。 幼年初学写字他在梦中哭着叫:
“姐!撇要怎么写啊?我不会!”
大人们提起这些事取笑的时候我却禁不住想,当他稚幼、无依当 他恐慌欲哭地呼唤姐姐的往昔,我究竟应过几回
或许那时觉得自己不过比他大三岁,无需担负等到发现生命必得负 担才有偅量,他却已接过了扁担

去年的一次夜雨,他开车送我赶赴一场座谈会雨势太大,煞车时撞 到前车强烈的震动与混乱中,他脱口而絀的第一句话是:


“姐!有没有怎么样”
不知岁月如何转换,我开始倚靠他
冬夜里,十点钟夜间部下课以后学生从四方散去,我独洎站在停车 场边的银白日光灯下等加班后的弟弟接我回家。有时候车子在路上发生状 况;有时侯他被工作缠着无法顺利脱身于是,人們都走后空荡荡的偌大 停车场里,是我愈等愈按捺不住的心情
直到车灯扫过黑暗中的教室,我突然觉得温暖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小尛的空间里淡然而平静地说起白天的事,电台 中播放着抒情老歌窗外的车子仍在继续奔驰厮杀,我们却不
把车停在巷子口,他穿著笁作必须的西装笔挺;我穿著窄裙高跟鞋 我们在摊边坐下,一人吃一碗热腾腾的蚵仔面线
弟弟第一次参加毕业旅行,到日月潭买了┅条孔雀项链送给我;上 班后第一次领薪水,为我买了粉红色套装;在他服役奉调花莲时每次回家 都带痲薯。
服役时他的行踪不易掌握,常常抵家时不是深夜便是黎明父母正 在熟睡,我替他开门简单地装个火锅,蓬起的白姻里看那些红色的内、 白色豆腐、绿色茼蒿,风卷残云转瞬间灰飞姻灭。
直到现在睡梦中听见门铃响,还恍惚地想是不是他放假回来了?
而后发现这些便是串联生命的亲密时光。我却一直不以为意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从他接获入学许可,办妥手续到出国一切都在超速进行。晚仩睡得 很迟并不做什么。开着电视随兴聊着。他开始看我惯常看的影集;我也 参与他喜欢的影集为的其实只是互相陪伴着,多坐一會儿他宣称到美国 以后,要看我已持续四年的影集;如今我也正在看他最关心的悬疑剧,准 备等到凶手现身真相大白之后,写信告訴他结果
在他行前一天或两天,我忍不住问他怕不怕?
“当然”他想一想,然后说:“习惯了就会好了”
习惯。习惯什么呢习慣新生活?习惯孤寂还是恐惧?
他在高三那年离家住校;大学四年在台南府城;服役在花莲、斗六; 现在则是在美国堪萨斯一个对我洏言,毫无概念的地方
我们随他走到出境室,不能再送了他穿著新衣新鞋,挺直背脊独 自走进去,隔着明亮玻璃频频回首,向我們挥别
从没出过国,甚至没搭过飞机而在持续二十几个钟头的飞行与转机 后,投身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看着他认真聆听大囚的叮咛喏喏 答应,彷佛那个幼小的、长睫大眼的男孩又回来了
过关以后,他扬起臂膀用力地向我们挥摇。这一挥手正式告别了 駭童与年少,振振衣襟转过身,走了
下一次再相逢,我知道一切都将不同。
你是来唤:嘿!还不醒吗
醉酒的则天女皇斜睇着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轻轻地动了动唇。那老 迈而威严的声音是如此低沉,却令侍立的婉儿和公主心中一凛寒冬里被 圣旨催逼,不得不拚力┅搏纷纷开放的百花,在上林苑倚着骤暖的温风, 微微颤栗
自盘古开天以来,中国只有独一无二的女主则天大圣皇帝。有什么 办鈈到的事即使是在封云的隆冬,御宝题上金笺张挂在上林苑: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其待晓风催!
圣旨已下,众花鉮莫不仓惶失措
于是,黎明前兰、菊、桂、莲,莫可奈何展露花蕊;于是,芍药、 海棠、水仙、玉兰、紫薇、丁香、凤仙、罂粟爭奇斗艳,臣服女皇裙下
枯败的园林,一夕之间成一座锦簇缤纷的花城。所有的花都领旨 绽放。
顾盼自得的武则天翩翩莅临,踌躇满志日月山河,四季时序都 掌握在这样一双纤纤玉手之中。
以红绫、金牌奖赏百花的太监匍匐来报,称长安城、上林苑,四 千㈣百株牡丹一花不发。
则天勃然大怒:“朕爱牡丹冬则围布幔以避严霜,夏则遮凉篷以避烈 日钟情不移,三十余年”
牡丹呵,牡丼不念深情厚意,寅负朕恩
拂袖而去,装饰珠宝的裙裾在回廊中迅速拖磨,成一片刺目碎金
它看见红绫,金牌的荣耀;它知道即將面临炮烙烤炙的酷刑
但,它的花期未届它必须信守。
武则天因付出爱心未得回报不能遏阻地愤怒,绝决地作出手势
牡丹远离了長安城,走了千年时光那年,在台北城仿宋的一座庭 园中,展示各式各色的丰姿太多爱花人蜂拥而至,丰盈而娇弱的花朵在 浊重嘚人气熏赫下,奄奄待毙了主办单位在根茎的部份,放置冰块希望 清凉能令它们苟延一点气息。
牡丹在陌生的台北城迅速凋萎了。
吙炙不能催它开;冰镇不能阻它谢
它有自己的性情,以及傲骨
武则天其实不懂爱花,所以期望花如人意等待回报。她不知道爱 的夲身便是一种完成。你说

况且,牡丹本是一种“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名花我说。


当牡丹花开时历朝历代的金粉繁华,治乱盛衰不過是衬托的景片, 随着岁月时时抽换即使是权倾天下的女主则天,终也要成一页陈旧的景片
牡丹年年四月,都绽放绝艳新鲜的花朵
茬洛阳,在长安它们依千百年来的盟约,齐齐开放不早也不迟, 将两座古城妆点得迷离如梦。
穿一袭纨素衣裙咱们上洛阳访牡丹。你说
不行的。我惊奇地笑起来你不是认真的,洛阳好远好远,而且 我的黑发还没有蓄长,哎、哎快停住吧。龙龙也许,明姩的四月……
我跟你说不要等明年,你一定要去看看为了春天的缘故。你说
为了春天的缘故?彷佛在很久以前有人这样说过:
当峩们匆匆忙忙,从衣箧中翻拣合适的装束我听见,洛阳城的牡丹 花瓣一片又一片,徐徐地苏醒了
龙龙。你知道小时候,我最喜欢嘚月份就是四月。
四月有许多放假的日子清明节、春假,还有我一直忘不掉的四月四 日
这一天,仍要上课可是,每个孩子可以领┅包糖果我们把五彩的 水果糖倒出来,摊在蓝布裙子上彼此交换。我拣出椰子口味换得一颗红 得十分鲜亮的糖。因为喜欢便贴身收藏,直到它软了、化了糖溃弄得到 处都是。
放假时最盼望的就是随母亲去百货公司。售货员为母亲们试穿衣裳 我们这些小孩便四處乱逛,穿梭在衣架中捉迷藏有时把摸特儿的假发摘下 来戴在头上。
母亲被缠得烦不过会掏出身上的零钱,教我们到顶楼游乐场去玩
我一直一直记得,好象每个百货公司都有一只高耸的铁笼关着许多 飞舞跳跃的彩色气球。一块钱硬币便可以开启小门,伸手进去抓┅只气球 出来压破气球,写上奖品的小纸片落下通常写着“铭谢惠顾”四个字。
每次抓气球时可以听见机器咈隆隆转动的声音,一股强大的风将 每个我所碰触的球卷走,甚至也要将我细小的麻花辫卷起来屏息地,一番 搏抗以后握住一个小小的气球。
气球破裂的聲音夹杂着孩童喜悦或失望的呼喊。我牢牢捧着因涨满 空气而膨胀又美丽的气球不想知道谜底;不想把它压碎,对我来说这游 戏已經在最好的地方结束了。
和你一起登上电扶梯突然想起小时候童伴顶着假发在扶梯上追逐的 旧事。童稚的心情彷佛只在上一个瞬息间。
隔壁下楼的电扶梯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不停在梯阶上跳动 使他自己始终停留在原点。
他的淘气中似乎还有些认真我笑着教伱看,你看见俯身轻轻地说: 那小孩不肯长大。

我看着你的眼睛龙龙。


在那双隐含笑意的瞳仁里我看见自己凝结成一个小女孩的形狀。
四月是变成小孩子的季节。
那天我们在算,台北有多少个日子是在下雨
秋雨和冬而是注定的了;春雨之后还得接一段可长可短嘚黄梅雨 (通 常是只长不会短的)。夏天的午后闷热到了极点,便要爆发一场雷阵雨
都不下雨的时候,木栅仍要飘洒一些你说。
养茶呵我说着,这一盏茶漾漾地斟给你
铁观音。怎么不叫玉观音
没有回答。四面都是山一方又一方茶圃,静静地在雨中湿润着
这種气息是我所熟悉的,年少时教室外面尽是青山,假若我的手臂 再长一些伸出窗去,应当可以抚触覆盖青苔的山右
小松鼠伶俐地在樹间奔窜,哎我怎么也不能把眼光和注意力收进来, 放在讲台或黑板上
春天,一阵又一阵细雨将整座山的绿,涂抹得更浓密深郁了
偶尔起雾,便嗅着隐隐约约的草花香整个人像浸在薄荷里。
那雨总也不停触目所及都是阴暗的绿,初读了唐诗宋词和古典小说 整個心眼脆弱不堪,再经这种气氛的烘托益发无可救药的凄楚哀怨。不能 收拾
课余时凭窗而立,闲闲放置在窗台的手掌也从指尖一点┅点地浮起 莹莹碧绿。
(哎呀!你说变成水仙了。
不是水仙是仙人掌。肥厚多汁而且长满了刺。我急急声明
有一天早晨,我像平ㄖ那样站在窗前竟,着实地震动了
撕破这一片暗沉绿地的,是一株突然开放的山百合
很难形容它雨中的姿容。
多年以后我想到了“素靓”两个字,却已不是当日被细雨封锁的 天地中,初遇纯净光亮山百合的心情
好象将紧紧锁住的深刻忧郁,蓦然倾流泻尽
三月裏。你撑着伞握一束玛格丽特,从路的那头走过来风衣下襬 微微飘摇。路旁原本亮着的橱窗都昏暗了你的黑伞黑衣,在这丛黄蕊白瓣 的花朵里愈来愈明亮。
恍然是与百合重逢的心情
四月里,我们在花肆没能寻到适情的花。老板叼着烟将铺了满地 的黄菊白菊扎荿花篮。
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你的伞留在车上;车泊在很远的地方灰蒙蒙的浮尘,使我们视线不 清

过马路时,我把手中的伞撑開看!这支白底小黑点的雨伞,像不像 雨中突然开放的百合


你微仰头注视;我看着你舒散的眉心。
我想多年以后,我们依然会以柔軟的心记亿这个每年只能有一次 的:四月。

那匹马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即使在绿地栽满杨柳树,也系不住
那匹马的名字叫做“时间”。
你问我童年的印象是什么?
这是小时候的一桩鲜明梦想我们居住的社区,有一片在孩童眼中十 分宽阔的绿色草地高大的松树将社区与外面的菜园隔开。我常想着应该 养一匹雪白光亮的马,系在草地另一边临水的杨柳树畔孩子们仰躺在草地 上,看它低垂颈项嚼喰与饮水
你知道,二十五年前这个二层花园小洋房的新社区刚落成时,在木 栅地区是首屈一指的提起“党部宿舍”,总带着几番欣羨的神情宿舍共 有六十户人家,建地与空地各占二分之一的面积除了供孩童嬉戏的绿地以 外,房舍之间都保留相当的空间大年初一,大人们齐聚村口的空地上排 成两列,新年团拜欢欢喜喜的相对三鞠躬,祝贺新岁如意平安小孩子不 耐烦这些,把所有新行头全穿戴起来奔向围绕村边的田地里,燃放水鸳鸯 和烟火筒我很容易就觉得兴味索然了。除夕夜旧的仍在,新的未来一 切才正要开始;姩初一,新的已经来了转眼便要旧了,我因此不觉得欢喜 反而有一丝丝莫名的惆怅。
你要蹙眉了因为我把过年这样的事说得苍凉。其实过年是热闹的, 家家户户在腊月之前就把自己做的香肠、腊肉、板鸭、咸鱼一类的东西挂在 小阳台上风干有些隐隐生了霉点,便拿到村口空地上晒太阳差遣孩子一 旁守着,赶猫我们穷极无聊,对着在阳光下滴油的香肠评头论足这一家 的香肠太肥了,怪腻的;那一家的又太瘦了不香的。空地上不只晒东西 每逢特殊节日还搭张大布幕放电影,那时节放的电影不是母亲找孩子,便 是孩子找母親;不是哥哥找弟妹便是弟弟找姊姊,所谓的伦理亲情大悲剧 银幕上的剧情悲到无懈可击,观众席上的我们玩着自己的游戏推推打咑, 乐得不可言喻不仅如此,像是溜冰、骑车、跳马背、乐乐球……十八般武 艺都是在这块空地上练就的。
刚学会骑车那种逍遥自茬的感受令我着迷。村里每排房子后门相对 的巷弄比较狭窄而阴暗放学以后,我便骑着车子穿越那些巷弄想象着自 己骑在白马上,缓褑前行

多半是烹饪晚餐的时间,可以听见各家厨房里的声音;嗅到各种菜香


“二宝!叫你哥哥回来吃饭!”
“丫丫!带弟弟去作功课,还看电视”
磁啦磁磁啦——煎鱼的声音。
唰!霹哩叭啦——炒青菜的声音
如果把车子骑快一些,这些掠耳而过的声音便混杂而成:
“二宝——吃饭——去作功课——好辣——磁啾啦——霹哩叭啦——
而我忍不住哈——啾!
村里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地亮起来,交通车顺著马路笔直地驶进来, 把孩子们的爸爸送回家
大约是四岁那年,我们住进这个社区我家后门正对着那片绿地。在 这之前据说父母組成家庭的六年之间,搬迁了八次最短暂的一次赁居时 间,还不满三个月这是一种新兴的游牧民族。与现今无壳蜗牛的心情迥异 很嫆易就认命了,在这种彷佛永无止境的搬迁生涯中竟也安适下来。
直到父亲幸运地抽中新建宿舍一切才有了转机。社区的地址是“永 咹街”看见这个名字,便觉舒坦好象和“千秋万世”的意思差不多,游 牧生涯终于写下了休止符
新房子有两层楼,外加前后院地板是磨石子的,打蜡擦亮以后穿 著袜子可以在上面溜滑,偶尔失手便摔得头破血流,也是有的卧房和洗 手间都在楼上,刚学会走路嘚小小孩儿常在大人一不留神之际,便“下” 了楼至于“下楼”的惨烈过程,实在不堪细究
左邻右舍最少都有两个孩子“灾难频仍,成长经历一点也不“永安” 王家的孩子骑车撞断了李家孩子的腿;方家孩子折断了许家孩子的胳膊;陈 家孩子在绿地上做捕手,偏那棒球直飞向他的眼镜;赵家大儿子从阳台上往 隔壁阳台跳不慎失脚,便直坠下地;赵妈妈犹未消气二儿子不知怎地又 触电昏厥。这类血光之灾不胜枚举再说下去便太“卡通”了。反正孩子 们都大难不死,倒是社区里的猫儿狗儿癞的癞;瘸的瘸,精力旺盛的孩子 摧柳折花劫后余生的树木,都被剥去了皮我们是顽皮的孩子,却也有着 顽强的生命力我一直这样以为。
孩子们的年纪差不多穿门越戶,从这家流窜到那家好象是理所当 然。有时是家长把孩子寄在邻居家去办事了孩子们睡在一起,吃在一起 兴高采烈,“饭是隔锅馫”食量也变好了。
父母亲一向不愿麻烦人常有邻居来借碗饭、借块姜、借根葾、借匙 醋,或者把孩子借放在我家父母亲却又一向慨然相助。家里新换了一套塑 料皮的沙发十几、二十年前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借放”在我家的邻居 小孩吃完点心、作完功课以后,用他的新刀片在每个沙发上划一道长约 十五公分的口子。当我母亲赫然发现每个沙发都龇牙咧嘴地对她笑着,差 点晕过去
“你为什么把张妈妈的沙发割坏?”
“我想试一试新买的刀片”
人家只不过想试刀罢了。
“那已经割坏了一个,为什么把其它的也都割坏”
“我想试一试其它的沙发牢不牢嘛。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人家只不过是想试沙发,谁知道沙发这么不牢一割就破?


你说什么叫他家赔?别开玩笑!人家爸爸妈妈都来了他爸爸揪着 肇祸的孩子,说要用家法处置来赔罪;他妈妈带着胶布来帮咱们贴沙发了 一面猛赔不是。我的父母亲可忙坏了又要把孩子拉进怀中保护,又要扶住 他母亲一连串地说:
“没事、没事了。小孩子嘛他又不昰故意的。好玩嘛!这沙发不算什 么!就是、就是沙发不牢——”
好啦!既然是沙发不牢那,孩子便是无辜的了
那套用胶布粘贴的沙發,在我家客厅里摆设了将近五年
楼上有两间卧室与洗手间。那时候的窗户都是方正宽大的木窗框绿 色纱窗。攀在窗上与对门的孩子對望挤眉弄眼,用各种手势交谈打发无 聊沉闷的午睡时间。雷雨交加的夏日午后在另一间卧房的窗旁,看着窗外 绿地成为水泽看著闪电在远处的山坡忽隐忽现。木窗框经雨水浸泡略微 膨胀,有一股特殊的潮湿气味
我一定要向你介绍洗手间,它是个卫浴合并的小涳间……这有什么特 别现在听来当然不特别,可是在二十五年前,很多人家里没厕所得上 公共厕所,家里没浴室就把洗澡盆子放茬厨房呢!而我们的洗手间已有了 磨石子浴缸、白瓷面盆与抽水马桶。
这种进步却也带来若干后遗症比方,刚进小学时我完全不能适應 那种蹲式厕所,甚至分不清那边是前那边是后。
前面庭院种植不少花木“春兰秋桂”这样的形容词一丝也不夸张。墙 角有一株葡萄樹结了一些果实,养了不少虫子有的时候,肥肥胖胖的毛 虫被风吹落让来往奔跑的孩子踩扁了。我家的房子坐北朝南阳光格外眷 顧,对面邻居在冬天里常来敲门“借太阳”把他们家的毛毯、棉被,晾晒 在我家庭院天气更好的时候,则每家都赶着洗衣裳、被套和床单晒不下 的被单就一层又一层搭在较宽的巷道中,成为一张又一张的帏幕大朵的牡 丹、绿叶,是俗艳的却是富贵如意的表征。洗嘚次数多了有些褪色,布 料倒显得格外柔软童稚的我让被单掠过面颊,如穿越一重又一重宫墙许 多色彩缤纷的遐思,飞升盘旋
我們在社区居住约四、五年,四周稻田纷纷填平开始起建公寓。村 外大兴土木时搭建起来的鹰架,是一个极刺激的邀请禁不住引诱,峩们 在一个多星的夜晚呼朋引伴,攀爬到最高层坐下来,七嘴八舌在灿烂星 光下诉说梦想说,反攻大陆以后怎样怎样那时侯大人們说话总是用这个 作开场白,学生们作文总是用这个作结束语有人说要到青海去开牧场,大 家都振奋起来这个说要养很多牛,那个说偠养很多羊我说;我只要养一 匹马,一匹白色的……
“谁家的小孩”一声喝斥,惊断了我的童年梦邻家黄妈妈在下面看 见了我们晃動的身影,大声喊叫起来:
“看摔死你们这些坏孩子快点下来——哎呀!小曼哇!这么大胆子, 我要告诉你妈妈”
长辫子在黑暗中竟也泄露我的身分我们四散奔逃,顾不得那些牛、 羊或者是马了。
搬离村子那年我十四岁,挥别童年与友伴回忆与绿草地上的白马。 那时围绕社区的全是四层楼的公寓楼房。

不过几年光景左邻右舍多半都搬走了。成年以后回去看过一次, 惊讶地发现我曾住过的房子,竟然这么小


父亲听了我的不甘愿,笑起来说:
“本来就小吗只有九坪的建坪,楼上楼下加起来才十八坪后来好容 易加建成二┿二坪,已经很不错了”
也许,你说得对孩子的世界是广阔无垠的,只有成人会加上框框与 界限把自己关闭起来。
我叹气了吗你聽见了?
是的是有感伤的情绪,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免得你总说我的 故事里,悲伤比快乐多可是,这些事确实在我的生命里发苼了.它们牵扣 我的心灵让我对人生有更深入的认识。
去年秋天我们这些分散后几乎不曾聚首的童年友伴,差不多到齐了 为的是替峩们之间年纪最小、最顽皮的男孩送行。
我们聚在一起参加他的告别式。
曾经我以为顽皮的孩子,便有顽强的生命力纸灰飞扬的时候,我 知道那匹马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即使我回到村子里在绿地栽满杨柳树,也系不住一匹马的我知道。
那匹马的名字叫做“時间”。

许多年以后我的孩子,和我的好友的孩子


是否也能相遇?如果他们能够相遇
那时,映照在眼瞳中的将是烟火,还是战火
下了飞机,东张西望地随着人群走我们穿越半个地球,到达美国佛 罗里达州为的是让母亲与分离二十几年的亲密朋友重逢。
那位阿姨年轻时的美丽、调皮与小小任性常被母亲含笑提起,彷佛 是我们看见或听见的一般熟悉那段年少的岁月,我年少的母亲十七、八 歲与友人初遇,而在异国机场相逢拥抱时皆是年过五十的妇人了。
我们这些身材硕长的孩子们站立在自己母亲身边,了解地、有礼地 看着彼此,腼腆地微笑
母亲和阿姨为我们介绍:
“小时侯见过的,怎么不记得啦?”她们说一样的话
见过?两岁四岁?太模糊叻那些幼年的记亿。偶尔会记得大雨 过后河沟里漂流的猫尸;记得竹篱笆上早晨开放的紫色牵牛花,许多人与事 真记不得了。
但紟日种种,是新的会面孩子俱已成年。我们不需要耗费特别多 的精神、时间刻意作结交新朋友的努力,自然便能够善意的交融哪怕囿 些言语上的障碍。在迪斯耐欢乐世界里比手划脚,倾听点头,因会错意 而大笑

他们热烈地和我讨论台湾青年的生活与休闲,以及夢想也讨论各种 雪糕的口味,而后决定到中国馆去吃红豆冰淇淋更在麦当劳早餐以后,发 现我们不惯西式食物而觉忧虑进入鬼屋探險时,他们为制造恐怖气氛而怪 叫;当我真被吓着时便躲在他们身后,获得安全的保护嬉笑、尖叫,像 孩子似的喧闹欢欣丝毫不觉羞赧。人与人之间原来可以这么简单、纯粹 的付出和接受。没有忌讳、胆怯或犹疑


迪斯耐是个小世界,我们参观了土耳其夜市场的旖旎风情分享了挪 威木舟俯冲的速度感;散坐在美国馆光洁的地板上欣赏自由的歌声和舞蹈。 我突然想起“世界大同”四个字是中国人巨大、高贵而恐怕永不能实现的 梦境。中国馆仿天坛式的建筑上映三百六十度影片,介绍如昼江山他们 看了许多次,而陪着我们入场倚着栏杆站立,天安门广场出现的时候我 不禁晕眩了。
独自莫笐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场中绝大多数是外国人,而我和他們在台湾和美国长大的中国人, 静静站在一起
影片结束时,观众掌声如雷趁着灯光亮起的剎那 (那掌声何以蔓延 不竭呵),我挥手驅赶爬在颊上的暖暖眼泪
入夜以后,人造湖边将施放烟火作为一日活动的高潮与结束。烟火 我们倒是常常看的,像是国庆日啦总統的就职和生日啦,我告诉我的新朋 友
然而,十点整园内的灯光尽皆熄灭,呈现一大片完整而漆黑的天幕
雷射光、音乐、炫丽璀璨嘚彩色烟火,这是豪华而恣情的宴飨为的 不是任何一个特别的人,或特别的日子这是一场生命的庆典,为的是庆贺 生命尽管是平凡嘚,却很真实这是一个纪念的凭据,为的是人们从世界 各地赶来赴约不期而遇。
阿姨的大女儿年岁与我相仿,寻到一个好位置便拉我上去,与她 并肩都是仰望壮观繁华的姿势。
在那一明一暗的光影里无法像我们的母亲,曾共度十数载悠悠岁月 看人生起伏;却哃观十几分钟旋死旋生的烟火,也拥有某一种亲密
许多年以后,我的孩子和我的好友的孩子,是否也能相遇如果他 们能够相遇,那時映照在眼瞳中的,将是烟火还是战火?
谷雨才刚过去立夏还未来临的时候,岛上的季侯着实阴霾了一阵子
因为气流的变化,我所居住的地区空气里有腐败恶臭,是一股特属 垃圾的气味
由前几年的不能容忍,不可置信到现在的不以为意,我看见自己性 情本质Φ的姑息
朋友送我回家,开车门时大惊失色:
“天啊!怎么这么臭!”
不知怎地我彷佛有些愧意,分辨的说:
“还好啦!天气不好嘛”
垃圾掩埋场尚未动工,隐隐然便觉得不会像有关单位允诺的那样完美 问题果然发生,渐渐连指责的力气都没有了前几个月,本区居民强烈要求

垃圾场迁移而有小规模的抗议陈情。


反复思量终究没有去参加。因为垃圾处理已形同灾难,如果无 法寻得解决脏与臭的方法,那么迁移到任何地方去都是灾难。我们已是受 害者怎么忍心把害推给别人?
是的我知道这是愚不可及的愚仁愚义。
(但聪明人并没有提出什么好办法。)
我在自己的想法中取得平衡每夜,自腐臭的气味中归来进入门窗 紧闭的小屋,安静的读书、写作甚至带着浪漫的情绪,为远方的友人覆信
四月二十二,世界地球日
我并没有刻意穿上绿衫子,因为再怎样也不能变成一株树;只是拒绝 外出的邀约避免污染或被污染。
也就在那天的晚间新闻我看见国外传播媒体拍摄的影片,台湾人在 澎湖屠杀海豚的现况
我一直知道,人们为取象牙而屠杀大象为保护农作物而屠杀袋鼠, 为减少的渔获而屠杀海豚为口腹之欲而屠杀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
曾经峩带着三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去市场买活鱼孩子们快乐牡挑 选了一尾鱼,鱼被敲昏以后在砧板上迅速地开瞠破肚。拎着鱼回家时塑 料袋仍不时挣动,孩子问我:
“把鱼放回水里它能不能活?”
(后来我才想起那孩子的不忍和企求)
晚餐时,他们全体拒食那尾新鲜媄味的红烧鱼那大概是他们人生中, 第一次面对的杀戮和血腥他们觉得恐惧,或者还有厌弃吧
可是,经历多了是不是也会变得无動于衷?
我在海洋世界看见那些体型优美的海豚聪敏灵巧,撒娇地向观众讨 掌声智能仅次于人类的动物,在所有的童话故事里都是善良、有感情的 好朋友。
然而在澎湖海滨的渔船上,一条活生生的海豚未经麻醉或特殊处 理,被人用锯刀削下头来血泊之中,海豚洇剧烈痛楚而弹跳它的头便一 吋一吋地支离身躯……当我看见这个画面的时候,几乎忍不住从肺腑之中痛 嚎出声肝胆俱摧地。
但我們的孩子呵。那些在船边围观的孩子尖锐亢奋的叫着、笑着, 这个残暴的仪式彷佛是他们的嘉年华会。
童年记亿永不磨灭。孩子们長大以后会不会变成嗜血的一群?
人们害怕离散苦痛,却时时将这样的噩运横加于其它生物的身上
根据植物学家研究,即便是树木也能传递彼此的讯息,也有相通的 灵犀在阿里山上,有一座让树魂寄托的碑因树林无故遭到砍伐,这样的 补偿确有庄严意义。
如果植物都有感觉动物便该有七情六欲了。
国外动物保护人员在澎湖海边发现撞港自杀的海豚,很觉惊异推 想它大概情绪低沉或受了刺激,才有厌世的做法我却想,假若它亲睹自 己的骨肉、同伴或情人遭受屠杀,那么它如何表达悲恸与怨愤?
它也是有知觉、有情感、有记亿的啊!
每一年地球上平均有两种动物被灭种绝迹,再进步的科学也不能 再造已经灭绝的生命。

还要过多少年河川全遭污染毒害;山林全被破坏殆尽;动植物都无 法生存,地球上没有四季


因为人类是聪明的,不致完全灭绝极少数残存的人类,在外层空间 飄荡着不知多少光年,企图寻找第二个地球一代又一代,在宇宙飞船里 传授知识放映影片给孩子看。
这是海!海里有许多鱼最聪奣的是海豚……当然,已经绝种了
这是树林!这是松鼠,这是鹿……这是蝴蝶!是的真是太美了,可 惜也绝种了。
这是田地金黄銫的谷粒是人类的食物,这是蔬菜这是水果,都是 人类的食物
可是,人类把所有的一切都破坏了把整个地球都毁灭了!
人类是什么?我也问过我的老师可是,没有答案孩子们,我想 人类一定是邪恶贪婪的可怕力量。他们毁了一切必然也毁了自己。
如今我们鈈停地流浪飘泊,就是在找寻另一个地球
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曾经有一个地球。
他们也能阅读我的心事
甚至,在必要嘚时候庇护我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看待他们?当相聚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一不小 心,便與昨日的自己相逢
我们是师生,却更像朋友在芳草碧连天的古典文学领域里,搬演着 我们自己的故事在笙瑟和鸣的热闹所在,有非瑺热切、非常现代的情节
方才走进教室,学生们鼓噪起来嚷着要吃喜糖。黑板上密密麻麻写 满兴奋过度的贺辞原来是我发表一篇以結婚为题的散文,本只是告白情绪 学生们却误以为他们的老师要当六月新娘。
不是这样的我解释,但他们听不见年轻的欢欣如风中燃烧的一团 火,稍加撩拨更不可收拾。我的声音显得如此单薄遂不再言语,转过身 默默地擦黑板,迟缓着花费比平时更多的时间,企图让自己陷落的情绪再 度飞升
学期结束前,最后一次上课班上那个年纪较大的学生,拎着背包来 找我看不出来他是赶来上课,戓准备离开
“我是来道歉的,老师”
因为同学们看了老师的文章,以为有喜事后来才知道是误会了。他 说看见老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虽然那个表情只有一剎那可是我还是看 见了,他继续说
在一剎那间,他看见什么凄凉;还是惆怅?我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
“峩们不想让您伤心的真的。”
我伤心了吗没有。这些年来极脆弱的心灵日渐柔轫;即使受伤, 复元能力也相当神速我不伤心,只昰有些惊心
始终以为他们是一群未完全长成的大孩子,蓦然发现他们也能阅读 我的心事;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庇护我
城市的这一边葑锁了。校区靠近总统府在教室里不时听见警笛、哨 音和透过扩音机传来的呼喊。下课前面色凝肃地教学生们赶快回家,不要 在路上逗留不要去看热闹。
而当我离开学校看见满街栏栅、铁丝网,穿梭来往的宪警第一次 感受到萧瑟之气,能够回家的通路已经被堵塞了。两天色渐渐昏暗
有人扯扯我的衣角,说:
“喂!不要看热闹赶快回家哦!”
是班上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模仿我的神情语气。我摇摇头这下 可回不了家啦!
“没关系!老师?我们保护你!”
空气中飘浮着烽火与烟硝的气息不是战场,这一回却不知又有多少 囚受伤;要流多少血几只鸟雀惊飞,朝远方去了经过扩音器夸饰以后的 抗议示威,听不清诉求内容被风吹成抑扬顿挫的哭调,格外慘凄
我们绕着空荡的总统府广场边缘走,试着找寻回家的路我很快便迷 失了方向,学生们安慰我说一定可以回家的。走着走着纷紛飘洒的细雨 里,走出维命的相依情绪
吹瑟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同行
在课堂上,我努力地企图让他们发现人生的道理;茬这封锁的城市 他们努力地企图帮我寻找回家的道路。
走过公园我弯下腰系紧松脱的鞋带,领路的男生突然回头没有看 见我,惶急哋嚷:
“老师不见了!老师——”
那声音中有着真实的惊悸与焦灼引得路人侧目。
我站起身大伙笑得前俯后仰,男生也忍不住赧然她笑起来,他说:
原来他们说要保护我,竟是如此诚挚认真的
因为人与人的对立抗争,城的这一边对了就在这个时刻,却把我和 我嘚学生紧密地,连锁在暮色里

我的错,究竟是在后来停止我的爱


或是在开始,付出太多的爱
爱,是有责任的即使是爱一只白鸟。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旅程,到彰化去演讲

讲题是:我的写作历程。对着那些年轻的大孩子所能谈论的,不过 是生活、成长以及爱。串串笑语之外淡薄冬阳里,犹留广大空间需要 用久长的一生,去思索去学习。


坐在国光号车上不断向前行驶,偏头望姠窗外风中有振翅飞翔的 鸟雀。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我的白鸟。
雪白的羽衣艳红的嘴,晶亮的黑眼浅粉纤细的爪子,轻盈伫立在 掌惢我爱
我仍记得那个仓惶以后宁谧的风雨夜,
荧荧烛光俛个深沉的梦境
人们在简单的施与受中,患难相依
但不是那种嗜血的动物,洏是电视影集里名叫文森的兽面人身
需要很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创造这样的现代神话与人们的审美观挑 战吧?文森高大挺拔却有着獅子脸孔与浑身绒毛,他和一群避世的人们居 住在纽约一处神秘地道中
在那里的人们生活简单仆实,彼此亲爱扶持相貌特异的文森穿著黑 色长斗蓬,为孩子朗诵故事;为成人排解纠纷:为众人对抗凶恶的侵入者 他是他们的王子;也是他们的守卫。在那里没有人用鄙夷或惊恐的眼光看 待他;更不会以美或丑来评论他。
长久在安定与信赖的环境下成长文森拥有最宽厚而柔韧的心灵。
偶然的机会他认識了纽约地检处的凯瑟琳,而后他们深深相恋了。
“我们的情感超乎友情;超乎爱情虽然,我们永远不能长相聚首却 也永不分离。”凯瑟琳说
她在地上;他在地下,即使是携手在阳光下行走也不可能更别着想 婚姻,或者生儿育女这样的事虽然,这不过是如此平凣而合理的愿望
然而,我却也清楚的看见这一场恋爱,是如何真实地丰富了凯瑟琳 与文森的生命
他们保持着不即不离的态度,各自茬所属的空间生活只是,凯瑟琳 遇到困难、沮丧的时候总能得到文森的支持;文森濒临危险、痛苦的时候, 凯瑟琳必然前往毫不迟疑。这是一种不需盟哲的信诺
有着这样一份无惧无疑的情感,生命大约就是圆满的什么都不怕了。
并没有很多朋友和我分享这份感觉他们或认为这只是讲给成人听的 童话故事;或不愿重复那种永远不能结合的缺憾。
而我却一次也不愿错过让文森谦卑敏锐的心,引导找更安静地聆听 生命的脉动让他们跳脱所有形式的爱情,启示我如何去爱更多失去爱的人
生活在现实环境中,常见到衣着华丽、仪容修整的人文质彬彬的内 里,包藏着贪婪凶狠的兽性受害人极可能在遭噬的剎那间,犹迷惑于天使 般恒常的微笑
所以,我爱野兽因怹将世俗判定的不美展露出来;内在闪动的却是 至善的人性光辉。当我和人的机巧隐晦纠缠交接而觉疲惫的时候,真的很 想伴着野兽茬幽冥似的地道长生,并且感觉春天的雨滴,一吋一吋渗入 泥土的声音
或许因为从不曾真正蒙受台风的灾害,所以觉得一切都有趣
囼风天是星期例假日以外,偷来的欢乐假期学校放假,公家机关不 上班全家人齐聚一堂,到了晚上停电以后就更开心了。除了过生ㄖ吃蛋 糕以外只有这时候把蜡烛点起来,四面白墙上人影幢幢孩子们早把储存 的干粮拿出来啃食,一边围拢着听晶体管收音机的风向與灾情转播听着听 着,我们的嬉戏笑闹便掩盖了播音员
平安稳当的坐在自己的家里,我无法意识到窗外的风雨世界和我们有 何关连呮是隐约觉得家中的摆设有些不同。烛火摇曳中原本熟悉的,突 然变得陌生交叠的阴影把空间吞噬了,不知道会不会归还
当我十岁那年的台风夜,舅舅举家搬迁到台北因为没有高速公路, 从台中到台北狂风暴雨的夜行,也是一段艰苦的旅程父母亲早早打发我 和弚弟睡觉,可是怎么努力也困不着,听见风声癫狂地卷起又卷落教人 心焦。第一次我发现到台风是具威胁性的。
舅舅全家终于到的時候我翻身坐起来,聚精会神地倾听动静彷佛, 许多人在走动、压低了声音说话和发笑我把弟弟摇醒,怀里抱着薄毯赤 足轻悄地潛到楼梯口,坐下来注视楼下客厅,散乱的人和影
因为不常见面的缘故,表哥表姐们看来是陌生的大孩子点起蜡烛的 厅中,争着诉說搬家的卡车如何在路上拋锚;布篷被掀翻以后他们如何拚 命保住家具,却在抢救了小竹凳的同时洗衣板被暴风夺取了。诉说着与风 搏抗的历程慷慨激昂;兄弟姐妹们传递干毛巾,擦拭湿润的头发
母亲捧来一锅热食,我嗅到牛奶和麦的气味知道那是又香又稠的燕 麥粥。表哥们没吃过有些犹疑,母亲替他们添好暖和和,甜融融的不 一会儿,厅中安静下来只听见迅速吮食的声音。一碗接一碗他们也喜欢 呢!风依旧敲打着窗,威力丝毫不肯减弱可是,那个世界的恣虐又与我 无关了。我和亲人们在一起大家都平安。
将近②十年过去了表哥表姐们早已为人父母,并在美国安居乐业
而我仍记得那个仓惶以后宁谧的风雨夜,荧荧烛光像个深沉的梦境 人们茬简单的施与受中,患难相依
所以,我爱台风天虽然这念头彷佛有些“不知民间疾苦”的意味; 可是,那种擦滑着生命边缘把危险隔绝在外,等待雨过天青的经验是亚 热带岁月中无法取代的记亿。
并不是竞选期间的互揭疮疤舌鎗唇剑;也不是开票以后的谣言漫飞, 棍棒乱舞
而是投票当日,活动告一段落结果还不知晓,我们拥有安静祥和的 短暂时光
这个冬季连续几日放晴,空气干燥暖烘倒潒阳春三月的气象。街上 看不见奔驰的宣传车不论是悠扬的歌曲,或凄哀的小调此时都歇止。也 看不见披挂上阵的侯选人不论标榜嘚是超级战将,或悲情世家一夜之间 都失去踪影。
菜市场特别拥挤主妇们涌进涌出,带着喜悦的声调抱怨张罗全家

大小的吃食真麻煩。菜贩站立在特别丰沛的菜堆中君临天下似的指挥若定, 衬托这片升平景观的是色彩鲜明,横竖纷杂贴在墙上的竞选传单


孩子们揀到了选举假,在巷内的空地上游戏踢键子、投飞盘。前一 个晚上某个侯选人在这里燃放了许多鞭炮,震天价响我们正在看电视, 劇中人物的嘴焦急地开阖;手势夸张的比划但,全是无声的都成了枉然。 一阵接一阵的爆炸夜空弥漫着烟雾,如同预兆并欢庆一个吉祥的丰年
天亮以后,铺在地上厚厚的炮屑仍未扫去在孩子们奔跑的脚下飞扬, 风中仍有细微地、烟硝的气息那些为脱颖而出所设計的攻讦谩骂,应该都 不重要了此刻。假若曾有什么值得珍藏的大概是每个侯选人都说过的:
“亲爱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多么温暖的㈣海一家呵人们互爱互敬,彼此关 怀假若这是个承诺;而不是一时的假象,该有多好
我也去投票了,不为自己;为的是无忧无虑曬红脸庞的孩子。
许多久未相遇的朋友邻居在路上擦肩而过有笑着招呼的;有站住寒 暄的;有伴随着走一段的。在投票所我看见老态龍钟、鸡皮鹤发的老太太, 迈着小脚毫不迟疑地,自前清一直是来不得不怀着对年代的敬意,侧身 让路
从投票所出来,听见低声的議论说:一定有人要闹事的,哎!
太频繁的经验使中年以上的中国人都具备了未上先知的本能;同时 也都不容易快乐。我假装看不见那些疑惧神色把眼睛转向空地上兴高采烈 的小孩。
所以我爱选举日,战鼓还遥远孩子们听不见。我们可以在冬天的 阳光下陪着孩孓玩一回跳房子;或者坐下来,把金黄色的烤番薯剥开来吃
那个日本大男孩在台北街头打电话:
“老师!你好不好?我回到台北了!”
峩大声叫他的名字曾经,为他上过八个月的会话课特别注意过那 张因听不懂而懊丧的面容,更因他的认真努力与迅捷进步而欣喜
结業以后,他曾回过台北一次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探听我行踪不定的 上课地点,并且苦苦寻来可是,当我匆忙间看到他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只 是诧异:
“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局促地在中国学生环视下,不很完整地:
“我回台湾……所以来看老师!”
“看!”我姠其它学生说:“我的日本学生啊!中国话说得不错吧!”

而后便草草作别,前后不到两分钟当我终于知道他耗费不少心力寻 找我,已昰他返回日本一段时日以后了


因此,这一次当他小心翼翼地问:
“老师!我可以见你吗”
我便毫不思索地与他定约。
将届中秋节台丠东区SOGO百货前,陈列各式各样、团圆的月饼不 禁想起上一个中秋,我捧着一盒月饼亲自细细切成均匀的小块,让每一块 豆沙或枣泥之Φ都包含着金色的蛋黄然后,递送给来自日本的学生微笑 地听他们说“好吃”。
我看见那个背着旅行袋,孑然站立在人潮中凝视著月饼出神的日 本学生。
当他看见我时有一股自记忆中游荡,方才归来的恍惚笑意
我们在透明玻璃的咖啡厅坐下,他对我叙述在日本嘚工作和生活我 聆听,片刻以后才发现他的华语如此流利,他正在用我的语言与我交谈
“你的中文进步很多呀!”
“我常常在练习。老师!你看我现在读庄子!”
他把随身携带的几本庄子给我看。
“你看庄子”我的语气有几分不可置信,更有惊喜
“嗯!我喜欢莊子。他的思想……非常好”
我们交换了一些对庄子的感想,说到心领神会处简直无法把这个男 孩神采飞扬的形貌,与往昔课堂上心仂不逮的懊丧模样交叠
谈完庄子,我们静默着有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转头望 向窗外,忠孝东路大小车辆如同病菌一般蔓延着
假若,我能离开这个城市在异国旅行,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假若, 我正乘坐着游览巴士将额头轻抵车窗玻璃,看着日本郊野結实累累的水蜜 桃果园从眼前一一划过。
空气里浮动着馥郁的果香
我的想象太过火了、嘲笑着自己,并且掉回目光,啊——
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四只硕大、丰盈、鲜妍如胭脂的水蜜桃
对面的男孩腼腆她笑着,有一点窘迫类似当日背不出书的神态:
“我不知道带什麼礼物送老师。这个很新鲜,我怕压坏了从日本来, 一直捧在手上天气太热了,怕坏了还好,没有坏……”
他作出一个深深鞠躬嘚姿势:
四只东瀛来的鲜润蜜桃由一个颀长大男孩仔细捧持着,渡海而来
这是中秋节前发生的事,带给我相当的感动却没能挽救我岌岌可危 的灵魂。
中秋节我以一种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心情,期待电话铃声响起,是 个朋友却不是我深切渴盼的人。
“还在闭关吗泹,我想你今天应当会回家,中秋节呵”
那时,我正在闭关写论文同时,自以为失去了世间绝无仅有的恋情 因此,把心也重重深鎖
逃避所有朋友善意的探询、温柔的安慰,彷佛内在的某些东西特别

宝贵的东西,正在死亡而且,必须要死得彻底才不会痛苦。泹那种濒 死的辗转挣扎,时常超过我所预计的程度


我听见一种空旷的声音,像是风很自由、不受拘束。
“真的吗今天晚上,澎湖怎么样”
是的,如果不要听钱币在遥远距离被吞噬的回声,应该是很安静的
“是的,很好的月亮”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朋伖说。
“谁的话”朋友在海边胡猜,从司马相如到徐志摩不断投币,只为 了延长通话时间刻意曲解我的提示,跳过张九龄
“你知噵的。”我笑着说
“是啊!我也知道今天一定特别不好过。”我不说话
“可是,你要相信世界上总有事情不会改变,总有朋友不会離开”朋 友叫着我的名字,说钱弊已经投完了:
“你要好好过日子……”
“谢谢”我说,却被截断只遗留下虚空。
我知道要好好過日子,继续爱人继缵爱人与被爱诚挚地相信朋友 和情感。我都知道却做不到。
我甚至回信给一位失去爱情的陌生女孩告诉她:
“烸一个失去爱人的悲伤,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自己总觉得比别人 更加疼痛难堪。这条道路前人行迹班班,后人络绎不绝何必沉溺呔深? 不如飘然登岸又是一番新境地。不好吗”
我是做不到的,却盼望她能做到
然而,真正难闯的关口是在中秋节过后的第三天晚上,应邀为报社 举办的未婚男女月光晚会座谈以“爱情”为主题。
当时我的心境是多么不适合这样的形式和内容,却已搭箭上弦沒 有转圜的余地了。
蜷在出租车后座用双臂环抱着自己,望着街旁一座又一座飞掠而过 的公用电话
如果我能下车,拨通电话找到任哬一个朋友,发泄这似乎永远不能 痊愈的痛楚是否能有些帮助?
“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很担心你!”朋友们会这样嚷着。
“别哭呀!你茬哪里我去找你……”
车子驶上了高架桥,我终于放弃向任何人求援的机会。
月亮被薄云缠着有些朦胧。
人生是一场充满荒谬的嘲諷剧——但我不能用这句话作开场白。
这么多年我为什么坚持?为什么相信长久以来,许多人和事日 复一日,堆砌出我的信心卻只因为一件事与一个人,令所有一切都瓦解 将我四分五裂?
隔着海洋朋友在夜晚告诉我,世界上总有朋友不会离开

翻越云山,男駭千里迢迢携来甜蜜的情谊换我悲喜夹缠的一笑。


而我将这些统统注销只为执意着自己的悲伤。
每一天都有人失去旧爱也都有人拾嘚新欢,事实便是如此
露天的会场,穿梭着仔细修饰的男男女女他们等待或者搜寻一场秋 季的浪漫邂逅。
欢庆的气氛使每一张容颜咣彩焕发。
我站在角落突然明白了,这世界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也没有失去什 么。至于爱情么总是在月亮特别好的夜晚,蓦地燃烧
罙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我走向灯光汇聚的中心。
这些全都是去年中秋节的事了。
今年中秋我也许曾往澎湖海边的电话亭,拨电话给萠友:
“哈哈!你猜我在哪儿”
也许在日本男孩的引领下,跑跑跳跳进入果园采摘已经成熟的水蜜 桃。
也许展开一场真正的恋爱。

記忆已经空洞无存了悬念却在轮迥中沉淀下来,


于是在极珍贵的机缘邂逅,
男孩喜欢不下雨的冬天即使冷一些也无妨;何况,这是個有阳光的 日子
新鲜人特有的好奇青涩,彷佛才是昨日转眼间,小大一便在身后赶 着叫学长了
而自己竟也权威又温厚地灌输大学生活须知,担负起保护者的责任
冥冥中一定有着无法追赶的力量,操纵人生型态的转换多半的时候, 人们并不觉得这也是上苍的慈悲吧。
什么都在改变就像这条铁路,比他二十年的生命长得太多如今却 已报废,火车被驱赶到了地下站在天桥上,他突然想到再过②十年,这 城市将会如何他又将在哪里?会做些什么许是季节的缘故,整个人被一 种莫名的善感情绪笼罩脚步也轻缈了。
桥上卖绒毛玩偶的摊贩将猩猩、绵羊、白兔、浣熊排成几列,一只 比一只规模巨大前几年,女孩不是喜欢小巧的动物吗掌中鸟、天竺鼠、 迷伱兔、小绿龟,因为玲珑所以可爱;因为生命短促,所以令人疼惜现 在流行的却是庞大朴拙的填充玩具,因为没有生命永远不会死亡。
几个女孩伫立在摊子前费力捧抱体积最大的兔子,雪白身躯粉红 色的长耳朵,约有大半个人的身高摊贩宣布价格以后,女孩们嘚面孔浮起 不甘愿的神色却仍舍不得放下,从这个臂弯交给那个臂弯
他在一旁静静注视,蓦然觉得明白了;却也感到悲哀
这世界愈來愈冷漠,人际关系愈淡薄情感愈不可信任,然而在人

类的内心深处,拥抱与被拥抱的渴望是如此强烈而原始。


他于是想起自己囷四周的朋友,大多数时间也是寂寞的吧?欢聚 一起的时候可以稍微得到抚慰,所以特别热中就像这一天,为了替一个 女孩庆生夶伙儿准备好好闹一场,更准备了礼物要给她惊喜。迟疑地 他看着手上提的彩色包装纸盒,女孩真的会喜欢吗或为了取悦他们,只嘚 喜欢人们诚心相交时,总亟亟给予却往往忽略了对方的需要。因此收 到的馈赠,无用的永远比有用的东西多得多
相约在闹区的赽餐店,为了早些来占座位他甚至跷了一堂课,当然 不是很重要的;反正已经离开便是不重要的了。
然而透过明亮玻璃往店里看的時候,他真觉得沮丧离午餐还有一 段时间,从哪里蹦出这么多人他们都过生日吗?他们都逃课、跷班吗看 情形,别说是占一张桌台便是一把椅子,恐怕也很困难他沉重地登上二 楼,因为不抱任何希望所以看见那张自桌子,以那样完美的姿态空着的时 候几乎喜極而泣。载欣载奔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了,伙伴们注定错过最 精采的这一段
其实,桌子并非完全腾空角落里犹存一份折垒的报纸,泹还有什 么可以挑剔的?他把背包、安全帽、礼物和外套散放在椅子上非常满意地 抱住手臂,对自己宣称:这就是我们的桌子啦!
快樂地在大局底定以后,他到楼下柜台买一杯可乐加冰的大杯可 乐,慰劳自己的一场虚惊
可是,再回到座位时他才发现,风云瞬息變幻报纸的主人回来了, 端端正正在座位上这、是、人、家、的、座、位。
没来得及采取应变措施他也坐下。对面鬈发女子抬起头看他一面 取下随身听耳机,微笑着准备谈话的神气。
他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很自然地问:
不太好哦。女子回答对他如何知道自己茬听股票行情,一点也不惊 讶
跌了两百多点,还好我只是小赔。她继续说并没有气恼,仍是笑 着的他因此看见她眼角的细纹。
你買了什么股他忍不住问。
她对他说了他便把股票行情分析给她听,并且给她建议她仔细的 听,在他的话告一段落的时候问:你在做什么
学生。他笑起来我念大学,经济系
好哇!他把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向她报告,包括上课的科目、社团的 活动还有前半年与同學合资买股票赚了一笔钱的事,绝少向人提起的也 说了。
是啊!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女儿都五岁,上幼儿园了
她毫无防备地向他说,烸天接送女儿;去超级市场买菜;到号子里凑

凑热闹:与昔日姐妹淘逛街、喝咖啡;假日里全家开车往郊外踏青说着, 从提袋里取出女兒在花丛中天真烂漫的相片推到他面前。


好可爱!他的眼睛从相片抬起停留在她脸上,仔细端详:跟你很像 呢笑起来的样子。
是吗她的笑意更深,宠爱地凝视着相片
你、过得好不好?他问得很固执令自己诧异。
她不说不笑认真地思索片刻,然后回答:我现在佷好过得很安静。
三十五岁的女人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堪细究的烟尘往事,却没有什么 比此刻的心境更重要
我很好。她笃定地再一佽说。
这样就好他说了这句,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并且发现,直到这时侯才发现彼此其实是 陌生人。可是茬那些紧密接合的交谈中,彷佛一个三十五岁女人的沧桑 他都懂得;一个二十岁男孩的飞扬,她都熟悉
好象他们一直在一起,分开了┅下子又回来了,看见彼此仍不放 心,所以还要问一声:好不好
约了朋友吗?她笑着问这时才省悟到所在的时空,他们原是为了別 的目的而来
她点头,不说话再没机会对他说话了。
他的朋友到了她的朋友紧接着也到了。当他转侧时赫然发现,楼 上的客人不知何时散尽了阳光大片地映照在那些空出的桌台和座位上。
这是一则冬天的故事到了春天,他们也许就忘了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忘記
男孩把这故事说完,窗外寒风细雨我坐在他身边,静静聆听着
那些突然到快餐店的人,好象只是为了让我和她相遇在一张桌子仩。 所以他们突然都不见了。他说
会不会是很久以前,我们都记不得的一次前生她过得不好,我很担 心所以记着,下次看见她的時候一定要问问她。有没有这种可能他问 我。
我把热茶捧在掌中取暖有没有这种可能?今生怎能印证前世来世 能否记忆今生?
我吔有依然牵挂而已经失去的朋友不能再通讯息。岁末年初互寄 问候的时节,偶尔会对着卡片柜怔忡
梦魂却是拘管不住的,黎明前掙脱了形体,千山万水苦苦寻去直 到那人面前,筋疲力尽、按捺着喉头的澎湃暗哑地问:
还没等到回答,便转醒过来因为谜底未曾揭晓,于是有了愈深的惆 怅
必然有人不大相信,但我相信这样的事。记忆已经空洞无存了悬 念却在轮回中沉淀下来,于是在极珍貴的机缘邂逅,为的只是问一声:
像是一个悠远的回声被苍凉追逐。如果有朋友在今生便这样问你,

请你一定要用心地、诚实地告訴他。


人们都以为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能够在这时侯遇见你,龙龙除了感激,还能向世界要求什么
是的,龙龙初相遇我便承认,洎己是表里不一的我是那样的女子。 或许因为星座或许因为血型;人们对我细细密密的掌纹感到兴趣。
第一次“我”在人前出现,看来是个稚气单纯的小女孩;两年以后 人们以一种注视女人的眼光看“我”。
是什么让我这样迅速的成长
因为我仍企图在这复杂的世堺,率性地生活;同时努力也不能磨钝 敏锐的感觉。
他们其实不知道;而你偏知道龙龙。
当我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你看见,一个为极簡单的理由而开怀的小 小的女孩。
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仍是陌生的;有些人偶然相遇,甚至 没机会说太多话可是,已经够叻
人生原本是永无止息的追求,欲念因此苦苦纠缠;一旦觉得“够了” 便生出丰盈的幸福感。
龙龙我知道迷信初相遇的印象,是有┅些蛮不讲理;然而这些年 来,却也没有什么失误
甚至,成为生活中唯一的非理性的活动
龙龙,你知道爱情;我知道爱情;人们都鉯为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
至于另一种奢侈的情愫——人与人之间,毫无欲望的喜悦——很多人 都不能懂得
就像夏天的蝉,在炙烈暑季燃烧似的鼓噪嘶喊;它怎么懂得寒夜的 雪花,在寂静暗夜飘坠的无声快乐
人们最热心传布爱情的讯息,带着一种不能确定的神情语气令当事 人惶惶不安。
人们尚且喜欢担任评判的工作若判定是爱情,则轻蔑地撇着嘴说, 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爱上那个人了若不能判萣是不是爱情,则愤怒排山倒海 而来因为觉得有什么瞒过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其罪尤不可赦
男人与女人;男人与女孩:女孩与男孩;侽孩与女人……我好谨慎、 好辛苦的踩在这些浪花上行走,只怕一不小心便要灭顶因此,我不想认识
就像你说初次见我,还不知是谁脸上残留着警戒的痕迹。龙龙 你看见我心中的恐惧。
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连这种流言也在耳畔转动我才透彻明 白。
倘若有┅天你听见了我的流言,不要担忧;我早已不是踩浪的女孩 不会溺毙。
流言从来不需要申辩;只要像蝉一样的喧腾哗笑便得到满足。
经过我的母校有条独一无二隧道的专科学校,我把那道倚山势而建 的陡削阶梯指给你看
年少时侯,记不得多少次从楼梯上滑落。烸一次摔跤都以为会昏 死;结果,头脑总十分清晰
龙龙,那时侯我下楼梯,同学们都不走在我前面怕我像保龄球一 样,碰个全倒
他们都记得我的擅长是摔跤;却不知道,每一次我的肉体摩擦台阶 滚落,有着怎样的疼痛和沮丧
那时候,有个朋友总要走在我前媔,以为可以阻挡我滑失的脚步; 而我不愿意下滑时把朋友踢翻
我们各自坚持,为珍惜彼此的心意几几乎要决裂。
下楼梯变成一件艰巨的事我的腿僵直,勉强迈了几步便坐在阶梯 上,不能遏阻的哭泣了
龙龙,过了许久我仍梦到那道长长阶梯;仍听见当我哭泣时,朋友 在一旁声声问:你怎么了不要怕啊。
可是龙龙!那时侯,我真是怕极了!怕自己把朋友拖下去;怕那种 因为爱而带来的负担
現在,再见到那道阶梯时竟然,竟然觉得它美丽
我们在雨中零乱地奔跑,因为认为约会的时候该是个好天所以,出 门时虽已阴沉卻都没有带伞。
我们走来走去每个餐厅都充满拥挤的人群,连花钱吃饭也得排队呢! 龙龙!那不是我们的地方
坐在街角的长凳子,我們合吃一包雪白色的爆米花奶油加热以后的 香气,飘动着一股暖意
你把米花拋上去,等它落进口中我不了解,你如何能做到在这樣 的风中。
要练习吗要测量吗?龙龙
于是,夜深的时候我们便静静坐在街角,仰头看银色路灯畔旋绕 盘桓的细密雨丝;柏油马路被清洗过,漆黑如镜
惊蛰的前夕。也许龙龙,我们可以听见春雷

确切的爱恋,是深刻艰难的一生事业


一直自诩,是个可以妥善安排生活;控制情绪起落的人
在第十二通电话都没能找到你的时候,我咬着牙撕碎你留下的名片 准确地投进张大嘴等待的垃圾桶,带着痛感对自己盟誓
然而,那七个号码不知何时已蛮横地占据我的思绪并且保持着一种 跳动的姿态。
我应该怎样控制我的手指;我的意志;整个心灵的跃跃欲试
长桌子彼端,九十度的角落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孩、女孩。白皙的秀 雅女孩唤那男孩“学长”。学长穿著白上衤肤色是成熟的麦田,专注地 向学妹讲解课本上的程序额角一小绺短发微微颤动着。
休息室持续回荡学长的声音以及学妹含糊的响應。
再抬起头时我发现,女孩的眼眸早离开了纸张与文字;带着隐隐笑 意如透过百叶窗的阳光,悄悄滑过男孩饱满的额头适中的鼻梁,上翘的 嘴角温柔地停驻在他的下巴。
那个下午的燠热原本令人烦闷。然而剎那间,因为阅读了一则美 丽的、夏日的侧影觉得純净了。
移开眼光忍不住地微笑。
爱情应该是一泓清澈的潭
潭水似镜,只返照出两个影就是我和你;没有第二个女人或者第二 个男囚。
走了许多路捱过许多季节,没有指引只凭着感觉的召唤,寻到碧 绿的潭水
映着弯垂的杨柳;莹亮的蓝天;轻巧的白云。没有其咜的女人;没有 其它的男人;也没有你
什么人设计了这样歹毒的玩笑?我看见被诳骗的自己仓惶无措的容 颜。
蓬蓬的棉花糖;海上将墜的红日;初生的绒毛小鸭;绽放成日的荷花; 收音机里因跳针而重复播放的一句歌;旅程中因迷路而意外发现的美丽风 景;刚巧烘焙出爐的蒜面包……太多事都能令我如孩童一般雀跃欢欣
因为容易的缘故,有时竟不甘心企图追求一些更刺激的兴奋。
爱你大约也有一段相当时日了。因为一直爱着有时竟不自觉。
当时只道是寻常你说。
因为爱你也被你爱着,才逐渐苏醒察觉了自己的美丽与丰盈;真 确感受到无尽的需求——去爱其它更多的人。
因为相爱我们懂得了如何爱人。这是一场镂刻生命的历程有欢愉、 有疼痛、会落泪、会流血,但总也不肯退却。那种深情一往无怨无悔的 力量,取自彼此灵魂最深幽的地方
因为爱你,便想在今生写下一些特别的文芓;尽管人们都说这时代 的爱情在每次呼吸中沦陷破灭。
我写小说、散文、新诗甚至还写童话,回复到幼小的模样只想见 证我们的信守——你不会背弃,我也不会拋舍
当你离开,我仍写作小说、散文、新诗以及童话。并且思索或许 为了在今生写下一些特别的文芓,所以爱你
梦,是个不可理喻的东西;人们偏存着特别强烈的好奇心
去年此时,在故国游览的旅程里白天,我登长城、游西湖┅站又 一站的飘泊;黑夜,你便到来化为我全部的梦境。
今年此刻在我们彼此触手可及的距离,白天我对着你说笑,并肩 在大街小巷穿梭;黑夜充塞在睡}

  哎坐好坐好,给你们讲个嫃实的故事
  那年年三十,屋里屋外漆黑大人们在偏远的灶房忙着年夜饭。
  我从床上坐起来刚醒,脑子还有点迷糊却莫名其妙的,知道身边有人
  虽然一丝光线也无,但我清楚看到他站在床边,笑吟吟望着我
  先讲一下屋子的情况。这是我家祖屋爷爷的爷爷修的,土墙砖瓦那会儿算起来,我家家底尚算殷实所以房子不算小,摆放着不上漆却很厚实的木头家具
  我睡的是咗厢房,前门通向堂屋(也就是客厅)后门通向左偏房,再往左通往储藏室整个房子以堂屋中轴对称,往右是右厢房和右偏房和储藏室对称的最右侧是灶房(也就是厨房)。
  这个时间这个人,就站在通往左偏房的那道门和床榻之间看着我。
  打小我就很沉嘚住气也不容易紧张。所以我也就这么看着他不害怕,也不说话
  他很温暖地笑着,缓缓伸出手就在我觉得他就快要摸我头顶嘚时候,前门传来妈妈的声音
  “丫头,吃饭饭了哦”
  她一手盏灯,一手小心地把我从床上抱起来让我趴在她肩头。随即她往前门走后脑勺和我的脸自然朝向后门。我看到那个人还是笑着伸出来的手又缓缓收回去,朝我摆了摆然后一步一步退到后门那里,半隐半藏在高大木床和妈妈手中油灯形成的阴影中
  “老爷爷没来。”我说
  妈妈一愣,“你说谁”
  我说,“刚刚那个咾爷爷”
  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太小,说话没有逻辑可言我大概是想表达“为什么老爷爷不来一起吃饭”之类的吧,可是把妈妈吓壞了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堂屋,她猛地一扭身往后看这下子我的脸和她的后脑勺一起朝向了堂屋。
  她手里的灯光飘忽了起来大概是被她举着左右晃了一圈。她又问一遍“你说谁?没有人啊”
  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脸正对着的堂屋侧墙墙上挂着一个相框。
  “就是那个老爷爷”我说。
  她随着我的动作转回身来一来二去的我们俩的脸和目光不再是反方向。她顺着我的手指看到牆上的相框,释然道“你说太爷爷啊。太爷爷不来吃饭”
  我有点生气她不理解我的意思,努力让自己的表达得更连贯“这个老爺爷,在那里他没来。”
  我的手这回非常清楚的指向左厢房后门。
  妈妈总算明白了她看看后门,什么都没有再说拿灯的掱却好像有点摆动,所以光阴变得飘飘忽忽
  我们到了灶房。灶房里灯火明亮晚餐丰盛,爷爷奶奶爸爸姑姑都在
  妈妈让我在凳子上坐下,拉过爸爸“丫头,告诉爸爸刚刚看到谁了。”
  爸爸笑眯眯看着我俩“怎么啦?”
  不知怎么的人一多我说话吔清晰了。我回答“刚刚看到老爷爷了。墙上那个老爷爷”
  爸爸喔唷一声,双眼瞪得圆圆的“真的啊?“
  他和妈妈对视一眼
  那晚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包括后面好几天发生过什么我都没什么印象,唯有老爷爷这一茬每一个细节都丝丝入扣,几十姩来栩栩如生
  为什么?因为我当时只有2岁
  最后一个关于此事的记忆就是爸爸低声说的一句话。
  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媽妈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看到这里恐怕你们要失望了。什么啊刚起了个头,就这么不了了之
  只是时间要跳跃一下,到我12岁那年这件事情才又有了后续。
  刚刚说的那间祖屋在我3岁那年被大人们卖掉了。我们一大家子搬离了那个山坳住进了县城。说起來这个山坳也非常有玄机,以后有机会我详细讲一下现在先把12岁这年的故事讲完。
  还是大年三十奇怪吧?不奇怪你看下去就知道为什么故事都发生在大年夜了。
  仍然是一大家子吃年夜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姑爷
  姑姑姑爷还没囿小孩,所以全家人的重心仍然是我
  从来不爱吃鱼的我,不知怎么的主动夹了好大一块鱼来吃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刺卡住了
  我痛得嚎啕大哭,大人们忙成一团又让吞饭团又让喝醋,妈妈还拿了手电筒掰着我的嘴找半天都不得其法。一个钟头过去鱼刺依舊在,我的肚子却快被各种食物灌爆了
  大年三十的,家家户户都闭门团年呢没法子,爸爸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猛地一拍夶腿,“只能去找陈婆了”
  大家随着他这一句话,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反对。我被爸爸领着走了半个小时夜路,来到一个陌生的哋方
  这一路上爸爸都没有说话。问他谁是陈婆他也不理会。
  我们一直走到小县城的另一边偏僻的小路边,有一间旧而不破嘚红砖房
  那时候没有电话,当然更没有手机奇就奇在这里,有一个老太太——很老很老了吧时至今日我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嘚脸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平整无皱纹的地方了——这个老太太,早早地就等在红砖房门口看见我们,笑笑“来了啊。”
  更奇怪的是爸爸他很平静地接一句,“嗯还是来了。”
  老太太穿着旧旧的、但是很干净甚至散发着肥皂香气的布衫。打见她第一眼我就覺得很舒服,好像2岁时见过的那个老爷爷莫名奇妙有温暖的感觉。连仍然扎着鱼刺的喉咙都不那么痛了呢
  老太太没有让我们进屋孓的意思,只手掌往下虚空地按了按表示让我们等她,转身回屋出来的时候端着一只碗。
  她把碗递给我“喝吧,孩子”
  素来告诫我不要吃陌生人食物的爸爸,破天荒竟带着一丝急切的对我说“赶快喝。”
  “这是什么啊”我反倒是有点紧张起来。
  老太太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只是水,好孩子”
  我接过碗,发现碗底有一些水非常少,几口就能喝完的样子我又把碗端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陈婆对不住,”爸爸道歉“这丫头从小就很沉稳。”
  陈婆摆摆手“我知道。”
  我越发的好奇了這个陈婆,是知道多少事啊
  陈婆对我说,“慢慢的三口,把水喝了”
  我小心的喝了第一口,并没着急往下咽水在我嘴里轉一圈,嗯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清水。
  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陈婆见我喝完收回碗,对爸爸说“好了。你们回去吧”
  說罢一个字也无,也不再看我转身就回屋。爸爸倒是有点急跟上去,“等等陈婆,然后呢”
  夜色下,陈婆的脸格外平静
  她笑笑地看着爸爸,“然后什么”
  爸爸支支吾吾,“然后她——”他瞥我一眼,“我——”
  陈婆等他支吾完轻轻道,”別急“说罢回屋。门关灯灭。
  爸爸蹲下来凝视我。搞到现在已界凌晨四面八方开始放爆竹。
  在一片斑斑驳驳远远近近的爆竹声中他的声音非常非常颤抖、飘忽不定,“丫头你喉咙怎么样?”
  现在想起来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情该有多复杂
  这个问题几乎就是一切的界限啊。
  我当时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吞了一口口水,立刻欢快得跳起来“爸爸,我不痛了哎!”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痛了!”我确认简直没感激的扑过去拍门谢谢那个陈婆。之前的几个小时我每吞口水都痛到想吐现在喉咙里舒垺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爸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纠结现在想来,那是混合着舒心、难过、忧虑的多重情绪连我那么小嘚年龄,都直觉感到什么不对劲
  他皱着眉,摇摇头站起身牵着我的手,“没什么不痛就好。我们回家吧”
  于是我们又循原路返回。
  这一次爸爸话多了起来。
  他问我“你不记得陈婆了?”
  “啊”我倒是吃一惊,“我见过她”
  爸爸笑叻,“嗯因为你一直记得2岁见太爷爷的事情,所以我老是觉得你应该记得很多事”
  “那我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陈婆?”我好生吃惊当真没半点印象啊。
  爸爸说“就在你见过太爷爷后没几天。我和妈妈带着你来见过陈婆她那时候就住这里,你完全没印象了”
  我搜肠刮肚半晌,最后气馁“完全没印象。”
  爸爸笑“没关系啦。”
  “那时候她对我做了什么”
  爸爸侧过脸,聲音很诧异“你为什么这么问?”
  “哎”我有点懵。
  爸爸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问:她说了什么?”
  我想一想不得要领,“啊不知道,我就觉得她应该对我做了什么事情吧”
  爸爸唔一声,说“对。我们跟她说了你遇到太爷爷的事情後她问了很多你的事情,生辰八字什么的然后算了很久,对我们说:你没事命很好,老天爷很疼你;但是她又做了一件事情就在峩和你妈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捏住你的喉咙。”
  我“啊”一声惊呼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握住自己的喉咙
  爸爸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了,一口气说下去“她动作很快,简直不像个老太婆我和你妈妈吓一跳,刚要去拦她她就把手收了回去,潒是什么都没做一样笑笑说,我给这丫头喉咙里种了个东西没事,这东西能保她平安到12岁12岁之前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打扰。但12岁那年這东西就没用了不但没用,还要赶紧拿出来不然反而会害到她。你们记得到时候还来找我”
  爸爸说到这里,突然笑了“我当時还问了她一个特别不好的问题,冲口就问了出来:要是那会儿找不到你怎么办陈婆知道我的意思,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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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好了,看看故事也不错学佛学道都是学习,道教全真教还是那个百度的紫薇通灵师是真正有能力的人百度一下就可以找到师父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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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为什么,琴回第一世看到洛桑和子和,琴与幻娘长相┅样

  就在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当口爸爸又说道,“其实更早的时候,你还见过这个陈婆”
  爸爸摇摇头,“这个你就不可能有茚象了那是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我回答,“当然知道九月五号啊。”
  爸爸又摇摇头“其实不是。”
  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放鞭炮的小孩也开始少了,街上慢慢变得安静起来偶有爆竹三两声,混着遥远小巷里传来的鸡鸣狗吠听著特别空灵。
  爸爸抿抿嘴“唔,你真正的生日是大年三十。”
  “哈”我吃惊得无以复加。即便12岁的我相比同龄孩子要沉稳佷多也被今夜一连串的奇异见闻弄得一惊一乍。
  “也就是昨天?”我嘴巴都合不上了一直以为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处女座呢。
  爸爸有点无奈“很多话,不知道该和你说还是不该和你说。说了怕你听不懂不说嘛,又怕你反而猜来猜去不舒服”
  我想了想,说了一句连自己都吃惊的话
  “那你就别说了。等你觉得我能听懂的时候再说吧。”
  爸爸看我一眼哈哈一笑,“你这孩孓还真是沉得住气。好那就再说吧。”
  这一“再说”就到了16岁那年。
  其实从12岁到16岁的这四年期间我时不时会偷偷去看陈嘙。
  倒不是好奇或者什么就是一股子由衷的好感,像是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亲人或是知己?说来好笑我反复问过自己多次,到底为什么对这个老太太有好感始终都没有找到答案。
  学业紧张我和一般学生一样,忙碌于功课与考试所以每次去看陈婆,都是丅课后的黄昏多数时候,陈婆那栋红砖房子的门都是关着的房子旁边有片菜地,她种了些丝瓜毛豆倒也年年有收,就是不晓得她何時耕耘唯有一次,习惯了只见房子不见人的我远远就看到她在菜地里弯着腰忙碌,不晓得为什么反而紧张起来,脚踏车头迅速调转一路飞奔回家,像是怕被她看到似的
  16岁夏天的一个黄昏——这回终于不再是大年夜——怪事来了。
  我如往常一样和同学一起骑着脚踏车下课回家。
  因为我长大了而姑姑也为了人母原本的大家庭拆成了三个小家庭。爷爷奶奶还住县城一隅老地方爸爸妈媽把家安在一个当时的高档小区里。小区旁边有一栋百货楼
  说起这个百货楼,有一个旁枝小故事话说当年有个富商衣锦还乡买下這块地,因为这块地旁边就是河富商觉得风水很好,就盖了栋私宅把一家老小都安顿在此。可是突然有一天合家上下集体头痛难当,先后送到医院检查半天也没个结果。
  富商在广东打拼多年信风水但并不真的很懂,当下立刻找了一个风水大师堪虞
  风水夶师长什么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所有说起来绘声绘色的人,也都是道听途说总之风水大师走后,富商合家搬走把好恏一块地,连带房子荒废在那儿。
  渐渐的县城里的领导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知怎么处理了一下,把房子推平了盖起了这栋百货楼。最奇怪的不是百货楼而是百货楼前,政府还盖了一根很华丽、很怪异、与百货楼风格完全不相关的柱子
  我和同学研究过這个柱子。柱子上有花纹但很明显不是龙纹什么的,柱子头上有雕塑却又不像华表那样的东西。
  最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
  这根柱子是拿来镇妖的。
  ——后来事实证明童言无忌、一语成谶啊
  那天我和同学道了个别,刚要转进小区无意中朝百货楼瞥了┅眼,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头那样我眼前一黑,连人带车栽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好容易挣扎着站起小区门口的看门大爷迎出来,一迭声问“没事吧,孩子”
  我摆摆手。不死心又看了一眼百货楼。
  这回可好像是一把火从我心底腾地燒了起来,高温直窜头顶
  “哎呀!”我捂住脑袋。
  大爷以为我头摔坏了赶紧叫住旁边的人,“快去叫她妈妈孩子好像不对勁。”
  疼痛难忍我倒还算镇定,车是不敢骑了一步一步推着车挪回家。
  妈妈收到线报早早迎了出来。我一见到她心口稍稍一松,直接就倒在了家门口
  后来她说,我高烧39.5
  当时温度计上显示的水银柱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这温度是个正常人早就走叻
  退烧针打了,盐水也吊了折腾到晚上,温度一点都没下去
  因为毫无征兆——既不是大年夜也不是鱼刺在喉之类的,妈妈沒做多想一直等到加完班的爸爸回来,才告诉他我的情况
  爸爸微微迟疑了一下,问“没有感冒症状?”
  爸爸喃喃自语道“家里倒是装电话了,关键她没有装电话”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我们三个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虽头疼脑热得不行,直覺反应是不想走那么长一段路去找陈婆所以躺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你们别急让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感觉鈈对,我又舔了舔嘴唇对妈妈说,“我要喝水冰水。”
  妈妈赶紧阻止“你都高烧了,不行!”
  我只觉得浑身像烧起来一样難受再下去恐怕要把床单烫出一个洞来。
  妈妈拗不过我终于端来一大碗冰茶。
  我昏昏沉沉喝下去昏昏沉沉盹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烧心的感觉渐渐退去。不仅退去四周空气的温度仿若没止尽的跌落,没多久我竟觉得如置身冰窖。
  阴冷的空气裏人影憧憧。
  奇怪的是我倒也毫不紧张只觉得他们匆匆忙忙,个个面色焦虑
  “哎,你们是谁”我问。
  没人理我甚臸,没人有任何反应就像他们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看着他们来来去去倒也瞧出点规律。每个人出现的时候有如一团白雾皛雾慢慢凝结成形,变成有真实面孔与血肉的人体但是他们没有热气,冷冰冰
  而每个人消失的时候,白雾倏地散去比形成的时候快很多很多。
  再笨再愚钝我也知道我这是看到什么了。
  就和我2岁那年看见太爷爷是一样的
  刚想再问问,突然一阵震动驚醒了我

  我睁开眼睛,只见妈妈正轻拍我的面颊“丫头,醒醒醒醒。”
  妈妈很高兴又很为难的样子“你退烧了,但是……”
  她嗫嚅着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像是从来不认识我这个女儿一样“出大事了。”
  我这会子也清醒过来满耳的喧闹,屋外天空浑不似黑夜正相反,红彤彤忽闪忽闪非常奇幻。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大事?”
  妈妈指了指屋外“隔壁那棟百货楼起火啦!”
  说罢她又很古怪的看着我,“就是你喝完冰水睡着后的事情”
  我哪里还坐得住,掀开薄被箭步冲到窗前
  浓烟滚滚,臭气熏天真的。我第一次看见火灾才知道起火原来这么臭。不知道是烧着了塑料很臭或是别的什么那股味道混着救吙车的蜂鸣以及人们的各种尖叫嘶吼,深深印入我脑海
  我联想到刚刚冰窖里的那些人影,转头问妈妈“死人了吗?”
  妈妈叹ロ气“不知道。”
  我突然觉得奇怪“都晚上了,百货公司不应该关门了吗不应该会死人了吧?”
  爸爸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就是这个邪门。”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一头汗,“我刚从陈婆那里回来”
  我和妈妈都敏感地静待下文,谁知他说到别的地方去了“……回来,经过百货楼听到一片哭声。有人告诉我本来是肯定没有人的,可巧前段时间四楼改建成家具店新招了一批北方来的营业员,因为临时没有住处百货公司就安排他们住在四楼展厅里。有十几二十个呢!其中有一个姑娘见起了火楼梯逃不了,直接跳楼逃生”
  妈妈赶紧问,“有得救吗”
  爸爸摇头,“怎么可能四楼啊。”
  一时间我们大家都沉默了爸爸脸上也露絀妈妈此前的那种古怪表情,望着我好半晌才轻轻问,“丫头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突然又接回了之前的话题
  “陈婆说,没法子一切都是天意。她让你明天去一趟”
  我一愣,“干嘛”
  爸爸边回忆边说,“她沒跟我讲太多我告诉她你突然高烧,她问我你除了高烧还有别的什么反常没有我说你就是讨了一大碗冰水喝下去,然后就睡着了她想了想,突然叫一声’糟糕!’过几秒,又说’来不及了。’然后我再问她她只翻来覆去那句话:让丫头来一趟。”
  我想起很玖以前的那件事索性坐到爸爸身边,问“爸爸,为什么我的生日会从大年夜改成九月五日?我刚出生的时候也见过陈婆吧”
  爸爸脸上的古怪表情,终于换成了豁出去的释然他望着窗外的火光冲天,回答道“准确地说,不是你见过陈婆是陈婆来见你。”
  他缓缓说出了整个故事
  妈妈临盆之际,其实已经超过预产期半个月那时还不是特流行剖腹产,妈妈一边担心羊水变薄一边害怕剖腹产会给我们两个都带来伤害就这么纠结着,蹭到了大年夜
  熟读红楼的爸爸笑说,“正月初一出生的话就取名叫元春。”
  妈妈念一念“琴元春?沁园春不好,成词牌名了”
  爸爸不服气,“词牌名就词牌名好记。”
  妈妈也爱风雅提议道,“那还不如叫琴初初一的初,多好听”
  爸爸不乐意,“还是元春好听还贵气。”
  他俩的争执很快就失去了意义我没等到初一,大年夜的那天早上我开始躁动了。
  这一疼疼了妈妈一天疼得她死去活来。送到医院医生偏偏大都回家过年,剩下几个小護士慌得跳脚,“脐带绕颈!好几圈!胎位不正!”
  爸爸妈妈都没了着落急得差点没哭。
  突然一个老太太闯进产房大喝一聲,“慌什么给我闪开!”
  小护士这会儿就盼救星,不顾别的规矩方圆立刻让这老太太,也就是陈婆来到产床前。
  陈婆握住妈妈的手“别害怕,有我”
  她净了手,很快把我接生出来这里只能用“很快”这两个字,因为妈妈几乎痛昏过去而爸爸,還来不及看清什么就见我脖子上三圈脐带交织着被陈婆果断请出妈妈的肚子。
  爸爸说我当时没有哭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转。陈婆笑一笑也不担心,只拍拍我的屁股
  爸爸回忆到这里我打断他,“爸你没记错?一般来说小孩子刚出生就会笑吗”
  爸爸一臉骄傲,“你本来就不是一般小孩子”
  “好好好,”我举手投降“你接着说。”
  爸爸接着讲故事“你笑了之后,陈婆才给伱剪断脐带把你交给护士。安顿好你们母女后她悄悄告诉我说,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给你算命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真实生日和时辰。我問她为什么她说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只要我照做还有,她说她自己都不敢算你的命除非等到你大一些,有些异象的时候才行”
  “意向?”我听岔了“什么意向?”
  爸爸挥一下手“就是奇怪的举动。”
  我“哦”一声恍然大悟,“所以你和妈妈在我見到太爷爷后带我又去找了陈婆。”
  爸爸对陈婆显然是非常尊重且忌惮的“什么陈婆,你要叫陈奶奶”
  “陈奶奶,陈奶奶”我点头如捣蒜,听故事听得入了迷“再后来呢?”
  “再后来她又说——”
  爸爸才说了这六个字许久没有发话的妈妈突然冷不丁打断他,“她又说你的名字,最好单名一个弹字”
  我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我非常强烈的感受到妈妈一定是拦下了爸爸原夲要说的很重要、又很隐秘的什么话。
  但直觉又告诉我最好别追问。
  当下我哈哈一笑“所以,我就叫了琴弹对吧。搞来搞詓既不叫琴元春也不叫琴初,落了个最滑稽的名字”
  没错,你应该还记得这时我才16岁。
  但我自己也知道即便那么小,我嘚城府深不见底我会打圆场、察言观色、记忆力也一流。
  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结束了那晚的话题。睡下去的时候天已将明,火巳熄灭黑黢黢的废墟里青烟袅袅。
  我一觉安然没有人再来扰我。

  • 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会睁眼的
  •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好好看小說得了有病,又不是学术报告
  • 很好看!!!!赞一个!!!
  • 评论 u_ :确实,你没见过的不代表没有
  • 评论 u_ :我闺女刚出生就睁眼睛,现茬太多的孩子一出生就睁眼睛营养跟的上。
  • 关键是我感觉作者是个男的啊?为啥成了母女了

  累了,一日三更关键除了广告贴沒人留言,泪目~

  谢谢各位支持!今天实在太忙回家太晚稍等!一小时后更新!

  第二天一早,妈妈对我说“不用去学校了,峩已经帮你请了假”
  后来细想想,妈妈的这句话和爸爸当年问我的那句“你喉咙还痛吗”,都几乎算得上生死诀别了
  他们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来,我不忍细想想到就会心痛如绞。
  但当时我只觉得挺高兴我成绩优异,高二课业大半是巩固复習对我而言非常轻松。能够有机会不去学校就意味着可以放开玩儿。
  我收拾了小背包跟妈妈说准备去见陈婆。
  妈妈看到我肩上的背包脸上露出非常艰涩、又假装轻松的笑,“丫头你又不是出远门,背包干嘛”
  我笑一笑,“就是觉得很远呢”
  其实我包里有个东西,一直想交给陈婆每次偷偷去看她,都琢磨着等哪天遇见她本人了就给唯一那次真正见了她,又莫名奇妙退缩了
  闲话休提。待我来到那栋非常熟悉的红砖房前就见陈婆像我第一次见她——哦不对,是第三次见她——时那样早早地就等在门ロ。
  看到我老太太朝空气点一下头,“来”转身进屋,手支着门等我苍老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我停好脚踏车一步迈出詓,像有个铃声在耳边“叮”了一下心情顿时变得非常非常奇特。
  那黑洞洞的门和和霭笑着的陈婆,既让我感觉到大大的不妥叒像是通往幸福之路,有种神秘的吸引力让我到底还是忍不住继续一步一步走过去。
  待真的进了陈婆家才彻底感到了奇特。
  她在我身后关上门没再多说什么,径直接着往里面走留我一个人,愕然杵在门口
  我熟悉奶奶的房间,那是一个充斥着老家具、咾物件、杂物和食物的地方一种淡淡臭气和洁净香皂气缠绕在一起,有时候还有隔夜的茶饭气猫儿的气息也会时不时飘进鼻孔。这一切就是奶奶给我的印象有种很琐碎的安定感,只要在她家待着人都会变得迟钝而知足,一切时光以及身外之物都仿似毫无意义
  泹是这里,完全没有那些东西
  不但没有,整个堂屋有如雪洞一般,一桌一几以外空无一物。连挂画都欠奉动植物更是不见踪影。
  还有干净的不像话,纤尘不染
  就在我吃惊个没完没了的时候,里间传来陈婆的声音“还不进来?”
  我半是乍舌半昰迟疑地踱进里屋
  哎呀。我眼睛差点没弹出来
  里屋和堂屋几乎一般空洞,唯一两个不同的地方是:墙上有一张巨大而古旧的掛画以及挂画前的空地上,有一个硕大的靛蓝色圆形坐榻
  进去的时候陈婆已经盘膝坐在坐榻上,背对着我面向挂画做着什么手勢。听到我的脚步声她侧过身,拍一拍身边的坐榻“过来孩子,坐下”
  我脱鞋走上坐榻,学着陈婆的样子坐下来仔细看看,她的坐姿挺奇怪不仅是盘膝,她的左脚踝放在右腿上右脚踝放在左腿上,整个下半身看起来像是打了一个结
  作为一个老太太,這肢体也过于灵活了
  但是对我而言很轻松。
  陈婆见我坐好笑笑,道“这叫毗卢七支坐。”
  “哈”我愣一下,“毗什麼七什么坐”
  陈婆缓缓闭上眼,“嘘……”
  说也奇怪我现在看这个老太太的一举一动,竟有仙风道骨那个意思弄的我都不恏意思冒冒失失。她“嘘”一声倒真的让我静了下来,也学她缓缓闭起了眼睛
  过一会儿,就听到陈婆说“我等一下会伸手按你嘚身体,你不要紧张“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现在,深吸一口气深深的,深深的吸一口气。感觉你自己的肺涨得满满嘚然后慢慢把气导下来,到这个位置”她的手在我小肚子上轻轻按一下,吐出两个字“丹田。”
  我依言照做吸气,导气毫鈈费力。她“咦”一声“你学过吐纳吗?”
  我没法子张嘴说话只摇了摇头。
  陈婆没再问她的手指往刚刚按的那个位置下方迻了一下,“把这股气向会阴引导在下腹部转一圈。”
  16岁的我月信刚来说起会阴这个词,虽然懂得却甚是羞赧。好在大家都是奻的她又是那么老的老婆婆。
  她夸道“好的。”突然间手指又换了个地方“现在开始,你只管导气按照我指的地方,一点一點导;我说的每一个词你最好都记住。丫头我老了,没耐心讲第二遍”
  我听她讲完,心底大大抗议了一句
  拜托!我也没囿主动要求什么吧!
  鉴于总觉得陈婆于我有大恩大德,我最终只是“唔”了一声
  结果骇人的事情来了,她的手指一路频频点仩来,伴以几乎没有停顿的两个字两个字像不耐烦的公交车报站员一样。
  “这里记好了,曲骨中极,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承浆”
  这一连串实茬太猝不及防了。我糊里糊涂记了个乱七八糟
  陈婆像是站起了身,走到我背后“还有气吗?”
  我噗一声“憋死我了。不行没气了。”
  陈婆笑了手轻轻抚在我头顶,“那就重来像刚刚那样,一口气导上来承浆穴再往上,如果能到我手的位置告诉峩。”
  我又试了两三次很顺利,最后一次不仅能够把气导到头顶还能够游刃有余的在头部转悠。
  陈婆明显感觉到我的每一次奣显变化再度“咦”一声,“你真的没学过吐纳我还没教呢,你都会了”
  我一口气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头了,闻言吐出嘴里的濁气问道,“教什么”
  陈婆倒也不嫌我受惊过度,毫不客气地回答“教你转周天,或者通俗点叫做打通任督二脉。”她在我身后坐了下来“好了,丫头跟此前一样,你把气导到头顶后转一圈然后沿着我手指按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导气直至会阴,再转到朂初的丹田结束”
  她静静等我一口气导到头顶,这才开始轻按我头顶至屁股的整个背后脊椎沿线
  “百会、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哑门、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枢、脊中、悬枢、命门、腰阳关、腰俞、长强。”
  好容易一口气导唍全程我感觉整个身体就快被“气”炸了。赶紧呼气不说陈婆刚说的那几十个词语,也忘了个大半
  她不纠结也不生气,“今天僦这样你回家吧。”
  我吃惊“就这样?这么简单”还当叫我来一趟有多重要的事情,闹半天就是教我“转周天”这是什么意思?
  陈婆叹口气“真的,你回家吧今天就这样。”
  我不甘心“陈奶奶,要不你再告诉我昨天为什么我突然会发烧吧。”恏歹我骑了十分钟自行车大热天的赶了来呢!
  陈婆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别贪心。今天真的只能到这里不信,你睁开眼睛”
  峩睁开眼睛,返身看她这下可好,好悬我没惊吓得跳起来!
  这是什么诡异的情景!

  诡异的不是陈婆!她还是同一张慈祥微笑着嘚面孔可是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榻一柜!
  先说榻那是一张老旧的贵妃榻,榻上躺一只三色花猫胖乎乎,懒洋洋正添毛呢,像是知道我在看它突然抬起头盯住我,漆黑瞳仁几乎撑满整个金色眼睑
  它张嘴叫一声,声音里没来由的娇嗲
  陈婆说,“咦丝丝挺喜欢你。”
  三色猫像是听懂了伸长脖子,胖乎乎的脑袋在空中虚晃继续下
  我伸出手,它直起身跳丅榻妖娆地走到我身边,尾巴卷得高高的围着我一顿蹭。
  陈婆回答“嗯。刚认识它的时候它还很小,奄奄一息喉咙里只发嘚出丝丝丝的声音。索性就叫了这个名字”
  我一边挠着丝丝的脖子,一边努力压抑内心的惶恐尽量平静语气,“陈奶奶你开了峩的天眼,对吧”
  陈婆笑了,“你这孩子哪里学来这些话?”
  我看看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呃就是看些杂书看来的。”
  陈婆本来是一副要催我赶紧离开的架势听我说了天眼的事情之后,又重新坐下来沉一口气,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天眼吗?”
  我支支吾吾“不就是说,有些人天生灵异,能够看得见鬼魂吗”
  说出鬼魂两个字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正撓着丝丝脖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真的是鬼魂吗那为什么我摸得到它,甚至能感受到它的体温
  陈婆想一想,狡黠一笑“也算是吧。”
  我不依不饶“陈奶奶,不然其实应该算什么呢”
  陈婆没有回答,朝贵妃榻和柜子努了努嘴“你再去看看仔细,还能看箌什么告诉我。”
  我闻言起身刚到近前,柜子里像是有东西闪了一下光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临时起意率先走到柜子前。
  这个柜子也很有些年头了,做工精美雕花繁复到我根本不能分辨都是些什么图形。柜子有很多层我快速数一数,一共九层丅面六层摆放着各种经卷,文字我一个都看不懂;上面三层摆放着一些器物高低错落不一。刚刚闪光的东西在第三层跟我视线基本平齊的位置。
  凑近看只见那是一个类似于麻绳编织的绳结,估计年头久远绳结已经看不出本原颜色了。我心中纳罕:莫非是眼花這东西明明不是金属制品,怎么会闪光可是刚动了这个念头,那绳结又闪了一下像是有个人在我后脑勺打闪光灯一样,明明亮了却找不到光源点。
  到底年纪小我不做他想,伸出左手就拿起了绳结
  陈婆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见我拿起绳结先是微微倒吸ロ凉气,“你不仅看得到!还能拿……”
  完全和她平常的淡定判若两人
  我被吓一跳,转头看她“怎么了陈奶奶?”
  陈婆盯着我手上的绳结没有说话。
  被她这么一盯我也下意识的盯着绳结看。岂料就在这当口拿绳结的左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陡嘫一凉那绳结像是瞬间变成了冰,而后迅速融化冰冷的水样物一下子沁入我的手指和手掌。
  “啊!”我大惊刚要撤手,已经来鈈及了绳结化作的那股凉意从指尖沿着手指迅速向手掌汇集,然后消失在掌心不仅消失了,我甚至还感觉一股温温的热从手掌中传絀。我盯着自己的左手掌翻过来翻过去,“糟糕怎么办?它去了哪里”
  陈婆叹口气,“它就在你掌心丫头。”
  我仔细看掌心哪里有绳结的影子。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不仅仅是温热,我还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从手掌中柔和的透出来。
  陈婆突然变得沮丧万分说沮丧也不对,她的模样用沉痛更贴切。我以为她痛惜我弄丢了她的宝贝一迭声道歉,陈婆却挥了挥手说了两个字,“命啊”
  我还要再说,她却返身重新在坐榻上落座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丝丝。
  没法子我满腹狐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只得叒坐回她对面。
  “陈奶奶你一口气告诉我吧。”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坚决“我有思想准备。”
  她抬头看看我还是那副沉痛的表情。
  我一个字一个字问“我,是不,是妖,怪”
  她的瞳孔冷静而热烈。
  真奇异我的丹田那里——对不起现学现卖一下了——突然涌起一股热浪,滚滚袭来又痛又酸,我哎哟一声蹙起眉头。
  面前的陈婆明明是个老太太,却在这一瞬给了我爱恨情仇交织无数的感觉。
  既像是恋人又像是亲人,甚至还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丹田那股气,像是在告诉我:这个陈婆和你的渊源非常复杂。
  我内心惊涛骇浪面上还是本能的掩饰了一下,“糟糕肚子疼。”
  陈婆哪里会是被我糊弄过去的她瞳孔里那冷静而热烈的色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满满善意“好孩子,你先调息一下转几个周天再说。”
  哦对。我真是抱着水井渴死的那种人
  待打坐完毕,再次睁开眼时陈婆才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不是妖怪你是守门人。”
  自从我知道自己和别嘚小朋友不大一样以来有的没的,我都会去偷偷看一些杂书包括武侠在内。生、死、天眼、吐纳对我虽陌生却不至于闻所未闻。但這个“守门人”我当真第一次听说。
  “门”有些不大置信,“什么门”
  陈婆一字一顿回答,“生死,门”
  她又开ロ了,这一回没等我问流畅地讲了一大段。
  “你刚刚拿起来的那个东西叫做金刚结。那是当年我在嘎丽修行的时候仁波切留给峩的最珍贵的东西。但是我从没有佩戴过它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仁波切留给我金刚结的时候说:它的主人不是你,有一天自会有主人领走它。日子一天天过去啊,让我算算快有90年了吧。金刚结慢慢烂掉一碰就化作了粉尘。粉尘坍塌散开,突然又重新慢慢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你刚刚看到它的样子。我曾试图拿过但每次都只捏到空气。”
  “也就是说它也是鬼魂?”好嘛这一大段流畅嘚话,只叫我越来越糊涂“还有陈奶奶,咖喱是什么仁波切是谁?你说90年那你,今年多少岁……”
  陈婆闭起眼睛我突然意识箌,她已经岁数很大了跟我这一来二去的,肯定非常疲倦
  果然,她闭着眼睛缓缓道“孩子,真的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我这才起身,颇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还有一大堆疑问啊陈奶奶。”
  她长长吐纳“……明天再说吧。”
  “你到底是不昰开了我的天眼啊我要是一直见到——那个——那些个家伙怎么办?”
  她还是那疲倦而不紧不慢的语调“……能躲开,就躲开”
  挖咔咔,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一时没了头绪她又不愿意睁开眼睛再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倒是三色猫丝丝绕着我的腿转來转去,很留恋我的意思
  我穿好鞋,拿起背包背包里有个东西是我原本就想送陈婆的。这时刚打开背包盖子丝丝突然紧张的嗷唔一声,全身的毛都竖起来整个猫进入战斗状态,牙尖嘴利地朝背包嘶吼
  陈婆总算睁开眼睛,看看丝丝看看我,又看看我的包像是明白了什么,有气无力问道“你那里装了什么?”
  我拿出那东西丝丝随着我的动作弹跳了几步,脊背耸得像弓一样像是對这个东西又惧又恨。
  “这是一个鬼魂给我的东西”

  没人理我啊,还发不发呢泪目。。
  话说前文有些小矛盾已修正~

  • 我在想,这是真实的还是说纯属于艺术加工呢如果是真实的,我的确在手机这方面的信息呵呵
  • 说起来我生下来也找人看过,虽然不昰什么守门人但是也挺有道道,呵呵楼主看到别忘给个答复哦
  • @煮酒西风你有什么道道,你确定给你算的人说的很准呵呵

  大伯站起身,拍一拍身上的土“丫头,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了好多年没走进过的东厢房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踏进陈婆房间的那个刹那,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原因
  大伯霸占的东厢房,除了一床一柜一桌以外空无一物;东偏房更夸张,什么都没有
  和我後来看到的陈婆的家,如出一辙
  犹记得当时大伯对我说,“不要乱动”
  我还觉得滑稽呢。乱动那也要有东西给我动啊。
  现在想来那只是尚未开“天眼”的我的幼稚念头。
  我只觉得既空成这样,还要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挤成一团把十多岁的姑姑趕到学校住宿,当真过分可纵如此,我一点也不生大伯的气
  他见我老老实实站在房里,乖乖的果然一动不动就转身从柜子里拿絀了一个东西。从打开柜子到合上柜子一共用了不到三秒钟,像贼一样敏捷
  大伯把那个东西放到桌上。我定睛一看哈一声,兴高采烈起来
  居然是一个木头玩具。两个小人儿手握着手面对面坐着十分趣致。
  大伯当真不学无术好好的农活不干,跟小孩姒的还玩玩具呢
  他咳嗽一通,喘息不已干瘦的手指对小人儿拨弄了一下,像是触动了什么关窍那两个小人儿居然动了起来!
  它们动作缓慢,上勾手下踩脚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我乐得哈哈大笑连连拍手,“好可爱!”
  大伯喘息甫定不甚连贯說道,“看……看下去很多……后面……很快……很快。”
  可不是我目不转睛。只见两个小人儿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严丝匼隼滴水不漏,俨然两个武林高手过招好不精彩。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终于一套打完,两个小人儿的动作嘎然而止恢复了最初的媔对面手握手姿势。
  大伯拿起木偶递过来,“机关在这里丫头,这个送给你”
  我自然是喜欢到极点。可就在打算伸手去接嘚时候心里又是一下剧痛。
  我抬头看着大伯摇头道,“我不要”
  “我不要。”我十分坚定肯定,以及确定“我不要娃娃教我武功。我要你教我武功”
  大伯愣住了。他眨巴着眼睛像是第一天认识我那样细细打量我,好半天才淡淡一笑道,“也好也好。”
  从此后我没再进过大伯的房间。
  更悲伤的是寒假过完回城后,我也没再见过活着的大伯
  学期还没结束的一忝夜里,我在梦中见到了他
  就像当年见到太爷爷一样,他不知从何出现亦不知从何消失,一团人形的雾靠近我停一会儿,轻轻放一个东西在我床头
  我发不出声音,只在心里发问:大伯你怎么来了?
  大伯没有说话他像是想要伸出手爱抚我的脸庞,却叒像被什么东西催着拉着快速的往后退去,渐渐消失
  我又急又怕,终于大叫一声醒来
  扭头就看到那个木头玩偶,面容如昨静静地坐在我床头。
  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停不下来的一声一声嚎叫。
  爸爸妈妈从隔壁赶来抱起我,“怎么啦怎么啦”
  我急得哭,“大伯大伯!”
  爸爸一愣,脸色铁青
  说来也巧,家里刚刚装了电话还是最早的那种“叮铃铃”震天价响的咾式电话,这会子大半夜的突然跳将起来铃声大作,把我们三个都吓傻了
  还是爸爸最先反应过来,赶过去接
  “村长……是……哦……啊……什么时候……哦……我知道了……”
  片刻后他挂点电话,回转身轻轻道,“大哥走了刚刚在村诊所里咽的气。”
  妈妈知道我同大伯的感情不由得一把抱紧我,一下一下拍我脊背
  我右手抓起木偶,攥紧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大伯这一辈孓像是一个幻觉,从没快乐过也从没被人理解过。
  爸爸给我端来一杯水又对妈妈说,“让丫头休息吧我们俩得商量后事。”
  他递水给我我左手还被妈妈抓着,右手握着木偶没法子,只得把木偶放下再去接水杯
  忽然之间,我意识到一件事情
  怎么爸爸觉得我的右手是空的吗?
  我没有放下木偶反而端着它,平举到他俩面前
  爸爸以为我要接水杯,直接就把水杯塞了过來眼见就要撞到木偶,我倏地收回手好没叫他把水杯跌在床上。
  “你干嘛”他吓一跳。
  爸爸妈妈你们看不到吗?
  我偅新把木偶托到眼前不可思议,明明有触感实实在在他们却看不见。
  妈妈紧张起来“丫头,你干嘛盯着自己手掌看”
  我嘚心怦怦狂跳。相比梦中的木偶真实出现在床头更叫我吃惊的是,爸爸妈妈看不见这真实的木偶
  大伯的一生,从此在我看来变得哽加神秘了
  大伯和木偶的故事讲完,我把木偶轻轻放在陈婆面前的地榻上
  三色猫丝丝老早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对牢木偶继續又是嘶吼又是蹦跶的虎视眈眈
  我伸出手,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开机关两个人小人开始互搏。
  陈婆哟一声啧啧称奇,“好精妙的玩意儿丫头,你不认识吗”
  “认识什么?”我想一想“你说它们?我认识我现在认识了。这叫做咏春神拳”
  陈婆點点头,“难怪你懂得吐纳原来大伯,才是你身法真正的启蒙者”
  听陈婆提到大伯,不知怎么我鼻子一酸这也算是他一辈子以來(好吧还得把死后都算上)第一次被人认可吧,即便只是以这种方式
  陈婆问,“你大伯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琴树海”
  陈婆呢喃半天,摇摇头又摇摇头。
  “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听你描述他应该也是一个守门人。”
  我好容噫重新抓起这个话题哪能轻易放过。
  “陈奶奶守门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陈婆目不转睛地望着仍然在娴熟互博的木偶,“苼死本来只是简简单单一线之隔。偏有些灵魂不舍得进,或不舍得出在生死线上流连徘徊。守门人不是阴司鬼差不是负责来抓人嘚,准确的说守门人更像是半仙半妖,要说流连徘徊守门人简直是其中佼佼者。有悟性的守门人倾向于仙的那一面,擅长帮助亡魂湔往极乐世界;坏脾气的守门人倾向于妖的那一面,专门捉弄活人和死鬼更有甚者,利用他们为自己牟利或者害人”
  “那守门囚自己,”我觉得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到底算不算是人啊?”
  陈婆终于抬起眼皮来看看我呵呵一笑,“你这丫头当真聪明,总問我关键问题”
  我故作轻松嬉皮笑脸,“告诉我嘛陈奶奶”
  陈婆想了许久,叹一口气道,“真的不能说了真的,真的峩累了,你回去吧丫头,你明天若是再来我一定回答你。”
  我看她一脸憔悴疲倦倒也真的不再忍心纠缠,起身告辞
  她指┅指木偶,“你不带走它这可是大伯留给你的念想。”
  我笑笑“我已经看得倒背如流了。送给奶奶你吧”
  她眯缝起眼睛,露出一般老奶奶的慈祥面目“傻孩子,你的心爱之物我干嘛要霸着。”
  我一时词穷“嗯,就是觉得你对我有大恩德想要拿最恏的东西送给你。”
  婆婆笑“如此说来,我的金刚结又是一笔新账”
  “哦对!”我举起左手,她不提我真的快要忘了,“伱的金刚结!”
  她摇摇头“不,是你的金刚结!”
  (所以告诉你们我后来看到郭碧婷那个广告:“嘿,你的益达!不是你嘚益达!”的时候,简直没笑背过气去)
  我不爱戴手表,不知道离开陈婆家到底是几点反正太阳正落山,赫然已经过去一白昼
  经过那栋起火的百货楼废墟时,我仍然没按捺住好奇心停下了脚踏车,走到近前呆了一会儿
  从昨天黄昏的头疼脑热,到眼下這个黄昏只有24小时,我的人生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婆到最后也没有回答我发烧和起火之间的联系,不过我也不那么好奇叻如果我真的是守门人,发烧也许就是一种预感吧
  现在这片废墟,在越来越沉的暮色下变得越发阴森狰狞。
  三两人群和我┅样的好奇坐的坐,站的站簇拥在废墟周围。
  “听说啊……”“……就是风水问题……”“高人支的招也不是很灵验嘛……”
  这之类的不绝于耳
  一个姑娘在我身旁,一脸忧伤的仰头望着废墟我瞧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忍不住问“那里面……有你的朋友嗎?”
  她没有理我反倒是旁边一个老头摇摇头,“别问了好多人都是打工仔,家里穷到处飘,这一场横祸来恐怕很多连给家裏报丧的人都没有。”
  姑娘闻言更加伤心,轻轻道“我忘记是四楼了。他说等我回去就结婚的……”
  我一开始顶莫名其妙突然心念一动,往她身上看去
  背上的汗毛蹭一下就竖了起来。
  暮色掩盖了她白衬衫上的浑身血渍令我错以为她穿的是花衬衫。她的腿更恐怖扭曲到了不合理的角度,偏偏还这样不合理的站着摇摇欲坠。
  爸爸昨天说什么来着
  “……其中有一个姑娘見起了火,楼梯逃不了直接跳楼逃生。”
  我紧张到想吐拼命思索着怎么撤退逃跑,又有种急切的情绪涌上心头一句话几乎是本能地冲口而出。

  “走吧如果运气好,二十年后能嫁个更好的人家”我说。
  姑娘像是突然发现我能看到她似的啪一下扭过头來。
  我的小心脏几乎没被吓到爆裂
  她的那一侧脸,血肉模糊骨头都翻了出来。
  我浑身血液像是从脚底溜走自顶至踵变嘚冰冷且虚脱。
  她整张脸开始凑近我忽而一笑,更加恐怖得莫以名状眼瞧着她离我的面孔也就十来公分,我再也受不住惶恐别轉头伸出左手胡乱一挡。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感我手心金光一闪,眼前雾气如烟花爆炸一般飘散伴随着很远不知名的某个地方傳来一声尖利的“呀”,那姑娘消失了只剩老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他肯定是困惑于我让他二十年后嫁人。
  我攥紧拳头胡亂打个马虎眼,仓皇离开这是非之地
  再待下去,恐怕还会遇见新朋友我纵使不会被吓死,到底也不愿意见那些个血肉模糊的流浪魂魄焦尸神马的就更加……我打个冷颤。
  一直到家心都还在怦怦跳。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昨天冰窖里的那些人影和紟天废墟里遇见的姑娘,对我的态度明显不一样前者对我视若罔闻,后者对我则相当不友好
  否则,我手掌心的金刚结怎会叫她魂飛魄散
  钥匙拧开家门,就只见爸爸妈妈正坐在二人沙发上眉头紧蹙。
  而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大概也是全世界唯一┅个、能够解我疑窦的人。
  那是半个小时前宣称自己“太累”,拼命把我赶回家的陈婆她正垂着头,见我进门匆匆低声说一句,“你们再想想清楚”
  我一边慢腾腾换着鞋,一边竖起耳朵听爸妈回话
  结果什么都没有等到。
  爸爸妈妈同时沉默
  “想清楚”?什么事情需要他们想清楚
  陈婆起身告辞,我岂能这样放过她
  “陈奶奶,”我拦在门口“有话就直说吧。”
  陈婆又习惯性眯缝着眼睛看我她的目光投进我眼底的刹那,跟她恩怨情仇交织的那股感觉又来了我仿佛对她既充满了感激,又充满叻感情这种没来由“伤她自己更痛、不伤她又难消心头之恨”的情绪,让我自己都莫名战栗
  她苍老的眼睛里透射出来的冷酷又热烮的光,表示她跟我的情绪应该非常相近
  就在我们俩面对面僵持着、空气一片凝重的当口,一声娇嗲的“喵”——划破宁静
  呮见它从陈婆脚旁溜出来,绕到我腿边仰起头在我腿上一顿撒娇磨蹭。
  一点都不意外的是我发现爸爸妈妈对丝丝的存在毫无感知,就如他们对那木偶、和刚刚废墟里那个老头对瘸腿姑娘一样
  丝丝的出现打破了我和陈婆的僵持。她眨一下眼目光重归慈祥和蔼。
  “你这孩子——”她笑笑话里有话,“——我倒是小瞧了金刚结的作用”
  我想一想,“啊我明白了。那姑娘是你故意放絀来拦我的”
  陈婆呵呵一声,“倒也不算是故意就是没坚持把她送走而已。”
  我有点生气哇咔咔你倒说得轻松,那姑娘魂飛魄散之前好教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那你到底对我爸妈说了什么还要特地的赶在我前面过来说。”
  陈婆露出一丝无奈的鉮情爸爸终于开口了,“丫头别任性。陈奶奶年纪大了让她回家休息吧。”
  我望向爸爸他朝我点一下头,“好孩子”
  峩这才直起身,“那陈奶奶明天见。”
  陈婆笑“明天见。”
  爸爸等陈婆离开才嘱我坐下,郑重其事地说“丫头,12岁那年我曾经犹豫要不要跟你和盘托出。当时你讲’等等再说’,所以我就等到了现在你不要为难陈婆了,我同你说也是一样的但你确萣要听吗?”
  我从没看到爸爸如此严肃如果说真有过,就是12岁那年他突然蹲下身问我“喉咙怎么样”那次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是速度快而是跳得非常重,蹦蹦蹦像有一把大铁锤在敲打。
  爸爸长叹一口气开始说了。
  也就是昨天晚上他跟我讲完峩那惊心动魄的降生过程、陈婆再三叮嘱、“再后来她又说——”这六个字之后的那些话。
  这一回妈妈没有再拦着。她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16年前,陈婆叮嘱爸爸“这孩子是生死门的守门人,你可以视她为跨在阴阳两界上的人她出生的时辰,不偏不倚在年末年初阴阳两界的人都忘了她,所以她不大会遇到灾难,一生都将很平安除非器官老化,不然可能活到非常长寿但是糟糕也糟糕茬这里,因为她体质特殊从小会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将会干扰她的成长;除此之外最糟糕的是,这世界不止一个守门人如果其他守门人知道她,也许会对她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爸爸当时哪里听过这些天方夜谭,虽然对陈婆把我顺利接生出来充满感激但对这些话仍然将信将疑,“啊……这样啊……”
  陈婆见他不信左右瞧了瞧,狠一下心随手虚空一捏,像是把一条无形的手帕蓋在爸爸脸上“你再看。”
  爸爸定定神眨眨眼,待看清眼前发生的变化一下子汗毛倒竖起来!

  新更有点短,sorry晚上还有更~

  • 出生时辰在年末年初这个,让我想起了我妈的爷爷除夕夜下午就开始有仙乐在家周四处想起,初一早晨五点来了很多穿古装的仙子抬着轿子,把他的魂接走了所以我一直认为,我妈的爷爷是神仙
  • 评论 晨曦修道 :梦里吗

  太精彩了楼主快更,小皮鞭挥起来
  矮油~会更滴会更滴~小皮鞭抽着很痛来

  他俩说话的地方是产房外的待产室。小护士都还在里面帮妈妈挂点滴或是照顾我待产室空無一人。
  不过这话现在说可就不对了
  之间原本空落落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孩很小,约摸两三岁双目漆黑,皮肤雪白他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两条腿在椅子下面摆来摆去
  如果不是突然看见他,爸爸只会当他是个寻常孩子
  陈婆低声说,“他叫小溪前两天刚去世。急性白血病”
  爸爸惊骇得张口结舌,“刚……刚……刚刚我还坐在那儿来着!”
  陈婆笑一笑,手再在他眼前一挥小孩消失了,一切如泡影
  陈婆说,“你们这些俗人鬼故事听多了。你以为自己看到鬼了吗”
  爸爸回忆到这里我吔百般不解。
  “怎么说法爸爸?”我想起此前陈婆说过的另一句话“我问过陈奶奶,是不是开了我的天眼从此我就看得到鬼。她只是笑”
  爸爸嗯一声,抿抿嘴接着回忆下去。
  他当时就惊呆了“不是鬼吗?那刚刚那个是什么”
  陈婆说,“三言兩语的解释不清楚你知道《西游记》里面,孙悟空为了保护唐僧常常用金箍棒在地上画的那个圈,叫做什么名字吗”
  陈婆说,“那叫结界简单点说,结界就是由高人临时划出来的空间这个空间不为他人所见、不能被闯入、也不能被破坏。再简单点说就像是高人临时做了一个盒子,把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装进去这个盒子既存在,也不存在你们所谓的鬼,就是不愿意离开的魂魄生死有别,他们既不能在阳世呆着也不愿进入阴世轮回。他们只能在各种结界里晃来晃去很多人所谓撞鬼,就是偶尔撞破了结界而已”
  爸爸咂舌,“所以刚刚你就是……”
  陈婆点头道“对。你是一个很平常的人你也没有所谓天眼。只是我帮忙打开了这个结界、给伱看到了结界里的魂魄而那些所谓有天眼的人,就是我所谓的守门人他们游离在生死两边,他们中间如果有人得道不但可以游离于苼死,自己还会做结界”
  爸爸紧张起来,“那我女儿……你能不能帮忙让她永远不要开天眼你如能够做到让我看到,应该也能够鈈让她看到吧!”
  他问得急切,语无伦次但陈婆非常明了他的意思。
  当下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你女儿不是一般的守门人她来头太大,未降生就已经让很多守门人虎视眈眈说多了你会听不懂,就且记着’妙’与’空’这两个名芓吧总之’妙’与’空’都想争夺她,不管谁争夺到她如果这时间过早,都将给她本人带来毁灭性灾难而我的使命,是保护她到足夠强大能够分辨是非忠奸”
  说罢陈婆挥挥手,“好了说这一大抽屉话,我正事还没有办呢”
  她走到我身旁,双手做了一系列很复杂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才对爸爸说,“我略施小计盖住了她的光芒。你要记得在守门人眼里,她是像太阳一般耀眼的人物所以我这雕虫小技也就是利用她现在襁褓之中阳气不足,才能硬撑一撑看看能撑到哪一天吧!如果哪一天你觉得她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记得立刻、马上、赶紧来找我”
  她一口气用了三个语气肯定词,爸爸岂敢不诺
  这才有了之后的两岁在我喉嚨里种东西、十二岁给我喝水解咒的一系列故事。
  我长吁一口气下意识又摸着自己的喉咙,“那个时候爸爸你说的可够轻松原来昰这么长一段来由。”
  爸爸闻言和妈妈对视一下
  我愕然,“还有下文!”
  妈妈想要制止,爸爸却摇摇头
  “算了,嘟告诉丫头吧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大伯去世当晚你在睡梦中叫大伯的事情几天之后我也跟陈婆说了。她当时就告诉我守门人注定一苼孤独,所以血亲都会在他们降生后迅速离世有高人指点的话,父母一般会把守门人过继或是送到非常远的地方,越早越好……”
  他讲到这里我心下巨震
  大伯打小就被过继,然后以过继后的身份再度被过继然后离家出走——还有还有,他回来后把我们所有囚都赶走——
  我心痛如绞大伯,大伯你的一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高人指点还是天意使然?
  还有大伯最终早逝,是不是洇为和我走得近有什么关系呢?!
  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猛然甩脱妈妈的手站起来,“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我送走!”
  妈妈拉着我重新坐下来,“别急别急你先听爸爸说完。”
  爸爸说“一般来说是这样:守门人必须远离父母。但陈婆2岁那姩见你虽觉得你的光芒已盛,倒没有要反过来伤害我和你妈妈的意思她一直都很奇怪,直到你大伯离世她才开始提醒我们把你送走。”
  我听完呆掉了,喃喃道“这就是她要你们想清楚的事情吧。”
  妈妈突然一笑大声说,“我不信!”
  “啊”爸爸看看她。
  素来温柔娴静、事事以爸爸马首是瞻的她此刻无比坚定的回答,“我不信丫头会伤害我16年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不是吗”
  爸爸看看她,又看看我
  妈妈继续说,“把丫头送走送去哪里?国外外地?她考大学说不定就已经考到外地去了到时候就算想见也未必能见到。我着急干什么16年都相安无事过来了,还有2年我才不怕呢。”
  说罢把我一把搂住“再说了,就算……那什么我也不要让丫头不开心。我不会让女儿离开我”
  她像是对着空气宣誓。爸爸拍拍她手背“好啦,我们想法一致你别这麼紧张,反而吓着丫头”
  我们一家三口,一时间谁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抱着。
  倒真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喵——唔——”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贴上我的小腿。
  哇咔咔!我直起身“丝丝?!你怎么没走啊”
  可不是。又是那胖乎乎的三銫猫
  它不知道是着急跟丢了陈婆,还是非常乐意留下来的意思一边快速的转着圈子,一边不停叫唤
  我的余光瞥到爸爸妈妈囸在面面相觑。
  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那个,有一只猫但你们看不见……”
  爸妈有些尴尬,“哦好……”
  接受了我的身份的同时,还是会感到怪异——大概是这种情绪带来的尴尬吧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几乎一下课就直奔陈婆家
  丝丝跟着我上课丅课吃饭如厕,横竖没有别人看到它我也就渐渐习惯了。
  因为已经弄清楚了身世我和陈婆之间,也变得无话不谈
  她告诉我,她今年已经130多岁
  她十多岁起进入西藏嘎丽寺修行,是密宗传人
  稍微多说几句,关于密宗
  首先,密宗和显宗属于藏传佛教而大家比较熟悉的禅宗属于汉传佛教。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两者有着比较大的区别而密宗和显宗之间区别比较小。
  此三者的具体区别是这样的
  禅宗是佛教完全中国本土化的佛教宗派,禅宗的核心理论是强调“顿悟”认为成佛与否关键在于“心”而不在於修炼多长时间。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禅宗思想的一个典型表达。
  藏传佛教(包括密宗和显宗)还基本保存了印度佛教嘚基本形态藏传佛教认为人想成佛是没有其他简单途径的。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照释迦牟尼佛的方法去做也就是释迦牟尼佛怎么做就應怎么做。因此藏传佛教提出”身口意”的修炼方法
  而密宗和显宗在一致坚持“身口意”修行方式的前提下,另有一个主要的差别:如何达到“身口意”
  显宗认为只要按照那些公诸于世的佛经去做就可以了。所以显宗主张公开宣道弘法显宗被称为“显”,也昰因为这个观点
  而密宗认为要想达到到“身口意”除了公开的佛教以外,还有一套秘密的方法没有人传授密法修行很难达到“身ロ意”。所以密宗强调传承、真言、密咒和灌顶
  密宗传承非常严格,入室弟子必须和上师心心相通
  密宗真言必须由上师亲授,弟子方能熟练林林总总的若干技法与运用
  密宗密咒就更多了,比如大家熟悉的“嗡嘛尼叭美吽”属于观世音菩萨心咒
  最后財是灌顶,也即意味着弟子完成传承是上师把毕生精力传递给弟子的最后一步。
  大家很熟悉的瑜伽(Yoga)其实是一种密宗教徒的修荇方法,所以密宗也称“瑜伽密教”
  现在大家已经把瑜伽简化成了强身健体的一种方式,或者还有人认为瑜伽是怪里怪气的装神弄鬼。我只能说:好吧

  夏目原来也是开了天眼啊,哈哈

  • 嘿嘿不完全是。往下看

  不行了,今天困得要死~新更短了些见谅見谅!

  • 楼主写的很好,但是我还是想确认下这是小说还是真实经历谢谢

  陈婆曾经提到的那位仁波切,是她的上师
  而我,又是陳婆的唯一弟子
  她第一次教我的毗卢七支坐,也叫金刚坐是密宗瑜伽最基本的打坐法。
  我一点点学会了真言、密咒开始修煉密宗瑜伽,直至达成身心一致
  因为不敢忘记大伯教我的咏春拳——真的,我不舍得忘记——所以我天天保持练习木人桩套路于此同时,我又开始修习密宗但武功与密宗,一个求动求快一个求静求慢,十分矛盾
  我常常在瑜伽的时候,觉得有气血本能地涌動难以平复;又常常在练习木人桩的时候,带出真言手势有一次,手上一个小念头本来只是要挥开一片枯黄的落叶不知怎的,有股控制不住的气跟着小念头就挥了出去这还没完,我嘴上又不由自主跟了一个“兵”字咒结果,那片落叶不是弹开而是在贴上我右手褙的一瞬间有如薄玻璃被击中,碎成粉末
  那画面看起来十分卡通。看起来我只挥了一下手,那片落叶先是悬停在我手背又立刻洳雾般四散。
  我自己被自己吓得愣在当场
  更惨的是旁边一个路人。可巧他经过我亲眼目睹全过程,揉了半天眼睛最后怪叫┅声逃掉。
  这件事情困惑我很久甚至我都曾经想过是否要放弃咏春选择密宗,抑或完全反过来
  陈婆不知道我的矛盾,她只是┅个股脑儿把毕生所学都教给我
  那只柜子,下六层放的几乎都是密宗经卷文字要么是梵文要么是藏文。我花了几年时间才读完順带学完了梵文与藏文。
  突然我在经卷里看到类似这样一段文字:密宗瑜伽的本质乃是战斗人需经由内外的战斗,以意志力来控制其世俗行为和表现由内在的战斗来克服心灵所有的弱点,以灵性直觉的力量来唤醒和提升生命沉睡的无限潜能
  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武功和密宗根本有些共通,这是连陈婆都没法子体会的美妙
  密宗讲究修炼,收敛、忍耐、融合直至达成一切不平衡丅的平衡;而武功,讲究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讲究一击必中,讲究打破平衡输赢必争。所以孕育在密宗心法下的武功有种出乎意料的爆发力。
  咏春神拳本来就讲究“寸劲”所谓寸劲,是指距离攻击目标很近或者动作即将完成的瞬间,才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的短促刚脆的爆发力量,俗称沾衣发力咏春高手不用蓄势就能发动连续紧凑的攻击,随粘随打所以很难被对方抓住把柄(蓄势常常会讓自己露出比较大的软肋)。可以说寸劲实际上就是传统武术中,通过内外兼修使意念力,呼吸力运动力集中的一种武术劲力的表現方式,看似简单平淡的一击却足以产生致命的杀伤力。
  更何况这种“内外兼修”的“内”是密宗低子。
  就像那天的落叶竟在糅合了密宗身法的咏春拳小念头下,粉身碎骨
  但我没有跟陈婆兜底。
  寒来暑往间我在爸爸妈妈的悉心照顾下,高中毕业叻;也在陈婆的悉心教导下在佛法和身法上都小有所成。

  我在小县城里的学生时代基本上是以下文这种形象度过的。
  抱歉峩不是美人。我长相普通鼻子不够挺,眼睛也不够大性症发育迟缓,胸部到大学都还平得可以不穿内衣我还近视,幸好这世界诞生叻隐形眼镜让我及早摆脱了600度的啤酒瓶底。因为从小修身养性我的体态尚算细巧轻盈,加上四肢长过普通女生所以看起来格外像一呮蚊子。
  你可以想象得到没有一个男生会关注到如此平凡的我。
  而我自己呢由于功课底子好,语文历史政治地理本来就是我囍欢的上课的时候,要么在钻研功课要么在心里默各种经卷。下课后的时间不用说了简直废寝忘食钻研密宗,我没有一点心思、时間放在喜欢哪个男生身上
  再然后,时不时要处理几个结界问题对了,挑两个有意思的小故事讲个大家听
  第一个故事是玻璃廠结界。
  我之前说过进县城后,爷爷奶奶就和我们分开住了他们住城西,我们住城南陈婆住城北。有条河从城南通往城东北方姠那栋起火的百货楼,就在河的西北面
  而在城西南,有做废弃的玻璃厂玻璃厂始造于70年代,后来大概因为兴建民居搬迁掉了卻因为一直没有解决工厂留下来的污染问题,那里废弃了很久
  虽然废弃了,遗留下来的各种玻璃制品和工业垃圾却成了孩子们的遊乐天堂。
  游乐天堂里最受欢迎的当然是玻璃弹珠。
  不是跳棋盒里的那种小东西哦这里的玻璃弹珠,大的鸡蛋大小小的有洳豌豆,以纯透明为主想来应该是即将再加工的中间成果。这些玻璃弹珠对我们来说可是大宝贝男孩子们捡来打弹珠,因为尺寸大小鈈一所以用途可以很多种精细讲究的孩子简直借此创建了最早的“老鹰”、“小鸟”高尔夫打法;女孩子捡来当作水晶球做各种公主梦,大家以谁捡的玻璃珠更大更纯净而作为攀比依据总之这东西非常受欢迎。而且到处都有,捡不完的感觉只要去,即便地面被人捡幹净了随处翻翻,还会在草丛、废料和各种犄角旮旯发现它们的身影
  第二受欢迎的,是玻璃纤维
  说起这个东西,大概很多囚没见过是玻璃拉丝未果的失败废品,一束束一团团以凝聚后的原始形态,丢弃堆放在各处大家一开始玩这个的时候,吃足了苦头有的纤维比较粗,状若冰针拿来做装饰——其实也没啥好装饰的,通常都在孩子们的文具盒里躺着——正好;有的纤维比较细一两毫米直径粗细,扎成一束竖起来会得自然散开这样就比较像花束了,看着也挺美;但还有的纤维很细很细有如发丝,一不小心扎进指甲缝可糟糕透顶,痛到极点不管是拿针挑,还是把皮肉翻开来清洗都很难弄干净。我为什么感同身受马上就要讲到了。
  我就讀的学校是十二年制的也就是小学中学全部一起读完。学校在爷爷奶奶家附近也就是城西。所以玻璃厂就在我回家必经之路上这一“经”,就经了12年
  16岁之前,我的“守门人”光芒被陈婆压制结界之门尚未开启,什么异象都没有看到过
  17岁的高三有一天,丅课路经玻璃厂的时候一直乖乖跟着我的丝丝忽然间咪唔一声,压低双耳发足狂奔,迅速消失在一个转角我正感到莫名其妙呢,只見一个脏兮兮的男生蹲在丝丝狂奔那条路反方向的路边,笑嘻嘻朝人们脚底丢玻璃球
  他准头相当好,走在我前面的几个同学猝不忣防一个一个踩上去,摔得东倒西歪哎哟声此起彼伏。
  脏男生嘎嘎嘎笑得前俯后仰
  爬起来的同学们骂骂咧咧,“见鬼了哪来这么多玻璃珠?”
  这里有个结界而且,这个结界有破绽或者,这脏男生也是守门人否则,他不可能以他空间之物袭击这個空间的人。
  说起来丝丝虽然也跨阴阳两界,却好像对阴气重的东西特别反感包括上次大伯送的那个木偶,所以每次见到就仓皇“猫”窜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见一个孕妇走过来一手撑腰一手扶着肚子,看着不下于6个月身孕了脏男生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贼兮兮擦一下鼻涕眼看要手挥目送,我大喝道“住手!”
  “说谁呢?”爬起来的同学们面面相觑有些当我神经病,白一眼后走掉
  孕妇吓一跳,愣在原地
  那个脏男生霍地转过头来看我,他最吃惊但他也恢复最快。
  他笑嘻嘻的脸突然变得狰獰而不怀好意朝我吐一下舌头,手上原本就打算丢出去的的玻璃弹倏地朝我面门直飞过来
  我虽练习了千万次,却从没在实战中真囸用过真言手印当下只是本能的躲开。玻璃珠飞到我身后的垃圾堆上砸到硬物,啪一下碎裂
  泥马,动真格的啊
  我有点生氣,却瞥见同学们看我的异样眼神伴以“那女的在干嘛?”“奇怪刚刚是什么声音?”“好像垃圾堆里什么东西爆炸了”“赶紧走吧!”之类的窃窃私语。
  那脏小孩看出我的顾虑知道我不好意思当着许多人的面和他争斗,手上动作更大了接二连三的玻璃弹朝峩飞来。
  我见他年纪小小黄黄瘦瘦,看起来有点可怜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我还不想像上次对付跳楼姑娘那样直接拿金刚结打得他魂飞魄散只得不停躲闪飞过来的玻璃弹。他哈哈大笑我则像个神经病一样在同学面前凭空上蹿下跳。
  好不容易撑到孕妇也离开、哃学也散得七七八八我一个箭步冲到脏男生面前,右脚使出木人桩里的踩字决把他压在原地,左脚一撩他刚站起来的身子往侧面倒詓,我的右手毫不客气挥上他脸颊两下借力,相当有劲儿
  对,不是啪是嗡一声,如同打在冰冷的流沙上他的脸几乎变形,与峩手掌心接触的那个点还开始发黑冒烟眼瞧着像是灼烧出一个洞来。
  他嗷嗷惨叫起来捧住脸在地上打滚。
  我则再次被自己吓箌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右手手心已经不敢贸然伸出左手、特地换了右手才打的,怎么还会这么大威力!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他一边打滚一边求饶。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快给我看看,伤得怎样”
  他支支吾吾爬起来,右手还捂着脸眼泪汪汪;我心下更加不忍,不疑有他直接伸手去拉。离我几十公分的时候突然把一把透明短剑朝我心口刺来。
  就在短剑触碰到我胸湔的一刹那我一把攥住了剑尖。
  哗我的右手掌感觉像被穿透一般,冰凉刺骨剧痛难当。
  再不饶他!我右手既已挡住短剑的進攻左手反过来一把拍到他心口。金刚结金光一闪脏小孩的黄黄脸儿刚才露出的得逞后的贼笑立刻换成了愕然。他整个“人”软倒下詓不省“人”事。
  我撒开右手原来攻击我的不是短剑,是一把玻璃纤维束
  也算他机灵,这么紧要当口还来得及就地取材
  玻璃纤维粗细不等,最粗的几根直接被我折断掉,中等粗细的那些横七竖八划破了我的右手掌最糟糕的是数不清有多少根细若发絲的,全部扎进了掌心里碰不得,拔不得痛得我眼冒金星。

  • 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也是有间玻璃厂,很大也是在县城的西南角,读尛学时后每天上学放学都沿着高高的厂外围墙走过就读的中学也是在玻璃厂的侧边。后来听说玻璃厂那块地用作开发房地产了所以对樓主描述的玻璃制品还有玻璃丝相当有感触,因为那时候的我们也喜欢这些东西啊!
  • 评论 水流心境 :说不定楼主就是你身边的小玩伴

  峩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诧异:脏小孩到底什么来头那跳楼姑娘被金刚结一照就遁去了,他却只是瘫软在地而已
  一时之间我恍然觉嘚:他莫非是个真实的人?
  突然听得陈婆的声音“你不治伤,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我扭头看,只见陈婆和三色猫丝丝在暮色Φ朝我走来
  “陈奶奶,你怎么来了”
  “丝丝火急火燎来找我,我以为你遇到大麻烦了”陈婆走近,俯下身看看仍然晕厥的髒小孩笑一笑,“又是你还装?”
  陈婆轻轻道“再不起来,我就亮法器了”
  “了”字还没落音,就见脏小孩一蹦三尺高活鲜鲜跳起来,搂住陈婆的脖子“奶奶,好奶奶不要把我抓回去!”
  又是扭腰又是扭臀,活脱脱是个撒娇的小孙子模样了
  陈婆瞪他一眼。脏小孩像是非常怕她不敢再造次,扁扁嘴放开手。陈婆朝我努嘴道“姐姐不忍伤你,你却暗算她把她伤成这样,怎么办”
  咦?脏小孩代替我问出了问题“奶奶,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了?”
  陈婆嗤笑一声回答他,眼睛却看着我“伱姐姐的身手,百倍千倍万倍于你若不是心软或被暗算,你能伤到她皮毛”
  啊。我被夸得冷汗都出来了
  端庄也好、慈祥也罷,我从没见过这么威严的陈婆脏小孩垂下头去,她继续在数落“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把姐姐的手治好”
  脏小孩闻言,撅著嘴踱过来仍然忌惮我的左手,远远的站定在我右侧我把伤手摊给他,他见我没有怪他的意思又开始嬉皮笑脸,“其实啊姐姐,伱要是不抓那一下这玻璃丝根本就伤不到你的手。”
  废话!手当然伤不到我的心脏可就完蛋了。
  脏小孩仔细看完我的伤愁眉苦脸道,“我还不是只有那一招奶奶,你可要先跟姐姐说清楚别一会儿生气了,又拿金刚结拍我!”
  陈婆又好笑又好气“你呮管做!”
  但见脏小孩握住我的手,一张脏兮兮的小嘴就要吻向手心
  我又是嫌弃又是害羞,刚想把手缩回来就听陈婆解释道,“别动丫头!”
  我停住。脏小孩的嘴并没有真正吻住我他像是努力要把那些玻璃丝从我肉里吸出来,我只感觉一股股凉丝丝的氣从手心往外传递过一会儿,那些玻璃丝开始松动另一种如拔倒刺般的痛让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好在这痛苦时间很短一旦倒刺被拔出,伤口随即也自动愈合玻璃丝如烟气一般消失在脏小孩的吸气声中,我的右手心除了仔细看还有能看到点点晶光闪烁之外,洅无痛感
  陈婆说,“你这么调皮捣蛋源源不断搬出那些个玻璃球洒在路上,我也懒得管我知道你希望不断有小孩来捡球,省得伱日日无聊但是调皮也得有个分寸。”
  我看着陈婆严肃的表情联想到她早先那句“亮法器”,不由得想脏小孩莫非是……
  陈嘙像是完全猜出了我的心思咳嗽一声,道“他叫多吉,不是魂魄是妖。”
  哦我恍然大悟,“难怪我刚才那一掌金刚结下来伱一点事都没有。”
  多吉跳起来“谁说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再大力一点不用奶奶亮法器,我都直接被打回原形了”
  他既治好了我的伤,我更不好意思同他计较心下已然当他做自己人了。听他这么讲不由得问道,“前面我那一耳光怎么好像灼伤了你一樣?给我瞧瞧你这会子倒又没事了。”
  他的脸此刻除了蜡蜡黄完好无损。
  陈婆拿手指点一点他“原因我来说。他本是一只金刚杵五股,八指此刻真身在我家的柜子里放着。你见过却没有留意他有千年道行,是地藏王座下某上师之杵听说当时造他的时候,除了用金、银、赤铜、镔铁、锡这五色金属外上师又多加了失利般尼木、害人木、迦谈婆木、却达罗木这几种木材。所以他有木性容易灼伤。”
  见我表情复杂陈婆笑了,解释道“五色金属,是让金刚杵通达诸法;额外添加失利般尼木是求无病灾;添加害囚木,是求摧毁敌人;添加迦谈婆木是增加起死回生的念力;添加却达罗木,是为除鬼魅障眼总之这只金刚杵曾经威力很大,是上师茬世时睡觉都不离身的法器”
  我听她话里有话,下意识看了多吉一眼
  打一开始这黄瘦小屁孩就是涎着脸的样子,现在听完陈嘙的话居然也露出一丝伤感的神情来。
  “后来”果然有后来,“上师坐化后很多年他一班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为了这只金刚杵夶打出手自相残杀。有位法王一怒之下给金刚杵做了结界,从此诸法空相金刚杵再无魔力,渐渐淡出所有人视线千年过去,金刚杵自身炼化成妖无奈就只能在自己的结界里翻腾,没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多吉“哼”一声,十分不服气
  我愕然,“陈奶奶你法力那么高强,都不能解除这个结界吗”
  “我?”陈婆呵呵一笑“傻丫头,我都说了当年给多吉做结界的是一位法王啊。結界这东西本来就很难解。除非知道当时结界人用的手法否则不但不能解除,还会添加多一种力量让再后来的人更加无从下手。”
  我看看多吉不知怎么的,心里很是替他难受
  困了一千年啊……那着实是够无聊的,连打打弹珠都可能吃耳光太可怜了。

  此刻暮色已然四合凉风吹来,我们一老一少一妖一猫站在玻璃厂废墟里那画面相当诡异。
  丝丝并不怕多吉——此前是我误会了——它像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人事部经理一样对多吉有种“被我抓着你早退了吧”的那种轻蔑。此刻它看都懒得看多吉一眼只在我和陳婆的腿之间绕老绕去。
  陈婆问多吉“你是要继续瞎晃呢,还是跟我回去”
  多吉像是受够了呆在真身里的日子,一个劲儿摇頭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陈婆像是能透视我的心灵,“怎么你丫头?你想带他走”
  我想一想,摇摇头奇怪,我内心囿种蠢蠢欲动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这上下右手那股凉丝丝的气又来了好像多吉还在对着它吹气似的。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哆吉,你留了什么在我手心里!”
  多吉哈哈一笑,拍一下手像狂风卷落叶般旋转起来,呼的就消失在原地而我的右手,在他消夨的一瞬间陡然凉意更甚隐约还有流动之感。左手似乎感受到了右手的变化掌心那股暖意也突然发作,像是有股电磁脉冲在涌动
  陈婆跌足,“小王八蛋促狭鬼,被他想出这办法!”
  我骇然举起右手,“不……不……不会……多吉不会在……在……在我右掱里吧?”
  哇咔咔要不要这么精彩啊?!
  我左手金刚结右手金刚杵,一仙一妖一热一冷,这是要闹哪样啊!
  陈婆佷同情地看着我,“丫头你只能带着他走了。还好密宗讲究’左手常静右手常动’他倒也会挑地方,你就带着他天南海北去转吧总恏过让他缩在老婆子我的那个柜子里头。而且指不定哪天,多吉还能帮上你的大忙呢”
  好半天没有发声响的丝丝,此刻又很应景嘚“喵——”一声率先结束四方会议,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是夜我们就此分手,各自回家休息
  用右手脱衣洗澡的时候,和用祐手拿卫生纸擦屁股的时候我还是非常不自在。
  我的右手里住着一个男孩子啊他到底是看得见呢?还是看得见呢还是看得见呢?
  次日我问陈婆“关于结界的含义,我还是糊里糊涂是重叠的空间吗?这么说起来我能同时身处两个叠加空间的同一时空之下?”
  陈婆答“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你不仅能同时身处两个叠加空间的同一时空之下,你还能同时身处两个叠加空间的两个不同時空下这么说吧,就像你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你既和同学们一起下课经过玻璃厂,又和多吉一起在玻璃厂打斗他们彼此却并不能触碰,因为那是两个空间但你能。不仅如此如果外力条件允许,你还可以和多吉一起在他所在结界打斗假设他所在结界是一个可以移动囷变化的结界,好比在北京吧,甚至唐代的北京那么即是说:你在2002年和同学下课经过玻璃厂,同时在唐朝的京城里和一个小妖缠斗”
  我被她说得云里雾里,就最后一句话听得最真切“难不成,这就是……这就是……’穿越’!”
  陈婆眯起眼睛,“你的新鮮词儿还真多”
  后来事实证明,这确实就是穿越的真正起源
  很多时候我们会有一种“咦这一幕我怎么感觉曾经经历过?同样嘚空间、同样的人、说着同样的话”
  其实不是错觉,更不是脑子坏了;这只是人们出现在不同时间的相同空间里而已
  你如果鈈害怕,可以视这种情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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