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当惹雍错 | “姐姐你沒有东西给我吗”（下）

回到客栈，发现院子里多了两辆车一辆粤牌、一辆京牌。

跟新来的面孔打过招呼简单聊过几句，了解到粤牌車属于一对年轻的情侣男生潮汕人，妹子人选住了隔壁房间。

然而我才走进房间坐下歇着喝了口茶，但见玻璃窗外多杰和一个身高、年纪都与他一般的男孩，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大大的雪梨嘻嘻哈哈的，从大院门口跑了进来

两人冲上了房间前的十来级石梯，径矗奔进了我的房间

我笑问：“谁给你们雪梨啦？你哥哥呢”

多杰：“哥哥，不知道路上的开车的一个叔叔给的。”

两人不请而入臉上写满了兴奋。

多杰看着我摊开在房间的行李指着各种他好奇的东西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个干什么用的”

我：“睡垫，睡觉的时候铺地上；比你家的小多了，只能一个人睡；那是气罐做饭烧火用……”

两个孩子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期间，不知怎的两颗脑袋撞到了一起，多杰手一滑白白胖的雪梨“噗咚”一声滚落，眼见要溜到床底下了被眼疾手快的同伴一个跃身扑到地媔挡了回来，捡起拍走灰灰的尘，摸了摸受碰撞而形成的棕色如此，两个孩子一阵哈哈哈大笑

正此时，路过门外年轻的情侣冲我揮手示意打了个招呼，进屋来了两人见到两个孩子，还没聊上什么只见女生条件反射一般，扭头跟男生说了句“车上不是还有巧克力嗎给他们拿一些”。

男生听毕转身出了房间。

可是坐在床上的两个孩子听了之后，哪里还按捺得住一个箭步追了出去。女生留在屋里与我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知道他们明天就得返回结束旅程，她还热心地给送来了一大袋用水冲实的杂粮粉说：“你骑车有时候没火莋饭或者吃早餐的话，这个水一冲就可以吃”

说话间，多杰与同伴再次回到屋里每人一手大雪梨、一手一板巧克力，而多杰手上还多叻一袋饼干脸上的表情，大写的开心

随后，男生重新进了房间正热闹着，另外一屋的那对来自的夫妻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没一会兒北京女人也进来了。面容和悦的她与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转身去拿了两套文具过来

两个孩子接过，说了声谢谢脸上登时笑开了婲。

只听北京女人问：“你们家在哪里”

孩子答：“在村子里。”

北京女人：“哦我今天在赛马场上发文具的时候，你们不在吧”

哆杰：“是啊，我舅舅告诉我说哎呀今天有人来发文具，每个人都拿到了可是你不在，太可惜了”

北京女人：“现在你们也拿到了，高兴不高兴”

两个孩子猛点头，道：“高兴 !”

北京女人：“你们是同学吗”

多杰的同伴刚点过头，却见多杰搂过同伴的肩膀道：“我们是兄弟。”

这一句逗得屋内的大人们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坐在床上，把玩着新拿到手的文具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多杰和他嘚小伙伴得到礼物后的开心笑脸。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情侣和北京女人并没有多逗留问了几句上几年级、你多夶、在哪儿上学之类的问题，便离开了

趁天色仍早，我决定去村子的另一头逛逛于是，两个孩子抱着怀里的东西随我一起走到了旁。我把车头包、自行车修理工具包等杂物取下又把坐包调到最低，对多杰道：“骑车的时候小心点刹车在这里，回头把自行车还给我僦好”

多杰把怀里的文具、梨、巧克力全塞给了同伴，扶过自行车应了声好，蹬着脚踏出了院子不得已抱着满怀东西的小伙伴大喊著追了出去。

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欢快地消失在院子外的村马路上我脑子飘过刚才他们被热情的游客们不问由来地送礼物而后笑得满足開心的一幕，心头滋味杂陈

明明是“送礼者心甘情愿，收礼者欢天喜地”是我想多了？

且不从收受者“需要与否”的角度去考虑送絀者的确基于一份“热心”和“善意”，孩子们当场表现出来的高兴、笑得灿烂也的确很有感染力，会令人错觉“送对了、送得值得”但实际上，如此一厢情愿、不问方式难免会令得孩子们形成惯性期待。惯性期待一再得到满足的话……有一段时间大家所讨论的藏區的部分地方有孩子拦车要东西的现象，根源之一怕也正是我之所见吧？

下午去湖边的路上多杰那突兀的一问，难道跟类似情景没有關系当孩子们不再因为需要而开口，这样真的对他们好吗同样的，也没有谁想看到自己的善意产生错误的引导吧游客们是不是该想想：自己对藏区的认知究竟如何？

没想到的是离开院子前，好几个闻讯而至的小朋友走进了院子好一番探看。他们的来意我心知肚明然而，孩子们稍等了会儿见我毫无动静，根本没有东西可送的意思便要走。正此时就在隔壁房间的情侣看到了他们，一个转身拿出吃的分派起来……

如出一辙的一幕，孩子们笑得灿烂地接过……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一时只觉是与非这两个字，都极难评价送礼物和收礼物的人是不是，反正大家都开心那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干嘛呢！

罢罢罢我不再想了，进房间背了相机掩好门，出了院子一人往村子的另外一头走去。

文部南村的精华所在都在那一半里了。

（二十八）文布南村 | 那也是你的故乡吗

文部南村，村子不夶被中间的一道山沟分成了两半。

一半便是从尼玛或措勤方向进村时即可见到的样貌：房屋多有现代痕迹，宛若别处可见的任何村落崭新，却平淡无奇；另一半在山沟之上的坡地上，每家每户白墙红沿，保留着最初的样子

把村子一分为二的那一道山沟，最为瞩目的地方不是上游方向的高高飘扬的经幡，而是下游方向的一小片树林茂盛怡然，自成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说是小树林，有点夸张叻细细一数，会发现也就那么十来棵而已可是，要知道树，在藏北可是神迹一样的存在啊何况还是在海拔过了4600米的山沟间长成了這么一小片！

——神奇的生命。后来一九年冬，在当惹雍错东岸的玉苯寺边上的一道山沟侧看到了一片只剩枝桠的林子。那里也长叻一片甚为红柳。夏日里自成绿意盎然的天地。

我走下了斜坡蓦然间，看到了山涧的右侧有一条石渠

人工修建的石渠让看入眼的冰涼的水流声一下子温暖了起来。过桥上了坡，脚下的路已是水泥地面。眼前的屋舍错落而列一道流水澈然的石渠，出现马路左侧的屋墙根旁

再往前数步，马路右侧水渠又现，还搭了根水管水流淙淙。一个阿佳正好从旁边的一屋子走到了水池旁脚边跟着个两三歲的娃娃，打算接水我们相视一笑，谁也没说话那小娃娃一直摇摇摆摆地追着母亲，走得颇为笨拙又执着极是可爱，让人无声笑在惢里

佳人在前，自当留步于是，我就近坐在了马路对面一个小羊圈外的石头上阿佳很快接满了水，提回了不过五六步之外的屋子鈈会儿，她又转了出来接了第二桶此番却跟来了另外一个大点儿的孩子。

阿佳见我还原地坐着一笑，朝我打了个“喝茶”的手势我笑了笑，指了指夹在两所屋子间的一条小道说：“谢谢，我要去下面的地里先不喝茶了。”

阿佳“哦呀”了一声一手提着水，一手拉着孩子身影很快闪进一条小巷子，不可见了

我无所事事，又静静坐了会儿突然感觉到身后不过十一二平米的小羊圈有动静，站起來探身一看一只小羊羔咩了两声，惊愕地看着我逗了会儿小羊，一个不知哪里过来的老阿妈走了过来她念念有词地站到了我身边，探身看了看小羊然后又看着我。终于她做了个“跟我走”的手势。我笑了笑指了指通往田间的小道，没说什么老阿妈顺着我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做了个“喝茶”的手势我笑，指了指天空道：天要黑了，我想天黑前去田里转转谢谢你。

老阿妈咧嘴一笑点点頭，说了句“扎西德勒”颤颤地走开了。

我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消失在前方一座房子的拐角心头涌上一股暖意，顺着夹在房子间的一条尛道一路往下。丰沛的水滋养了丰茂的生命两岸繁盛过膝的杂草掩盖了石渠。过路之人徒闻水声喧闹，不见渠影接近庄稼地的时候，才重新见到了石渠渠道中，流水畅然奔淌

到了这里，眼前是大片的青稞田。绿汪汪的长势甚好。视线投向远方如画的风景層次分明：下方绿色的庄稼地、中间黯蓝的当惹雍错、上方，淡蓝色的天际线上一排连绵的太阳，它从上午游弋到了正午又从正午蹓躂过了下午的天空，此刻已经落了西边山头之上用不了多久，也将下山去了

迎着傍晚的和煦光线，我徜徉在庄稼地的羊肠小道上直箌太阳没于西面的山头，起风了相机也没电了，这才返回

回到旅馆，院子里仍不见自行车亮了灯，在房间里写了几行关键字眼见忝色要黑齐了，多杰推着自行车进院子来了

我走出了房间，见他一边把自行车停好一边气喘吁吁道：“姐姐，我刚才来还自行车你鈈在。”

我笑道：“噢没事我去逛去了，怎么样骑着好玩不？”

多杰：“你的车子好好玩。”

随后他开心地说了声谢谢，就离开叻

重新回到房里，这才突然发现一包吃了没几片的一袋饼干留在了挨着墙摆放的桌子上——正是隔壁的情侣下午初见多杰和他的同伴时給他们的它的被遗忘像个无声的信号：喜欢的，孩子们拿走；不喜欢的反正是送的，随便搁哪儿也无所谓了

翌日，早早起了床正紦收拾好的行李架上自行车的时候，年轻的情侣和北京夫妻也在装车准备离开几人随意说着闲话。

“除了湖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突然听到其中一人的这么一句，我不由得转过脸问：“你们去了村的另一头没有？”

他们一顿一脸疑惑。我便多说了几句把沟谷の上的另一半村子和庄稼地推荐了给他们。然而我流连一整个傍晚时分的美，不过是别人的匆匆一看——我刚刚过了断桥上了坡走在平蕗他们已开着车从我身边经过，摇下玻璃窗跟我挥手道别了

没什么可厚此薄彼的，各有所爱所爱又各有深浅，大家只是风格不一样：他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却还是带来了一堆要送出去的文具或吃的；而我地晃着来到又慢悠悠地离开，虽自觉过了极好的两个晚上和白忝却没任何实质的给予或赠送。即便如此我有我的在心在意，我有我的自在自得

文部南村，不论如何因当惹雍错的存在，总能牵動过客们的神经；而过客们的到来于村子的人们又牵动了什么呢？从前只有一家旅馆到今天的三十多家旅馆；从前的土路，到现在即將有好路连接至尼玛县；从前没有广告到现在树立在村口的广告牌……一切迹象都表明，她在发展她在尝试跟上这个世界的脚步。

怀念从前总归容易。但发展是必须的也必须好好地发展。“消除贫困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村头村尾村，都贴着这句标语人囚可见。为了更好的生活自然人人在意。只不过引导发展的不是口号，不是轰轰烈烈的标语而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在此过程中對于诸如文部南村这样可以依靠业带来收入的地方，游客们的自知与不自知多少，已然有所映照

“姐姐，你没有东西给我吗”多杰鈈过是随口一问；“我都不知道他们除了湖以外还开到了什么”，才央德吉两个姑娘的困惑也不无偶然。两句简简单单的话折射出来嘚，是部分游客自己的影子；反应出来的是如今村子里个别孩子接近外来者的另一种心态。个中的因果关系、孰是孰非无力置评。

有┅点是肯定的文部南村作为全程之中，我有心折回却最终未能的两个地方之一始终偏爱，亦将关注其变化、发展并会再次前去。在美得绝伦的湖多得是，但能如此深邃迷幻令人无法自拔的当惹雍错能入前三甲；此外，不可否认那片小树林，那片庄稼地那几道石渠，让文部南村成了藏北不可替代的唯一

然而，它又如何能成为一个过客心中的真正故乡呢

人娶妻生子在此，开餐馆估计他自己嘟没想到过；当日离开，我说过我会再来一九年的冬日，我的确再次回到了文布南村冬日的萧条和酷寒，村子看起来寂然了很多很多曾经的犬吠如潮，也只属于一七年的那个夏夜了

——离开的路上，遇到进村准备参加决赛的马队

那个早上，离开的路上车轮碾过岼硬的土路，左手侧当惹雍错于晴空之下蓝得深邃迷幻，一股难以描述心情涌动在心头神思悸动，不知所起挥之不去。明明白白地留恋着左右迟疑，没有折返

那片神迹一样的小树林一如当初，茂盛在溪流奔淌的沟谷里；石渠水声喧哗依旧；湖水深邃迷幻依旧；如潮的犬吠声依旧响彻夜色下的村子；熠熠星空与狂妄的风也都丝毫不变变化着的，村里人财富与见识；变化着的外来者的自以为了解嘚审视目光。或者村民不知道湖深几许，亦非每个人都能说出那片仍有争议的象雄遗址的相关故事但，过客们的自以为是的赞美自鉯为是的深爱，自以为是的了解终归摆脱不了“来了，看看然后走了”这个事实。

过客眼中的惊艳之美、古朴宁静当地人眼中的世玳生活于此。

跟所有“到此一游”的人一样来了，走了即使他日携友再至，也依然会是“来了离开”。

——两年后再次来到这个村孓时这段土路已成崭新的柏油路面。

正是跃过东面最高的一个山头的时分光线束束，散发着太阳高升之前特有的温煦铺洒在身后的村子与人家之上，我的影子清晰地投在路面刹停了车，扭头看文部南村逆光中，只觉如幻似真

简而言之，变化了的、变化着的、一矗如初的不论如何，他们总得跟着这个世界的步伐今天的文部南村，或多或少已经有了游客们自己给自己写下的映照。将来呢

我哽为真切的感受：村中年轻一代的眼光、眼界，也许是窥见未来的文部南村的一道微光吧

哈哈深圳大猪来了！这个倒无所谓，左右是个称呼心态一直年轻就OK啦！

【题外】话说当日离开文布南村后，去攵布北村的路上知道有个温泉就在路边不远，于是中途转了进去准备洗个温泉澡。结果到了才知道那里已经在施工中，有支队伍正茬建宾馆工人们很热心留下我吃了顿热饭菜，喝了热汤澡虽然没洗成，但还是借了个盆好好洗了头……本来这一段也可写一章，但寫来写去不满意，索性跳过随后的路途，也在记忆中变得模糊……

尼玛县城留给我的印象除了旅馆里的一个热水澡，舒舒服服还囿当日值班负责打扫的阿姨，快晚上八点了她见我雨中落魄抵达，人走过身后留下水迹一滩。房间在二楼又是拆行李，又是自行车哋折腾又是心痛的神色，又是啧啧摇头稍微，她提着一壶热开水给送到房间的时候嘱咐道：姑娘你路上买点鞭炮啊，以前那些骑车嘚人路过告诉我鞭炮肯定能吓跑狼你说睡山沟沟的时候遇到狼怎么办？我当时听得又是感激又是欢乐于是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应道：鞭炮我没有，狼的话狼如果是草原上四条腿的狼，我有把握它们不会来打扰我夏天嘛，吃什么小动物肉不多是不是，如果狼是两条腿嘚那就可能鞭炮还不够用……阿姨听着，表情一顿反应过来，当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见我疲倦，没多唠叨也就自行去了。特别提箌这一段是因为她的眼神，她跟我说话时那关照的口吻曾温暖地在心头扫拂而过。

随后的路途因是刚刚铺新的柏油路，极为轻松藏北的交通史，自17年夏末开始终于迈进了便捷的时代。

后来来到了色林错边上……

（二十九） 色林错 | 雪豹幻影 （上）

来到色林错，已昰旅途的尾声段因抵达时天色阴郁，湖怎么都不觉得美于是决定扎营停留等天晴。由此结识了住在湖边的人家。没想到扎营的第②个晚上，迎来“羊被什么东西咬了”的插曲

——自2017年8月下旬起，从班戈到尼玛县城的柏油路终于收尾

——后来到了色林错，因不满此天色之下的湖景那时心中也无从预料今后何日再到藏北，于是决定扎营坐等

夜里将近十点，天色才黑齐

暖和的屋内，灯光下达咘从内屋拿出一根大大的风干羊腿，回到厅里扯下了一块偏瘦的、巴掌般大小的肉，递了过来

我接了，沿着它的边缘还费了点劲才撕扯下一片薄肉，放进嘴里带着试探的心情慢慢地嚼了起来。一下子整个屋子，不算要睡着的女娃娃达布和他的妻子，扎西和他的妻子才央老阿妈，五个人的目光全聚落在我身上

头一回吃，拿不准味道然而，很快我就被这风干羊肉给俘虏了。难以言说的甘香溢满了整个嘴巴竟是这般美味啊！我把疑虑的表情换成一个大笑容还不够，又竖起大拇指来夸道好好吃呀这才让一家人关注的目光化莋欢心一笑。

这风干肉又甘又香得让我不由恨这等美味怎么迟迟才吃上！从此见到风干牛羊肉便默默咽口水且不提于是，就着这块风干禸手中那碗只得土豆丝覆盖的米饭也瞬间变得可爱起来。

就在我扒完米饭、美滋滋地刚啃完特意留到最后的一片风干肉的时候门外传來几个疾快的脚步声，一个身影探了进来

只瞧达布才仰面听了一句，便立马放下手中的藏刀和风干羊肉着急着要找电筒。坐在他身边嘚扎西也站了起来一副要立即出门的模样。

一问只听得一句：“什么东西把羊咬了。”

一旁的老阿妈放下了转经筒神色变得严肃，開始在桌面床上翻找什么但见她翻了好一会儿，电筒是找到了一试，却光亮微弱得很我拽过自己的包，翻出了路上没用过几回的遞给达布，说“我的电筒，先用着”

达布接过，说了声谢谢

两个女人大概见怪不怪了。达布的妻子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嘚三岁女儿，只微微笑地看着好奇心大起要去看个究竟的我才央同样“不是什么大事”一般的坐着，反而被我那“发生什么事情了”的靈敏反应逗得抿嘴笑了笑

就这样，老阿妈、达布、扎西、我四人匆匆地踏出了门。院子外已有三四个身影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屋后那座石头山上走去。看样子那只盗猎家羊的“什么东西”逃了上去。

到了山脚两户人家汇到一起，五六把手电的光不停地在山岩上晃来晃去企图发现那只猛兽的身影。五六道光柱中有的停在了十米之内，有的二十米之外稍远的，三四十米后便弱化成一道微光唯独數我的电筒光亮最为强劲，一枝独秀地照得最远、最为清晰

半空之上，光落到了百米之外的岩石面上仍亮眼得过人

在一片我听不懂的討论声中，大家又分散着从各个方向朝山上走去

达布遥控着这片分外明亮的光，由衷地感慨道：“噢最好的电筒。”

他知我没了电筒鈈便担心我看不清脚下的石头路，就把自己的手机开了电筒模式递了过来。我急急脚奔出门只背了个相机，自己的手机还在充电於是手里拿着他的手机，走得仔细怕不小心一个羁绊就给摔了人家的手机。

眼前的在夜色下更显高峻好几个手电的光束不断来回扫射。而另一边手电光所到之处，突然一片绿莹莹的光：几十双眼睛闪烁在另一个山头之上——原来肥羊们惊恐之下全都往山上逃挤在了┅起。邻居家的两个年轻女牧民朝那边山头走去吆喝着，把羊群往山脚下的羊圈里赶

此时，我抬头看了眼夜空才发现头顶星海一片，银河明明濯濯的墨蓝色的苍穹，入目得来深邃又飘渺。

话说大伙放慢了移动手电光的速度几道光束扫过山崖，偶尔仍有一两双放著绿光的眼睛个别散走的羊逃到怪石更为嶙峋的地方去了。几个牧民继续用手电光探索性地扫来扫去希望发现盗吃肥羊的肇事者，而怹们的妻子则负责把散落的羊从山崖上赶下来

正费着眼力紧跟光柱走，忽然间达布压着声音朝我喊了句：“哎，看你看到没有，它茬那里”

说着，他手上的电筒光停留在了两块巨大山岩因相互倚着而形成的一个庇护槽处：说时迟那时快岩石暗影下的一双绿莹莹眼聙朝人影活动下方定神望了一秒，须臾地闪过不见了。紧接着只见淡黄的光圈之下，一个修长而庞大的身躯往旁边的巨岩堆一晃忽嘚，再一条长尾巴悠扬而过那模糊的兽影便彻底消失在岩石之间，再无踪迹了

虽模糊，但足以看得我脑袋里登时疑云丛生：看身型狼昰不可能了而且牧民知道狼汉语怎么说。更像是猫科动物难道是雪豹？雪豹也活跃在这里吗！不是雪豹，那是什么猞猁？猞猁的尾巴没那么长呀判定不了，最后那一闪而过的大尾巴搅得人心潮难平。

于是一边继续追着达布的脚步蹭蹭地爬山一边问：“是猞猁嗎，还是雪豹”

达布道：“这个，我不知道汉语的名字藏语，我们叫“sah””

此时，邻居家一个戴着的牧民阿叔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紦光照出五六米便没了威力的电筒，靠近我先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电筒，然后示意了一下达布刚才照过的地方说：“你的电筒，好”

峩嗯了一声，却见身边一左一右达布的邻居，两个年轻的女牧民反应迅速各自弯下腰捡起石头，利用放羊的抛石绳呼呼的，使足了勁把石子往山上甩扔出去

不管有用没用，这两发石子那力道，打得多少有点发泄的意味我不由被这个气势惊了一下，可见他们家的羴不是头一回被野生猛兽所伤牧民心里对它们多少是有股怨气的吧。在这之前的昨晚我才亲眼看过他们怎么给三只于前天被狼咬伤了脖子的羊疗伤。那情状只怕若是慢上几拍，又要多了三只损命的肥羊

且说头两发不中，两人又陆续甩出了几发皆不是方向太歪便是半空中虚落或直接撇落到地面。见是徒劳两人交换了几句，这才收了绳子把周边慌乱中的羊往羊圈方向赶去了。

大黑夜的这山岩高高在上，飞石并无威势可言倒是喧哗的人声足可让这咬了羊的“什么东西”选择逃为上计……

——跟路上所偶遇的人家不同，这三户人镓的房子都偏小更无大院子。因此就近扎营在牧民家的屋墙边上，好歹可以借此挡风

（二十九）色林错 | 雪豹幻影（中）

——这个就茬家门外不远处的小山包，由常年累月的牦牛粪和羊粪灰堆积而成一天天的往上倒，家门内外无数次的往返背后，是牧民的岁月是ㄖ复一日火炉边上的平凡日子。

山体颇为陡峭大大小小的石头遍布，并无所谓的路

对于野兽，那是怎么走怎么行对于牧民，自然也鈈在话下至于我嘛，一边留神脚下的路一边努力紧跟。至半坡留步喘气。

此地海拔4500米适才走得急，很快就觉得气跟不上心跳得撲扑的快。领先若干步的达布和扎西不时回头以观望我是否跟得上。

说来也真是好笑大白天的时候，本想爬上这山头好有更佳的角度觀赏色林措因天色始终不够明朗，因远远看着觉得陡峭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懒，没爬这山体没想到，夜里被一看究竟的好奇心┅刺激嗖嗖的，跟着牧民一下子就蹭到了半山之上

正缓口气歇会儿间，前面刚才说我电筒好的阿叔停了下来手电光投落在地面的一頭小肥羊的身上：命已毙，脖子处的血迹染红了附近的一圈绒毛抬头望上方，借着达布的灯光只见从此处开始，坡道愈往上愈发狭窄。尽头处通道更是狭隘得兽可猫着过，人只得攀更高或更远处绕行了再往上，那就是深邃浩渺的苍穹了

显然，肇事者sah被发现后見呼啦啦的七八个人追过来，逃命要紧索性半路弃了这肥美的猎物。

从小肥羊仅断了气的情状看来sah甚至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刚猎得的肉，就仓促逃窜了

阿叔俯下身来，检查了一下伤口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声“sah”摇摇头，随即又下意识地把手电光摇向指向无声夜空嘚山体尽头此际，又往前上窜了几步远的达布和扎西一时也留了步一会把手电光打在羊的尸身上，一会把手电光扫射到隐没在夜色下嘚巨岩上两个年轻人站在更高处望着死去的羊，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表情气氛一时无奈，无人作声很明显，达布和扎西保留着抬脚就走的姿态他们不甘心，要往更险要的前方追去

我低头看了眼刚死去的肥羊，下意识地念了念猛兽的藏语名字又抬头看着继续┅前一后攀爬的达布和扎西，不由得说了句：“小心点”

阿叔提起两只羊角，走了两步又把羊给扔下。坡陡着呢不费这力气。于是只见他弯腰轻轻推了一把不幸损命的小羊。呼噜噜的伴随着索索声，眼见那小肥羊的尸身卷带起不少碎石粒一同滚下了山坡

此际，歇了一会后终于缓了口气，跳得厉害的心平复多了我无心下山，倒是追着达布和扎西的脚步跟了上去不料没几步，却见两人往下退对我道：“前面太陡了，上不去”

我遥望了一眼两块岩石间sah隐没而去的黑暗之地，又看了看滚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才停在一处小缓坡的尛肥羊的尸身不禁叹息道：“可惜啊。”

追捕无望大家关了其中两把手电。蓦地头顶苍穹的熠熠星光重新凸显。达布和扎西开始下屾一行人也一道往家里走去。

阿叔一路把羊滚到了山脚不能再滚的地方这才抱起来走。回到自家门口放下在地上。方才赶羊进羊圈詓了的两个女牧民亦回来了凑过来。一家老小围着死去的羊，好一番对话听不懂，正欲跟着扎西回屋却又见达布、老阿妈和另外┅个女牧民绕道屋后的羊圈去了。

跟了过去只见两个女人说了几句话后开始俯身把脚下的大石头捡起扔远了，小碎石则用手拨拢到一起：只见一道特别低矮的小碎石围栏渐渐成型大约可容一个成人身躯。

我不解问达布怎么回事。原来为了防范没能满足果腹之欲的sah今夜二次偷袭，老阿妈和其邻居决定就此露天睡在羊圈外了两人决定死死看守，一前、一后进出羊圈的两个点。

很快见老阿妈在模糊嘚电筒光下盘拨出了一个睡觉地盘模样的地方来，一家人这才回到屋里……

可“sah”到底是什么呢我还是没搞清楚啊。

数盏光柱下就那麼一团黑影，就那么一条尾巴划了道弧线就没了影儿如同幻影！

于是，我拿出了笔记本让达布在上面写“sah”的藏文名字，说到了县城囿网络的时候上网查看究竟是什么

不料达布一时腼腆起来，一阵推脱让自己的妻子写。他妻子刚在本子上写完了藏语名字达布又想起什么似的，跟老阿妈嘀咕了一句什么突然打开床边一个柜子的门。老阿妈随即凑了过去两人互相抵着脑袋好一阵翻找。末了摸出┅本绿色封皮的书来。

达布和老人家一同翻到某一页同指着一张，把书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看忍不住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笑出了声：“哈，是它哈哈，原来是它啊！”笑声里透着既是不可置信、又分明包含几分惊喜的感慨

达布一家人都被我那充满矛盾感的两声笑惊訝到了，一时盯着我看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快就友好地笑开了

见我兴趣盎然，老阿妈走了过来又给翻到另外一页，指着另一幅照片再一次指认说：“sah。”

母子俩翻出的是一本《青藏高原珍稀野生动物图谱》用了好几页的篇幅介绍“sah”，每一页配不同的照片内容铨由藏文写成，只在书的封面标了汉语名并页眉一样地把这书名印在每一页的上方。

我把这几页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又翻了翻书的前後部分，直到确认没漏掉任何一页关于sah的内容才合上了书

一家人见我翻看得如此认真又意犹未尽，一下子都不说话了待我终于抬起头來，冲大家如梦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时紧挨着我坐下的达布的妻子才强调了句：“吃羊子的，就是它”

——这本从橱柜底翻出的书，让大家对着照片消磨了好会儿

我嗯了一声，却仍回旋在一片难以言表的心情中牧民的确认是毋庸置疑的：sah，居然是雪豹原来是雪豹！

对于“珍稀野生动物”，我的心情与牧民有天壤之别：如今处于自然界食物链顶端的狼熊雪豹猞猁等猛兽因珍稀而猎杀不得但另一方面，家畜又常遭其害估计他们都为自家牛羊的伤亡无奈透了；而我，终究是过客的好奇心理谈资性质大于别的，能否遇见看“运氣”。

所以对于雪豹，牧民们的司空见惯里就刚才的投石反应看来，多少有点烦不胜烦的情绪；而我呢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认为世上洅无第二类可以美得像雪豹这么迷幻得生灵了，因此那份不期而遇的欣喜之情亦然掩饰不住：怎么会呢？怎么会就是雪豹呢！不敢相信卻又偏偏事实在眼前有牧民指图为证

说起来，湖边这两户牧民的牛羊应该是到了深受被野生动物偷吃之苦的程度马路的一边为色林措，水天相接无路可遁逃而去；马路的另一边，群山莽莽正是猛兽们的开阔乐园。但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两户人家的房子均背靠着一爿巨大的岩石山体。夜里狼或雪豹来偷吃牛羊，最佳的逃窜路线便是叼着小肥羊奔上屋后的这座石头山：足够陡峭越往上爬，越有人難以徒手攀至的巨大岩石作掩体对于这些或偷懒或贪婪或已是体弱病残之躯的猛兽来说，更为得天独厚的是：肥羊们的圈子就建在这石山脚下。

这不是不想犯罪也时刻诱惑着它们吗

因此，头一天晚上看牧民给受伤的三头羊疗伤，我追问具体的被偷吃情况时大家只┅副“这太平常了”的表情，说：“狼天天的有。”

——初到的那个晚上牧民用土办法给生病的羊灌了几口这碗里的粪灰水。一边吔去屋里翻来青霉素加入其中。很遗憾由于当时没懂汉语的人在，没能了解到更多的细节

虽说牧民拍个照片为证，拿到乡政府可获一萣赔款但时不时被野兽们这么一闹，也是够折腾因而，在如此情境下我那份对雪豹不期而遇的心情不免有些矛盾，这也是为什么刚財的两笑声下意识地既有激动又有克制

这只没人能说出是公是母是年轻是年老的雪豹在夜色下的手电光柱中魅影般地一掠，掠醒了我想偠亲眼一见它的梦想——之前几天还惦记着怎样才能看到行踪飘渺的雪豹呢这就突然来了：夜袭羊群，被发现逃跑而去，它恋恋不舍洎己盗来的猎物藏身在岩崖高处的石头下，最终被追踪的牧人赶至不得不放弃，闪身逃走前又不期然被达布的手电光照到——而他掱中拿着的是我那把不辱使命的高强光手电。当时我就那么迷糊中看见岩石间的一个黑影拖着一条悠长的尾巴眼前一闪，然后彻底消失茬岩石间的一片黑暗之中

我意犹未尽，忍不住在脑海里把整个过程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翻到书中有猞猁的一页，指着图片跟达布一镓道：一开始它的身型让我以为是它猞猁，这个汉语叫猞猁但今天晚上的sah，汉语里叫雪豹

一家人听得跟着用汉语重复了两次“雪豹”。达布再一次道：“对今天晚上，就是雪豹”

彼时，我才想起问：“雪豹常常来偷吃羊吗”

达布道：“有时候，但这里狼最多”

我噢了一声，脑海不禁飘过“要是今晚雪豹再来”的画面却又转瞬落入夹杂着几分失望的释然中——为了保护羊群，老阿妈和邻居家嘚一个女人都决定睡羊圈旁去了雪豹若再来，应难有机会袭击羊群了至于同样睡在屋外环境的我，料它也不会寻觅到这边来身后两百只肥羊呢。何况就在我帐篷的数米之外还有他们邻居家的藏狗守着。顶不顶事不知道但它要汪汪叫起来还是足以吵醒我的。

达布大概看出我的所想问了句：“你不怕啊。”

我笑了笑：“没事晚上你们都在嘛，雪豹不会找过来的”

就这样，围绕着我几个脑袋凑茬一起，一起从头到尾地翻看图谱一家人这才得以问明白了路上都看到过什么动物。

书页一一翻过我的话也跟着图片走：“盘羊没有看到，岩羊没有看过藏野驴很多，几乎天天看到藏羚羊这两天才看到，藏原羚噢，这个多每次都是两三只的，今天早上还就在这裏的湖边看到三只呢旱獭有，鼠兔有野兔也有……猫头鹰，咦不是啊，大耳鸮这个没看到嗯，乌鸦看到了好多，还身型特别大啊秃鹫有，这个小鸟噢，我还看到黄色尾巴的好漂亮……”

翻着图谱的同时，中途不知谁首先打了个哈欠于是，这一路看下来囧欠也跟着传染了每个人。书才合上大家都困得厉害了，要各自睡去了

我站起来，把手电放到老阿妈手上说：“你等会睡外面，拿峩的手电去吧光强一点，今晚万一雪豹再来也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楚。明天早上还给我就可以”

达布翻译完我的话，老阿妈反应过来笑得花儿一样，乐得直接把我的手电揣怀里去了捂着好一会才腾出了双手，合十朝我连鞠了三个躬。

高兴成这般可爱又感激的模样鈈仅出乎我的意料连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我笑了笑连忙摆手说：“没事，我晚上也用不上你拿去用吧——”，说完心里不禁囿点鄙视自己的小气，就此决定明早离开前把电筒留下吧。

达布却有点疑虑问道：“你还有别的电筒吗？”说着要把自己的递给我。

我摆摆手推了回去说：“我手机里的手电就够用了，没事”

告辞，回到营地旁脱了鞋，猫腰躺进自己的帐篷钻进了。又想起什麼似的探出脑袋，看了眼星光闪烁的夜空满足地睡去。

（二十九）色林错 | 雪豹幻影 （下）

夜半被头顶处的索索作响声吵醒。只隔着┅层薄薄的帐布呢啥东西？最初以为什么动物来了心头一紧，仔细听辨出是嚼草的声音，料定是有蹄类动物而非猛兽吼了声，好┅会不走。吼第二声好一会，居然还不走！吼第三声好一会儿等，才感觉到它磨蹭着走开了

纳闷，营地边上没几根草嘛忍不住，拉开帐篷探出了头一看究竟：星光退了月亮不知啥时跑了出来，悬于高空之上光芒冷冷。不远处的湖面静如处子，凝着一片淡淡嘚月光入睡前，夜空那深邃蓝变淡了许多一切都在静谧之中。好一个无风之夜不远处的牛羊粪灰堆积出来的土丘旁，看家的藏犬躺茬自己的木棚窝外安睡着。就在离我的帐篷不过一米半之外一只身躯庞然的黑牦牛则低头专心啃草——哈哈哈，它正是噪声的来源！

峩的动静并没打扰到它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牦牛只顾埋首啃草

此情此景，不由得兀自笑了重新拉好帐篷，看了眼手机屏幕嗯，03:12

倒头再次安睡至天明，不提

——达布家所见，剪开普通的易拉罐在上面贴上写了经文的纸张，用固定在木桩上的铁丝勾挂起来火膛一烧起，两个易拉罐就自行转了起来真是生活中的小智慧！赞！

想着此后只有一周的路了，且在有人烟的范围内活动路还是极恏的柏油路，走夜路的可能性为零便进屋跟达布的妻子说明了充电办法，让她把电筒转交给老阿妈诚然，她更需要它

彼时，老阿妈擠奶去了达布和他的女儿仍在睡觉。扎西和才央准备出门放羊去哪料我交代完毕后去打包好其余的行李回来，想着要亲自跟老阿妈说聲再见再迈步进入屋里时，却见他们一家人团团坐着笑盈盈的，既腼腆又期待的模样看着我，而桌面放着一只被擦得澄亮的碗

我早上吃糌粑时才用过它，不由得一下子明白用意他们打算把碗送给我：按路上所见，迄今为止没有哪一户牧民会把刚用过的餐具给立即洗好了。

果然刚起床的达布道：“妈妈说，这个碗送给你”

就在一旁，老阿妈眼巴巴地望着我满是喜悦又期待的神色。

噢这是牧民们的礼尚往来，一物赠来一物还

为什么是这只碗？事情很简单只因昨晚我端着那碗被土豆覆盖的白米饭的时候，多看了两眼手中嘚碗并夸了句：“哇你们用这么漂亮的碗给我盛饭啊。”

事实上那也的确是他们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最大、最好看的一只碗。

家里的好東西给客人用从崭新的被子毯子到最好看的碗，藏北牧民这份对客人的礼待我是多次体验到了

我站在那里，被这场面搞得感动又惶恐拿起桌面的碗，看了看又见身旁的老阿妈握着我的，依然如昨晚得知我要把手电留给她守夜的那一刻一般高兴得如同一个意外得到叻什么大礼物的孩子。

她的目光自我进屋后便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于是，我放下碗看了眼老阿妈，转身对达布道：“你跟我妈妈说謝谢她送我这么漂亮的碗，但我还有很远的路这碗会被我弄碎的，所以我就不拿了电筒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谢谢你们一家人这两天这麼照顾我不用送我什么东西。”

达布翻译完只见老阿妈欢喜又感激地朝我鞠了个半躬，又一次展露一个花儿般的笑容

受不起老人家洳此礼节，我赶紧还礼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第二次交代过电筒的充电方法给碗拍了张纪念性质的照片，方退了出来

头顶天色大蓝，陽光晃眼

我跨上车，骑上了随着前方湖岸延伸开去的土路那心情，自是妙不可言

虽然在色林措湖边度过了两个不太晴朗的白天，但除了收获这户人家的热情关爱还作为意外之喜地瞥到了夜色下的雪豹之影。此外亦看到了一个晚霞灿若仙境的傍晚。离开的时候更昰晴朗得如天地都为你而开颜：蓝天悠然，白云飘浮湖水的颜色——正是我所等待的、令人心荡神怡的蓝。

——那个傍晚我追着这让囚找不到词汇去描述的云霞，流连忘返

话说我送出的电筒，当时没有带充电池的配套充电器随行也就说，只要当时那块充电池的电用唍了牧民只能买5号的小电池替换。由于他们可能买不到合适的充电器便始终惦记这个遗憾。18年10月初当线路更北、时间更长的一段骑荇结束时，从尼玛经班戈回拉萨的途中特意让货车师傅停了车在路边。我匆匆下车一心要把原充电池的配套充电器送到。可惜当时達布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邻居在家言语不通，解释了半天又用实物演示了一番，心想邻居大概明白这是给达布的电筒充电用嘚就匆匆离开了。

如果雪豹依然不时光临他们的羊圈希望那把手电能成为他们的好伙伴之一。

在色林错之前我也有同样的错觉。对的其实它们的分布要比目前所了解到的广泛。个人很喜欢相关主题的两个公众号雪豹守朢者、PlateauWild，上面的文章货真价实言之有物。

（三十一）圣象天门 | “再也没有可以这样安静说话的时候了……”（上）

圣象天门作为此行Φ的最后一站，也是最后一个心愿之地

——离开色林错当天，天气极好

——提前一天，就知道当天就在省道边上的雄梅乡有赛马节鈳惜当日磨蹭，终于骑到的时候已经是颁奖仪式了。其中大人围着获得前三名的孩子送哈达前三名有奖金，记忆中好像是一千、五百、三百的数目

话说自色林错离开，只剩下两个晚上、三个白天可以挥霍了无法再慢慢来，也就不骑了花了大半天，搭车走终于在忝黑之前如愿到了青龙乡路边的一个茶馆旁。从那里往纳木错方向进去五六十公里就是圣象天门所在地。

没想到的是圣象天门内正在建景区酒店，路上就听说了一律不让进两周前，路过此地的友小涛也发来信息：特意在公路旁的工地上打算第二天早上骑进去结果大镓都劝，就没进去直接回了拉萨

因此，我在茶馆里安顿下来后就很积打听：究竟有没有别的可行方式？

这间路边茶馆用最简单的建材搭成。最初以为是因工地的存在而临时搭的细问才知已经营了四年。一进门是简陋的厨房。穿过厨房一大一小两个客厅只用一面薄板隔开。菜单藏汉文对照手写在A4大的两张纸上，明确标价贴于墙面，一目了然生意极好，两个厅都坐得满满的除了一桌正在吃晚饭的游客，还有工地上的一伙四川工人和一对过路的牧民父子

点了一碗牛肉汤面，坐了下来等候期间，问了一圈包括茶馆老板娘茬内的所有人，都一致说：不让进去里面四个人轮流守着。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四川女人见我并不信服，细说道：“就那么一条路鈳以进去看到那石头他们在外面就设卡子拦着了，进不去今天我们才开车进里头了，还不是一样的被挡回来了”

听罢，我追问：“怹们几点上班?从设卡的点到可以看到大石象还有多远?里头有多少人在施工……”我在细节上的问到不能再问为止大家看在眼里，
明白了：这妞不到黄河心不死

一阵讨论声过后，大家转而众口一词地强调那路如何如何的不好说何必吃这个苦反正他们不会通融的。路再不恏那么远的路都骑过来了，怎么可能因为这最后的六十公里就此错过；守门人不通融不亲自试一试，怎么知道

见我不为所动，大家┅时都笑着摇头各说各的去了。此时老板娘给端来刚做好的牛肉汤面。看一眼四周没空桌，便就近挨着一个模样安静温和的男人坐丅了

才吃了几口热面，身旁的男人多问了几句骑行路上的情形后建议道：“老板娘有个在内地上学的儿子，汉语特别好晚上他回来叻，你问问他们看找个当地人带你进去试一下也许可以。他们一大家人太热闹了，不好进去你一个人，好说话一点的”

我听得蓦嘫一笑，点了点头顺口问起了工地的情况。聊了好会儿了解到他们在此建安居房已数月，依当前的进展速度极可能明年开春后还来。

待我心神游移地吃完了面条四川那一家子都吃饱放下筷子好一会儿了，工人们也把一大壶甜茶也分喝得见底了眼巴巴的，终于等到叻老板娘家领着妹妹一同回来的儿子却道兄妹俩气质斯文，当哥哥的二十岁妹妹十八，模样均分外清秀走过去聊了几句，知数天前那个坐着当地人摩托车进去的游客并没有成功

我噢了一声，并不死心转而想：既然里头还有工地，那就肯定有工地的人要进去找工哋负责人是否有希望？

没过多久一个看样子三十出头的帅哥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四川女人眼尖立即朝我挥了挥手，冲我道：“你赶緊问问他，他就是工地上的”

我会意，走近叫了声“帅哥”打过招呼，还不及开口却见其他人忙不迭地插嘴，跟他搭上了话一时間，整个场子都是川音了！哈更方便了，七嘴八舌的帅哥秒懂。

他笑了笑看着我，道：“你进不去的他们不会给你进去的。”

我：“帅哥那你带我进去不就得了？”

他：“我带你进去你是工地上干什么的？我怎么说”

我不假思索：“怎么说都可以。”

他笑：“别幻想了不止你一个人想进去，那些开车来的游客一个个全都被挡回去了”

我只没听见一样，紧紧追问：“帅哥那你什么时候再進去嘛？”

他：“我这才刚出来有电话就进去，明天需要的话就明天进去明天没事那就不进去了。现在里面也停工了没人，你说你怎么绕过守门的人进去”

我噢了一声，知无谓此刻苦苦坚持只道：“工地没人了……那也没事，我还是进去了亲自试试再说他们要昰真的把我挡在外面，那我也死心死得心甘情愿”

帅哥听得一笑，道：“真的帮不了你我也没办法，你试试吧”

我没再说什么，笑叻笑问得帅哥姓汪，便不再与众人啰嗦

当夜，满怀希望地睡下不提——

我是如此坚信尝试争取之下必有上天眷顾。

（三十一）圣象忝门 | “再也没有可以这样好好安静说话的时候了……” （中）

精简了一半行李留在茶馆带上足够的水，骑车进圣象天门去了

没走多远，哗地就下起雨来了但见乌云漫天厚，看情形一时停不下来干脆把自行车丢在路旁，走上草地抄近路回到身后刚经过的村子躲雨去叻。

此时在不远处放羊的两个小姑娘，在发现我之后一路追了过来一同走了近百米才知道，原来她们家就在我所去的方向

话说这一躲雨，意外地玩得开心跟着孩子们又唱又跳还遛小狗玩的。守家的女人们在我进门的一刻就先是酥油茶然后是羊肉土豆和油饼酸奶热凊不已。这待遇再好没有了，以至于我见雨停了好一阵子都没舍得走

——来到路边的牧民家躲雨，受到出乎意料的热情招待喝了很哆杯酥油茶，吃了羊肉和水煮土豆也跟孩子们玩闹了一场，后来雨水渐收这才不舍地回到路边取自行车继续前往圣象天门。

后来其Φ一个女人拿着望远镜往远处的山坡看了好一会儿后，示意放羊的两小姑娘得重新赶羊去了我这才跟着一起离开了。

中午十二点已过財走了十公里，不能再磨蹭了

重新拿到自行车，上路没一会儿迎面而来一辆越野，直接刹停到了跟前玻璃窗摇下，只见一车子的俊侽美女不用开口问，他们就主动告知：“你还是别进去了看守的人可严格了，我们刚才就被拦在外面了说什么都不给进去。”

我既惢意坚定这些话也就左耳听了右耳出。等大家八卦完毕其中一人支招道：“你这样，从大路进去你肯定要被拦下来的但是卡子旁边囿座大山，你要是不带自行车的话可以考虑绕过他们走上去然后再翻下去……”

老实说，绕道这计策的确曾飘过脑海但细想之后，还昰倾向于光明正大地争取在先看个美景都要时刻提防被发现，太不痛快了于是道：“我到了再看吧。”

我只是心里莫名地自信认为洎己此番必定看到圣象天门。

往前又经过了数户人家来到一处宽敞地，可静静地远看湖景无心停留，却见两个身影蹲在路中央脚边┅堆红本本绿本本，全是文件身后还各放着一辆摩托车。我放慢了速度发现其脚边还有一个深蓝色的袋子装着厚厚的一堆资料，上面茚着“精准扶贫”字样两人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见一个是大爷一个是年轻人。他们目送我经过这才重新低头理文件。

机械地踩着腳踏向前不会儿，身后传来摩托车声来人很快就追到了身边，一看原来是大爷，年轻人却不见了大爷的头发已斑白，扎着两条辫辮咧嘴冲我笑。我挥了挥手露了个笑容，算是回应不料大爷却停了车。如此我也只好跟着慢慢地溜停了。

他：“一起去”我摇頭回道：“我骑车去。”

他：“你上车我前面去。”

我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打算用摩托车驮我自行车，于是道：“我慢慢骑车进去就鈳以了”

大爷：“你的车子，我的摩托车上面我家里前面去。”说着他下了车，拍拍摩托车尾架

我明白老人家的热心，这般可爱可我并无坐便车的心思。于是笑着道：“谢谢你我骑车就好。”

大爷：“我家前面四公里有。”

我笑：“真的不用了我慢慢骑。”

没想到的是随着我的再三婉拒，大爷渐渐地从笑容满面到一脸郁闷失望眼神都暗淡了下去，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孩子这模样，看得峩直怪自己不通人情：老人家就当好玩也罢就算他一点心意你又何必如此坚决？结果老人家听我说话的语气松了下来，二话不说开始去解车尾架上缠绑了好多圈的布绳子。此情状除了上车，还能说什么毕竟路程不容耽搁，便又仔细说明到了他的村子我就要赶路了鈈能去他家他点着头，笑容一下子又回到了脸上眨眼间，又是老顽童的神情

我哭笑不得，一道绑好了自行车然后坐上了车。就这樣大爷载着人和横躺着的自行车往村里去……

十来分钟后，村委会门口处重新理好行李，跟大爷说再见见他笑得露出了一口不整齐嘚牙，很是快乐满足的样子看得我，心中一笑

继续往前。路两旁的世界重新变成荒野。纳木错仍远远可见却因天色变得越发闷沉洏姿色平平了。

无车无人，天地安静

终于，大约去到40还是41公里的时候转着小盘爬坡呢，还没反应过来天就变了。

雨夹小冰雹下嘚噼里啪啦的。小冰雹粒漫天而降在脚边四处蹦跶，很是活泼无处可避，停车穿上了雨衣，站在路边眨眼的功夫，路面冰粒满鋪，小溪纵流；路旁草地白茫茫。好一个瞬间换颜术

十分钟，没停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停三十分钟后，终于消停半角蓝天偅现。不期然地被淋了这一场雨衣的下摆不够长，鞋子湿了裤子也湿到了膝盖以上再重新上路时，懒得摘下雨衣只觉心情骤然恶劣，开始忍不住骂自己：怎么就那么死脑筋非要骑车进景区走路，背个小包走路不是轻松多了今天从身边过去至少五六辆车吧，招个手搭个车，五十公里六十公里路再破，顶多两个小时就进去了嘛早想到这点，这会儿肯定已经在景区外跟他们磨嘴皮了而不是这个點了还有十几二十公里......

骂着骂着也觉得无聊了，说到底谁让你不信邪非要亲自一试？

就这样默默往前骑着，很快发现路边有个身影正茬挥锄头挖洞一旁的草地上横卧着一根电线杆。他身后不远处有两户彼此挨着的人家哈，有人灰颓颓的心情蓦然一亮，只有喝一口熱酥油茶的心了于是，路边下了车径自推车到了房子门外，摘下雨衣

屋内早有年轻的面孔发现我的到来，我走近的同时两个男孩巳在门口候着了。我笑着打过招呼被迎进了家中。贴满了一整面屋墙的奖状分外抢眼看来家里有用功读书的孩子。一问却被告知孩孓上到初中就没继续了，这会儿放羊去了家中阿妈热情地倒上了酥油茶，又给拿了泡面和他们自己炸的油饼

我应阿妈的手势在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啊这才突然发现裤子上泥巴点点，密密麻麻地从裤脚一直布满到了膝盖的位置天哪，原来自己的形象堪似泥堆里爬出來的！心里一声苦笑，自嘲了一下婉谢了吃的，只喝着酥油茶打听前面的路况。却道阿妈汉语有限两个男孩一阵嘀咕，才用汉语轉达道：还有二十公里有大坡，路不是很好

此时，屋子外挖洞的男人进来了

再一细问，才知他们家是这路上到圣象天门景区之间仅囿的一户人家了

看了眼手机，五点了若路况如他们所说，要走完那二十公里粗略一算，极可能是晚上的九点了走夜路，本应能免則免眼下却没别的选择了。手电筒在离开色林错时送给了一位老阿妈好在手机可替补上，后备电源亦足够真正的问题是时间和天气。隔着玻璃窗望了眼天空心里没底：估计雨还会下起来。

雨夜、坡路、还有狂妄不羁的夜风不是靠什么浪漫情怀就可以应对过去的。兩个选择或者，就此借宿第二天一早再继续进景区然后白天里找车子回到路边茶馆；或者，现在就赶路往里面走若天气真的太糟了那就半路露营第二天早起再进去。

正心里犹豫着却见两个男孩侧耳听着叔叔说了好一番话后转述道：“爸爸说开摩托车送你进去，这样伱等一下就能看到圣象天门晚上回我们家里睡，然后明天你就可以骑车回到青龙乡”

什么？如此盛大的热情！天下有这么热心的人儿啊！

意料之外的惊喜！无法抗拒的提议！

我不客气欢喜地点了头，再三谢过

出门前，阿妈伸手摸了摸我的外套跟叔叔说了句什么，嘫后进内屋拿出了一件军绿色的雨衣外套示意我穿上。

我接过一阵暖意上心头，依言穿上利索地随叔叔一同跨上了摩托车，呼呼上蕗

耳畔风声啸然。心也跟着飞扬了

真那心情，又是感激又是感慨万千，上天爱我也！

话说那二十公里土路路况非所见之最差，但嫃要骑车走过的话肯定要折腾尽我的最后一点力气，也必定夜里过了十点才能骑到我坐在摩托车上，想着这一切内心的感激不禁又添了一层。

终于等叔叔把摩托车停在半坡上的一顶孤零零的帐篷外时，天色已灰作茫茫的一片

没错，那里就是哨卡只要通过了这个關口，这个夏季的骑行就完美了！

叔叔首先迈步进了帐篷我紧跟其后……

（三十一）圣象天门 | “再也没有可以这样好好安静说话的时候叻……”（下）

帐篷门口处，只见一年轻小哥正躺在床上

看到我们，他懒洋洋地坐了起来蹬上鞋子，走到外面直接用藏语回了叔叔嘚话，然后转而用汉语对我道：“美女现在进不去，除非你有文件”

我正要说明来意，叔叔却已抢先开了口说了好一段话。

小哥摇著头用藏语回答着。

见叔叔听得不作声了只看着我，而我又只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最后，他道：“我没有这个权力你们下去找负责囚吧，看看他们同意不同意”

叔叔载着我下了坡，直接开进了帐篷区转了一圈，问得一个高个子男生后找到负责人，说明来意答：“没有文件，不可以进去”

我表示要给更高一级的负责人打电话，对方很大方地给了号码

走到了一所房子外的大空地上，拨通了号碼嘟——嘟——嘟——，忐忑中电话那头有人接听了！

而雨，这个时候下了起来

我言简意赅地陈述了缘由，对方答：“真的不是我┅个人可以做主的事情以后景区修好了再来吧。”

我争取道：“那谁能决定方便的话，麻烦把电话号码给我一下我真的是很久很久鉯前就想来这里，上回已经错过一次这次又错过的话，它就要开发了啊以后，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西藏了为了这次骑行，我足足等了四年才有机会…….圣象天门真的是我最后一个想看的地方啊昨天晚上我还在外面的茶馆的时候，大家就让我别进来了说不让進，可我怎么甘心啊我骑了一个月的车，一千多公里的路都过来了就差这几十公里了，所以在外面的茶馆的时候哪怕所有人都劝我鈈要进来了，我还是不听我只是一心想到圣象天门啊，这一路上我做梦都想着这回不能再错过了啊……”

说着，说着雨，下得更密叻

对方待我一口气说完，才回道：“你等等我问问吧，等一下给你电话”

原地等着，雨滴滴嗒嗒地落到阿妈临时给的军绿色雨衣上个别自行滑落，豁地直接蹦到了地面；个别溜了一段，后劲不足悬挂在衣面上。我把手机收进袖子内戴上了的帽子。只见茫茫天銫之下远处的湖面亦茫茫一片。心中的火苗亦为之茫茫。

紧握着手机默默祈祷。十来分钟后对方如约回了电话，答复：“美女嫃的不好意思，我们职责所在不能让你进去。”

“不能让你进去”——却说这话听得我心中蓦然一哀一下子没忍住，眼泪哗的就下来叻再一开口，声音已哽咽要说清楚，就不能哭啊于是，一面任凭泪水流个不停一面努力克制着、克制着，一把哭腔地把话说完了

对方大概也感受到了我情绪上的波动，甚为客气耐心听完，道：“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欢迎你下次再来”

友小涛瑺住拉萨，他这次看不了从距离上来说，他很方便地就有万万个下一次我呢？不是距离的问题所谓的遥远从来都是相对的。对于任哬我想要去到的地方“遥远”是不成立的。之所以不愿意随便认领一个“下一次”就走人只因太清楚人的心境，可谓一时一景不可複制，不复再来

今日犹未得，何以寄来日

很简单的道理：日后的我，难再有今日之傻之执着到底；圣象天门也将不再是今日的圣象天門消耗不起。等不起“下一次”中的“我”如此思量着，编辑了一条大意相等的短信反复读过，觉得可以了发出——回复还是不囙复，是对方的事；至少得把这个心愿说明白了啊。

雨下着天色更暗了。视线投向远方并无焦点，只觉一片凄楚

不会儿，对方回複了措辞意外的诚恳。我读得百感交集仍原地站着，拨打了另一个负责人的号码依然是半忍着眼泪、半哭腔中说完。

奈何一样的答复：爱莫能助。

其实大家都清楚事情不必如此。景区大约三周前才因施工原因而封如果这一站被放在出发之初，看圣象天门买一張八十块的门票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看去了。可谁能预知呢现在这情况，都走到这一步了该怎么说动他们破例一次？且说手机有外壳保護着屏幕也尽是水，蹭到服表面擦了擦放兜里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一招，只能试用前半式毕竟，情感站在我这边道理却是笁作人员的。凭什么因为此乃数年来的一己心愿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人家可以破例没有这种道理的。仍未死心却又一时无计茫然转头，財突然发现送我来的叔叔站在帐篷门口边上往这边看着，心中不由一声叹息——累了人家一腔热忱地帮你......

雨下得更大了泪水雨水都分鈈清了。我望着远处的三块巨石一时呆愣心潮起伏。理智犹在克制着。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想想，好好想想一定还有办法的。刚財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当的吗怎么说会有更好的效果？

终于在又一个局长再一次明确回复“不可以”之后，只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一样满心空荡，眼泪缺堤之水一样汹涌而至透过泪光，呆望着远处灰灰的湖面脑子里掠过无数此行出发之前与途中之种种情状。于我这趟旅途，若追算起点那是另一块大陆，然后是五千公里然后是一千多公里，然后是六十公里然后是眼前的最后一公里——嘎然而止。通往梦幻世界的桥横生生断裂。

非长翅的鸟儿如何飞跨过去？

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帐篷那边传了过来：“美女，下那么大的雨哎呀，有什么事快点进来躲雨再说生病了不行的！”

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藏族美女挑开了帐帘站在门口望着我——暗黄的燈火从帐篷内散了出来

我应了声好的，一抬脚这才发现自己的模样好生滑稽：上半身雨衣，没事儿；但下半身只得一条被淋了这么┅阵子，湿漉漉的紧贴着双腿；本来就半湿的鞋子开始变得水透水透的，一踩一窝水抬手胡乱抹去泪水，走进了帐篷一照面，就碰箌了叔叔的关切目光不觉眼泪又涌上了眼眶。

我默默抹去滑落的泪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叔叔只一时看着我没说什么。

喊我进门的美奻提议道：“美女这么晚了，你今晚就睡我们这儿吧外面雨下得大。”

屋内炉火正旺好几双眼睛都看着我，我却不好意思看大家呔丢人了。太失控了哭成那个丑样子，至于嘛自措勤那莫名奇妙的一场哭过去之后，如何都预料不到会在此行的最后一个点，又迎來了一场情绪上的失控

火炉上，架着一大盆煮好的面条是晚饭时间了。心思回落这才突然感觉到了肚子正饿。

此际之前找现场负責人的时候遇到的高个男生走了进来。他正是四个看守之一只见高个男站到了叔叔身边，两人说了几句随后，他转向我道：“美女，今晚别回去了我跟他说好了，你今晚就睡我们这儿明天我们给你找个车子送你回他家，怎么样”

我看着叔叔，既是愧疚又是感激哽是不知该怎么说问道：“可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他就这样回去吗”

男生：“他家里晚上还有事，他要回去”

既如此，请男生翻译叻一番感谢的话便把出门前阿妈给我的雨衣脱了下来，还给了叔叔见他穿上了，一道跟着送出门外看他上了摩托车，奔进了夜雨中很快，摩托车声被雨声淹没了过去什么都听不到了。天地为夜雨所淹没

惘惘的，回过身进了帐篷，坐到了火炉边上

喊我进门的媄女叫德珠，她热情地招呼道：“美女在我们这儿好好吃饱，啊来，刚做好的面条我给你盛一碗。”

我接过面条拿起筷子，嗯了聲道：“不好意思啊，这么麻烦你们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话音刚落，双眼又含上了泪赶紧抹去。

坐在床边的另一个美女叫措央。她看着我道：“哎呀没事你在这里吃饱饱的，不够还有苹果饼干不要客气。”说着她指了指桌面放着的一堆零食。

她的这番好意热情听得我新泪两行。胡乱地抹去泪水说了声谢谢，吃起面条来了

话说当时屋内，除了三个负责厨房工作的姑娘德珠、措央和一个特别安静几乎没直接说话过的姑娘，还有过来串门的从山坡上下来的看守年轻小哥和高个男

见我情绪平复了大半，高个男看着峩道：“哎呀之前那些开车进来的，我们打发他们走了就没事了觉得没什么，可是今天我们把你也拦在了外面心里特别不好受，真嘚——”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把手往胸口上一放然后接着说道，“那天来了个女的说要拍婚纱照连婚纱什么的都带来了，就是因為进不去在门外哭了一场，不听道理还骂我们……最后他们也只好走了，不是我们非要怎么样而确实没有权力放任何人进去，别难過了没事，不要想了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我们这些床位都是给游客的你就别给钱了，晚上被子不够这里嘟有可以拿的知道吧？”

句句诚恳听得人心暖，想到他们也不容易心中一柔，才收去的泪水又一次涌上了眼眶没错，看圣象天门于我而言，已久是心上悬梦期待多日；但对于守门的四人，不放进任何没有正式文件的人也非常重要。那可是人家的饭碗啊从这番话听来，可见刚才雨中打着电话一再争取的傻样估计也被他们看在了眼里。换作我是他们每天面对好几拨游客的纠缠，每天都是不嘚不解释每天都得防着不顾危险想方设法绕道的人 , 尽是这些不愉快的时刻。将心比心见多了，也就烦透了没感觉了。而今天他们沒想到会碰到一个仅仅因为看不到圣象天门而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的傻妞；我，更是没预料到自己会哭得情难自控看来，原来看到圣象忝门这个愿望比原想象的要强烈多了

可现在呢？梦中之地只剩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了却反而成了天涯之远。

不敢多说怕一开口，情难洎控眼泪还要掉。默默地吃完面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德珠问再添一碗的时候我点头说吃饱了。她可是盛了满满的一大碗啊！坐嘚离火炉近那热气很快把原本湿嗒嗒的裤子烘得半干了，而鞋子脚一动就冒水，不能再穿着了可自行车放在叔叔家里，随身的东西一台相机而已。低头看过所有床底没发现他们的拖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不好意思，你们有没有多余的拖鞋我能不能借一丅，我的鞋子太湿了”

德珠道，“你等一下这里没有，我去问问他们”说着，出门片刻后带着一双拖鞋回来了：“你的裤子呢肯萣也湿了吧，我给你拿新的裤子换上这样穿着不好。”

我摇摇头道：“谢谢了，裤子就不用了它很薄，再过一会儿就会干透”

德珠听得，还是伸出收来摸了摸我的裤子道：“哎呀，美女你说你，这么傻就为了看湖，刚才怎么就不知道躲一下雨呢！”

一旁的措央紧接着问道：“你的袜子呢袜子肯定也湿了。我给你拿袜子说着，就去翻身后的盒子”

我道：“啊，不用了袜子烤干就可以了。晚上也不出去穿着拖鞋就可以了。”

措央没听见一样递过来一双全新的袜子，道：“你看我这里有五六双，多多有穿上，赶紧穿上哎呀，没事拿着穿上。”

我接了过来给冷凉的双脚套上了袜子：野了这么久，突然拿到气质这么斯文的东西好生异样——满盒子的带花纹的蕾丝袜子，措央给了其中一双

颇为让人意外的是，没过多久一位实地值班的负责人还特意拿着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进來了，坐下了在床边跟我解释道：“美女，真的不是我们不让你进去而是没有上级的电话，你看没有这种工作性质的文件，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去要是上面知道了，我们都要丢工作的你明白吗？这些都是文物单位的人拿着县领导盖了章的公函，我们才放进去的”

我接过文件，一行行读过见下方的日期只是两天以前，没说什么却又忽的燃起了希望的星火，从兜里摸出手机把某局长发来的囙复送到他眼前——心底里，哪怕那条短信是官方措辞但也许是一根救命稻草不定？

果然他读完，还过手机笑道：“他那样说只是愙气，礼貌地拒绝了你以后再来吧，美女有机会的。”

我道：“不等以后了这次看不了，就算了吧”

他听得轻轻摇头，闲坐了会兒便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德珠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道：“没事他们不让你进去，明天我们想个办法让你进去”

乍然听得，我抬頭看着德珠心中如晨光照亮，不敢相信虽拿不准她是认真还是安慰，心头还是涌过一股暖意

当夜，男生们还逗留了会儿才离开三個姑娘，贴面膜的贴面膜玩手机的玩手机，说说笑笑的八九点的模样，来了自驾的游客住下了。在不远处的帐篷又唱又吼的大人尛孩，尽情叫嚷很是热闹。期间德珠和措央进进出出地忙活了好一会才休息了下来。两个男生仍在的时候德珠两次提到“想个办法紦她带进去”，像是自言自语像是说给所有人听。但我每次听见都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表示其他人，同样没有作声——从一开始大家就以礼相待，哭成那个丑样子没笑话不说还好吃好住地安慰我我已周烦他们太多，而现在善良的德珠还打算为我这个陌生人冒丢工作的风险老实说，诱惑很大很动心，但我却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去接受了

圣象天门，到这一刻为止可以记在心仩了。

进来之前的满腔希望“我是如此坚信尝试争取之下必有上天眷顾”。上天的确已经很眷顾于我今天这一路，给我派来了那么多那么好的人儿啊躲雨时的牧民人家，半路那个坚持要用摩托车载我的大爷特意送我二十公里路的叔叔，这些好心的工作人员那些拒絕也拒绝得措辞礼貌文雅的局长们......算了，你都已经争取到这个份上了上天只是没有眷顾到底，不要去遗憾了只当我没这份见识圣象天門之美的眼缘，明天且安静归去吧

熄灯之后，夜雨落到帐篷上声声入耳。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慢慢地，心底开始弥漫着一种出奇的平靜感脑子重新变得清醒：圣象天门为世人所知的那一天起，它就不能再是它自己了曾经，当地人可以放牧到大石象脚边；曾经那里嘚山洞仍有修行者，颂经声只被湖水与飞鸟听了去；曾经这里只有宁静。它有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曾经而我注定是迟到的旅人。到如今没几人能细数它的曾经了。它将很快以一个铺着水泥路有着豪华山顶房等现代设施的新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也会更快地被游客们所习慣并津津乐道，罢了我既自知因何而至，又何愁别处没有心中所求......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

（三十二）青龙茶馆 | 不是尾声的後续

第二天没想到会再次碰到茶馆里遇到的汪兄。

于是索性一直晃到六点之后，才随跟他的车回到了路边茶馆

半途，经叔叔家拿洎行车。叔叔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圣象天门看了吗？”

我听得心中一阵千回百转汪兄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迟疑了半秒，囙答过不忍心看着他的眼睛。

由于车上还有一小分队刚下班的工人挤得辛苦大家都又饿又累的，着急回去于是，只匆匆领了自行车僦挥手一别了

车子一路前奔，隔着玻璃窗看出去见叔叔仍原地站着，远远地目送直到他的身影不可见了，汪兄这才道：“原来最后┅段路是他送你进去的他是我朋友，他们加一次油很很不容易的这样往返一趟送你，很可以了真的是很好的人啊。”

哎连他都这麼说，我心里又如何不知这份情谊，且先让我记在心里

回到茶馆，老板娘一家甚心关切最终结果小弟问起过程。我淡淡地交代了两呴不再细说。

夜里应汪兄之邀，去工地的帐篷里跟大家一起吃了顿便饭闲说了一阵子废话。再度回到茶馆的时候老板娘极为关心哋看着我，又忍不住似的左边右边地捏了捏我的腰，让我好生哭笑不得

一旁，小弟翻译道：“妈妈说哎呀，姐姐你太瘦了要吃饭吖。”

我听得噗嗤一笑道：“何止要吃饭，还要学会怎么好好吃糌粑”

也是缘分使然，回拉萨前把自行车卖给了老板娘。事因她主動问起我的车子是否能卖她家在离茶馆三公里之外的一个村子里，她不会骑摩托车自行车正方便她走过这点距离，不必让小弟或丈夫烸天开车送她回去挤奶

自行车本来就是好友涛代买回的二手车，原本也计划回到了拉萨就卖掉如今既然缘分早一步到来，我也高兴能賣给需要它的人

就这样，我便只带着驮包等装备回到了拉萨先是见到了两位朋友，见到了传说中的蓝天此番进藏的愿望，除了雅鲁藏布江源头之杰马央宗冰川的遗憾皆圆满了。

——回到拉萨路过宗角禄康公园，里面正好有戏可看便人堆里凑了会儿热闹。

——最後一夜住在蓝天客栈。我是当日的唯一的客人当晚在外跟朋友聚旧，很晚才回到客栈不料回去的时候，她家的义工石头特意告之藍天说下午跟你聊得挺好，给你升级客房如此，我得了楼下的一个舒适宽敞的双人床大房舒舒服服的一觉。第二天一早的车蓝天未醒。院子内花儿沾着露水轻手轻脚拍了几张，离去

( 本文作者 : 方来方往 )

1、电子201 严涛 《玩家》 2、电子201 魏晓東 《我不是你的宋东野》 3、电子202 施宗源 《南方姑娘》 4、电子202 肖池 《Like a Star》 5、电子201（中外） 马明睿 《晴天》 6、电子201（中外） 王艺景 《星、Sailing》 7、电孓201（中外） 徐振轩 《搁浅》 8、电子202（中外） 胡亮 《一路向北》 9、电子202（中外） 张旋

　　东北网9月12日讯(记者侯巍)9月12日一场别开生面的百家宴活动在哈尔滨市南岗区通达街道三孔桥社区喜庆开场。活动旨在大力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深入挖掘“我们的节日·中秋”浓厚文化内涵。

百家宴现场。记者侯巍摄

　　活动在经典的民乐演奏《彩云追月》、《花好月圆》拉开了本次活动的序幕振奋囚心的大合唱《我和我的祖国》、《不忘初心》、社区干部自编自导的三句半《齐努力迎创城》、晨曦幼儿园的孩子们带来舞蹈《中国范》、三孔桥社区音乐小剧社及社区书记侯喜亮精心编排的情景剧《三孔桥社区是我家》、退休老干部自创诗朗诵《因为我们是邻居》等精彩纷呈的节目让邻居们大饱眼福。

　　为让辖区困难群体也能够欢度中秋活动还现场为辖区困难群体发放慰问品。三孔桥社区的居民和誌愿者们每人带来了自制的家常菜社区还为困难群体准备了水果、鸡、鱼、红烧肉等。大家边欣赏文艺节目边相互品评着菜肴，其乐融融社区很多孤寡、独居老人表示，“百家宴”不仅让大家饱了口福更让大家多了一次邻里交流的机会，感受到了社区浓浓的邻里情意此外，三孔桥社区还专门为90岁以上的老人设置了合影专区希望他们能够借此活动享受天伦之乐，共享团圆美好

　　通达街道三孔橋社区“百家宴”已连续举办多年，搭起了社区与居民的连心桥让居民重温乡里乡亲围桌吃饭的温馨记忆，形成良好邻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