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不明都问问渭南无痛人流花多少钱?

刘传民,网名秦川牛。老家在陕西省渭南长寿塬丰原镇北关。为生计高中毕业漂泊在塞外边城。历尽苦难不忘初心,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依然不忘读书学习充实自己。多年来有数十篇文章见诸报刊。离家三十余年,乡愁情节随年龄日渐浓厚。常常梦里回故,梦醒唏嘘长叹。《渭南热点》、《渭南文坛》、《光影渭南》、《渭南长寿塬同乡会》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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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一九九九年一月,天寒地冻万物凋零,整个城市看不到一丁点绿色。只有冰冷、只剩萧杀。        

塞外冬季夜长昼短,这不,刚过七点,天完全黑下来了。街道上,汽笛声人声混杂着,弥漫整个街道上空。行人个个瑟缩着头,深情黯然脚步匆匆。车站上,几分钟一辆公交车接连不断,还是无法满足下班急着回家的人们。每来一辆车,人们蜂拥而上。有人不慎被没有清理干净的积冰滑倒,也不在意,站起来继续跑步往前挤。司机不停的喊着:挤不上的等下一趟吧。人们似乎并没有听到,依然争先恐后地相互推搡着,在车门口綉成一大堆。又听到司机对车内的人喊到:上车的往后挤挤吧。大冬天的,挤挤暖和。

明没有挤车,单位离家就三站路。尽管忙了一整天,两腿乏力身子疲惫,说心里话,也很想乘公交,让辛苦了一天的双腿歇息歇息。看到车站上那么多人,想想还是算了吧。坚持坚持,步行二十几分钟就到家了,还省下一块钱。可别小看这一块钱。如果天天坐车,一天两块钱,这一个月就是五十多。顶一个人一个月生活费了。这样想着,腿上忽而感觉有劲多了,迈开双脚大步流星往家赶。


街道两旁的电线杆上,白炽的路灯明亮刺眼。一个个迎接新世纪到来的大型霓虹灯,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把整个城市的夜色映照得如同白昼。明无暇顾及这些,急匆匆去市场买菜,急匆匆往家赶。一步步爬上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听到开门声,十岁的儿子翀儿从室内跑出来,叫了一声爸。一手接过他手里的菜,一手拉开鞋柜取出拖鞋放在他脚下。很不耐烦地说:真讨厌,刚刚他爸又来找你了——这一会儿就来了两次了。嗷,对了,他还给你留了条子。说完,转回房间取了纸条给他。


明边往屋内走,边展开纸条,上面有一行字:明天务必参加去市委的情愿行动。这是大家的事,每个人都应该尽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落款:冯伟强。


这个老冯!明苦笑一声,把纸条揉了扔进垃圾筐,快速脱了棉衣外套,洗了手,围上围裙,在厨房忙碌起来。

手里忙着,脑子却一分钟也没有停止思维——

半年前,明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单位,这个几乎和共和国同龄、有着一千多职工的国企,在风雨飘摇中,苦苦地硬是支撑了三年多。像一个久病的老者,终于寿终正寝。当厂长在篮球场,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宣布,工厂将被一家民企收购,所有职工的档案资料,将交到市社保局统一管理。不少人落了泪。但更多的是愤懑、谩骂、谴责……什么难听的都有:“你们他妈的真不是东西。哪个王八蛋把厂子卖了,到底卖了多少钱?钱都干了啥?交代清楚?”翻砂车间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傅首先吼了起来。

“你们当官的吃肥了,搂够了。现在又把厂子贱卖了,让我们以后怎么办?”保卫科一位职工接着骂。


“以后我们就成了无业游民了。得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于这个单位没有一丁点关系了。”说这话的应该是一位入厂不久的小青年。

“工人同志们,兄弟姐妹们,我们坚决不同意贱卖厂子。有血性的都站出来。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守好这份碗饭。我提议:大家行动起来,组织护厂队,绝不允许卖厂子!绝不让私人老板进驻厂子!保护好厂子。保卫我们的正当权益!”

这几句具有鼓动性的激情演讲,就是冯伟强。他当时是动力车间书记兼工会主席。这几天可能说话太多,嗓子都有些沙哑,但情绪确异常激昂。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一阵阵的拍手声、叫好声,半天停不下来。

此时,刚才还在台上对着扩音器要大家保持安静的几个厂领导一溜烟从主席台退下,溜走了。

这是八月初的一天下午。明穿着短裤短袖,坐在篮球架下的钢管上,钢管经太阳爆嗮,热烘烘的。面对乱哄哄的场面,明没有其他职工那么激动。他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工作问题。其实三年前,单位因为经营不善时常拖欠工作,他就萌生了换工作的念头。也给几个有能耐的朋友打了招呼。朋友推荐的大多都是民企。从一个响当当的国企转到没有一点名望的民企。心中的那份落差总让人心有芥蒂难以接受。可这年头,除了国家扶持的几个垄断行业,依然坚挺着屹立不倒。几乎所有的国企,不是转型就是被私人廉价收购,仰或是被裁员兼并。


当了几十年的“领导阶级”的工人们,一下了沦落到飘忽不定的打工仔,哪个能想得通?两年前,明就从报纸上得知,内陆很多城市,几乎所有国企已走向末日,纷纷宣布倒闭。整个城市到处游弋着穿着破旧工作服,面容沮丧的下岗工人。他们似潮水般一批批涌向社会。不甘心地他们,窝着一肚子气,上街游行示威。甚至把“文革”时的大字报都用上了,没用!照样该卖的卖,该下岗还得下岗。他清楚,这是一个大趋势。即使谁有千钧之力,也难以挽救这种颓势。
有人开始怀念毛时代。说那时候:看病不花钱,物价又低廉。干不干活,工资照拿……多好多好。

怀念有屁用。一开始,大家义愤填膺斗志昂扬。护厂队把人员分为三班倒,轮番值班守厂。为阻止私人老板进驻,把车间大门用电焊焊死。大街上每天都能看到下岗工人上街游行示威,去上级部门情愿。明也被怂恿着参加过几次请愿行动,一个多月过去,根本没有实质性结果。私企老板可等不及,两个多月后,终于发生护厂队和私企保安严重武力冲突事件。其结果伤了十多个,公安局抓了二十多个。厂子最终还是在公安部门直接干预下,被私企强行派人进驻。私人保安对厂区严加防范,只留一个大门进出。外人一个进不去。私企就是不一样,不几天完成搬迁机器推倒房屋工作,开始大规模房地产开发。许多老工人看到厂子瞬间成了废墟,在围墙外痛哭流涕……


厂区进不去,无所事事的下岗工人,只有继续走上大街游行示威,以此向政府施压。政府部门除了派警察上街维持秩序,没有哪个领导出面。其结果除了给交通造成影响,什么成果也没得到。上级只是对下岗工人续发放三个月生活费(每月156块钱)。让大家在三个月之内,尽快找到新的工作、办理买断工龄事宜。上街游行人数渐渐减少,以至于后来悄无声息偃旗息鼓。

当基本生活难以为继时,作为社会中的人,自然没了锐气。一时间,以前很多被外来人员垄断的行业,受到下岗工人的青睐:原先被国企人员不屑一顾的民企、甚至第三产业的服务员保洁员等职业,一下子成了下岗工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

这种情况几个月前明就有预感。这不,如今事实已经证明他的预感。


半个月后。在一位朋友介绍下,明去了一家民企应聘。民企就是不一样,办公室窗明几净,员工个个精神饱满靓丽帅气。接待他的人力资源部经理,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职业装衬托着她富有曲线的身姿。气质高雅端庄,声音甜美柔和。看了他的简历,除了对他快四十岁的年龄有些顾虑,其他还算满意。因为是熟人介绍,她表示要和部门经理沟通一下,让他留下传呼号。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下午就接到那位女子的传呼留言,让明天一早来动力部面谈。


接待他的是动力部经理。这是位三十岁左右,精明干练的年轻人。对他很是热情。一句:“我们就需要像你这样富有经验的老师傅。”的话,让明感觉很温暖。但那个“老师傅”的称呼让他心里极不是滋味。自己才四十岁,就老了吗?也许他称呼的没错,在这个几乎都是年轻面孔的民企,称他“老”一点也不为过。经理说,他大学毕业就分配到一家国企,工作了三年。国企论资排辈人浮于事。工资拿的最低活儿干的最多。一到评级就讲资历。三年了连个工程师都没评上,一气之下辞职了。

“明天你就来上班吧!”
这个年轻经理很爽快,留下这句话,抓起电话又说个不停。

明一愣,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上班。以前进国企,由市劳动局给企业下达招工指标。被招人员需要填表、审查、体检。这些合格后方可去单位劳资科报到,完了再由劳资科按需要分配到各车间。没有十天半个月走不完程序。本来还想问问工资多少?福利待遇如何?看那个经理半天放不下电话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出了大门,明用公用电话给朋友打了电话,让具体问问工资待遇。半小时后,朋友给他传呼机发来一段文字:试用期半年。工资不低于八百块。中午管饭。年底双薪。

除了半年试用期,其他条件明都很满意!

晚上,明将这消息告诉妻子,妻很高兴。妻子所在的纺织厂也处在风雨飘摇中。接点活干几天,没活干就放假回家。这一年多,工资大幅度消减。自单位倒闭以来,妻子经常提醒明:我们不能和别人比,无论如何不能两个人都没工作。他明白妻子的意思,别人下岗了还有父母家人帮衬,他两没有。明父母在内陆农村,如今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每个月都得接济。岳母早早去世,岳父因为小舅子急着接班,早早办了内退,工资少得可怜。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得他们夫妇自己面对。其实,进入社会二十年了,不知遇到多少的艰难困苦,他压根儿就没想过靠别人帮衬!


这不,一转眼明在新的单位上班三个月了。民企不比国企,一人要干国企几个人的活,虽说不是繁重体力劳动。
但八小时基本闲不下来:几十个仪表读数,几十个阀门的运行开关,每小时都要认真填写一遍。遇到紧急故障,需要加班加点及时处理维修。所有设备必须做到节能高效经济运行。并且有严格的奖罚制度。每个人只要进入工作状态,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一次,明就因为疏忽,一个阀门芯掉落,没能及时发现故障,致使高层供水不畅,被年轻经理在部门会上一顿责斥。后来念及初犯,被罚款了事。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这要是国企,哪算什么事呀?在民企就大不一样了。虽说工资比国企高点,可出的力操的心是国企的几倍呐!

唯一值得安慰的,每天中午免费工作餐,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这几个月下来,明感到自己都有些发福了。

原单位同事听说他找到了个不错的工作,很是羡慕,问他单位还要不要人。只有和自己对门住的这个冯伟强,每次碰面,都会对他说句不热不冷的话。明懒得理他,装着没听见,一笑而过。

明想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冯伟强脑子还没转过弯。他到底想干什么呀?这样一意孤行又能改变什么呀?近半年了,和老冯一起的几个老顽固一直没有闲着,时不时的在窜联鼓动人。上次老冯被抓,可能念及他上了岁数,没有对他怎么样。没两天就放回来了。听说那几个被抓的年轻人可没少吃苦头。反正释放后就悄无声息了,有几个重新找到工作上班去了。这种明显变化还没能让老冯醒悟。

晚饭是米饭,明炒了儿子最喜欢吃的土豆丝和芹菜炒肉。已经晚八点半了,妻子还没到家。儿子一遍遍喊饿。他给儿子盛了饭,让他先吃。 儿子狼吞虎咽地不到几分钟就报销了一碗米饭。又盛了一碗,这才一边拈菜一边津津有味的细嚼慢咽。


”这家伙饭量快赶上他了。”明在心里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吃饱过饭。每天期待着两顿饭,总感觉家里饭做的太晚太少。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穷再难也不能让自己的过去在儿子身上重演。

妻子回来了。明正想问她怎么这么晚回来,听她一番讲述 把话又咽了回去。原来,二钢几百个退休工人,因为几个月没有发工资,在兵团司令部(二钢上级部门属兵团)门前的马路上静坐。过往车辆无法通过。街道成了停车场。来了很多警察也没用。那些老工人才不怕,穿着棉裤棉袄棉鞋,围着围脖戴着口罩帽子,坐在小马扎上,若有警察靠近强行驱离,拎起小马扎就砸过去……


“原来你是看热闹去了,这一年,哪天不是这样,这有什么好看的。” 明有些不悦。

“哪呀!车不走了,想着一会儿就散了。哪知道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不见动弹。我就下车步行走回来了。”
“好了好了。换衣服吃饭。”
明不想为这事让妻子不快。

儿子吃完饭回到房间学习,明这才对妻子说了纸条的事。
“他到底要干啥呀?上次被公安抓去还不接受教训。”
妻子向来说话贝分高,明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放下饭碗,妻子去厨房收拾,明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为不影响儿子,把声音调到最低。不到一根烟功夫,就听到敲门声。明起身开了门
“哦,是冯书记。吃饭了吗?”


冯伟强点点头,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手里夹着一根烟。
“你真是大忙人,来了几次碰不到人。”
冯伟强言语中露出揶揄。丝毫没有客气,径直进到客厅。
“那咋办呢?吃人家饭,得受人家管制。”


妻子从厨房端出一杯茶递给冯,转身离去。
冯伟强这几年的书记没有白当,真是锻炼了口才。先是一大篇连珠炮的大道理,说的慷慨激昂情深意长。说累了,端起茶杯一口饮下。明起身去厨房又给续上水。


“这段时间我们已经联系了大修厂、轴承厂、标准件厂、机械厂所有的下岗工人,临时组委会决定:明天再去市委请愿。这次人数初步估计差不多有上万。我想,政府部门不可能置之不理。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求有正式工作,有尊严的生活。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不要害怕,上次抓的人不几天不也平安无事放回来了吗?自己的正当权益得靠自己争取。你是咱厂工会的笔杆子,再不能缺席了!”


冯伟强或许说累了,语言贝分降低了很多。确依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明默默地一边喝着茶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没有说:上次抓的那几个年轻人,几乎没有一个再出风头了。有几个现在不也找到工作上班去了?他也没有说:你这快半年了,每天闹来闹去的,得到什么结果了?他还没有说,厂子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厂工会笔杆子。”但明还是耐着性子对冯伟强心平气和地说:
“国企大面积倒闭在内陆几年前就开始了。很多下岗工人只好去私企打工,甚至扫大街摆地摊。这是大趋势,谁也改变不了。国家不可能大包大揽你一辈子。”
“那我们辛辛苦苦熬了二十多年就白熬了?你的意思我们就只能这样逆来顺受任人宰割吗?你这是典型的懦夫行为!”


冯主席提高了嗓门。一激动抖动着右手,用食指下指着明。
“他冯书记,我们家明可不能和你比。你下岗了还有父母帮衬,他不行。每个月还得给在农村的父母寄钱哩。上个月婆婆住院还是借朋友的钱给寄回去的。”


这位冯书记并没有被妻子的话感动而收敛锐气:
“你不要等到大家经过不懈努力争取到正当权益,自己做缩头乌龟,到时候坐享其成。”


明一下子站起来,表情严峻,右手指着门: “老冯,收起你的脏话。对不起,请你出去!”。

冯书记被明的决绝镇住了,他想不到,这个平时和善温良的明,竟然会对他下了逐客令。愣了几秒钟,站起身悻悻然走了。嘴里仍不停地说:自私!自私!

冯伟强的固执行为终于付出代价。第二天下午,明正在上班,有人给他传呼机发来信息:以冯伟强为首的十多个人,因为不满市委答复,用矿泉水瓶砸了领导,引发严重冲突。警察抓了二十多个,冯伟强亦在其中。

晚上七点多,明下班进了单元门,就听到一阵嘤嘤啼哭。上至三楼,看到冯伟强儿子刚刚蹲在门口,一边哭着一边抹着眼泪。整个脸哭成了个大花脸。问明原委。原来是一楼那位长舌妇给刚刚说了父亲被抓一事。明对刚刚说先到叔叔家和翀翀一起学习,待会儿你妈妈回来了再回去。刚刚头摇得像拨浪鼓,决意不去。他想这个老冯可能给刚刚说了什么。孩子平时可不是这样呀!刚刚比翀翀大一岁,两人虽说不在一个班。但在一个学校的同年级,经常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也经常到彼此家里学习玩耍。好说不听,明换了口气:“今天不去我家,以后叔叔再也不让翀翀和你玩了。”

“那好吧!”刚刚顿了顿,乖乖地跟着明进来了。

孩子就是孩子,刚刚有翀翀伴陪,很快忘记不快,一会儿两人有说有笑。待冯的妻子回来,刚刚已经做完作业,吃过晚饭了。


冯妻单位离家很远。这段时间刚刚每天下午放学回家,都和翀翀一起学习。差不多每天晚饭都和明全家一起吃。冯的妻子很是过意不去。明和妻子一再宽慰她:远亲不如近邻嘛!何况你我两家还住对门。前年我住院,妻子顾不上,翀翀不也经常在你家吃饭吗?


其实,冯除了性格固执,两口子都是好人。前年明住院一星期,翀翀每天中午在冯家吃饭。这件事明和妻子永记在心没齿不忘。

半个月后,冯伟强释放回家。偶尔和明碰面,低着头装着没看见。明倒是没有什么,依然对他报以微笑点头示意。

不知道冯伟强被抓那段时间遭遇到了什么,此后再也没有听说组织人上街请愿了。很多以前的骨干,听说都找到工作上班了。每个月一百六十块钱生活费只能够吃馒头。而且没有几个月就要停止了。不尽快找工作只能喝西北风了。请说吴厂长都被一家民企聘用上班了。但一直没有听说冯伟强找什么工作。偶尔看到冯下楼买菜,平时很少碰到。


入冬前夕,热力公司因为要提前储备冬天的煤炭,挨家挨户催交暖气费。很多人拖着不交。还有人理直气壮地对收费员说:共产党给的钱吃饭都不够,哪有钱交暖气费。收费员苦口婆心,很有耐心地一家家解释:我们也是企业,不是慈善机构。煤矿也不给我们欠账呀。实在解释不听,留下一句:不交钱就停暖,走了。

还好,热力公司并没有把事做绝,只是经常派人催交暖气费。整个冬天都时不时地有人上门催账。冯伟强有一次就因为暖气费差点和收费员动了肝火。但自那次以后,再也没有看到收费员上过门。想想,这家伙的性格还是起了作用的。

其实,这事要说也不能全怪职工。历来国营企业对职工都是大包大揽:大到生老病死子女就业,小到家庭住房、孩子入托上学……等等,都不用职工操心。单位都会安排的妥妥贴贴顺顺当当。突然一下子单位没有了,职工如同没有娘的孩子,还不适应独立生活。这需要时间,需要慢慢改变思想观念。然而,这种改变无疑是痛苦的、艰难的。

春天一到,气候变暖。一批批民工进驻厂区的简易工棚。白天黑夜整个厂区机器轰隆。几十栋高层建筑不到半年拔地而起。有人按市场价初步估算,这些房子出售老板至少要赚一个多亿。
有人说,老板省领导是老乡,首府大部分国企都被他廉价收购了。还有人天真的问:这家伙哪那么多钱?马上就有人嘲笑:你没长脑子呀?银行是干嘛的?省长一发话,哪个行长敢不给贷款?!

转眼到了深秋。这次热力公司动了真格:这天,来了几个工人,带着管钳刀锯之类,在楼梯过道把冯家的暖气管断开。据说,这次共有十多家职工家庭因为拖欠暖气费被切断管子。

塞外天气变化无常,九月底,一场罕见大雪降临首府,气温骤降。原先规定十月十五号供暖,鉴于天气,市府发文要求提前供暖。

十月十日晚,明下班回家,刚上三楼,看到对门冯伟强家的门敞开着,门口放着一个高凳,刚刚坐在小马扎上,爬在凳子上做作业。孩子叫了他一声叔叔好,又低下头学习。明感到诧异,刚问了一句:刚刚怎么坐在门口做作业?一股冷气从冯家门里窜出扑面而来。他这才明白:冯家没有暖气,冷如冰窟。刚刚坐在门口学习,过道上有暖气,孩子可以暖和一些。明为自己刚才的唐突深深自责。看到刚刚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不停地吸溜着鼻涕。时不时地拿起卫生纸擦拭着……

回到家,明让儿子把刚刚叫到家里来,儿子说,他叫了,刚刚爸爸不让来。
“这个老冯!这样的天气,大人尚且忍受,孩子怎么能行?!”

说完,想都没想,转身出了门。一边问刚刚你爸在不在,一边绕过正爬在凳子上学习的刚刚,走进冯家。

冯伟强正在厨房忙碌着,因为没有暖气,厨房弥漫的蒸汽看上去格外浓密。明喊了一声:“老冯!”

冯伟强扭过头透过浓密蒸汽看是他,关了煤气灶,走出厨房,淡淡地问了一声:“有事吗?“

明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他的冷漠,直接进入正题:“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紧邻不如对门。你我住对门,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吧。再说了,即使有,也不能影响孩子交往呀!”


“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冯有些不耐烦。
“我儿子叫你儿子去我家做作业,你为什么阻止?房子没有暖气,回到家孩子还穿着棉衣棉裤,冻得鼻涕哈拉。我们大人可以忍受,孩子可不行呀!”

冯伟强脸上表情有些尴尬,没有再说一句话。眼睛飘忽不定,像是在躲避明的目光,又像是寻找什么援助,以回应明的诘问。

看他那个样子,明再没有理他,转过身到了门口,拿起刚刚是书本:走,到我家去!

从这天起,刚刚每天放学,就和翀翀一起学习。房间温暖如春,两个孩子穿着秋衣秋裤,互帮互学很是要好。有时冯家晚饭做晚了,连晚饭也一起吃了。有几个晚上索性不回家,和翀翀睡一起。冯伟强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明冷眼相待。偶尔碰到也报以微笑点头示之。

可不管怎么说,不供暖总不是个事。有几家没有供暖的家庭,因为有老人冻病住院差点丧命。这事被晨报记者捅出去,引起政府方面重视。于是做出决议:对于家庭实在困难的,由政府出面补贴暖气费,其他人家采取分期付款方式补交暖气费。


冯伟强没有达到政府补贴暖气费的条件。还得自己想办法。明知道这一年多了,冯家除了妻子微博的工资勉强支撑着基本生活,根本没有多余钱交暖气费。经和妻子商量,这天晚上,他揣了一千块钱走进对门冯家。

这次明说话没有拐弯抹角:“知道你困难,这一千块钱先把暖气费交了。吴厂长都去了一家民企上班了,干的相当不错,工资比以前高多了,咱还有啥想不通的。赶快找个工作吧。现在下岗潮一浪接一浪。不信你看,过不了多长时间,下岗工人会更多,工作会更难找。”

冯伟强一开始还嘴硬着说有钱。坚辞不要。明说是借给你的,等你找到事做,缓过劲来还我就是,这才不吭气了。

两天后,热力公司派人接通管子,刚刚也回自家学习了。


半个月后,明听部门经理说需要一位有经验的车工,明想到了冯伟强,他以前干过多年车工,对于各种机床应该是轻车驾熟。只是不敢肯定这家伙会不会看上这份工作。


明想了想,有了一个办法。晚上八点多,估摸着冯妻也回来了,敲开了冯家门。果然,冯妻在家,见是明,两口子很是热情。让座、沏茶、敬烟。冯妻一个劲地说着感激的话,反倒使得明不好意思起来。明说明来意。冯妻一听,没等冯伟强应诺,自己先开了腔:“好!好!好!前段时间他去了几个单位,离家远待遇也不好。人家还嫌弃他岁数大。这多好。离家近,待遇好,去去去,还犹豫啥?”

冯伟强慢腾腾地说:“我已经多年没有干过车工了。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相信自己。我们部门经理也是国企出来的。对于我们这些下岗工人还是很看重的。”明给他鼓劲。


一切很顺利。几天后,冯和明又在一个单位同一个部门上班了。虽然不在一个班组。平日里也不常见面,但上下班基本都一起行动。

年底,明和冯一起去办了买断工龄事宜。钱不多,一万多点。听说很多单位连工龄买断的钱都拿不出。
”这钱不能动,得存在银行,待以后孩子上大学用。”

新年前两天,冯伟强就告诉明,元旦晚上请他们一家三口去他家吃饭。明笑笑没有拒绝。老冯的变化出乎他的想象,他很开心!

公元二零零零年元旦前的这天晚上,迎接新世纪的礼花,在整个城市上空绽放着,五彩缤纷绚丽夺目。不远处的广场莺歌燕舞,锣鼓喧天。冯明两家六口人在冯家开怀畅饮欢聚一堂。用这种方式迎接着新世纪的到来。


冯妻的厨艺真不错:大盘鸡,清蒸鱼,油焖虾……一大桌美味佳肴吃得大家口舌生津饱嗝连连。一瓶“伊力老窖”,冯伟强和明你来我往,一会儿酒瓶见底。明平时极少喝酒,今天真是超长发挥了。还好,尽管步履有些不稳,头脑还算清醒。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丢下碗筷,走进客厅。冯伟强打开电视柜的功放机,立即,刘欢厚重豪迈的声音弥漫整个房间:


两个大男人借着酒劲,跟着刘欢一起唱起来。唱着唱着,明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扭头看看冯伟强。这家伙已是泪流满面。喉咙里吼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明走近冯,伸出一只手过去搂在冯的肩膀上。冯也伸出左手环住明的腰。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就这样站立在客厅中央。一忽儿两个人又相互捶打着对方,狂笑不已。把两个孩子吓得逃离客厅回房间去了。两个女人看到自家的两个男人如此模样,一个深情地说:这两个今天算是放开了。另一个笑着说:两个人都喝勺(傻的意思)了!

明心里很清楚,他没有醉,但就是忍不住想流泪。他也明白,这泪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高兴。但就是想痛痛快快的流一回。
他想,冯伟强应该也一样!

窗外,迎接新世纪到来的烟火依然在整个城市上空绽放着,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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