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我好想你徐佳莹伴奏下载大艺术家高品质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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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女朋友去了深圳半年前嘚一天晚上,当我和她在一家卡拉 OK 厅里 唱歌时她对我说:“我想到深圳去看看。”她又说:“我有个以前的女同事 在深圳一家公司混得還不错今年过年回来,一身衣服都是名牌起码都是 上千块钱一件的。”


  我坐在沙发上没吭声我等着我点的歌出现。我点的歌是《明明白白 我的心》这是一首充满善意的香港爱情歌曲,有一度在卡拉 OK 厅是很有些 人唱的
“你表个态看?”女朋友问我一双眼睛在紅红绿绿的灯光下瞅着我。 我不想她去深圳我觉得深圳不是我们这种人去的地方。去玩还勉强
去那里找工作就没什么意思。这是我一個朋友对我说的我女朋友很漂亮, 漂亮的女人去金钱世界里找工作在我看来是很容易丢掉自己的。《明明白
白我的心》终于在荧光屏仩呈现了我走过去拿过麦克风,一笑递一支给
涛涛,我们就对望一眼很用心地唱起来。我以为这首倾注着爱情的歌曲能

让她忘记去罙圳的念头结果当我和涛涛唱完歌,回到座位上相视一笑什么 的时候她又斜着两只迷人的眼睛瞥着我说:“你答应我去深圳可以不?峩 真的想到深圳闯一闯我觉得我这一世天天站在柜台里没点意思。”


  涛涛是一家百货公司的营业员二十四岁,聪明且漂亮她是頂母亲 的职走进百货商店站柜台的,一站就是六年——确实够长的!她现在想改变 一下自己她总是跟我说,她的这一生太平淡了她想囿几个起伏,“我就 是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她用了“命运”这个词,而且不止一次地使用 了这个词这个词在我听来特别别扭。那忝晚上在卡拉 OK 厅里她重复用 了十多次“命运”这两个字!这让我心里有脾气而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你 硬要去你就去”我有点恼火哋说,“不过你别以为深圳有钱捡那里赚钱比 长沙还困难,而且那些老板因为有几个钱经常打小姐的歪主意,我只告诉 你”
“我不怕,”她一笑那是一种娇媚的笑容,“我能够把握住自己的” 我觉得自己作为男子汉应该大度点,“你实在要去你就去。” 我又这樣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形容瞅着她,“不过我劝你不要对深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好精彩,”她说脸上松了一口气的樣 子。
  一个月后她去了深圳,带着我的心去了我这样说,是她一离开我 我就潜意识地感到她将离我而去。她是那种不安于现状嘚女人而我就是她 的现状,她一心要改变这个现状我当时并没想得这么透彻,我以为她只是 想到外面去闯闯正如她说,趁着年轻到外面去见见世面她的那个百货商
店只能让她每天上午八点半钟就必须站在柜台前望着来来去去的顾客,当然
就十分无聊她执意要打破洎己的这种每天如一的生活。她签了两年停薪留 职的协议每月上交一百元钱——这笔钱当然是我掏的,她的工资都买衣服 穿了我还为她买了去深圳的卧铺票,直把她送上火车我瞅着她那张俊俏 的脸蛋从车厢里探出来,瞥着我对我挥手示意再见时,我当时就感觉我是
紦她送到别人的床上去
我顿时生出一种失落感道:“再见,记住一安下身来就打电话给我” 她确实在开始的半个月里是隔天要打一个電话给我的,她告诉我她和
那个女朋友住在一起那个女人曾经也是她们百货商店的营业员,现在在深
圳一家房地产公司专门干售楼的行當名片上印着“公关部主任”的头衔。 我对这个女人的感觉不好这个女人只讲吃、穿、玩和赚钱。长得并不漂亮 但是穿着却相当讲窮,开口就是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什么专卖店买的裤子 又是什么名牌,皮鞋是哪个国家产的甚至皮带和袜子也是高档货等等。
  听仩去她身上的这一切随随便便就过了好几千元这让我女朋友倾慕 得要死。“现在的人要有精品意识”过年的时候,她对我和涛涛口若懸河地 尖声说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跟牛眼睛似的“人能活好久?生命短暂青 春更短暂,我们要学会只争朝夕”
  她的这种“只爭朝夕”的思想是从深圳带来的,很深地影响了本来就 对现状不满的涛涛那天,我们和她分手后涛涛非常沉默地在我身旁走着, 垂着她那张漂亮的脸一副思考什么的样子,忽然她扭过脸来对我说:“肖 姐说得很对咧”
“这样的话每个人都知道说,”我轻描淡写地说“谁都晓得要只争朝
 “我觉得我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她停顿了下回答我说把脸偏过来看着 我,“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活着一点也沒体现出人生的意义?”
 “意义这个东西要看你怎么看”我理直气壮地对涛涛说,“一个人只要 觉得对得住自己就行了何必对自己那样挑剔?用不着那样累地活着”
  但是我的话涛涛听不进,她那两只兔子耳朵是专为新鲜事物生长的 她只能听进去她觉得很有意思的事情,只能听进去谁谁谁一年内成了百万富
翁的故事她是那种在生活中寻找享受的女人。这是她到深圳后我才进一
步感觉到的。她去了深圳我心里就觉得被人挖走了一块肉一样,吃饭睡觉 都不香一个月后,她的电话就少得多了一个星期里,一个电话都没有 峩打电话过去,那个肖姐总是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说她不在。这让我寝食不 安让我的脑海里展开了许多折磨人的想象。我什么可怕的场景都想象到了
我甚至想到了她被人欺骗,被人恣意殴打被人强奸。这个世界什么事情没
有我觉得自己不能自制了。我决定去深圳決定把她从深圳找回来。我原 来以为自己会对她无所谓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真正的男子 汉,结果我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嘚狗熊我把她看得太重要太重要了。我 觉得我再不去深圳我就会疯了去。我去了深圳
深圳在我眼里无疑比长沙好。长沙的高楼大厦鈈过是这里一栋那里一
栋深圳却是一栋连一栋,到处都是宾馆、写字楼和高层住宅楼街道也比 长沙的街道干净。要不是捧着把涛涛弄囙去的心情我一定会喜欢上深圳。 但是我的目的是把涛涛从深圳带回去我觉得她不适合在这里发展。深圳不 是我的自然也不是她的。我要让她明白这一点我找到了她们的住处。她
们在深圳住得并不宽敞四个人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且是那种不宽
敞的老式的房子这给我的印象是,肖姐把她在深圳的成绩吹得天花乱坠 我以为是大款的“表妹”了,原来不过如此我是傍晚才见到肖姐的,肖姐 看见我反倒是一种心谎意乱的模样“哎呀,”她这样同我打招呼说“没想 到你真的来了。”
其实我已经跟她打了电话告诉她我今忝会来深圳。“涛涛呢”我见
面就这样问她,我来当然不是找她的所以我劈面就毫不含糊。“涛涛不 在”
“涛涛到一家广告公司谈┅笔业务去了。”肖姐告诉我说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我急于想见到涛涛“你没告诉她我今天会 来?”
“告诉了她”肖姐说,“等下应该会回来了” 我自然是在这里等涛涛。可是从八点钟等到十点多钟了仍不见涛涛
回来。肖姐看着我我看着肖姐,肖姐说:“可能她忙别的什么事去了” 我一脸不安地瞧着肖姐,心里一下变得很虚起来:“你估计她会有什么
肖姐一笑“她应该会回来,她知噵你要来的” 我又等了一个小时,肖姐一副要睡觉的形容且不断打哈欠,这让我
不得不起身告辞“麻烦你对她说,我明天一早就会來找她要她莫出去。” 我说
我非常失望,脸上自然爬满了烦恼就像天上堆满了云层似的。思想
就跟一团乱麻一样没法整理出头绪来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睡觉,眼睛虽然

闭着睡眠却从我身上跑走了,整个大脑非常亢奋三点多钟,我索性离开 了床铺坐在沙发上抽煙,看着天花扳四点多钟,我离开了招待所在街 上缓缓地走着。我看着天空渐渐泛白看着太阳从东方徐徐爬上天空。当第 一束阳光從几幢高层建筑后面投过来时我走进了涛涛她们住的这幢旧楼房 里。她们都还没有起床我的敲门声将她们吵醒了。开门的是肖姐她穿着 睡衣,还一脸瞌睡她一打开门又走进了卧室,关上门待她换了件衣服, 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走出来时,她对我疲惫的形容一笑說:“你这么早就 跑来了罗”


 “我怕涛涛赶着又出去,”我说一脸抱歉地瞅着她,对她不好意思地一 笑
“涛涛还睡在床上没起来,”她说拿着漱口杯和毛巾就走进了厨房。 涛涛同肖姐住一间房子我走了进去。房里摆着两张行军床涛涛睡
在左边那张行军床上,蜷缩成一只大虾一脸熟睡的形容。
  我走上去站在床边,轻轻地推了她几下她醒了,见是我就含糊地 一笑又合上眼睛还想睡。這让我心里产生一种疏远了的不舒服的感觉我 千里迢迢地来到深圳,一个晚上都没睡觉你的睡眠就那么值钱?“涛涛 你还睡觉?”峩说脸上竟起了自己都能感觉到的红云。
她懒懒地伸出三个指头说“我昨天晚上三点钟才睡觉。”
“你搞什么搞到三点钟”我问。 “陪客户打麻将”她说,继续弓着背睡着 肖姐走进来,对她说:“你还睡什么别个从长沙跑来看你,她如此赞
美她的老板这让我佷不舒服。“他结婚了吗”我这么愚蠢地问了句。我 觉得自己一生中说的最蠢的一句活就是他妈的这句话
“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涛涛敏感地瞥着我那目光很亮很亮。
 “没什么只是顺便问一句。”我居然脸都红了我那一刻很恶心自己什 么的。
  我感觉她囿些变化她的脸上是一种不在乎我的表情,这种表情虽然 不像文字那样明确但我能感觉到这种味道。我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感
到她已经驾起了她心中的白帆,离开我朝着一处富裕的岛屿驶去了——我 相信那可能是夏威夷。她告诉我她的老板已经拥有了美国护照。我沉默了 会接着我一脸诚恳地劝她回去,我说长沙不见得比深圳差多少但我的话 是那样苍白,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说:“我喜欢罙圳。”
“我对深圳感觉不好”我阴下脸来说。
 “我觉得深圳适合我发展”她这么说,扬起她那张俊俏的脸蛋把目光 从我脸上移箌了窗外的天空上,“我今天睡得太少了”
  她的意思是我不该吵醒她,这使我觉得她已经不是她了我心里很后 悔,不是后悔自己而是后悔不该同意她来深圳这个鬼地方。“我昨天通晚
没睡”我跌下脸来说。
“你怎么一通晚没睡”她回过头来瞅着我。 “说不清楚可能是换了床而睡不着,我说不清楚不晓得怎么回事。” 将近八点钟时她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不行”她说,“我你真的不
慬事咧” 涛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坐了起来思想明显还在睡乡里打滚,我说:

  她摇摇头“你已经把我的瞌睡赶跑了。”说完她對我一笑“我先洗个 脸。”


她们一个一个地起来且相继离开后,我立即把涛涛搂在怀里忙着
亲她的脸,“我好想你的”我说,“峩天天晚上都想你我以为你去了深圳, 我会无所谓结果我发现我整天都六神无主,什么事都无心做甚至觉得自 己活得没一点劲。你對我好重要的”
 “我真的对你有那么重要?”她笑笑说“我觉得你是一个看得很开的 人??”我打断她的话:“我真的不应该让你来深圳。”
 “不是你让我来”她纠正我的话说,“是我自己要来我想出来闯闯, 我对长沙感觉不好长沙给我机会太少了。”
  我想說服她回长沙“毕竟你的爸爸妈妈和朋友都在长沙,”我说“再 说,我对你在这里不放心我不喜欢你同肖姐住在一起,我对肖姐没囿好印
 “我的这份工作就是肖姐帮我介绍的”她一笑说,“我们老板很看重我 老板说要收我做他的徒弟。我最近为公司里签了一个┅千二百万的空调业 务”
 “老板是个什么人?”我潜意识地感到她的老板对我的爱情已经造成了 威胁了不觉就一脸警惕地望着她,“老板好大年龄”
 “老板四十岁,人很优秀”涛涛说,一脸高兴地瞅着我“很有商业头 脑,他是个北京人赤手空拳来到深圳,朂开始是跟别人打工后来炒股票 赚了几十万,只是七八年时间就赚了几千万自己有两台高级轿车,一台公 爵王、一台林肯??”不能再跟伱说话了老板等下会开车来接我。”她说
着就走出卧室往卫生间走去我跟出来,她却关了卫生间门还在里面闩了
门栓。这让我一脸淒凉我和她做爱还做少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她 单独在一起时,她走进卫生间从来不在我面前关门!她这不是故意把个距离 置在峩面前吗她走出卫生间又急着往厨房里迈去,忙着洗脸漱口我站在 厨房门前望着她干完这一切,她走出来对我一笑又忙着步入卧室,从墙上
取下她那个包拿出精致漂亮的化妆盒——半年前她二十四岁生日那天老子
买了送给她的,打开坐到桌前很全力以赴地在脸上幹着,仿佛她身边没站 着我似的我记得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干得没有这么卖力有时候她从我 床上一爬起来,甚至没化妆就匆匆去上癍了这会儿,我瞅着她在脸上干得 那么勤奋心里酸酸的,深感她不是为我化妆而是为一个我不认识的大款
化妆。我瞥着她对自己的臉蛋要求那么苛刻就很冷淡的样子说:“没有必
要是这样努力罢?” 她抬起头望我一眼又继续那么勤奋地干着。她终于对自己的脸蛋滿
意了她收起化妆盒,这才举起一双眼睛瞧着我很平静的形容瞧着我。我 走上去想吻她一下,她把我推开说:“我刚刚化的妆你會把我的脸弄脏。”
她很美这让我不想去破坏她的美,还有点不敢我没坚持吻她,而
是坐在她对面瞧着这一朵开得很鲜艳的花。她鈈停地看表我观察到她脸 上的表情是那种思想已经不在我身上的表情。
  这让我心里酸酸的!那是个什么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让她专紸地化妆? 我正瞟着她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三声汽车喇叭声音。她站起
身眼睛朝窗外望了一眼,“老板来接我了”她說,很抱歉的模样看着我
“我要走了,今天我有好多事情要办

  我现在要和老板去机场接一个北京来的客户,这个客户手上带着一個 项目”


“你去办你的正事,”我做出大度的模样说
  她向门口走去,我忙跟着她向门口一并走去她却忽然站住,折过身 来将美麗的脸蛋对着我说:“你莫跟着我一起出去好不”
  我困惑得吃了一惊地瞪着她,“怎么不跟着你出去”我这么很蠢地问 她。
“不恏罗”她说,“我还没有跟我的老板说我有男朋友”
“你去。”我说声音里夹着脾气,“我等一下再走” 她迅速就走出了门,又折过脸来说:“记着走时把门关好” 我没回答她,我走到窗前窗外停着一辆很漂亮的黑亮亮的他妈的轿
车。我觑见涛涛走了上去我雖只能看见涛涛的背影,但我能感觉到涛涛脸 上的笑容很“丰满”车门在这张“丰满”的笑脸面前打开了,涛涛已弓身
钻了进去我以為涛涛关车门时,会抬起头来看一看站在窗口前的我但令 我很失望。轿车徐徐启动了载着我在家里时朝思暮想的女友迅速朝前驶去, 從我视野消失了
  那天晚上我哪里都没去。我坐在房里眼睛一本正经地盯着电视机, 思想却在一片往事中旅行接着思想把我领到叻一片废墟上,那里没有鲜花
没有爱情,没有理想有的只是恶臭和荒凉。我对涛涛表现出来的最后一幕 非常恶心她来到深圳,利用嘚不是别的而是用她的色相取悦她的老板, 而老板不过是一个暴发户我为什么爱上的是这样一个女人?我觉得我像电 影《茶花女》里那个被玛格丽特抛弃的情人当那个穷小子去巴黎寻找玛格
丽特时,那个穷小子受到的冷待就跟我现在受到的冷待一样
  我假如也是個千万富翁的话,我想涛涛也不会离开长沙跑到深圳来做 她的发财梦了我觉得我的爱情很潮湿,且正在发霉我不能就此把自己丢 掉,峩还只三十岁还只是拉开人生序幕的而立之年。
  第二天晚上我给肖姐打了个电话肖姐说涛涛还没回来,要我晚点打 电话过去我茬电话这头低声说:“我不会打电话了,我对她的感觉不好
我觉得她对我不起,你告诉她我回长沙去了。 我已经买了明天的飞机票 “你这么快就走?”肖姐在电话那头说“你不玩几天再走?” “我不想玩”我说,想了想又说:“你就对她说我再不想见她了。”
峩不等肖姐再说什么就搁下了电话我对自己说我没有爱情了。我他
妈的想哭 回到长沙,我的心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忘记一个自己深深愛恋的女人,
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上班,但我脑海里总是闪现她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我坐在办公桌前抽着烟,身上没一点劲我觉得洎己活得没一点价值,从前
这种思想在涛涛身上很张狂现在这种思想像凶残的鳄鱼样在我脑海里啃噬
着一切。我在大学里学的专业是音樂我却在干着与音乐不发生任何关系的 工作,实际上是什么事情都不干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聊天、说一些忧 国忧民的故事。一个朤难得有什么事情做从前我觉得这种日子很悠闲,现 在我觉得这种日子非常难熬一天,我的一个大学同学骑着一辆崭新的本田
王来玩见我坐在桌前跟别人聊萨达姆和波黑战争,就意味深长的形容一笑
“你们坐办公室的舒服呢,”他说对我笑笑,“吃人民政府的┅点事都不
  这个杂种名叫何强,毕业分配到了怀化师范专科学校他拒绝了这份 工作。起先在长沙的几家歌厅里弹电子琴后来离开叻每天都充斥着情歌和 笑语的歌厅,与他们街上的一个在文化大革命中吹笛子吹得在业余界很有点 名气的朋友一起承接拆迁业务赚房地產公司的钱。房地产公司没法拆迁的
他们去拆迁,这是要点本事的早几年他骑一辆南方旧摩托车,后来又骑一 辆五羊新近买了这辆罙灰色双排气管的本田王,手上还提着大哥大这非 常能证明他是在演出“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故事。“哎呀你手上竟敢拿着 大哥大!”我见他一脸老板相,就充满嘲笑意味地说
  他是开得起玩笑的,他对我的挖苦从来就是采取无所谓的态度读大 学的时候,我和他昰上下铺关系当然感情还是有那么点的。
“大哥大很方便很适合在外面跑的人。”他不理睬我的取笑说
“你如今还记得我,真是不簡单”我进一步地讽刺他地说,瞅着他那张
长期在外面跑而晒得黝黑的脸庞“我以为你只记得赚钱,不记得大学同学 了”
 “我敢鈈记得你。”何强很宽容地笑笑说他并不是一个思路和反应都很 敏感的人,相反他是那种迟钝的男人。他用一双缺乏睡眠而布满了血絲的
“你眼睛是红的”我指出说。
 “这是没睡好觉的原因”何强解释说,“天天晚上玩麻将一不留意就 是深夜两三点,白天又尽昰事情要做你看哪里来的时间睡觉?”
  我们聊了很一气下班的时间到了,我和他走出来一并走进了前面 的饭铺,两人面对面坐丅了我脸上的表情是那种怅然,这是深圳之行回来
后一直驻守在脸上的就跟战争结束后留下的一片焦土一样。何强当然感觉 到了我脸仩的沉郁“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事样的。”何强说一张圆脸充满深 情厚意地看着我,“你在哪方面不得意”
“我这样的人又好久得意過?”我反问他不屑他关心我。
“你实在活得蛮轻松的”何强一点也不懂我的心说,“是不是你们领导
“领导只能让猪不愉快”我苼硬地道。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把我的深圳之行倾述了出来。“我感到好恶心”
我说,“我深深觉得我的爱情喂了狗老子对她那样恏,老子跑到深圳她 就可以是那样子对我。女人真的可怕她深怕我被她的老板看见,你说这是
什么意思” 何强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脑壳比我的脑壳还简单他从来都
是回避思考深一层的问题。他见我的目光很尖利地看着他便喃喃地说:“涛 涛可能有她的难處。”
“废话我感觉她对她的老板有企图,而她的老板也对她有企图”我肯
定地说,“我的感觉不会错但我可以预言,她会在她老板身上栽跟头的” 何强又说废话道:“你当时不应该让她去深圳。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那几天我就想着何强的这句废话,我当时为什麼要同意她去深圳我
变得很厌倦生活了,变得干一切都提不起情绪我每天到办公室去,无非是 等着涛涛的电话回来半个月了,可她┅个电话也没打来有一天,我打了
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肖姐,我问肖姐涛涛回来没有她告诉我,涛涛已

经没和她住在一起了搬箌了她不知道的一个什么地方。我在电话这头沉默 了好一气我听见肖姐很认真地对我说:“张军,这没什么世上好女人到 处都是,有時候是缘分缘分到了,想抓也抓不住的”


  我只说了两个字“废话”,就放下了电话我点上了支烟,缓缓抽着 看着烟雾慢慢散開,觉得人就跟眼前的烟雾一样终究会消失掉我不能是这 样沉湎在思念她的苦恼中活下去,我要重新开始我再不想她了。我这么痛 定思痛地想着一天中午,办公室没人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我审视着办 公室我觉得这里没半点我可以依恋的地方。我应该离开这间他媽的办公室 到外面去闯荡,重新开始自己的一切我这么想着,拿起电话打了何强的手 机“我想跟你谈一谈,”我说对他毫不客气,“你这杂种在哪里”
  何强在大学里的时候就被我嫌习惯了,所以不计较我说话的语气“我 在金天饮食城吃饭。”他在对着手机說“你来不吧?”
“我马上来”我说着放下电话,拿起桌上的烟就走了出去
  金天饮食城是地下餐厅,里面红红绿绿的是那种專吃风味小吃的餐 厅。我走进去时何强正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吃东西。何强站起身对我招了 招手我走过去坐下后,他对我介绍他的朋伖说:“江哥我们公司的副总 经理,和我老板是从小在一起玩的朋友”
“哦,”我目中无人地只跟对方“哦”了声我是瞧这种人不來的,虽然
我自己并没干出什么名堂但骨子里的那种高傲还是保留在我身上的。 江哥却友好地瞥着我淡淡一笑江哥看上去四十岁的形嫆,张标准的
国字脸红红润润的就跟每天都吃六鞭汤的那种善于保养自己的男人的气色
一样,尤其脸上那双双眼皮眼睛亮亮的不是人參燕窝养得出这样一双闪亮 的眼睛!
我轻蔑地又“哦”了声。 “朋友在哪里发财”江哥用那双闪亮的眼睛瞅着我问。 “我有什么财发”我说,“他妈的×,每天在一家没卵事做的单位上浪
费光阴” 何强在江哥面前吹我的牛皮说:“我读大学的时候,张军是我们班上的
高材生本来要留校任教的,成绩门门优异只是同系主任的关系没搞好。 人很有才的”
我觉得何强的吹捧很让我讨厌,“你莫空话”我说。
  我们说了气这样的话何强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说:“我想出来混混 看”
 “不打算要那份工作了?”何强说对我友恏和理解地一笑,“你早就应 该出来现在这个世界,有狠的都出来捞世界了你是个脑壳很聪明的人, 早就应该出来混”
“我还要靠伱,何强”
“一句话罗,”何强说一脸憨厚地看着我,把我往江哥身上一推“江
哥在这里,你跟我们江哥学罗江哥能把这个世界玩得转。” “我玩得什么转”江哥笑笑说,“我只是晓得做不得的事不去做” “你还玩不转?”何强盯着他“在这个世界上,你哪樣东西没搞到你
是这个世界上玩得最有水平的,钱你不缺钱用情人都甩了三四个!”何强 偏过头来对我说,“几个富婆为他争风吃醋天天寻他,为他神魂颠倒咧

“那我很佩服,”我不由得认真瞅了他一眼


 “你真的可以跟江哥学好多知识,”何强自以为聪明地睁著两只眼睛望住 我说“你莫看我们江哥没读大学,但江哥真的是一所学校你只管背起书
包来读书就是。” “那我来读书”我假装高興地看着江哥,“明天我就背着书包来读书” 江哥是那种对什么事情都露出无所谓的态度,脸上挂着笑容但说话很
少的男人他对任何倳情都不作要求。他喝茶、抽烟都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姿 势看上去没有什么事物能唤起他极大的热情。当我留职停薪出来的第二天
中午峩请他吃饭,一边面对面地说起我的苦恼(希望他指点迷津)并显 得很心灰意冷时,他看不起我的苦恼地喝口茶说:“你不应该责怪你奻朋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的本性。她离你而去是正常的而对这样 的情况,如果她不离开你倒是不正常这样的事情发苼在你身上,你也会离
她而去你不要否认。人就是这样的你责备她是毫无用处的。”
  我瞧着江哥我感到他的话中带着刺,跟一紦剑刺在我身上似的让我 一时难以接受
 “你去想,”江哥又说“你没有本事,她有什么理由要守着你过苦日 子”
我要了两瓶白沙啤酒。我是不喝酒的但我却咕哝咕哝地喝了半瓶。“你
说得对”我开始认真地接受他的观点了,用力瞧着他“跟你谈这件事以前, 峩从没这样想过这件事是的,人往高处走她没有道理守着我。你这样一 说我心里反倒好受些了。”
 “你对女人不要有要求”江謌淡然地说,蛮有把握的神气“女人是水, 流到你面前来了就把脚伸进去感受一下那种味道当水流向别处的时候,你
就不要再指望了我从来不对女人作要求的,你一要求她你就会发现你变 得很蠢很蠢了。爱情能让人变蠢”
“是的,爱情真的让我变蠢了”我说,“这一向我脑壳都转不过弯了。”
“毛主席说‘心怀祖国,放眼世界’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不?” 江哥昂着他那张红红润润的国字臉“就是要你看开点。你要做到一遇
到不顺心的事就把它忘记。” 我知道我很难忘记涛涛但我得努力去忘记她。我每天和何强及江謌
在一起一心做着拆迁的事情,与行行色色的拆迁户打交道这很好,大量
的工作使我没有时间去思念他妈的涛涛我们的工作是一种哏人斗争的工 作。往往是房地产公司、派出所及法院出面都解决不了的拆迁户我们从房 地产公司承接下这种业务,然后去攻下这些“堡壘”
  没有进入到这个圈子里时,我并不知道这内中的事情是那么复杂一 参入进来,才知道这里面的内容很丰富甚至充满了凶险囷狡诈。我们的总 老板姓刘从前是一家很正规的房地产公司的干部,官至副处级我们的业 务都是他接的,他跑上层江哥和何强等人僦在下面具体干。刘总自己拥有 一辆很漂亮的公爵王这辆豪华的轿车不是为了天天来工地上查看工程进度 而购置的,纯粹是为了钓鱼和咑猎而买的美其名曰地称为应酬。公爵王是 老板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是我们公司的形象。老板一来工地上就叫司机把 公爵王开到洗车嘚地方去洗,要洗得车轮上没粘一点灰他才高兴老板的工 作在我看来就是检查车轮子,他每次到工地上说上几句加快速度的话开几 句鈈着边际的粗俗的玩笑,接着就站在一处地方等着他心爱的公爵王归来
见公爵王驶来了,他就弯下腰很用心地检查四个车轮子车轮很幹净,他才 弓身钻入轿车然后轿车朝前飞驰而去。这就是我们的老板
“老板好当,”我对何强小声说“反正有人跟他完成事情。”
 “老板也有老板的难处”何强为老板说话,看上去他的脑袋里真的堆着 别人的难处一样“他要应酬的人很多,工商、税务、法院、房地产老板和 政府官员??”“我感到老板好当”我坚持自己的观点说,不屑于何强对老 板的理解“今天陪这个去钓鱼,明天陪那个去狩獵场打猎后天又陪谁去
宾馆吃饭,这还要好潇洒”
“等你走到这一步,你就会觉得不潇洒了”何强拍拍我的肩膀。 “滚你的”我沒好气道,“你晓得屁” 何强勉强笑笑,他从来就不计较我的态度何强是这家房地产公司的
副总经理,和江哥及另外两个副总经理在劉总嘴巴下接饭吃我这样说,是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刘总为江哥配了辆国产轿车——这辆轿车曾经是刘总坐
的,为他们三个副总一人配叻一辆摩托车和一台手机四个副总在刘总手下 均拿一千二百元一月,这在一九九三年的长沙算得上是拿高工资了。我在 单位上拿的工資和奖金加起来还不到三百块钱呢“刘总会给我好多钱一个 月?”一天上午当刘总又坐着他那辆心爱的公爵王屁颠颠地离开后,我问
“还没谈”何强说。 这让我一听就有气:“你估计我会有好多钱一月”
“你可能是拿四百那一档,也有可能是六百那一档”何强说,心平气和
的样子看着我他当然可以心平气和,这个杂种“开始都是拿四百元一个 月。”何强又解释说“现在我们公司严格地说,囚还有多但是我说你是我
的大学同学,做事有头脑刘总就没有吭声。另外两个副总介绍来的人刘 总都要他们退了。所以你要慢慢来莫急。”
“我急他妈的急!”我骂了句“你这杂种要多美言我几句。”
 “那是当然的我当然也想你好。”何强说那神气好像我昰他的部下一 样。
  七月份时刘总接了一笔这样的业务,这笔业务是一家台湾老板准备 在长沙市新开辟的芙蓉路旁投资建商城和写字樓芙蓉路从北到南贯穿整个 长沙市,是一条具有六股机动车道和两条非机动车道的大马路早在一年前, 台湾老板来长沙市考查时面對长沙市的城市建设规划图,就选中了芙蓉南
路这块地段那时候芙蓉路还没修到这里来,但这里已被长沙市城市建设规
划局划为红线区叻台湾老板在长沙市注册了一家名为鸿泰房地产实业有限 公司,招了几个人让他们去拆迁这处地段的居民,但拆了半年也没有拆动 怹们动用了红头文件,动用了代表市政府的国土局和公安局的人还动用了 法院的法官,但是这些拆迁户却抱成了一团水泼不进,针插鈈进他们提
出的要求高出了政策好几丈远,是鸿泰房地产公司无法满足的刘总把这个
“单”接了下来,现在这笔业务就摆在我们面前具体由何强和江哥负责。
 “我不管你们怎么动脑筋”刘总把我们十来个人招集到惠康美食城一起 吃饭时,笑容满面地大声说——脸仩布满了自以为是的猪气!
 “三个月”何强装作吃一惊的神气,他喜欢装这样的傻“三个月,”刘 总一挥手摆出一副不能通融的樣子。“台湾老板已经对这块地很失望了
打算另外找地方投资,我在台湾老板面前拍了胸脯三个月后让他进场开
 “现在的关键是要紦沿街的这十六户搞定。”江哥总是在最后才说话“其 他拆迁户都用眼睛盯着这十六户,这十六户结成了一块铁板我们现在要割 开这塊铁板。”
 “要找到这十六户中的头”刘总说,一脸愚蠢地笑着还自以为自己了 不起。
 “要搞定他们的头擒贼先擒王。别的话峩就不说了”他以为他是厅局 长。
  这是一栋青砖黑瓦的两层楼的房子是六十年代建的那种两间搭一厨 的居民房,住着十六户年轻囚或中年人个个都表现出一种态度,那就是拆 迁可以但他们要住在市内,而且都要两室一厅并且对超出的使用面积不 付钱。他们住嘚房子建筑面积只有四十个平方,而目前建的两室一厅建筑
面积都在五十几个平方相差十几个平方,他们不愿付一分钱理由是付了
錢房子又不是他们的。第二鸿泰房地产公司为他们选择的几处地方,他们 都嫌远了他们要求就近为他们找房,否则他们宁可与这幢青磚黑瓦的房子 同归于荆他们提出的条件是没法满足的这两个条件都太高了,没有任何一 家房地产公司可以承受鸿泰房地产公司的人,缯把国土局、法院和公安局
的人搬来了还开了两辆推土机,限定他们两个小时内把家具什么的搬出来
准备强行拆除这幢楼房。然而没拆成因为这十六户人均搬出了煤气瓶和汽 油桶,手上执着菜刀和打火机准备与这幢楼房共存亡。没有人敢承担这件 事情的后果鸿泰公司的不敢,代表市政府的国土局和法院以及公安局(来 维持秩序)来的人也不敢承担事情发生的后果尽管东区法院已经下了强行
拆除嘚判决书,但是这张盖着法院的大红印的判决书在这十六户抱成一团
的拆迁户面前等于是一堆废纸。这堆废纸现在就摆在何强的桌上現在我们 就在讨论如何让这堆废纸生效。
“我们只能用各个击破的政策”何强瞥一眼这堆废纸,很来劲地讲着废
话说“现在我们要寻絀突破口,找出为头的只有摆平为首的,才能瓦解 这十六户拆迁户”
 “问题是要找个人从中打听,谁是他们中为首的”江哥不急鈈慢地说, “不要把他们想得太齐心人都是‘大难来了各自飞’,叫化子烤火往胯下 扒人在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上,朋友都是假的我在社会上玩了这么多 年,我太清楚人的本性了”
我觉得江哥后面这句话倒是说得他妈的真实。
  江哥又说:“这十六户拆迁户看上去绑成了一块,其实都是各人打着 各人的算盘”
  何强领着我,一个一个的电话把鸿泰公司的那几个曾经被这些事情 搞得焦头爛额的人请到了惠康美食城的大圆桌上,挑起了饲养员的重担何
强让服务员将他们胸前的玻璃杯盛满啤酒,又让服务员拿来几包三五烟一
人胸前放一包。“你们当时拆迁这十六户时”何强端起酒杯同他们一一碰了 杯后说,“一般是哪个同你们交涉拆迁的事情”
 “┅个姓王的,”他们中的一人说“这个姓王的是在社会上玩的,好恶 开口就是一副要砍人的模样,手上总是攥着一把菜刀蛮不讲理。”
“还有哪个在这件事情上叫得比较凶”何强又问,边侧着耳朵听着
“另外一个是姓李的,是个三十几岁的青年哥哥长着两只狼眼睛,瞪

着你时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同关在动物园的铁笼子里的狼似的,也是一个整 天在街上‘飘’的家伙”他们中的另一个说,“有佽我和穿着法院制服的一 个法官还有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公安干警一起走进姓李的家里,要把强行 拆迁的判决书给他看他走进厨房里紦煤气瓶提了出来,要他老婆和女儿出 去说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法官脸都吓白了??”“还有谁”何强继续 说,昂着他那张牛屎样的脸


“主要是这两个人,”他们中的一人说 我们把姓王的和姓李的名字记在心上了,这两个人无疑是这十六户拆
迁户的主心骨要搬动这┿六户人,就必须把这两根主心骨打断我们开始 着手调查这两个人的社会背景,研究他们的社会关系看看这两个人的背后 是不是有动鈈得的大人物。结果两人的社会关系都贫乏得让人没劲居然没 有一个是可以拿上台面说话的。姓李的倒是有个哥哥在一个什么单位当科
長但科长在长沙市可以用扫帚扫出几火车来!太普通了。
  这一天一脸蠢气但命很好的刘总自己开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公爵王来 了,穿着花花公子衬衣下面一条料子极好的裤子,手上拎着一个漂亮的金 利来包迈下了车脸上遍布着自命不凡的蠢笑(我非常讨厌这种自鉯为自己 是人的笑容),完全是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开会开会,”他兴致勃勃地嚷叫说“把问题扯一扯,开会开会”
  我们当时囸聚精会神地在公司前的几株法国梧桐树下打牌和骂娘,边 领略东南风的轻抚这是一个有风的像是要下雨却又一直没下雨的阴天,气 温茬三十四度左右室内比室外热。“就在外面开会”江哥笑笑说,“屋里 热外面好舒服的。”
刘总喜欢开会的时候显得正规喜欢大镓都规规矩矩地围着桌子发言,
谈自己的建议“到房里开会,”刘总说“开会就要有开会的样子。”他说着 就往办公室里走去
江哥站起身,笑笑对我们一招手,意思是没办法我们自然就都一
笑,往办公室里涌去刘总已经很正经地坐在会议桌前了,脸上布满了狗屎 样的庄重我感觉做老板确实要摆出这副吃了狗屎的模样才行。刘总看了眼 走进来的我那种眼神是一种让我感觉不怎么舒服的眼神,恏像我是一个没 有地方吃饭跑来寻食的狗似的。“刘总”我叫了声。
  刘总点了下他那颗自认为很重要的猪头(在我看来他其实是個猪脑 壳)吐个口什么烟,目光抛到走在我身后的何强脸上“事情应该有眉目了 罢?”他说
何强笑了下,“刚才我们就在商量怎样搞” “刚才你们在打牌!”刘总望着何强指出说,但脸上还是笑了下 “江哥说他有个朋友拍了胸脯,”何强坐下时回答说望着坐在┅旁的江
哥,“江哥你那个朋友说他可以搞定王馒头罢” 王馒头就是十六户里那个姓王的拆迁户,他是十六户人的主心骨说
话海天海哋。 我们要拆断这根骨头
 “你那个朋友是这么说的?”刘总盯了眼江哥“他跟王馒头是什么关 系?”
“认得的关系”江哥说,轻輕一笑望着刘总,“长沙市只有这么大
在社会上飘的,又有点名气的人一般都面熟扯起来又是朋友关系。”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芓”刘总问,盯着江哥“姓宋,小名叫黑皮” 江哥说,“就住在离他们那里不远的地方长期牢房里进牢房里出,三


十几岁的人了有一半时间在牢房里,十六岁就开始吃牢饭了”
  他们谈了很多,讨论如何入手我听着就跟开黑会一样。我在这样的 黑会上始终插不上嘴一是不认识这方面的朋友,二是我不熟悉这些情况 这和我在单位上开会是两回事,在单位上开会一般都是政治学习,学与峩 们毫不沾边的材料文件或省里的有关文件领导坐正姿势大声宣读,而我们
却在下面讲小话根本就不用耳朵去听。在这里开会味道僦明显不同,大
家都可以插嘴说话只要你有什么歪主意,尽管这个歪主意不成熟也没关系 我没有讲话出点子的余地,我太陌生他们的這一套了我坐在椅子上不停地 抽何强的三五烟,瞅着这个说两句那个说两句,自己一副无语可说的懒样 子
“你怎不讲两句?”当刘總牛麻花样地钻进公爵王走后何强小声责备
  我深深地叹口气,“我怎么讲”我说,“根本就没有我插嘴的份我 没说的。”
 “劉总看了你好几眼”何强望着我说,“看见你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抽 烟”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讲得很多的,所以我就不想说了”我對他的责备不 感冒道。
他很想要我跟他争面子说上几句精辟的话,表示他介绍我进来是多
么正确 我对自己留职停薪出来,进入他们这個圈子有点后悔我在何强身上
根本就看不到他过去的影子了。读大学的时候他是我们班上唯一一个拉小 提琴的,每天清晨太阳还在天那边他就站在学校操坪上,歪着下巴夹着小 提琴一脸心事沉沉的模样拉着充满忧伤的《梁祝》,一副沉醉在旋律中的 艺术家派头我昰背着二胡考取大学的,我考进大学的时候拉的就是阿炳的
《二泉映月》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拉的毕业曲子还是《二泉映月》,所幸的是
嘚了 5 分我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分到什么音乐团体里当一名演奏家,可是这 个时代是不需要二胡伴奏的人们都竖起两只耳朵听香港或台湾嘚依靠电子 琴和电吉它伴奏的流行歌曲去了。二胡和小提琴在这个社会上已被打入了 冷宫,成了没有人有兴致尖着耳朵去听的两种乐器
“这个世界不需要小提琴了。”六年前我们大学毕业后有一天晚上何强
走进我家里,猴脸上——那时候他是张猴脸——布满了沮丧地說“没有一 个单位肯接受我,他妈的当一问起我所学的专业是小提琴时,他们脸上就 体现出了冷淡我们学错了东西呢。”
  我自嘫有同感我大学一毕业就把二胡挂在墙上再也没取下来过。这 个世界被流行音乐和流行歌曲的泡沫浇灌着商店的音响里、街头的广播鉯
及电视机里,都充斥着港台歌曲和大陆一些通俗歌手的歌声二胡和小提琴 都成了文物了,确实没有单位要我们这种专业人才“学错叻专业又有什么 办法?”我安慰一脸失意的何强说“上帝要跟我们开这样的玩笑,你有什 么办法只怪我们学的东西局限性太大了,他娘的”
那时候何强脸上还有一种失意,觉得自己的小提琴拉得好却英雄没有
用武之地那时候他脸上还有失意的艺术家的气质,头发长長地披在肩上

脸上一种高傲,衣服邋里邋遢且不修边幅的样子现在他的头发是那种标准 的广式上峰头,一根金利来领带每天把他那张非常光洁的脸锁得一本正经 看上去完全是那种脸上飘扬着许多俗气的生意人,而不是用《梁祝》感染人 用《小夜曲》打动人的小提琴掱了。只不过是五六年时间人就可以完全换 一副容貌,而且因为有一千二百元一个月就那么努力地干着且毫无自尊地 把自己视为长沙市的白领阶层,这让我深感他的智力严重下降了何强已经 把自己丢了,他只是那个喜爱公爵王、喜爱钓鱼、喜爱找姑娘、说话手舞足 蹈苴一脸的自命不凡走路手脚乱划因而体现出一副螃蟹相的矮子刘总的打 工崽。我虽然好几年没拉过二胡了与音乐已经脱离了干系,但還不至于这 么乐于做一个什么蠢人的打工崽而卖命干


  我心里真正向往的是做一个流浪艺术家,就像我非常景仰的阿炳一样 手上拎著一把二胡,漂泊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将自己的所学表演给愿意坐 下来倾听的陌生人听。
  但这个愿望是没法实现的因为我的理智昰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而我 内心的向往——那种情感只是个娇小无能的女人每当这个“女人”昂起她 那张充满向往的脸时,理智这个绝對权威的“男人”总是能很好地把她的脸 按下去所以我只能是在家里或在街上空想,想象自己拎着二胡在中国这片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嘚土地上云游一天,我正睡在床上想象自己现在在西 藏流浪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拎着二胡一脸饥饿地四处走着时,何强骑着 摩托车飆来了“你晓得过吧,”何强走进来说见我一脸倦意且眼屎巴巴, 衣着又十分地不整“大白天躲在屋里睡觉。”
我盯着墙上的二胡那二胡上已经沾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在屋里做什么” “睡觉,人没点劲外面是不是好热?我觉得外面有好大的太阳一样” “你鈈能够因为一个女人不爱你了,就沉沦下去”他以为他很了解我说。
我望着他话说回来,他也确实了解我他有时候还是相当聪明且善解人意 的。
“你应该看透点人首先应该是为自己活,这个世界是很残忍的常常
好的东西都会从你身边溜过去,变成了别人的东西”他的眼睛瞪得大大地 说,“但即使这样自己还是要活得贵气点,要看得起自己”他居然用“贵 气”两个字来安慰我,他神经了
  我吸一口烟,不屑于他的话地一笑:“我真想做一个浪迹天涯的艺术 家”
“你睡着了还没醒,大白天讲宝话这个时代还有谁谈艺术?” “怎么就不能谈艺术那谈什么?” “现在这个社会只谈论两件事情谈钱玩钱,人玩人” “你赚了几个钱?”我心里并不想挖苦怹但一开口就忘记了初衷说:“我
看你不过是刘鳖的打工崽,在刘鳖的下巴下接饭吃什么钱玩钱?你莫说得
那么好听” 何强脸上挂鈈住了,红着眼睛看着我“你说得对。”他总是服我这副
药在大学里的时候就是如此。我可以劈头盖脑地说他别人却开不得口, 我吔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中午时,我们步入了一家装修得很漂亮的餐厅面对面坐着,端起了
啤酒杯“下午我们去洗桑拿浴,”何强讨好峩说“有个地方,有几个四川

妹子都很漂亮” 何强想让我把对涛涛的思念之情淡化掉。“你要学学江哥”他进一步


讨好我地说,“江哥身上有好多故事他是个极端的玩世不恭者,对自己的
家庭和老婆都不负责任的 相比之下,我们太对不住自己了”他自觉地把他囷我划为了一个等级。 “我没有什么对不住自己!”我说“你以为这个世界欠我们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这个世界不敢有要求。”何强憨厚的形容笑笑
怕我再攻击他而换了个话题,“我觉得你现在的感情还放在涛涛身上了”我
望着他,他见我在侧着耳朵听僦控制不住自己的高兴进一步关心我道:“我 觉得你是一气之下丢的工作,这证明你太在乎涛涛了倘若涛涛不去深圳, 你今天就不会留職停薪也不会坐在这里同我一起喝酒。你是可以被一个女 人随便就改变的这不对的,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我不想同他争这方面的问題,我退一步道:“也许”我点上一支白沙
烟,缓缓抽了几口老实说。我觉得何强的话说得很对我确实太在乎涛涛 了,他妈的!我吹起口哨吹着《三套车》,读大学的时候我常用口哨吹这 首忧伤的歌这首歌用口哨吹很好听。
  从饭店里走出来太阳很晒人,街仩尘土飞扬空气中飘扬着淡淡的 汽油味。何强发动摩托车要我坐上去,我们就往他熟悉的一家洗桑拿浴的
地方奔去长沙市这两年到處都涌现出了洗桑拿浴的场所,据说这些场所里 包含着一些色情服务我一直不敢进这种场所,一是自己的经济情况不允许 二是我从心裏抵触和被一些人津津乐道地称为“鸡”的女人打交道。那天 何强却拉着我走进了这样的场所,“玩一玩”他在我面前体现他的价值噵,
“我在这里玩可以打七折老板是江哥的朋友,我经常来玩”
 “我只是洗一下澡,”我小声说“我不敢同鸡睡觉,我怕染上性疒”何 强真的同他们很熟这杂种。他同这个打招呼同那个打招呼接着就领着我 向里面走去。“我怕染上什么病”我有点心慌意乱的樣子。
不过我还是脱了衣服入乡随俗么。 何强轻车熟路地领着我大大咧咧地走进去洗桑拿浴“知道吗?”洗
澡时何强对我说,“到這里来的人各种身份的都有,国家干部一样来洗 桑拿浴”洗完澡何强领着我走到了一排用三夹板(上面刷了油漆)的窄窄 的包厢前,兩个姑娘双双走上来他领了一个漂亮点的姑娘走进了一个包厢, 我步入他隔壁的包厢包厢里有一个矮矮的台子,上面盖着一床竹席還有
一个蔑席裹着的枕头。竹席瞧上去很干净走在我身后的姑娘对我悄声说:
“先生,请你躺下” 我望她一眼,躺下了姑娘便一屁股坐我身旁,双手落到我脸上开
始在我额头上按摩起来。接着她的手又到了我肩膀和胳膊上,一下一下地 拿捏着我注意到这个姑娘苼一张短脸,妆化得很艳“小姐是哪里人?”
“四川人”姑娘小声回答我说。 我平躺着看着她她对我一笑,我说:“来长沙有多久叻” “一年了,”姑娘说
“你觉得长沙好不好?”
“长沙好”姑娘说,一只手就到了我腿上在我腿上拿捏着。
我有点怕痒对她說“好痒的。”

  姑娘一笑继续在我腿上拿捏着。我没有再说话了我不喜欢她脸上 的笑容,她一笑反倒显得不好看我让她在我身仩干着,我闭上了眼睛接 着,她让我翻转身我当然就照她的吩咐翻转了身躺着。姑娘站起身脱下 拖鞋,站到台子上一只脚就在我腿上、臀部上和背上踩着。我忽然听见何 强在那边弄出了一些异样的响声和很重的喘着粗气的声音而那个姑娘却发 出使我耳热的声音。峩反手抓住了在我身上踩着的姑娘的脚姑娘停止了她 该干的事情,伏下身来望着我我觉得她目光里注入了一种新内容。我忽然 又有点厭恶她我想这样的姑娘怎么也不可能干净。我停止了自己想进一步 的企图


我对姑娘淡漠地说:“不要用脚踩,这使我感到不舒服你鼡手按吧。” 姑娘便用手按着我的肩膀一个钟点很快就过去了。何强在那边问我:
“张军你还加不加点?” 我说:“不”
“那就走吧。”何强在那边说 我说:“可以。”
  我们走出来来到大街上时,何强问我与那个姑娘干了那种事没有 我说:“没有,不是别嘚我怕得性病,这样的姑娘不可能干净”
何强发动了摩托车,“你还没摆脱知识分子味道”他以为他摆脱知识
分子味道了。 何强身仩的知识分子味道已经被他自己完全彻底地扫荡到门角弯里
去了,这在第二天晚上很好地体现了出来第二天晚上,我不但感到何强把
知识分子的面子观念丢到垃圾堆里去了还感到何强其实比我更不珍惜他自 己的生命。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钟何强、江哥和我,还有另外兩个由江哥请 来的在社会上有点名气的朋友一起走进了姓王的家里。当时姓王的家没关 房门只关着把蚊子拦在外面的纱门。我们拉开紗门走了进去何强走在最
前面,手里提着红头盔江哥和那两个朋友跟着走了进去,我走在最后面 姓王的家里看上去很“烂”,家具昰那种几大件的老式家具油漆已开始剥 落了;一张长沙发大约是他结婚时做的,很旧了他妻子和儿子正坐在沙发 上看电视。我们走进詓时姓王的正在里面那间房子里干什么事情,他走了 出来他生着一张很长很黑的驴脸块,两只眼睛也跟驴眼睛一样圆圆黑黑的 鼻子囿点歪,脸上稀稀拉拉有些胡子
  他瞪着我们五个人,眼睛鼓得大大的“你们哪里的?”他试探性地问 了句
“我们是鸿泰房地产公司的,”何强很客气地说 姓王的一听我们是房地产公司,那张疑惑的驴脸块马上黑了下来就
跟太阳阴了下来似的,而且脸立即变得佷凶了“出去吧!” 他大声吼了句。
何强看着他很冷静地说:“兄弟哎,莫态度这样恶什么事情都好打
“出去吧!”姓王的厉声道,用手坚决地指着我们
 “我们既然进来了,”何强态度也变硬了圆脸上是一种海相,“就那么 容易出去”
姓王的转身走进了厨房,拎着一把上面粘着辣椒籽的菜刀冲了出来
“你们出去不?”他喝道目光里布满了凶光。“老子砍死你们这帮杂种!”

  何强没动用两只眼睛直视着他,完全是社会上打架不要命的情形“你 只管砍!


我要是动一下,”何强很坚硬的口气说“我就是你胯里吊的玩藝!”
  姓王的一愣,何强抓住这个时机又道:“要打架我这两个朋友都是长 沙市打架的!”他把手指了指他两旁的两个年轻人,“喃门口的球宝和黑皮 哥他们在黑道上都是有名有姓的,你去打听吧!你看我说了一句乱弹话没!” “兄弟哎”球宝开口了,语调跟下膤天一样冰冷“把菜刀放下来。”
姓王的口硬道:“你们出去吧!”
 “就是要站在你屋里!”黑皮说口气硬得同一把刀子掉在地上┅样哐当 一响,“你把菜刀放下我们还有谈的。要不你就砍!
我眨一下眼睛就是你这杂种养的!” 姓王的没放下菜刀但那只横拿着菜刀的手却显得不够有力了。“今天
我什么都不想谈”他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那张驴脸也没那么嚣张了
“有事明天再谈。”他这昰给自己找台阶下至少他愿意谈了。
 “你这才是一句话”何强肯定地道,脸上松了一口气的形容“你拿着 菜刀,你这是要大家都鈈舒服都是在社会上飘的,有话好打商量”
 “我们来,”江哥笑笑“就是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摆平的,都是在外面飘 的不存在哪個怕哪个。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吃亏,保证给你比其他拆迁
户多点好处” 这句话让姓王的看到了点希望,一般人毕竟是只考虑自己的利益的
“明天晚上再谈可以不?”姓王的说目光开始有些客气了,“我现在还约
了别人有事” “可以,”何强递支烟给他“抽支煙。你只说明天晚上什么时候” “随你吧。”姓王的把菜刀放到一旁的沙发上“你说个时间、地点,只
是莫到我屋里来因为其他拆遷户看见我们联系不好。” 他大有背叛之意了
 “那可以。”何强又说“明天晚上九点钟,我们请你到蝴蝶大厦喝茶可 以不”
  蝴蝶大厦在五一路,是长沙市较早立起来的一栋二十层的咖啡色大厦 一楼是商场,二楼便是消费不很高的餐厅将近九点钟,我、何强、江哥、 球宝还有何强的女友也来了。我们五个人步入餐厅时吃晚茶的人还不多, 一眼就可以瞟见姓王的不在餐厅里我们选了个圆桌坐下,服务员上了茶
我们就喝着茶,等着姓王的人来“你想吃点什么东西?”何强殷勤地瞧着
他的女友脸上布置着很多温柔,就潒河里涨满了水一样 我注意到何强的女友最多二十岁,脸上布满了纯洁就同花苞上沾满
了露珠似的。 她生着一张红润润的瓜子脸一雙双眼皮眼睛很美,嘴唇是那种褐色
女友摇了下头“随便什么都可以。”她说 “跟你来碗清蒸乳鸽?”何强征求她意见的模样看着她 “我怕胖,不要”她说。 “那跟你来碗乌鸡”何强一脸甜蜜的笑容问她。
我觉得何强是两个人前天下午我们一起洗桑拿浴时,他昰那么理直
气壮地干着一个女人我想他那一刻心里是丝毫没装着眼前这个姑娘的。一

个人可以把自己彻底分成两半还真要有点他妈的夲事。我对何强一笑我 的笑容让何强感觉到了威胁。何强折过头来睨视我一眼又继续对他的女友 献殷勤。姓王的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嘚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 T 恤衫,下面 一条牛仔短裤脚上一双拖鞋,叭哒叭哒地走了过来


“坐!”江哥说。 姓王的在江哥身边坐下了江哥拿起桌上的三五烟,递了一支给他“你
很准时,”江哥称赞他一句说脸上是那种大哥样的表情。“你喜欢喝什么 酒”
“来一小瓶湘泉。”姓王的说 江哥抬起头,对服务员瞧了眼“小姐,来瓶湘泉” 我和何强喝啤酒,江哥、球宝陪着姓王的杂种喝白酒江哥端起杯子,
脸上充满了温和的笑容对王说:“为我们今天成为朋友干杯!朋友不怕多。”
 “朋友不怕多”王重复了江哥的这句后,端起杯子和我们碰了下,然 后抿了口
  何强瞧着他,“我们约你来一是交个朋友,二是跟你谈拆迁的事市 政府和国土局已经下叻很大的决心,法院也判了强拆”
  何强脸上挂着一种要笑不笑的,自然是很藐视对方的笑容“现在我们 出面,就是要把这件事情擺平你是十六户中的头子,我们首先就是针对你
来的我们前世并冒得仇,但我们不把你摆平这件事情就玩不下去。你们 拆迁户提出嘚条件太高了我们公司根本就没办法满足你们的要求!长沙市 政府是执意要把芙蓉路两边的旧房拆除,盖高楼大厦的这是关系到省会城 市的面貌问题!我们可以给你比按国家政策高出一些的条件,但不可能达到
“我们让你在我们可以给你们的住房安排中选一套最好的” 江哥点上一支烟,把背靠到椅子背上“你现在和我们合作,跟你讲明
的你是可以得到最大的好处的,你以后改变主意那到时候你僦要吃很多
亏??”“我要想一下,”王说“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转变态度,我在他们中 就太没面子了”
 “这不存在着面子问题,”江哥說很大器地扬起头,“你一句话就可以 堵住他们的嘴我们总不可能与人民政府斗!蒋介石几百万军队都没搞得人 民政府赢,你一个想哏人民政府斗不是让人把牙齿笑跌?一句话就把别人 的嘴堵住了”
“我们等于是代表长沙市政府。”何强一副自高自大的海相道
  这一桌晚茶吃到午夜一点多钟,大家走出来天下起了毛毛雨。午夜 的街上很安静只有昏暗的路灯在雨雾中闪着凄恻的光。
  何强讓江哥送他的女友回家他没有带雨衣,他只好自己冒雨骑着摩 托车回去江哥还肩负着把王送回家的任务,自然就没我的座位了“你怎
么搞呢?”何强看着我——他是真关心我“车里再坐不下人了??”“我没
关系,”我不在乎他的关心说“你们走你们的。” 何强跨上摩托车冲进了雨雾江哥他们钻进轿车,轿车缓缓启动又迅
速驶进雨雾后我一个人沿着屋檐走着。我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是很不重要 的┅个人是一个可以存在又可以不存在的人。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悲哀
我感到是这样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涛涛从深圳回来了。八月裏非常燠热的一天中午我和何强在一家个

体餐厅里吃饭,苍蝇在围着我们飞着我们一边用手赶着苍蝇,一边吃着饭 菜一个涛涛从前嘚女朋友和另外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她看见了我“你现 在搞什么?”她问我一脸张牙舞爪的形容。这个女人我也不喜欢她那两 片嘴脣总是满口做不到的大话,而且说话时还喜欢手舞足蹈给我一种“张 牙舞爪”的印象。我曾经劝涛涛少跟她玩


 “涛涛从深圳回来了,”她告诉我说两只眼睛同老鼠样盯着我,“你碰 见涛涛吗”
我一听就知道她和涛涛谈起过我。“没见到”我脸红了,“她什么时候
 “回来有半个月了”她说,“上个星期她打我的叩机我们见了面,她 要我跟她介绍事情做我把她介绍给了做空调生意的王老板。”
“她没在深圳了”我看着她。我确实不喜欢她这张老鸡婆的脸
“涛涛说,那个老板把她做‘鸡’一样今天要她去接待这个,明忝要
她去陪那个涛涛的个性你是知道的,她回来了”她手舞足蹈地说,好像 我智力有问题而听不懂她的话似的“涛涛身上有叩机,伱要她的叩机号码 不”她不等我答就告诉我了号码。
应该说她只是个嘴巴很留不住的女人脸上对人也很有热情。 从餐厅里出来我走箌大街上,看着金灿灿的大街和川流不息的车辆
何强把摩托车骑到我面前,“走吧”他说,一脸他妈的关心我的相“莫站 在街上晒潮气罢。”
我当然就上了他的摩托车两人就向办公的地方飚去。可是还没到办
公的地方我见前面有一家冷饮店就说:“我们到里面喝兩杯冷饮。我请客” 由于天热,冷饮店里尽是人简直就没有空桌子。我买了两杯冰咖啡
和两杯冰淇淋我们在一处坐着两个小姐的桌湔坐下了。 我望了两个小姐一眼两个小姐也望着我们,何强对两个小姐一笑“两
位小姐都很漂亮。”何强厚着脸皮说以为自己魅力無穷。
  两个小姐瞥着他何强又对她们一笑说:“我最喜欢同漂亮小姐一起喝 咖啡了。”
  两位小姐把目光移开了何强这才收敛起他那一看见漂亮女人就泛滥 成灾的笑容,对我说:“涛涛回来了你跟她打个叩机不?”
他说着把手机往我面前一放
  我把他的手機拿开,“我不打”我心里很酸,脸上的表情当然就很凄 然
  何强睃了眼身旁的两个小姐,“我对涛涛的印象其实很不错她很有頭 脑。”
我瞥了眼店堂里的其他人吹起了口哨,吹着《明明白白我的心》
 “你吹这号忧伤的歌做什么?”何强说摆出一副大哥哥嘚模样。这让 我很讨厌
 “一个男人最主要的是振作精神,什么东西都只是去经历一下就可以了 不要去想。尤其对女人!我是从来不為女人着想的那样很吃亏,也会活得 很累”
  我仍然吹着《明明白白我的心》。两个姑娘喝完冷饮走后何强望了眼 向门口走去的兩个衣着时髦的姑娘,对我说:“那个高点的姑娘长得很漂亮
埃”“我觉得你是在到处撒花”我对何强说,“你身上现在有好多社会习氣
 “你说得没错”何强说,脸上却是那种恬不知耻的表情“我们这样的 人与江哥、刘总他们为伍,不表现出一种社会习气表现出讀书人的样子, 他们反倒看你不起你活得认真就会很累!事业是什么?理想是什么只是 那些爱慕虚荣的人才去为理想折磨自己!理想終究只是一个梦,现在的人已 经活得很现实了现在的人才真正是现实主义者。”
“但是你还没有像我这样超脱”何强说,脸上的表情居然有那么点得意
“你这杂种变化真的很大”我骂了他一句。
 “我觉得你活得太敏感了”何强告诫我说,“这是知识分子的弱点伱 要明白!”
那天晚上,我很久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抽烟,我心里想着涛涛
我想不通为什么她从深圳回来不跟我联系。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天蓝蓝的, 月亮弯弯一线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干什么,我觉得我和江哥、何强是 两种类型的人我不能做到对女人无所謂的程度。第二天是发工资发工资 的是刘总的姨妹。我走进去时江哥正好坐在桌前同刘总的姨妹说话。刘总
的姨妹看我一眼从抽屉裏拿出一个牛皮信袋,里面装着几张薄薄的钞票
  她把信封递到我面前,我接过信封把里面的钞票拿出来,是四张一 百元的人民币
刘总的姨妹表情麻木地将一个本子递上来,“你签个名”她说。
江哥对她说:“你快点我还要有事去。” 江哥在等着她报发票她說:“是去玩麻将吧,有事去” “不是,”江哥又对我说“天这么热,你还穿件长袖衬衣” 我随便答了句,弯下腰签名我在签名單上看见很多都是八百或一千
元两个档次的,就我一个人是四百元薪我心里很不舒厅的房子,以此解决 他们两兄弟的住房条件两套两室一厅是不可能的,现在新建的任房建筑面 积都是五十几个平方两套两室一厅不就是一百多个平方?那不大大超过了 他们现在拥有的私房面积的两倍多吗三十几个平方换一百多个平方,谁会 换给他们
  我们只同意给他们一套两室一厅,或者他们两套一室一厅但超絀的 面积,其中一套按国家政策以二百八十元一平方收另一套必须是纯粹地从 我们手上买,以一千元一个平方的价格买这已经比外面嘚商品房又低两百 元一平方了。但是他们不愿意出钱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钱买房子。小儿子不 愿意出一分钱大儿子更是一分钱都没有,怹的嘴巴目前还是寄放在那个寡 妇家的昨天傍晚,我和阿强、江哥走进这户人家时小儿子正坐在前面这 间房子的竹椅上看报,见我们進来这个三十岁的男人脸上就布满了拒人以 千里之外的冷淡。“我不晓得反正我要一套市内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他眼 睛往上一翻歪着头说,“你们给我的那套太远了什么都不方便。”
 “现在没有别的房子了”何强说,“只有那里还有一套以前给你一套 雨花亭的你也嫌远了,结果别人要去了这怪不得我们。”
 “我反正要一套市内的住房”他说。“我是住在城里你们把我往乡里 赶,没囿这样的事至于我哥哥,那是我哥哥的事和我没关系。”
“你这个人蛮不讲道理啊!”江哥说瞪着他。“你们要说我不讲道理那峩就不讲道理。”这个男人说接着他不想再 理我们地走出门,走到斜对面的街头上打街头桌球去了
“真的要喊人搞死他,”江哥说咬了咬牙,“这号鳖人可以这样蠢!”
“这是脑壳有问题的人”何强说,“你喊人搞他等于是白搞” 此刻大家又在讨论这件事情如何進行,总要把对策想清楚我坐到一
旁,点上何强递来的一支烟我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一颗心却扑在涛 涛身上她从深圳回来,卻不跟我联系这让我这些天十分忧郁。我拿过何
强的手机何强问我干什么,我说同涛涛打个他妈的叩机玩玩我嘴上说得
很轻松,其實心里却很紧张我也不知道这种紧张是他妈的怎么来的!我按 了涛涛的叩机。
  我手上握着手机他们说他们的,我想着我的事情鈈一会,手机响 了何强马上偏过头来瞧着我。“喂!”我声音竟有点嘶哑
“请问是哪位打我的叩机?”涛涛的声音很好听地从手机里傳进了我的
“涛涛”我恢复了本来的嗓音说。 “张军”涛涛的声音有点高兴,“你怎么晓得我的叩机的” 我说了她的朋友告诉我她嘚叩机一事,接着说:“你回来了都不跟我联
 “我以为你还在深圳发展呢”我并不想挖苦她,但这话听上去的确有挖 苦的意思
 “伱还好吗?”我开始弥补这句话的过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见见 面?”
“我现在要去银行里有事”她说,声音很好听“下午你再打峩的叩机
好吗?”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她不是急着想和我见面。“你就是这样的一个
对方沉默了会说:“你下午打我的叩机再定好吗” 我关了手机,看着盯着我的何强我把手机递给何强,何强说:“怎么
“不怎么样她要我下午再打她的叩机。” 何强一笑“那你丅午再打她的叩机就是。”何强说:“你还是应该和她
见见面” 吃过中饭,大家聚在一起没事就叫嚷着打牌,我自然就上了桌这
是那种三个打一个的玩法,反过来也是一个打三个你赢了三个人就得把钱 给你,你输了就得付三个人钱这种玩法是从打双百分里演变出來的,取了
个名字叫“三打哈”这两年在长沙市的年轻人中很盛行,几乎替代了麻将
事实上它比麻将更有趣,也更技术你必须记住烸一张牌,你还得算出对方 手上有什么牌你出错一张牌就可能“垮”得一塌糊涂。我的牌打得很臭 我的手气也很臭。我的手是拉二胡嘚手我的脑袋也只对音乐敏感,经常是 一些音符在脑海里流动数字概念向来就颠三倒四的,当然就玩他们不赢
不到两个小时我就输叻两百多。何强见我输得惨就对我说:“你莫玩了你

“没关系,”我硬着头皮说 我决心把自己输的钱赢回来,但是一个小时后我把身上的四百多元


钱彻底输光还不算,从何强手上扯的一百元企图扳本的钱一不小心又落进
了别人的口袋。“不玩了”何强坚决的形容。 说他倒不是怕我输他的钱,而是怕我欠一身的债而不舒服“你玩他
们不赢的,”何强站直身体打个哈欠“他们都是老赌棍,每一張牌都算得清 清楚楚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吹着口哨我情场不得意,赌场也稀里糊涂一
颗心就很没有着落地随着天上的一片乌云飄着。何强走过来递支烟给我说: “天气有点闷。”
  我点上烟眯起眼睛瞧了瞧天空。何强对我一笑把手机往我手上递 来,“你哏涛涛打个叩机罗”他说。“她既然要你打你就打。”
我接过手机按了涛涛的叩机号码。不一会手机响了涛涛的声音传
进了我的聑孔:“张军你好。” “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的” “你上午打了的,你不记得了”
  我心里一下就佩服起她的记性起来,“你在哪里”我说:“我们在哪 里见面呢?”
“你说个地方好吗” 我想了想,说了个见面的地方“长城宾馆前面,”我说“下午六点
  长城宾馆是一幢很漂亮的大厦,贵妃红镜面花岗石柱子不锈钢玻璃 大门,门前还铺着红地毯五点半钟我就到了长城宾馆前面,站在停车坪的 面前等着她我口袋里揣着两千块钱,这是我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我曾经 准备拿这笔钱买条金项链送给她,现在我打算将这笔钱倾紸到桌上让她看
看我也可以花天酒地,从前我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节约者的形象今天我想把 自己的形象改变一下。我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朢七想八想的时候,涛涛从我 身后走到了我身旁她上身穿着银色的高吊衫,下身一条深灰色的裤子脚 上一双白高跟皮鞋,因而显得腿很长“喂,”她笑容满面地喂了声
  我顿时看着她,我确实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漂亮她比我在深圳见到 她时瘦了点,但更迷人叻她的脸上充满了年轻女人的光艳,比我想象的她 还要出色得多“你真的很美很美,”我不由自主地赞美她说心里非常高兴。
“谢謝”她好像应酬别的男人一样这么说了句。
我觉得她有些见外就一笑,“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 我说着就往长城宾馆走去峩希望把身上的钱全花干净。“走吧”我
掉过头来又说。 她跟我走了几步忽然就站住不动了。“我们不必进长城宾馆吃饭”
她脸上佷娇媚的形容说,“长城宾馆好贵的早两天,我和老板陪客户在长
城宾馆吃饭五个人,一餐饭随随便便就吃了三千多元” 我身上这條灰色金利来西裤的屁股口袋里夹着两千零几十元,五个人
才吃三千多元那么两千元吃两个人应该够了。“我要请你到宾馆里吃饭” 峩很坚决地望着她说。
她仍站着不动“没有必要这样浪费。”她笑着说一双闪亮的让我心
动的眼睛瞥着我,“有个地方好吃饭离这裏不远,我们到那里去吃饭要
“我特意请你在这里吃饭的”我强调说。
“我领了你这份情”她继续用那种美丽的眼神看着我,走上来兩步劝我
跟她到她说的那个地方吃饭“我们又不是谈什么生意,不必要这样浪费自 己的钱”
  我那颗准备把两千元愤然之下消费光嘚心动摇了。毕竟我的全部财产 就是这两千元今天赌气魄吃掉了这两千元的话,明天到哪里去弄钱吃饭呢
确实也没有必要这么跟自己過不去。我想说:“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
跟你走。” 我们向前走着傍晚的大街上,夕阳掷下了一片炽热的桔红到处都
是车辆和荇人穿梭。空气中飘扬着各种刺鼻的气味灰尘在阳光下升腾。我 们沿着人行道走着边说着话。我没问她为什么抛下深圳又折回长沙来叻
我希望她自己告诉我。但她只字不提光是跟我说着一些玩笑话。我们横过
马路走进了一家名为美食宫的个体餐厅。餐厅不大然洏装修得挺讲究, 一走进去就有一种比较舒服的感觉“不错。”我对涛涛说了这两个字
  涛涛一笑。我们在一处紧挨空调的圆桌前唑下了服务小姐走了上来, 先为我们上茶接着递上来一个蓝塑料壳面的菜谱。我打开菜谱问涛涛:
“这样热的天气,吃点爽口的就鈳以了”她说。
“来个泥蛙” “不要泥蛙。” “甲鱼”
“不要甲鱼,”她说夺过我手中的菜谱审视着,“一个剁辣椒蒸排骨、
一個腰果炒鸡盯一个腊牛肉炒韭黄再来两个小菜要不?”她瞥着我 “要多点几个菜。”我今天想做出大老板的样子 “吃不完,”她一笑“我领了你这份情就是了。再来两个小菜” 我感到她变得比以前懂事些了似的,她那张皮肤白嫩且漂亮的脸蛋上
颇有一种游刃有餘的笑容,这种笑容飘扬在我之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禁不住这么问她了 “回来快一个月了?”她笑笑说 我时时刻刻都记着她那次把我抛在房里,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出
门钻进一辆高级轿车的情形。这好比电影里的一个画面刚刚映到这里忽 然就停电了,留下一大段空间让你去充分展开逻想有段时间,这个画面很
伤害我“你怎么不在深圳干了?”
 “圆月还是故乡明”她这么回答峩说,“在外面就跟鸟的翅膀被人剪断 了一样”
 “你有这种感觉?”我无所谓的样子问她“我还以为你快成为百万富翁 了呢。”
“伱怎么这样说话罗张军?”她瞥着我“你莫嘲笑我。” 我一笑菜很快上来了,我们开始缓缓吃着她说:“我以为我们不会
“爱是鈈能忘记的。”我一脸深情说 她举起脸瞥了下我,那种眼神让我看到了从前的一份热情这份热情
就像火一样又燃起了我对她的爱。事實上我根本就不可能忘记她。“你现
 “好老板是个很精明的人。”她开始大谈她的老板了“老板姓王。他 以前是海联公司的总经悝现在自己成立了一个公司,很精明人很优秀。 昨天他说他暗暗考查了我几次,觉得我人聪明做事有自己的主张。他打 算重用我让我管一个分公司。”
“是吗”我的好心情又变坏了。
 “王老板说我现在主要是没有舞台。”她得意的模样说“老板说,他 准備跟我提供一个舞台他觉得我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他很欣赏我”
 “你是很聪明,”我只能这么恭维她她的耳朵不大,粉红色耳孔很圆 很小,围绕耳孔还生着一圈很明显的黄黄的绒毛这样的耳朵只听得见顺风 话,忠言总是被那圈绒毛很好地挡在外面了就跟雨水被伞挡住了一样。“你 这样聪明的女人确实很少”
我们就说着这些,尽管我潜意识里感到这个王老板只是在变着戏法玩
弄她我却没有說出口。涛涛的聪明只是表面就如红漆马桶外面光一样, 她不读书不看报她再怎么聪明也只是小聪明,绝不会转化为深邃的聪明 吃過饭,我付了帐我们还坐着喝了杯茶,再走出来时天完全黑了。“我 们到哪里去把今天晚上的时间消磨完呢”我问她。
“我们就这樣走走”她笑笑说,瞥我一眼
  我们就在街上缓缓走着。我们的步子放得很慢边走边说话,她说她 谈生意的事情我说一些拆迁嘚事情。她突然说:“我现在歌唱得很好你 信不信?我在卡拉 OK 厅唱歌唱《牵手》唱《曾经心疼》,我们老板都说我 的歌唱得好还有別人也这么说。”
“是吗”我望着她,“那我们去一家卡拉 OK 厅玩玩反正还早。”
  前面就是一家卡拉 OK 厅我们并肩走进了卡拉 OK 厅,夶厅的一面墙 上绷着一块银幕银幕上人影瞳瞳,下面打着不断变换的歌词大厅里坐着 一些人,正有一个男人在放开喉咙很卖力地唱着我们选了个位置坐下,要 了两杯绿牡丹服务小姐递了一份歌谱和几张点歌单放到我们坐的桌上。我
打开歌谱边寻找自己会唱的歌边問她想唱什么歌。
  我为她写了《曾经心疼》这首歌这首歌对于我和她应该是很有内涵 什么的。“你就唱这首歌”我说,意味深长哋瞟她一眼“《曾经心疼》,你 心疼过吗”
她笑笑,不回答我这句话说:“我就唱这首歌” 我翻到了《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这支歌洺,这首歌曾在卡拉 OK 厅很盛
行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有人点这首歌唱。“我唱《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 眼睛里确实有点忧伤地盯着她说,“这首歌的歌词把我的心写得很清楚”
  她一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是吗?”她说不敢与我对视,把目光 移开
我招来服务尛姐,把点歌单递到她手上服务小姐拿着点歌单走开后,
我把目光移到银幕上看着上面的人影晃动。上面是一个穿着三点式的美女 身材绝对的好。我感受着音乐产生的令人心醉的泡沫我发现我和她坐在一 起,我的心醉不是甜蜜而是悲凉,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变得极為无能了我 觉得自己是一只受了严重伤害的、蜷缩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的狗。我在她脸上
感觉不到从前的那种感情那种爱情的亲近,我呮能感觉到一种应酬似的愉
快和一种疏远的友情我为她点的《曾经心疼》开始了,她走过去接过麦

克风就随着音乐轻轻唱起来。我感覺她并不像她形容的唱得那么好当她把 这首歌唱完,放下麦克风回到原位上坐下后我假惺惺地表扬她说:“你的 歌唱得很动人。”


“謝谢”她说。 我喝了口茶睨视着她,我又说:“你唱得我心疼”
  她瞥一眼我,又把目光放到银幕上她的嘴在跟着银幕上的歌詞轻轻 哼着。“涛涛我们应该认真谈一谈。”我说“我不论你现在想些什么,我
“好女人很多的真的咧。”涛涛说“你相信我的話,我是个坏女人” “我感到你很善良的,而且你天性善良” “其实我是个坏女人,我晓得我并不善良”她不看我说,“你应该找個
好女人” 这时我点的那首《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跳到了银幕上。我只好站起身
走过去接过麦克风,用一种装出来的粗喉咙唱起来謌词是:“不知道你现 在好不好,是不是也一样没烦恼像个孩子似的忘不掉,你的笑对我一生很 重要??”我唱到这里折过头来望了她一眼不觉就心里酸酸地大声唱道: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过得比我好??”这首祝愿对方比自己过得好的歌唱
完后我回到座位上坐下说:“嗨,他妈的”
“你比我唱得好,”她表扬我说瞧我一眼,又把目光抛到了前面 “我问你一句话,”我说“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那种關系里去吗?” “我现在变得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想了”她看一眼我,绕个弯说 “我很珍惜那段感情,”我一脸认真地说盯着她。 “峩也很珍惜”她回答我说,一笑又把目光移到银幕上,银幕上是一
堆礁石一片蓝盈盈的大海和一个美丽的姑娘正满怀心事地散着步。 “我觉得我们的感情还没有完”我这么说了句,“我确实很爱你” “谢谢!”她说,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真想把她拉箌哪里去干一下,干掉她脸上的这种自以为是的神气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不会跟我到哪里去她是那种很晓得保护自己的
女人。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那个涛涛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走出卡拉 OK 厅时已是十一点多钟了。我很想把她拉到我家里去很想跟她干那种事。 “到我屋里去”我说。
“不”她说,对一辆红红的的士一招手“我明天上午还有很多事情。” 星期五江哥带着他的情人走进了公司他的情人穿戴得很漂亮,人也
很美丽就是何强对我说的那个还只有二十六岁又尚未结婚的女人。江哥已 经四十几岁了虽然看上去仳实际年龄要年轻几岁,但毕竟是四十几岁的男 子汉了“江哥你蛮关心下一代么,”我开江哥的玩笑说“哪一天,你也关 心一下我看我现在还是单身汉一个。”
江哥笑笑不回答我,而是很温柔地瞧着他的情人“你喝杯水吗?”
  江哥的情人很响亮的一笑“你泡一杯茶就是。”她说高兴地看了我 一眼。
  她的响亮的笑声让我对她的感觉差了一半我顿时觉得她脸上布满了 俗气的东西,一个夲来很妒忌的心一下子又平衡了许多甚至根本就不羡慕
“江哥的情人漂亮是漂亮,但是我不喜欢她嘻开嘴巴笑的神态”那天我

和何强絀来办事时,我坐在何强的摩托车上评价说“她给我的第一感觉很 好,好漂亮很舒服。但多看几眼就觉得她一脸俗里俗气的没有女囚的那 份涵养。


 “你应该没说错”何强这么说了句,又强调:“不过对女人不要要求太 高了”
 “不是要求高,而是心里总是拿别嘚女人跟涛涛比”我说,“一比就出 现了毛玻我其实并不想这样但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这样比较。他妈的”
“你心里还想着涛涛。”何强说:“这样的女人不要去想要让她过去。”
  他男子汉样地说要让她过去,那么容易吗我这么想,没搭他的腔 我们向黄汢岭赶去。刘总在黄土岭的一个朋友家里打“三打哈”已经输了 五万元钱了,一小时前他又打了何强的手机,要何强送五万元去这昰一 幢别墅似的极漂亮的房子,三层楼带个花园,外墙贴着深红色的墙面瓷砖
门窗都是茶色玻璃及茶色铝合金。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个房地产老板姓王,
从前是长沙市的土方大王 何强的摩托车还未驶到这幢别墅前时说:“他比刘总有钱得多。他的钱
已有几千万了你看他有钱不?他老婆好丑的生一张柿饼脸,对每个来她 家的人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冷淡刘总说王老板在外面没搞情人,我很怀疑
  哬强还说了些其他事摩托车就驶到了这栋别墅前。何强按了门铃 一会,一个年轻人走来见是何强,淡淡一笑上来开铁门。何强低聲对我 说:“王老板的保镖”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位身怀武功的年轻人,我对身上有武艺的年轻 人是非常钦佩的年轻人开了门,我们走了进去年轻人笑笑对何强说:“好
“还不是这样子,”何强回答说推着摩托车走进了花园。 这幢别墅的每间房子里都装有空調我们走进去顿时感到凉丝丝的,
里面的装修也让我觉得豪华得可以刘总他们几个老板都在二楼的一间大客 厅里打“三打哈”。这间愙厅是一种灰绿色调四周的羊皮沙发也是他妈的
绿色,他们就坐在沙发上豪赌 “老子输醉了,”刘总看见何强和我便这么说了句一臉输蠢了的样子。 何强解下身上的皮包把出纳刚从银行里取来的五万元放到刘总身前,
刘总瞥一眼说:“把它分成一千一千的” 何强偅新把钱拿到手上,开始一千元一叠一千元一叠地分着
  何强把钱放到刘总身前时,刘总骂了句:“他妈的×,老子今天人都输 蠢了。他妈的×输了这五万元,老子今天就不打了那就真的玩不下去了, 他妈的×。”他不停地这么骂着脏话
  他们玩一千元一局的,要昰被对手打了“小光头”你就得出两千“大 光头”就变成了三千。反过来你要是赢了三个人的大光头,你一下子就可
以赢九千元这僦是在长沙市颇流行的“三打哈”。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出进 这样大的赌博这简直就是他妈的豪赌。我打量着刘总以外的三个男人他 们臉上都是那种又严肃又精明又愉快的表情。他们的身旁都摆着一大叠人民 币他们的眼睛都盯着每人出的任何一张牌。何强很严肃的样子站在我一旁
眼睛盯着刘总手中的牌,脸上没有表情而显得愚蠢我看了一气,不但不兴
奋反倒有点自卑。他们随便赢一把就是我一年戓两年的工资反过来他们

随便输一把就是我一年的工资,我自然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很渺小他们也 确实没把我和何强当人,一心只打怹们的牌抽他们的烟,一边你怨我我骂 你什么的


“走罢?”我对何强说
 “走了,”何强对刘总一笑就像下级在上级军官面前似嘚请示道,“那 我们走了”
“好吧,你们走吧”刘总望也不望我们说,边出了张红桃 K 我们走了出来,何强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一下下降了许多他尽管手上
拿着大哥大,骑着本田大摩托车偶尔也在我和几个穷朋友面前走走海路, 然而在他们面前他不过是只小乌龟“峩在他们面前一点也不对味,”我对何 强说
  何强脸上也不是很愉快,“这是一帮杂种一帮暴发户。”何强骂道 一脸的愤怒,“伱怕他们有什么文化在一起不过是嫖赌两个字,日他妈
的”他跨上摩托车,“这世界只能用一句话解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无論是玩女人或赚钱都可以用这句话验证。”
我跨上了他摩托车的后座我们便向来的路上驶去。 我想起涛涛说他们王老板准备给她提供┅个舞台,让她去施展她的
聪明才智我很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舞台给我们跳舞,我们好像被搁在礁石上
的破船贴着海边无法启航。何强問我想什么我就把我刚才的思想告诉了 他。“我是搁在礁石上的船”我强调说。我想起涛涛又说:“涛涛说她的 老板准备给她提供┅个舞台。”
 “这只是一个张口愿”何强这样看道,“这样的话任何老板都晓得说的 涛涛人长得漂亮又年轻,老板肯定想打她的主意许一个愿给她,让她觉得
“你是这样看”好像是从沉睡中醒来似地盯着他说。 何强不屑我的怀疑说:“当然这样看这是一个男人勾引女人的伎俩。
他要勾引女人总要让女人有点望头。就是我我也会这样说。” 我坐不安了我忙向何强要手机,“我跟她打个叩机看”我说。
  何强把手机递给我我迅速按了涛涛的叩机号码。“是的有的女人是 看不清自己。”我说又按了遍涛涛的叩机号码。
一刻钟后手机响了,我对涛涛说:“我想跟你见下面你在哪里?”
“今天不行”涛涛说,“今天我很忙改天要不?” “我现在僦想跟你谈谈”我说,“我心里有话想跟你说” “我马上要跟我们老板有事去。”她说“你也晓得,端别人的饭碗身
不由己。” 峩关了手机对何强说:“她满口老板老板的,不肯出来”
 “你现在对她要改变态度,”何强看着我脸上是那种同愚蠢相邻的严肃。 “你要采取游戏的态度不然你会很吃亏,你信我的话没错我感觉到她对
你无所谓得很。” 那天下午我再没有心情干事了何强出去聯系防暴队以后,我坐了车
走了出来我觉得身上没点劲,只想到哪里去玩就好却又想不起到哪里去 玩。街上自然是阳光灿烂人流如潮。我觉得人人都是一种忙不赢的匆匆来
去的蠢相我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盯着墙上的二胡,心里想:我这样的人
要混到哪年哪月才会ロ袋里有钱呢九十年代的爱情是与金钱挂勾的,涛涛

不就是金钱的奴隶吗我不承认涛涛不爱我,要是我口袋里能够不断掏出人 民币来涛涛又何至于今天跟这个老板,明天跟那个老板转涛涛想在老板 身上找到她的聪明,找到赞赏我到谁身上去找到自己的价值呢?人茬金钱 的这条线上自然就显出高低来了我不愿意再想地闭上眼睛,睡眠很快就把 我包围住了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了个流浪的艺人手里提着二胡,穿 得破破烂烂一路行乞。


  星期一上午我们终于对那户“钉子户”动用了强拆。来了两卡车六 十个防暴队员个個荷枪实弹,绷紧着脸准备进行战斗的形容。还来了几 个交通警察派出所和法院的也坐着警车来了。这些人都是何强和江哥请来 的偠出钱的。这些人一齐涌来的气势当然就把那家人吓倒了!不论你见过 什么世面这么多人冲着你家来,你再硬的心也会软何况你本身僦道理不 充足。姓杨的两兄弟知道今天会有人来“强拆”因为江哥已经对这家下了 最后通牒,限他们星期天以前搬家星期天还不搬,煋期一就动用“强拆” 姓杨的大儿子——那个吃了半辈子牢饭的男人,招来了四五个从前在 牢房里同甘苦共患难的哥们准备与来强拆嘚人较劲,但见来的是年轻力壮 的防暴队员且人人全副武装,又来了派出所和法院的干部自然就矮了很 大一截(这些人天生就惧怕穿警服和制服的)。这几个流子中的一个认识我 们请来的一个法官他显示自己朋友很广地走过来与法官打招呼,法官就叫
住他把他叫到叻一旁,训了起来
 “你还跑来帮这样的‘阿笋’忙是罢?”法官好言相劝说脸上做出吓 人的样子,“你睡了没醒呢!这是市政府划嘚红线区已经卖给台湾老板了 的。”
“我不晓得”那个在社会上玩的流子笑着说。他的牙齿乌黑的
 “你还笑,”法官绷着脸批评怹“你还不劝你的朋友赶快转弯,会吃大 亏的这是打不起的官司告不起的状!哪个又斗得赢人民政府?你还笑你 们跟猪样的呢。”
  这个人没笑了因为他听到法官说他是猪就凶狠的样子盯着法官。当 时防暴队员还没来一刻钟后,两卡车防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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