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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蛋蛋的《笑谈爱情》
答:《王爷太妖孽,绝宠世子妃》男主叫容奕,是世子,女主叫明玉珑,穿越的,明王府郡主
答:《 总裁的傲娇妻 》
答:《 总裁的傲娇妻 》
答:独宠萌妃
答:是《摄政王的冷妃》男主叫夜澈,女主叫龙星儿 谁说她不是人?她是人,不过是穿越人而已,缺点基本没有,只是略微贪睡了些!没办法,在现代日日疲于奔命去捉鬼净妖,好不容易穿越了,让她做米虫吧!老天见谅! 实话说,这摄政王不怎么好相处,最...
答:药窕淑女BY琴律 女主是叶云水
答:淘气公主SOS 我的答案怎么样?
答:《天生王者龙傲天》作者:淘气的JK 《异界之仙武者传奇》作者:无暇星空 《龙神传》萧斐 著很大可能是第一个 极品保镖 725 第七二五章 冷傲天挨打 彪悍人生全文免费阅读-冷傲天 冷傲天,你和苏暖暖究竟是什么关系?! - 冷少的契约囚奴
答:喜登枝 这书我刚刚看过,就是这个剧情
答:《一霎移魂变古今》,男猪叫束潇然。这个文你可以看看,挺好,我非常喜欢,是那种温馨的言情。 《绝色试情》,有一个男叫楚萧然。 《倾国倾城之连城》,有姓萧的一个家族。 《谁的天下》,男一或男二姓萧。 这些文都是推荐的,都是穿越,即使不...
答:是《萌宠王妃》还是《殿下独占小狐妃》? 《萌宠王妃》【千年相思·完结】 简介: 顾珊珊认为这辈子她魂穿在一只小狐狸身上,这一世只一眨眼一闭眼间就过了。 可谁知遇上了一个恶魔王爷,成为了他的宠物,她才发现她这悲催的一生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答:我知道!
答:腹黑夜王独宠:特工狂妃 作者:琉月竺念
答:傲气皇妃 她可是堂堂凌氏帝国的小公主,居然流落在这个历史不知名的龙轩皇朝这也就罢了,还莫名其妙做了皇帝的嫔妃,而且还是个地位低下的小妃子。没关系,她忍!等她出了宫,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可老天似乎嫌她的愿望太过美好了,竟然让她把...
答:狂妃·狠彪悍
答:何为贤妻(男主:贺珩 女主:曲轻裾)作者:月下蝶影 你记错男主名了吧。。 除了这个没有相似的了 求采纳~谢谢
答:《一霎移魂变古今》,男猪叫束潇然。这个文你可以看看,挺好,我非常喜欢,是那种温馨的言情。 《绝色试情》,有一个男叫楚萧然。 《倾国倾城之连城》,有姓萧的一个家族。 《谁的天下》,男一或男二姓萧。 这些文都是推荐的,都是穿越,即使不...
答:妖孽个个很腹黑:绝版刁妃,作者铭恋。
答:绝色丹药师。。。。好像是
答:总裁的傲娇妻
答:腹黑太子天降萌妃 女主角叫上官轻儿 男主叫什么忘了
答:好像是蜀客的《穿越之武林怪传》啊~~
答:药窕淑女BY琴律 女主是叶云水
答:是不是什么王爷什么妃 很搞笑的一本小说 叫什么 祸水王爷穿越妃?
答:<爱在千年岁月中> 《除了我你还能爱谁》 很搞笑的文章,女主很漂亮女扮男装甩婚约的故事 《薄荷荼靡梨花白》 《江山如画》 《鹦鹉》都市穿越,体贴的~~ 《恋上一只猫》好温馨的~~~ 《我是兔妖》恩,轻松地~~ 杠上坏妹子(寄秋) 错坠时空的星...
答:是不是什么王爷什么妃 很搞笑的一本小说 叫什么 祸水王爷穿越妃?
答:倾城教主夫人别闹 文 / 撒旦魔女 内容介绍: 【一般男主有三好:温柔,爱笑,易推倒。】 * 在睡梦中被身旁强烈的杀气震醒,她僵硬的偏过脑袋,冰凉的匕首贴着她的脖子插入枕头内 “!!1这是神马!? 教主大人慢腾腾的掀开被子,打了个呵欠,懒...
答:《独宠萌妃》鱼爷殿下 传闻:东风国摄政王权倾朝野,手握兵权,连皇上也要忌惮七分。 传闻:东风国摄政王风华绝世,浅笑之间,连九天外的女仙也为之倾心。 传闻:东风国摄政王狩猎一幼狐。整日抱着戏耍,眉宇之间极尽温柔。 【且看一个冷酷如斯...
答:《魂武双修》我确定是这个!你去微盘那下载完结版吧。有9M那么大呢~(づ ̄3 ̄)づ╭❤~ “重生之后,我李天宇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欺负。有钱有势就能无限嚣张?有实力就能随便欺负人?这些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别人能忍,老子不能忍。敢惹我的...
答:这本书叫什么
答:女主穿越重生改变人生,男配转男主忠犬小说_派派论坛 《女配是无辜的》作者:小姑子 【文案】 穿成和女主抢男人的傻X女配,前路漫漫,生命渺茫 讲述一个苦逼女配在江湖中的摸爬滚打 附带一群风骚配角的自娱自乐 女主吐槽娘,男主忠犬郎,1V1 【吾...
答:亲说的这部我没看过 不过可以给亲推荐几部婴儿穿的 都是比较搞笑的 呵呵 不过结局都是一对一 虽然中间无数美男出现 《玩转江湖》小说女主是个穿越的,穿越成了一个小屁孩,是个公主,但是还不到几个月就被暗杀,稀里糊涂的被“猴子”师傅救走了(...
答:女主对男主不冷不热比较少,《凤舞天骄:绝妃废材》、《天才狂妃,废物三小姐》好像是这样的,之前看的记的不太清了。
答:东方不败之宠你不够 (杨萧x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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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岁那年,她做了萧予墨的女人。& &
权利、荣耀、虚荣oooooo仿佛一切垂手可得。
那绮丽流转的万丈光芒的世界,苏璟言以为这就是地老天荒了。
殊不知,那双温暖却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一点点,一步步将她推入抉择的悬崖峭壁。&&
她曾以为的一切,原来可以在顷刻间变化为乌有,显得卑微有渺小。
再站在那个睥睨天下,恍若神祗的男子身边,爱或不爱,都已微不足道。
兜兜转转,才可笑的发现,世界如此偌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地。
那个曾把她宠上天的绝世男子,在那一晚说:“我赋予你伤害我的权利,那是因为我爱你。
苏璟言,我若不爱你,你什么都不是。”
爱,已不复存在。
家,已寻觅无踪。
内容标签:言情,都市爱情,虐恋情深,现代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予墨,苏璟言 ┃ 配角:其他 ┃ 其它:高干,深情男主,别后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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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未雨绸缪只是徒劳。
  “我若不爱你,你什么都不是。”
  苏璟言微微合上眼,仿佛昨日的天荒地老,从不曾走远。像是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醒,汗水漉漉。淋湿了两年前的誓言,慢慢地在岁月的侵蚀下,模糊,消逝,最终,幻灭。
  机场里的广播声与强烈的光线搅杂在一起,苏璟言的手心冰凉,她睁开眼,薄如蝉翼的睫毛在眼睑处投射下一片阴影,显得孤单凄苍。
  萧予墨,我回来了。
  拖着行李箱,走出A市的机场,仰首遥望天空,一如两年前的蔚蓝。
  原来,谁没有了谁,真的什么都不会变。
  生活一如既往。
  在城南找了套公寓,不大不小,八十平方,足以填补那心脏处的空缺。
  房东说,这间公寓原本很抢手的,上一个居住在这里的主人,如今发了财,搬到市中心去了。还说,楼上楼下,有事需要帮忙不必客气。
  房东走后,苏璟言一直忙忙碌碌,拖地,擦家具,煮晚饭,烧开水……仿佛一辈子也做不完的事,苏璟言奇迹般的在下午五点之前,出色完成。
  手机放在桌上,不停地响,不罢休一般。苏璟言无奈至极,只好去够那聒噪的手机。原来,是承欢。
  手机那头传来承欢的声音,“好你个苏璟言!回国居然不通知我,要不是我昨晚登Skype,发现你的签名,不然你这厮是不是又要无声无息了?”
  无声无息。苏璟言轻笑,若真能做到那般,许多事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承欢,星期天一起吃个饭吧。”苏璟言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我和你。”
  一切安顿好之后,又是操心工作的事。还好在国外这两年,在新闻界闯出了一丁点儿的名声,去恒丰应聘,顺利的通过了面试。
  接下来,好像没什么可烦的了。唯一头疼的事,在A市,如何能够不和那个人打照面。
  然后,又笑话自己的杞人忧天,既不想相见,何必自导自演的想象相见之后怎么办,可笑至极,那个人或许早已将她忘得一干二净,那个人,如今正意气风发。哪个女子会白白放掉这样前程似锦的男子?
  若是当初……她也不会放手。
  倒向身后软软的床,痴笑,自己还在幻想什么?
  朦胧中睡了很久,差点误了第二天上班的时间。
  刷牙、洗脸、换衣服、穿鞋……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很久以前就学会了如此利落,久到她忘记了当初那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煮个泡面也会手忙脚乱的苏璟言。那个清高骄傲,被宠坏了的苏璟言。
  苏璟言似乎是诠释了“改变”这个词,可下意识里,骨子里又有什么是从未改变的。
  从玄关处的鞋柜上方拎单肩包的时候,“叮”一声,一枚精致的铂金女戒落地,在米黄色略显陈旧的瓷砖上,有些孤零零的意味。
  很久没见过这枚戒指,从两年前的那个仿佛摧毁一切的夜里。如今她又从自己的包里重新出现在眼前,竟生生有了恍如隔世的苍凉。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枚戒指又出现,她只知道自己再也无力弯腰捡起它。
  轻轻弯弯唇角,转身,走出了公寓。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所有的一切,又一样了。
  新公司,新同事,新老板,仿佛全部焕然一新。苏璟言许久没有这样轻快的感觉了。
  苏璟言,给自己一个快乐的机会。
  她对自己说。
  新同事拿了一份报纸,对她说:“璟言,看,这是萧书记。前两年才上任,如今在政界,谁不巴结他?听说,咱们公司这期有个他的专访,公司正挑人呢。你会去吗?”
  “不会。”决绝果断的口气。
  这个人,曾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入监狱,曾亲手扼杀了她的琼楼幻境,她避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绞尽脑汁的去靠近他?
  “为什么?”新同事明显怔住,皱紧了眉问她。
  苏璟言平平脸色,缓和了面上的冰冷,才柔和笑说:“我才刚来,怎么敢和你们这些元老抢甜头?”
  耳边是新同事唠叨个不停的声音,她的目光落在报纸上,那个男子眉目如画,清俊优雅,如往昔一般,闲适从容。
  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念头,一个名字。
  萧予墨,又见了。
  那三个字眼,带着倾世的繁华驻进她心底最深的柔软。犹如细密银针,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这一次,她不会了。不会再轻易落入那个人深不见底的温柔陷阱。
  这一次,她不敢了。
  两年前,足以为训。
  当马德教授打电话告诉苏璟言他来中国的时候,苏璟言惊讶了很久。
  马德教授是苏璟言在美国时采访的名人之一。马德教授是哈佛的资深教授,苏璟言曾因工作需要花了很大的功夫去做他喜欢的中国点心。最终,马德这个被业界称为“冰山”的最难搞定的采访对象,因苏璟言的用心而败下阵来。从此,这位教授不顾名人形象的缠着苏璟言做好吃的中国点心。人之中年,如此亦可爱。
  马德教授说得一口流利中文,因此,苏璟言并不担心他会在A城迷路。即便如此,马德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不仅在A城轻车熟路,还在市中心找了家格调优雅的餐厅,打电话告诉她说,约请她和他的得意门生吃个便饭。
  苏璟言难以推辞,在公司那面偌大的落地镜前,细细看着自己的容貌。
  是否该化点淡妆,或许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
  马德的言外之意,她不会不懂。
  翻出包里的化妆品,朝洗手间走。
  粉底、唇彩、睫毛膏、眼线笔……一件不少,可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清丽如昨,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并且是不好的。是无生气的,不讨人喜欢的。草草化了妆,才拎着包去赴宴。
  一场未知的晚餐。
  餐厅的雅座,临窗。
  马德教授向来是个极会享受的人,马德所说的得意门生是背坐着的,她略有忐忑的缓缓走过去,心里没来由的慌乱。两年以来的第一次慌乱。不可明说。
  当萧予墨坐在她对面时,她简直觉得上天是个不成熟的孩子,老是喜欢捉弄她。
  原来,马德教授唯一称赞的得意门生,是萧予墨。
  她早该料到的,萧予墨是哈佛出色的毕业生。
  她早该料到的。
  “苏小姐,你好。”他清越疏远的淡笑,在她心里划出一道重重的伤痕,血淋淋的,不堪入目。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表情,她已脱口而出:“萧先生,好久不见。”
  最老套的问候方式,最直接的伤害,硬生生的,勒得苏璟言喘不过气来。
  马德教授笑说:“你们认识?”
  “是啊,故人。”几乎异口同声。
  苏璟言都不知道该如何笑了,只依稀记得两年前,她对着面前的男子,笑得没心没肺却灿若星辰,那时,她说:“萧书记,你好。”恍若前尘的一缕阳光,刺得如今的她,睁不开眼。
  断了的线,如今又痴缠。
  真是造化弄人。
  苏璟言勾唇无奈的笑笑,只摇摇头。
  萧予墨眯紧狭目,打量着对面的女人,画着淡淡的妆,清妩细致。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未猜到,是他。
  这个女人回来了,他不是不知道。
  他曾一度以为,冻结了她的信用卡,不给她任何援助,到最后,那个娇气的苏璟言会抹着眼泪,哭着闹着回到他身边,然后,会对他说:“萧予墨,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好想你,都怪你!&
  可是,这个苏璟言,不见了。
  如今,她称呼自己为“萧先生”,呵,多有趣的称呼。
  一餐饭,仅靠回忆,已饱。
  将马德教授送回酒店,车上只有萧予墨和苏璟言两个人。
  “停车。”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萧予墨从后视镜里扫过一眼,不慌不忙的说:“很失望?”
  苏璟言不想和他说话,这是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管她怎么拼尽全力,她只知道,输的永远是自己。萧予墨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你住哪?”他仍旧问。
  “停车。”
  苏璟言将头偏向别处,车窗外昏暗一片,仿佛她的心一点点的向下沉。那样缓慢而又折磨的感觉,她不想再重温。
  可萧予墨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听她的?可是那种慢慢溺死的恐惧叫苏璟言生不如死,于是,她咬着苍白的唇瓣,说:“你再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萧予墨的眸中,千波万涌,最终在无奈中,叹息一声,说:“苏璟言,你赢了。”
  是的,赢了。
  以如此惨痛的代价和遍体鳞伤的可怜乞求到了这个男子一丝一毫的怜惜。
  赢了,却也输了。并且输的一塌糊涂。
  原来,怎么赢,她都是输的那一方。
  因为,她爱他比他爱她更胜一筹。
  她以为的一直都是这样。
☆、02、最渺茫的我爱你。
  那晚的悸动一直持续到一个星期之后,紧张、不安、失措、空洞……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在无限高涨着,每个月的那几天例假来临,还好,苏璟言再无力气去不安担忧。
  清早的时候,小腹往下直坠的感觉连带着心脏的那份疼痛肆意叫嚣着。蜷缩在床沿,无端端的就怀念起那个人的怀抱。
  那个时候,她总是刻意夸大*来临时的痛苦,然后看着萧予墨拧紧眉头,再掩唇偷偷地笑。其实,只是为了博得那个人的宠爱与怜惜。
  当初,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几乎将她宠上了天。
  当初,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苏璟言。
  原以为,两年的时光足以消磨掉她与他的所有回忆,可如今看来,不过是在岁月的侵蚀下被完好无损的搁浅在了心底最深的地方。可埋得越久,越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
  在床上不知消耗了多少时光,承欢打电话来说,在纪大校门口等她。
  纪大,她的母校。没想到一别,就是两年。
  磨磨蹭蹭,在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出了公寓。老路线,新风景,新心情。
  她到的时候,承欢已站在校门口的一排法国梧桐树下,淡淡的阳光透过梧桐的空隙一点点,如沙漏般温柔的倾泻下来。树荫下的女子,一如两年前的出众。承欢,依旧素颜,嚣张,出挑。
  苏璟言微笑着走过去,然后轻轻拥抱住她。
  “承欢,好久不见。”
  一句话,简单至极的问候,却是苏璟言此刻唯一想说的。
  “苏璟言,我讨厌你。”
  当初的不辞而别,如今的平静归来,虽不是苏璟言有意的,却的确有些对不住承欢。承欢的一句“我讨厌你”,竟生生酸了苏璟言的鼻子,模糊了前方的视野。
  午饭是在纪大旁边的南哥餐厅吃的。承欢点的都是苏璟言爱吃的菜,还凶巴巴地对她说:“知道你喝了两年的洋墨水,中国菜大概都忘了什么滋味儿了吧,今天我来帮你温习一遍。”
  “这两年和程歌还好吗?”
  他们这群人,悲欢离合,谁都有本难念的经。记不清当初承欢是怎么一度疯狂的陷入程歌的追求之中的,记不清当初的承欢是怎样的忍气吞声,接受了程歌口中所谓的未婚妻的,要知道,承欢那么倔强的一个人,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会为了一个人到这种地步,苏璟言不敢想象她到底是有多爱程歌。
  “两个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宁锦一个月前还来我家奉劝我离开程歌。”
  平静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当初的承欢,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即便伤痕累累,也决不会委屈了自己。更何况是感情的事。
  苏璟言皱眉,细细注视着她,像要把她看透,可最终,也不知道承欢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歌知道宁锦来找过你吗?”
  承欢勾唇嘲讽一笑,眼波流转无奈,“知道又怎么样?宁锦才是他的正牌老婆。而我,永远只是个第三者。”
  “怎么会?程歌不打算和宁锦离婚?”
  承欢摇摇头,柔软的发贴在她细长的脸颊旁,“不可能了。宁锦家的势力太强大,程家近几年的产业之所以能一直维持,都是宁家融的资。倘若程歌和她离婚,便是放弃了他的事业,遗弃了他的父母。”
  “那么你呢?承欢,你没必要为他做这么多。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那萧予墨呢?难道你一点都不渴望这个男人?”
  承欢轻巧反问住了她,她只是偏了头,轻声说:“我不会再爱他。”
  像是对承欢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她但愿那把封锁住记忆的重锁永远不会被撬开。
  “言言,你是在骗自己。”
  说到底,只是因为太过固执的骄傲。
  “我没有。”
  连苏璟言自己都耻笑自己的掩耳盗铃,若不爱那个人,在美国的那两年怎么会在午夜梦回发了疯似的想?若不爱那个人,怎会不停的猜测他日后身旁站的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苏璟言,你就是个大骗子。”承欢的坦荡,她不是第一天领会到。
  苏璟言怔怔望进她的瞳孔,良久,才缓缓道:“我若是骗子,那么萧予墨就是个堂而皇之的扒手。”
  萧予墨就是个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她的心的扒手。
  “言言,这两年,他过得不好,比我和程歌更不好。他越是在政界意气风发,他就越寂寞,越痛苦。至少比起你和他,我还在程歌身边。”
  不好吗?
  苏璟言忽然就笑了,是真的笑了。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过得生不如死,原来,萧予墨也一样不好。
  苏璟言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方的好人,她从来都不希望萧予墨没了她,生活一如既往,她自私的希望,萧予墨没了她,会过得比她更痛苦。
  他们如今,只剩下对彼此的伤害,又倔强的不肯为彼此舔伤口,争得头破血流,最终不过是自欺欺人。
  最近公司正在热火朝天的安排策划新一期的专访活动,而这个专访人物,苏璟言再熟悉不过。但她就是不愿轻易去触碰有关那个人的一丝一毫的信息。她在怕。怕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下意识里屈服于萧予墨的积威,还是她不愿意回忆的那段记忆,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恍恍惚惚一整天,不愿回家开火,便随便找了家快餐店草草填饱了肚子,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小区楼下的狭窄小巷中,借由枯黄的灯光,看清了一辆停进来的黑色低调的VolovS60,而车牌号,她再熟悉不过。
  萧予墨大概是看见了她,于是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侧身,定定的看着迎面走来的苏璟言。
  苏璟言只装作视若无睹,希望侥幸能逃过一劫,可经过这个人身边的时候,这简直是种奢望。那久违了的麝香味以及若有似无的烟草味,让苏璟言怀恋起一切,可下一秒,美好而安静的气氛便被他打破。
  “你就这么不愿见到我?”他钳制住她的手腕,牢牢地,勒得苏璟言绷紧了全身神经。
  “萧书记找我有什么事?”她扬起下巴,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慌,力图平静的与他较量。即便伤的体无完肤,也在所不惜,因为,她要的,只是表面上风光的胜利。
  萧予墨将她的一切小动作看在眼里,唇角的弧度不自觉的上扬,却透着股冷飕飕的意味,“言言,你还是和两年前一样。”
  伪装得那么辛苦,却一眼被他看穿,这种感觉简直叫人抓狂,好像苏璟言是跳梁小丑,做什么都是可笑的。可毕竟苏璟言学会了拒绝这个男子,于是,她凝住他的漆黑眼眸,微笑着说:“萧书记若是再这样抓着我不放手,我不知道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
  萧予墨啼笑皆非,竟忘了他的言言是新闻界的小有名声的记者。他的言言,如今与他厉色相对,每一句话都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可就是自私固执的不肯回到他身边。这样的感觉,恰好撩拨着心弦,痒痒的挠又挠不到。
  “市委书记萧予墨失踪了两年的妻子回来了。”他玩味的看着她,问道:“觉得这样的标题怎么样?”
  苏璟言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一点呼吸的余地也没有,她狠狠地瞪着萧予墨那张近乎完美的脸,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许久,才几不可闻的叹息,苍白无力的说:“我和你早就不是合法夫妻了,即便你未签字,分居两年,我们早已不存在夫妻关系。”
  萧予墨紧绷着脸,将她带入怀中,困在车身与自己的胸膛之间,怒意丛生,毫不怜惜的捏紧她纤瘦的肩膀,然后重重的粗鲁的咬上她的唇,是血的味道,腥甜夹杂着烟草味,搅得苏璟言头脑崩裂似的疼。许久,才听见他如鬼魅般的声音:“只要我说是,就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苏璟言冷笑,用手背重重擦过破了的唇,眼波清冷如皎月,带着萧予墨从未见过的寒光与疏远,她说:“萧予墨,别痴心妄想了。我宁可是死,也不愿和你在一起!”
  两年前的事,谁都没有错。可她,就是无法原谅他。
  只因他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视她如珍宝的父亲。她的父亲呵,那么疼她宠她的父亲,就算时隔两年,她也不信那么清高的父亲会做出贩毒、行贿这些肮脏的事,而揭开一切谜底的始作俑者,正是站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说爱她的萧予墨。
  那么美好的琼楼幻境,他曾经怎么忍心去毁灭?
  无法谅解。更不敢回头。
  好像只要一回头,便都是那些画面。
  支离破碎。一片一片,割破她的皮肤,然后,顽固的不肯出来,连着根牢牢地扎进骨髓,靠着血液的滋养,慢慢生长成她无法躲避的,无可抑制的疼。
  “萧予墨,你的言言,她死了。”
  他捏着她肩膀的手指,缓慢而又用力地嵌入她的骨头里,差一点,留下千疮百孔的痕迹。苏璟言只知道一点都不疼,他甚至渴望他的手指嵌进她的肉里,骨髓里,这样,她心里的痛就不会再那么嚣张跋扈了。或者说,她就平衡了。因为那样,她便清楚的感受到,他也在疼着。一点也不比她少。
  她的痛,只有他分担的了。
  彼此相爱,又互相伤害。
  萧予墨记得,苏璟言说过恨他。
  原来,是真的恨。
  不是他哄哄就可以好的,不是他吓唬吓唬就可以痊愈的,苏璟言的恨,在骨子里生根了。
  两年,他对这个女人只有日益强烈的想念,渴望,从未淡忘过他们之间的丝毫。他以为这个女人兜兜转转,最终肯定会回到他身边。
  他错了,错的那么离谱。
  曾经的那个苏璟言,真的已不复存在。
  苏璟言拨下萧予墨的修长手指。转身,擦肩,最终错过。
  背道而驰。
  最强大的是命运,最渺茫的不过是那句可笑的“我爱你”。
☆、03、萧予墨,我们回不去了。
  曾经所以为的一切,一切悲欢,都与那个男子有关。
  那一夜,是她想给自己与他的最后机会。因为她怀孕了,他的孩子。
  她只想说——予墨,我们好好在一起吧,我怀孕了。
  可是,那晚,却是萧予墨等待的最后期限与凌迟。
  他喝了酒,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他对她说:“苏璟言,我赋予你伤害我的权利,那是因为我爱你。我若不爱你,你什么都不是。”
  “萧予墨,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是我不要你了。苏璟言,是我不要你了。”
  她的脚步虚浮,缓缓向后移,仿佛身后是一个可以解脱的悬崖,只要跳下去,跳下去,就不再痛苦,不再为面前的男子悲喜交集。
  “萧予墨,我恨你。”
  唇角上扬四十五度,不偏不倚,正如当初的微笑一般,找不出任何破绽。
  摔下楼梯的那一瞬,世界的光与影交错,什么也抓不住,却有种解脱了的快感,直至腹部传来强烈的绞痛,她才知道,萧予墨的,属于她和萧予墨的最后牵连与羁绊也被她亲手扼杀。
  *狂肆的流淌血液,仿佛雪地里恣意开放的血色蔷薇,诡异的鲜红。她凝视着楼梯角落怔住的男子,凄苍一笑,“这是你的孩子,萧予墨,你可满意?”
  她看着那个男子悔恨的眼神,支离破碎。
  世界在顷刻间崩塌,再也没有人为她遮风避雨了,再也没有人会疼她爱她了。
  全世界,都弃她而去。
  丢了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她不确定他会不会签,她只知道,无论如何,那个男子身旁,再不会站着一个笑得没心没肺的苏璟言。
  在美国的时候,一开始的生活异常困难,握着父亲入狱前给她的一张银行卡,她忐忑着,犹豫着。那是一笔不干净的钱财,最终,由于良心不安,捐给了大使馆,她也没敢留姓名。倒不是因为真的有多好心,只是单纯的想把烫手的山芋扔出去。那时,皮夹里只有几百元人民币,以及萧予墨当初给她的一张信用卡。
  她不想用,却有迫不得已。
  当店员对她说信用卡已被冻结时,她只觉无限悲戚,凉意从脚向上蔓延,丝丝缕缕,若隐若现,若有似无的在全身散开,那样的无力感,像一个溺水之人完全没有了生存意识,闭上眼,便解脱了。
  那个人,原来是这般的狠心。
  在美国发了疯的想他的时候,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抗议着。也曾想过要低头,只要一通电话,她便可以再回到那个人的身边。然后,撇开父亲的原由,脑海里全是那个人说的那句“我若不爱你,你什么都不是”。
  倔强。一如既往。
  只因他的一句话,不断地努力,只是为了证明给那个人看,没有那个人的庇护,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某种程度上,她又要感谢那个人,因为是他,让她认清了自己究竟是谁。
  所谓依靠,或许是在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就会倒塌的一堵墙,那样的不确定,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不想再担忧着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这所谓的依靠就离她而去。
  哭着笑着,最终在心里默默想那个男子道别——萧予墨,再见。
  脑海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极力拉扯着,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如今的自己是两年前的还是两年后的苏璟言。她更分不清自己更想做哪一个苏璟言。
  是萧予墨身边爱哭爱闹像个娇气包被宠坏了的苏璟言,亦或是现今这个表面坚定风光,内心缺失的苏璟言。
  分不清。
  所以,蒙头大睡。
  第二天,刚进公司,同事就告诉她说,总编要见她。
  苏璟言放下包,稳步走向经理办公室。
  “经理,找我什么事?”
  “哦,苏璟言是吧?你新来的?”
  苏璟言点点头,“刚来。”
  总编的口气异常客气,“上面有了指示,最近有个萧书记的专访,钦定了你。”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一个小小记者,经理何苦如此好声好气?
  苏璟言深呼一口气,弯弯唇角,礼貌的说:“谢谢总编的栽培,可是我只是个新人,这专访太重要,我没有能力去做好”。
  “上级领导的安排,自有他的安排,谁不指望向上飞?实话告诉你好了,是萧书记本人要求的,非你不可。”
  非她不可?
  痴缠。
  苏璟言扶着额头,笑笑。
  该来的总会来。大多数时候,越是逃避,就越无处可藏,倒不如坦坦荡荡。
  下午六点钟,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手机不停地响。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未存,却烂记于心。
  这个人,能耐真大。可以通过她的公司知晓她的公寓地址和手机号码,难不成,接下来,他就堂而皇之地派人跟踪她?
  她咬唇,接了电话。
  “我还有三十分钟下班,你最好在这之前说完或者问完你的一切话和问题。”
  她抢先在他之前说话,只是不愿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于是未雨绸缪着一切。
  “苏璟言,现在我是你的客户。”他冰冷冷的声音,强调着。
  “萧予墨,首先我很感谢你给我发展的机会,其次我想告诉你,我不是非要在恒丰或者新闻界甚至是A市工作。”
  威胁。明显的在赌。
  赌他舍不舍得再放走她一次。
  “苏璟言,你尽管试好了。不管你飞得多高,最终也是我的。”
  *裸的强取豪夺。
  他就像是牵着风筝的细线,远远地看着她飞。却永远也逃脱不出他的掌控。像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你到底要干什么?”苏璟言妥协了。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不给她任何机会拒绝。这个人一向如此骄傲,几乎不可一世。
  苏璟言收收稿子,将手机放回包里,揉着发酸的太阳穴走出公司。
  萧予墨靠在车身旁,显然等了很久的模样,眉间有微微的不耐,可在见到苏璟言之后,就又恢复到风轻云淡的模样了。
  苏璟言一直以为,这个男子不多言,不多语,连走路都生出一种将别人隔离开的磁场,从不敢相信这个人也会有焦躁的一天。
  苏璟言坐进后驾驶,没有一丝喜或怒或忧,格外的平静。余光中,萧予墨似乎拧了眉,但最终未开口说话。
  曾经的副驾驶,是苏璟言独享的位置。仿佛萧予墨的心里一直都是苏璟言一般,而如今,萧予墨仍旧为她空着那个位置,但苏璟言却不稀罕。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萧予墨苦笑,然后发动汽车,在霓虹灯中,城市刚入夜的景色划过车窗,凝重而又急促,仿佛前尘往事一一掠过眼前。
  华灯初上,并不美好。
  从城中到城北,从繁华到寂静,时光凝固,再站在城北的那栋良辰小区楼盘下,好像又回到从前。
  这是她和萧予墨曾经的家,是她和萧予墨曾朝思暮念的良辰。
  如今,物是人非。
  只是一个空空的宅子,便叫她忘却了自己对他所有的恨,任由着那个人搂着肩,上了良辰的楼层。
  良辰良辰,良人和时光。如今,良人与时光皆被覆灭。可在萧予墨打开门的瞬间,苏璟言站在暗处,泪流满面。
  秋天的夜晚,总是凉风习习,落在面颊上的眼泪,很快变得冰凉,皮肤变得紧绷而又干燥的疼。
  萧予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没有开灯,以至于她的狼狈只有她一个人知晓。那些过往在岁月中恍然被点亮,真切而又温暖。温暖的想让苏璟言差一点就要飞蛾扑火,不顾一切了。
  她茫然地低下头,然而,刹那,唇上薄凉。是萧予墨的唇,温凉如水。方止住的眼泪,热腾腾的往眼眶之外涌动。
  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无法抗拒的痴,难以放开的缠。
  许久,唇瓣上的温度才离开,只是彼此依靠,轻触鼻尖,那暮鼓晨钟般的声音略带沙哑,却极致蛊惑温柔,“言言,我们重新开始。”
  温柔至极,那一声“言言”轻如羽毛,却一直痒到苏璟言心底。“重新开始”,多么诱人又敏感的字眼,几乎有那么一刻,苏璟言所有的立场和恨意都快分崩离析了。
  指尖略带凉意,最后一滴眼泪自眼角漫出,拔凉拔凉,落入唇角,*了萧予墨和她的唇瓣。
  “萧予墨,我们回不去了。”
  缓缓推开他的胸膛,拉开重重的门锁,楼梯间的感应灯,黄糊糊的亮起,她顿在玄关处,久久伫立,然后深吸一口气,几乎跑下了楼。
  她大力喘息着,抚着胸口,站在楼底抬头望向仍旧未开灯的四楼,然后,落荒而逃。
  萧予墨攥紧的双手,一点点松开,轻叹一声,极累般的躺倒在沙发上,心跳趋于平缓,最终,仿佛不再跳动,不知道是什么,在一点点的啃噬心脏,逐渐形成一个空洞,黑暗,深不见底。
  而他闭上眼,一团黑,只有一个凄凉死寂的声音,反复提醒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
  萧予墨,我们回不去了。
  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可偏偏,萧予墨就心疼了。
  疼得无法呼吸。
  真的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可他,还痴痴的想着念着。
☆、04、予墨,我疼。
  承欢曾对苏璟言说,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不幸而停止运作,生活也不会只收录那些美好的缱绻的记忆,谁没有了谁,生活依旧是个完整的连载。
  苏璟言最羡慕的,便是承欢的坦荡。
  人生来就一个脾气,无论怎么改都本性难移,即便是在和萧予墨说了那样决绝的话之后,她也仍旧是贪念着那个人的所有。
  至于专访,她最终是不折不扣的完成了。在公事上,萧予墨好像和她达成共识,谁也不干预谁。
  承欢当时还打趣她说:“你和萧予墨就像两头兽,以伤害彼此为乐趣,又不断叫着疼,其实,你们两就是谁也不愿放开谁。说到底,都是你们太过骄傲和自以为是。”
  一语道出所有。
  既回不去,又不愿放过彼此。更见不得彼此身旁站了一个陌生人。
  当初,萧予墨曾背着她,仿佛天荒地老。
  她只记得自己问他,重不重?
  然后他皱着眉说,重。
  于是她一口咬在他肩头,一点余地也未留。他却不喊疼,只轻轻的说,整个世界都在背上,你说重不重。
  他说,她是他的全部。
  那样刻骨铭心的记忆,她不愿意忘却,也不舍得忘却。
  既然忘不掉,那就牢牢记住吧。
  A市是直辖市,时常让人在繁华中忘却了最初与最后的皈依。苏璟言就是个迷失在太过美好的幻境中,不成熟的娇气包。如今,萧予墨不来叨扰她,她又时时刻刻的想着念着。
  就好像现在,办公室只有她和同事王华桐两个人一起加夜班,可她的脑子里,心里都只装着一个人的身影,纵使外界再如何宁静,也无法让心灵归复平静。
  “璟言,递杯水给我。”王华桐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水杯分明就在手边,却不知伸手。
  苏璟言充耳不闻,依旧发着呆。直至王华桐推推她的肩,她才意识过来。
  “发什么呆呢?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苏璟言垂下眼帘,轻轻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笑涡,久违了的温暖,只感觉整个人是陷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在想一个我曾经很爱,现在仍旧很爱,却无法在一起的人。”
  “很爱很爱?”
  “是。爱到即使彼此伤害也不愿轻易放过对方。”
  “那就在一起啊。”
  “回不去了。他有他的骄傲,我有我的固执。”
  华桐手中的玻璃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一直温润着苏璟言的眼眶,原以为干涩的不像话,现在才发现,蓦然想起那个人的好,就会莫名的想哭。
  苏璟言的安宁都是偷来的,所以当萧予墨的“红颜知己”林潇飒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苏璟言就痴痴的笑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也有资格来警告她?
  如果是这样,那她和萧予墨的曾经沧海算什么?
  最近一直加晚班,以至于昼夜颠倒,再加上乱吃东西,胃里翻江倒海,好好的和王华桐说了几句话,便捂着嘴疾步跑向卫生间,对着水龙头就是一阵呕吐。
  华桐追过来,还打趣地说:“璟言,你该不会那什么了吧?”
  苏璟言清洗了嘴里的污秽物,抬头白了她几眼,半死不活的回她,“要不,你收了我吧。”
  “承受不起啊!”华桐看看她苍白无血色的面颊,担心的说:“要不,请假去医院看看,回家休息两天。我猜是最近晚班加多了,我都想吐了。”
  苏璟言对着镜子拍拍自己的脸,淡淡回应:“下午吧。我最近也挺累的。”
  华桐递给她纸巾,看她顺手接过,然后轻叹一声,带有劝告与好意的语气,说:“璟言,好好谈场恋爱吧。放过你自己。”
  放过她自己?
  苏璟言怔怔凝视镜中的自己,良久,无言以对。最终,却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帮我介绍?”
  华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着说:“自然。”
  下午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一路颠簸,五脏六腑里的东西直往上冒,进了小区,却发现萧予墨站在车旁等她,静静的,在看见苏璟言之后,也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是眯着狭目,看她一步步走近自己,那感觉,像缓缓走进他的世界。
  这女人,面色苍白得吓人,看她如弱风扶柳般轻飘飘的,心里的一根线就牵动着心脏,细微又不可忽视的疼。萧予墨知道,这是无法克制的宠爱与心疼。
  苏璟言走过来,无力的勾唇,“我们的工作关系已经结束了。萧书记找我什么事?我想,这已侵犯了我的休息时间。”淡淡的语气,带刺的防备与争锋。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似是疑问,实则陈述,完完全全的陈述句。他的意思明摆着。
  苏璟言太累了,以至于懒得动嘴唇开口说话,于是她默许了他的行为。
  萧予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开着开着,就开到城南来了,实际上,城南一点都不顺风,从市委开到这儿来,怎么开至少也得四十几分钟。而他,鬼迷心窍的,就开来了,并且不知道她在不在家,只为了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进了苏璟言的公寓,才发觉这两年苏璟言真的自力更生了不少。两室一厅加一个并不宽敞的厨房和一间浴室,八十多平方的房子应该是拥挤的,却因只有一个人居住而显得整洁干净,脑海里竟涌现一个念头——搬来和苏璟言一起住。这个想法有些可笑又不切实际,像现在他们两如此僵化的关系,若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就已经是最大的转机了,在一起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璟言感觉头重脚轻,胃里五味陈杂,一波又一波的往胸口上冒,她顾不了太多,只说:“水,自己倒。”
  萧予墨抿唇,对她的态度显然不满,侧颊紧绷成一条线,冷声道:“惜字如金?”
  苏璟言懒得反驳,转身便往卧室走,“萧予墨,我真的很累。”
  他哪里肯这样依她,拖了她纤细身子就将她抵在坚硬冰冷的墙壁上,逼近她的脸颊,萧予墨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面颊上,酥酥麻麻,久违了的情潮,一抹异样的酡红浮现在她两腮,更显苍白病态。而胸口中的悸动加剧了那作呕的感觉。
  在萧予墨的唇靠上来的那一刻,苏璟言不遗余力的挣脱开。随后浴室传来作呕的声音,萧予墨极快地走进浴室,便见苏璟言无力的跪在地上,扶着马桶像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一般。
  从萧予墨的角度看,苏璟言的背更显纤瘦,两年前的苏璟言虽然瘦,却没有现在那么令人心疼。仿佛她的背只有那细细的骨架,贴着修身的针织衫,每一次作呕都牵动着那消瘦的肩以及洁白如雪的勃颈下纤细精致如蝴蝶羽翼般的锁骨。
  她在那轻轻颤动,他的世界便轰然倒塌。
  他挽起衬衫袖口,将西服外套放在浴室的大理石洗脸池边,优雅至极。他轻而缓的扶起马桶边的苏璟言,生怕弄疼了她。然后,面前的这个苏璟言就少了半丝半毫。
  这个女人,少了一丁点儿,他都要疼上半天。
  有时候,折磨苏璟言比折磨他自己还要疼痛难熬。
  苏璟言几乎虚脱,再加上好几个晚上没好好睡觉,几乎是倒在萧予墨的怀里的。在意识崩塌的临界点最后,苏璟言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萧予墨却怔住了。
  那颀长挺拔的身躯在那瞬,久久怔愣住。在夕阳落山之前,形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一幅光与影的杰出作品。
  苏璟言说,予墨,我疼。
  那四个字,轻轻地,落入他心里。
  最终,形成奔腾的热流彻底温暖了那单薄而寂寞的时光。
  苏璟言得了反流性食管炎,也不是什么大病,可萧予墨就不合眼的守着她,点滴静静的有节奏的向下扑打着,通过极细的针眼缓缓流进苏璟言皮肤里,泛起青色的手背,苍白的肌肤比雪更甚三分,蓝色的透明血管看的萧予墨又心疼又恼火。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再也不是以前的苏璟言,怎么还是如此不会照顾自己?萧予墨怎么看,除了全身长满刺,还是那个娇气的不得了的苏璟言。
  当苏璟言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一天一夜之后的事了。
  睁开眼,便是萧予墨。一如当初。
  可她没力气再说话,再反抗,现在她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吃饭。
  萧予墨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无需她多言,便已明了,“你好好待着,我出去买点吃的。”
  苏璟言怔愣的看着萧予墨消失的背影,那个人眼角浮现温柔,说话轻轻的,生怕吵到了她,这还是萧予墨吗?记忆交错,苏璟言以为自己眼花了。至少两年之后的邂逅与纠缠,萧予墨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片刻之后,萧予墨手上拎了一盒打包的粥回来,那盒粥白白的,不参任何东西,却香气扑鼻。
  苏璟言顾不了太多,拿起勺子就开始吃。可尽管是这么饿的情况下,苏璟言的吃相也不有失大方。毕竟曾出生那么优越的家庭。萧予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痴迷一般的移不开眼。苏璟言是美好的,是令人向往的,那没有她在身旁的两年,整整两年,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了。即使是像现在,只是看着她,不和她说一句话,也觉时光美好,现世安稳。
  苏璟言吃完盒底的最后一点白粥,却慢了下来,比之前吃的更加缓慢,因为她不知道是否该抬头,或者说,抬了头,与他四目相对时,要用怎样的神色去面对。
  最终,她也未抬头,只是一滴泪落进盒底,在浅浅的粥面上泛起不起眼的涟漪。
  屋外阳光纤袅,温暖而干净,她在心底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的极为清晰——谢谢你,萧予墨。
☆、05、所有的挣扎都是无力的。
  王华桐为苏璟言介绍对象,是真的。等到苏璟言病好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回公司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被华桐拉进了茶水间,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她递给苏璟言一张名片,然后贼笑说:“这可是海龟!我表哥。”
  苏璟言低头望着名片,笑出声来:“这么好的条件舍得给我?”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两什么关系!嗳,对了,我表哥说明天有空,要不你明天去试试?”
  苏璟言心中略略放下了,是时候接受一段新感情了,“明天哪里有空?”
  华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假条,朝她挑眉轻笑,“我早帮你签好了假条,我跟总编说,你明天去医院复查。”
  “华桐,看来当初我小看你了。”苏璟言夺过假条,放在手心,轻轻抚平,又问:“总编没多说什么吧?”
  “他问什么病这么复杂麻烦,我说女人家的病。”
  苏璟言笑说:“乌鸦嘴!”然后,再笑不出来,只怔怔盯着那张陌生的名片,许久,才小心的放入口袋。
  当晚回家的时候,从菜场买了许多蔬菜和肉类。为了让明天的相亲顺利一些,她还买了许多红枣,准备润润苍白的脸色,好让自己看起来健康一些。
  回到公寓,一阵忙碌。煮红枣粥,煨汤,炒蔬菜……忙碌着却也充实着。
  晚饭的时候,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但看着满桌子都是自己弄的菜,胸口的那抹温暖竟被牢牢抓住。再不会觉得心脏的缺失与空洞。
  收拾完碗筷,洗完了所有碗,擦完了所有桌子和地板,苏璟言决定泡个热水澡。
  浴室的大理石台上,还放着萧予墨的西服。应该是上次送她去医院落下的。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他,卧室里的手机就响了,是萧予墨的。
  “明天我去你那取衣服。”
  苏璟言想起明天的相亲,于是推辞说:“过几天,好吗?”
  “怎么?”
  “明天有事。”
  “什么事?”
  “萧予墨,我可以选择不回答你的问题。”
  然后,那边的萧予墨似乎有点气急败坏的挂掉了电话。
  苏璟言将西服拿到客厅,熨烫好,整齐地放入纸袋。然后,放了一池子的温水,将整个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水里,直至没入头顶。闭上眼,水波轻轻晃动,轻柔的拍打在肌肤上,说不清的舒畅。
  那感觉,像极了劫后余生以后的安定。
  她的幸福,其实可以低到尘埃里。
  睡了一个饱饱的觉,做了一场美美的梦,拉开窗帘,清晨的第一缕光明媚温暖。又是新的一天。
  在衣柜里挑衣服的时候,正踌躇穿哪种颜色和款式,华桐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说,她表哥喜欢清新绿。
  于是,她微笑着拿出清新绿的雪纺衫,里着白色吊带,下身是紧身牛仔裤,勾勒出笔直细长的双腿,再加上一双浅灰色短靴就完美了。其实,不必多么浓妆墨彩,已足够应付这场相亲。
  苏璟言本人,就是最好的道具。
  按照华桐所给的相亲地址,应该是人民公园那一带的咖啡厅。那一带,可以被称之为A市的“心脏”,美名其曰:低调的奢华。由此可见,华桐的表哥非同小可。
  苏璟言没有迟到的习惯,于是她到的时候足足早到了十分钟。可她不急不躁的,坐在指定的靠窗位置,静静地等候着。
  当华桐的表哥到的时候,苏璟言对这个男子的第一印象便是温润,没有萧予墨那般出众傲人的外貌,却也称得上干净舒服。
  他抱歉的笑说:“第一次见面,竟让女孩子久等,真是过意不去。”
  “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张皓。”
  “你好,我是苏璟言。”
  落落大方,干净利落。
  张皓顿生好感,于是便说:“苏小姐,不介意的话,叫我张皓便好。”
  苏璟言微颔首。
  午餐吃的是西餐,七分熟的牛排和XO红酒。
  静静的,不慌不忙。那种平淡的缓缓的感觉,让苏璟言贪念。
  然后,他们看了默剧。
  各自缄默,平缓又宁静。
  最后,张皓和她互留了电话和地址,彼此相当愉快。
  回家的时候,华桐发信息给她说,他表哥对她感觉不错,想继续交往下去。
  于是,大功告成。
  苏璟言靠在沙发上,微微的叹了口气。
  几次见面下来,苏璟言也对张皓很有好感。
  可总是天意弄人,苏璟言原以为一切水到渠成,可就在萧予墨几天以后来取衣服的时候,一切又发生变故,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打回到了原点。
  周日的晚上,苏璟言刚吃完饭,萧予墨便来按门铃了。
  按的有些凌乱和焦躁,不似他的一贯作风。
  苏璟言去开门,方打开门,萧予墨便跌跌撞撞的倒在她身上,推他也不是,扶他也不是,只僵着身子,鼻尖充斥着浓烈的酒的味道。苏璟言摇摇他欲倒的身子,轻声问:“你喝酒了?”
  “嗯。”萧予墨因喝酒而变得滚烫的唇瓣贴在她侧脖上,灼热的呼吸喷薄而出,烘的苏璟言暖暖的,一直暖到心底。
  “那你怎么来的?”她不急不慌的问。
  萧予墨轻笑出声,有些孩子气的说:“醉酒驾驶。”
  苏璟言有些恼怒,这个人将性命不当一回事,拿这等事开玩笑,她正准备发作的时候,只闻颈边那比平常更加低哑沉迷的声音轻唤出一声“言言”,于是,苏璟言再不忍心责备。
  因为她知道,罪魁祸首一定是自己。
  吃力地将这个人扶到沙发上,她想去关门,这个人倒好,一把抱住他,牢牢地不松开手,怎么劝都不听,最后还翻了个身,将她紧紧压在胸膛之下。
  她气恼的推拒着,“萧予墨,别闹!”
  “偏不。”
  苏璟言快崩溃了,这个人肯定喝醉了,自己现在怎么办都不是办法,挣脱不了,萧予墨的唇已倾轧上来,灼热、悸动、情潮……全被一点点的勾起。
  萧予墨吻过她的唇,不给她任何机会反抗,舌绕着舌,无数次的辗转,只觉怎么样都不够。酒香味熏得苏璟言不断沉迷,不断向萧予墨的方向靠去。如果是梦,但愿永远也醒不来。
  身下的苏璟言妍媚至极,浅浅呻吟,最终在那最熟悉不过的情潮中,失神低唤:“予墨。”
  原来,这个人,是她如此渴望的归依。
  萧予墨的手仿佛带有微弱电流,酥酥麻麻,一直痒到心里,苏璟言苦笑,最终躲不过,于是,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回应。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按门铃的声音,然后走了进来。
  “璟言,你在家吗?”
  是张皓。
  苏璟言急切地推拒压覆在身上的萧予墨,若是被张皓看见,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归于零。可她的拒绝明显惹怒了醉了的萧予墨,于是,他皱着眉不满的说:“言言,别乱动。”
  张皓的脚步声转入客厅,然后很清晰的看见了苏璟言和一个男子肢体交缠,即便衣衫完好,但苏璟言裸露的肌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於痕,以及白皙面颊上的一层胭脂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皓尴尬而又礼貌的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之后,匆匆离开。
  苏璟言来不及说任何道歉的话或者说在这样的情况下,难以开口解释。因为,事实就在眼前。
  而现在,萧予墨靠在她的颈边,沉沉的睡着了。
  苏璟言发怔的看着天花板,身上的萧予墨压得她全身发麻,她不敢动,怕弄醒了他又纠缠着自己,内衣扣被他解了一半,压在背后挤得发疼。她的声音不由放软,软软糯糯的,“予墨,予墨?”
  萧予墨轻哼一声,不知是听见了还是下意识的回应,之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璟言睡不着了,萧予墨睡的倒是极沉。
  方才,只是听着他放下所有锐气柔声唤“言言”,便什么都不顾了。
  呵,苏璟言,你怎么就这么不自知?
  她凝视着身上的萧予墨,退去了所有冷峻和锐利,柔软的不像话,他的侧颊蹭着她的下巴,头发挠得有点痒,她动了动,他又闷闷的抱怨:“言言,别动。”
  他说不动,苏璟言就真的不动了。
  说到底,苏璟言就是宝贝萧予墨。
  回国快一个月了,她都未曾去监狱探望父亲,反而在这里和这个可以被称之为仇人的人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一大堆的事都一团乱,张皓的事她还不知道怎么和华桐交代解释,毕竟同事一场,她亦不愿弄得很僵。
  整夜未眠,在凌晨六点钟的时候,苏璟言轻轻推开萧予墨,然后忙完一切,煮了一碗醒酒汤放在茶几上,默默的拎着包出了公寓。
  她无法和清醒后的萧予墨讨论昨晚发生的一切。
  是无法接受吧。
  回到公司后,苏璟言绞尽脑汁的在思考如何向华桐解释,华桐却抢先说:“璟言,你男朋友究竟是谁?”
  “关于张皓——”
  “我表哥没事,只是朋友一场,又没有真的确立什么关系,况且——我一早就知道你心底的那个人,是无可取代的。”
  “华桐,对不起。”然后,苏璟言深深埋下了头。
☆、06、她真想说,不要走。
  有许多事,仿佛年代久远的胶卷一幕幕在苏璟言眼前重播,缱绻,消散……那些承诺,那些温暖,她不确定是真是假。
  两年前的某个雪夜,萧予墨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牢牢地交握在一起。他们沿着白色的道路一直往下走,不计较路的遥远,更不在乎路的尽头,那个时候,她以为一直走下去,就会是他们的永远。
  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用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伤痛来教训她,让她认清,那不是他们的天荒地老,海枯石难。
  渐渐地,他们终于在这条路上走散,像两个路人彼此伤害,却又纠缠不休。
  苏璟言想要的,只是那一份卑微到尘埃里的全心全意的爱。
  而萧予墨,那个曾在她心里汹涌澎湃的男子教会了她,没有什么是长久的,包括那倾吐在舌尖,温润在颈边的“我爱你”。
  她看不清自己和萧予墨的未来,伸手是触及不到的黑暗,明天他们或许会真的成为路人,明天的明天或许会重新站在民政局门口,捧着复婚证书,成为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好像都是一瞬间的事。
  承欢发短信过来说,晚上一起吃饭。苏璟言几乎想都没想就回了个“好”字,因为她不想回家,不想看见萧予墨又站在小区楼下那么孤零零,又清冷阴郁如够不到的一轮明月那般,固执又骄傲。
  萧予墨是那种即使伤害了你,也永远不会说“对不起”的那类人。
  晚饭的时候,承欢的脸色有些凝重,有些局促不安,可又矛盾的透出星点喜悦之色,她说:“言言,我怀孕了。”
  苏璟言抬眸望着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平静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她知道承欢已想好所有的退路。
  “生下来。”承欢眼眸之中迸发坚定,决绝果断。
  “那么你会告诉程歌吗?”
  “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苏璟言点头,又问:“如果他不要呢?”
  “不要?”承欢笑笑,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那瞬间却又格外轻松,明明是该令人痛苦的决定,“他若不要,我会选择离开。公司最近在挑选去英国进修的人,我把我的简历投上去了。”
  程歌和承欢四年的感情,如今真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了吗?这个答案,承欢心底应该是明了的。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是最好的朋友。”苏璟言对她说。
  承欢明媚轻笑,幽幽道:“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是遇到了你。”
  “我也是。”
  承欢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放在桌子上,说:“言言,你和萧予墨真是难解的孽缘。看,最近萧予墨似乎在拿林潇飒逼你。”
  承欢指着那幅图画,画面上是萧予墨和林潇飒的各种暧昧,若即若离,意外地勾人。
  苏璟言觉得报纸像发了光的电灯,格外的刺眼,心中的温暖一点点抽离,像空中的热气球被针扎破,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直向下落,却无能为力。这次,她真的不知道,萧予墨是为了激她,还是真的放了她。
  “或许他是真的不要我了。”苏璟言低下头,轻轻说。
  承欢嗤鼻一笑,“他若真不要你,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去纠缠你的。况且,林潇飒爱他又不是一两天的事,若真有什么,该发生的早发生了。”
  “承欢,你太不了解他了。他的爱是容不得有任何瑕疵的,他才是真正骄傲的那个人。”
  苏璟言手指冰凉,带着秋天的凉意,如藤蔓般蜿蜒至身体的每个角落,只有桌上的报纸无声提醒着她,她还活着,活在失去那个人的世界里。
  坐公交回到城南小区时,已经是十点半了。黑乎乎的看不清光,她脱下鞋子,信手将包扔进柔软的沙发,打开浴室的灯,放了一池子温水。她脱下所有衣物,缓缓踩进浴缸里,冰凉的脚底在接触到水的温热潮湿时,一下子就暖和了。
  她泡在水里,整个人处于朦胧状态,唯有那浓密纤长如蝴蝶羽翼一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一个弧形的阴影,她脑海里都是萧予墨和林潇飒的暧昧画面,她嫉妒,嫉妒林潇飒的大无畏,嫉妒林潇飒敢公开自己和萧予墨的关系,更嫉妒的是萧予墨同意了林潇飒的行为。要知道,若萧予墨不点头,谁敢爆出这种绯闻?
  嫉妒。
  她的指尖用力嵌进手心,透明的温水里仿佛可见一缕淡淡的血丝。即使泡在温水里,她也是冷的,从心冷到肌肤。身体的每个角落又不受控制的渴望,渴望萧予墨的爱。
  客厅手机的声音,穿透浓重的水雾,闷闷的传来。苏璟言忽从浴缸带着溅起的水花站起,然后赤脚才在水淋淋的地砖上,在思绪拉扯的最后,她重重的摔倒在地。
  躺在冰凉彻骨的地砖上,听着手机声慢慢趋于平静,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哭,身体起不来,她的眼眸直直的对着浴室的白色灯光,刺得她生疼。背部传来的凉意钻进她的血液和骨髓里,慢慢滋长了淡淡的快意和若有似无的恨意。
  她嫉妒林潇飒,更恨萧予墨。
  原本仿佛快要沉于海底的那颗心,被压得支离破碎,可萧予墨硬是要把它辗的粉碎,然后再故作大方地还给她。
  那些前尘往事,像一把利剑狠而迅猛的刺中她的心脏,鲜血淋漓,可萧予墨仍旧是不放过她。
  她睁着那双美好的大眼睛,漆黑如曜石,死死的盯着某个方向。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全身冰凉,久到她全身麻木,没有一点知觉,她听见玄关的门被打开,接着是一串紧急的脚步声,她知道这脚步声是谁的,可仍是惊讶他怎么会有钥匙的,不容她多想,浴室的门如期的被打开。
  朝她的方向上看,萧予墨的眼神是愤怒的,可眼底,终究是泄露了那么一丝一缕的心疼。他的额角上有曾薄薄的汗水,濡湿的几缕短发,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性感。
  萧予墨将她抱起,她全身湿哒哒的,水渍全都蹭到了萧予墨微凉的西服上,苏璟言的手臂冰凉的不像话,可她仍旧是勾上了萧予墨的脖子,仿佛在无声的责备与惩罚。
  萧予墨勾了身旁的浴袍,一把裹住她的身子,迅速地走出了公寓。
  大半夜的挂急诊,苏璟言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过结果还好,没有真正伤到骨头,只是闪了腰,暂时性的不能动。医生开了一大堆药,还告诉萧予墨复诊的时间。苏璟言被萧予墨抱起,不仅不问他自己伤的怎么样了,却是问他:“你怎么有我家钥匙的?”
  萧予墨抱着她,往停车场走,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说:“那天早上备用的钥匙就放在茶几上。”
  他的言外之意是,是她心甘情愿把钥匙给他的。
  一路上,缄默不语。
  直至回到公寓,萧予墨把她放在床上,她终是忍不住,说出那句心底盘桓已久的话:“林潇飒很爱你。”
  萧予墨眼底冰凉化作戾气,倾下身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愠怒的说:“你就只会把我推给别的女人,苏璟言,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推给别的女人?她若真是这么大度,何来的痴缠?
  “你问我的心是什么做的,那么我想先看看你的心有是什么做的。”
  萧予墨满脸全是狠厉,苏璟言竟觉心中升起快意,可下一秒,萧予墨就压上她的唇,如鬼魅般,轻言:“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心是什么做的。”
  随即,近乎粗鲁的掠夺。
  他本想顾及她身上的伤,可这个女人一度挑战他的耐心。他扯掉她身上的浴袍,手下毫不留情,疼的苏璟言绷紧了下巴,可就是倔强的不说出一个“疼”字来。
  当她做好准备迎接真正的疼痛与撕裂时,压在身上的重量瞬间一轻,然后浴袍重新覆盖在身上,头顶上方萧予墨的声音透着凄凉与神伤,“苏璟言,你真的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
  她紧抿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萧予墨狠狠地摔门而去。
  他应该被自己气走了吧。苏璟言这样想。
  他们两在一起,总是这样不欢而散。
  原来,他们真的不再适合。
  两年前的良辰,真的怎么握也握不住。像掌中之水,愈是抓紧,就愈是空空如也。
  僵硬着身子,从腰间传来的细微疼痛,不断提醒着自己方才的一切,他问自己,真的希望他和别人在一起?
  怎么会希望?她巴不得他心里除了她再容不下别人,她恨不得他身旁再无别的女人。
  可是,她无法说出口。
  无法面对一个伤害自己父亲的人。
  第二天早上,萧予墨端了一碗粥进来,苏璟言就那么怔怔的望着他,原来,他一直没走。
  不说话。他真的生气了。
  看着萧予墨,就想到两年前——
  她说,我错了,还不成吗?
  那个时候,她最怕的就是萧予墨生气,这个人,生起气来,一声不吭的,一连好几天不理人。她当初就会胡思乱想,如果萧予墨真不理她了,怎么办?
  当初,这个人是她所有的生命。
  当初,当初,太过年轻,太过美好。
  美好的苏璟言想哭。
  而如今,她想对萧予墨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可是那句话,一直哽咽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想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萧予墨走的时候,在浴室冲了个澡,然后语气无悲无喜,听不出情绪,他说:“我中午再来,有事打电话给我。”
  萧予墨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半点不会挽留,哪怕含沙射影的,他心里至少也好过些。只要她说,她不想一个人,他就会推掉今天所有的会议。哪怕市委再忙。
  最重要的也只是苏璟言。
  苏璟言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那狂乱的心,凌乱的思绪,堵在喉咙口的话,才慢慢平复。
  她真想说,不要走。
  一如两年前,那时的她,一定会哭着闹着说,不许你走。
  而现在,她说不出口了。
  或许承欢说得对,他们两个都太过骄傲和自以为是。
  而颠覆一个人的最佳利剑,最好的方式便是先让他骄傲到自以为是。
☆、07、萧予墨,我真的不配了。
  最近好像和医院有了某种交情,总是不断地往医院跑。复查那天,苏璟言说她一个人可以,可萧予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只说在小区门口等他。
  苏璟言学乖了,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漫不经心的等着。直至萧予墨的Volvo出现在视野中,苏璟言也不知所措。
  她的手习惯性的下意识的去开副驾驶的车门,可那瞬,忽然明白了什么,不顾萧予墨的目光径直走向后座位的车门前,拉开了车门。仿佛生生的,拉开了她与他之间的隔阂。厚实的,戳不破。
  萧予墨眼底的最后一丝企望,像亘古而至的火花,最终,在苏璟言的挣扎中陨落,熄灭。
  从医院检查完,苏璟言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前方的萧予墨仿佛是故意的,一会快一会慢,有好几次,苏璟言险些撞到他后背上,苏璟言咬唇,有些微怒的停下来,站在原地,“我回公司了,萧予墨。”
  然后,她就真的转身朝医院外的车站走。
  萧予墨叫住她的背影,“我记得你今天请了假。”见苏璟言也不开口解释,忽而怒意更甚,走上去,擒住她的手腕,逼迫她凝视自己,“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苏璟言轻笑,无奈至极,“是你一个人在生闷气。”
  萧予墨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女人,都有种心力交瘁的憔悴感,无可奈何,却又放不下。
  在他的认知里,苏璟言就该活在顺从里,或许她说的对,他是自以为是,可是他并想为此做出任何抱歉。
  现在,这个女人,再不会百般讨好的让他不要生气,再不会嚣张的说出“我不许你生气”这样的话,那是他捧在心尖上都怕磕到的苏璟言。连他自己都不忍心欺负的言言呵。
  萧予墨慢慢平复怒意,最终,搂住她的腰,缄默沉闷的走向停车场。
  苏璟言苦笑不得,这个人生起气来,似乎比两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声不吭,却让她心脏狂跳,生怕这个人下一刻会扔下她,再不回头。她不想再经历,于是,在他决定抛下她的前一秒,努力挣脱,只是不愿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却无能为力。
  萧予墨送她回了公寓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吃午饭,苏璟言挣扎了许久,才问:“你想吃什么?”
  萧予墨打开电视,随意的调着频道,最终定格在一场篮球赛上。他的思绪根本不在电视上,方才苏璟言问他想吃什么,就像是平常夫妻所问的那样,有那么一瞬,他想说,我来帮你。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可是他却想为了苏璟言破一次例。
  他将电视音量调的很低,听着从厨房传来的呲呲声,竟感觉格外悦耳,那浮在空气中的油香味,差点叫他忘了一个事实,他和她已不再是合法夫妻。可他仍就自私的想将她绑在身边,对所有人宣称主权。
  他站起来,不由自主地走进厨房,看着苏璟言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却一点儿都不慌乱,哪还有当初的影子?当初?当初的苏璟言,是个不折不扣的娇气包。旁人都说,都是他养出来的坏毛病,宠的她不知天高地厚。
  可现在,苏璟言终于改掉了那样的坏毛病,他又怀念起把她宠上天时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自己都不会欺负的女人,怎么舍得让别人欺负了去?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张结婚证书牢牢的将她绑在自己身边。当时,苏璟言还缠着他,要他求婚。
  萧予墨苦笑,苏璟言似乎正在为一个拧不开的罐子而烦恼,他就那么西装革履的进了满是油烟的厨房,在苏璟言的惊讶中,夺过罐子顺利将它打开。
  他将罐子递给她,她深吸一口气,接过罐子,然后不知什么情绪的推着他出厨房,“会弄脏衣服的。”
  然后,急急的拉上那道玻璃门。生怕有什么泄露。
  只有苏璟言自己知晓,不是怕会弄脏他的衣服,只是害怕会忍不住的回到过去。那个一无是处的苏璟言,可萧予墨几乎宠上了天。
  无法否认,被人疼的感觉真好。被自己爱的人疼,是一个人期盼的皈依。
  十一点半,准时吃饭。三菜一汤,白白的大米饭。
  萧予墨许久没吃过这么家常的饭菜了,忽然有了食欲。
  清炒的一小碟青菜,红烧排骨,青椒炒鸡蛋和碧绿的菊花台清汤。都是萧予墨爱吃的。
  记得当初每次吃青椒炒鸡蛋,苏璟言都会把一丝丝的青椒条挑出来,塞进萧予墨的碗里。这个人,吃一点点的青椒都会全身过敏。可萧予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喜欢吃带有椒类的菜。
  像现在,苏璟言仍旧不吃青椒,可也只是夹着鸡蛋吃,甚至她都懒得碰,然后萧予墨夹了满满一筷子的青椒炒鸡蛋,再耐心的一点点将细碎的鸡蛋块夹到苏璟言碗里。苏璟言不敢抬头,生怕自己的眼睛里有什么溢出来。
  良久,苏璟言才说:“我早就不喜欢吃青椒炒鸡蛋了。”
  萧予墨的手僵硬住,露出一个无奈且薄凉的笑,“是吗?”
  苏璟言点点头,鼻音发出一个“嗯”字来。
  那一瞬,万念俱灰。
  其实苏璟言是真的不喜欢吃带有青椒的炒菜,她喜欢的,只不过是将青椒一点点夹给萧予墨的那个过程。她喜欢萧予墨那样不计后果的宠着她。当初,她几乎每天都会吃上一盘没有青椒的炒菜,却有青椒的味道。
  萧予墨想起那句话——萧予墨,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好像现在,苏璟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萧予墨的手机响了,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像躲开苏璟言一般,走至阳台接通了电话。
  是林潇飒的电话。
  依稀间听到那么几句“我马上来”“知道了”的话,苏璟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的电话,否则,他不会把声音压得这么低。
  她怔怔的看着那道青椒炒鸡蛋,然后撒气般的吃了许多青椒。她不知道待会的后果会是什么,她只觉得心脏像被辛辣的青椒烧出了一个水泡。
  林潇飒和萧予墨真的在一起了。
  这次,是真的。
  苏璟言,你高兴了。
  萧予墨打完电话出来的时候,也未察觉什么异样,只是苏璟言的脸色不好看,他伸手想想当初一样,搂搂她,她却立即警觉,几乎跳出了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他苦笑,然后说:“我走了。”
  “哦。”
  其实苏璟言想大发脾气,想对他吼——饭还没吃完呢!人家林潇飒一个电话就把你骗走了,你到底爱不爱我!
  可是,苏璟言知道,她不能。她更没有这样的权力过问。
  等萧予墨走了,全身上下开始起红疹,出奇的痒,她抓着,抓破了许多臂膀上的肌肤,洁白如雪的皮肤上是一道道狰狞的红痕,连苏璟言自己都讨厌,憎恶这样丑陋的自己。
  她不知道不去医院的后果是什么,但她知道萧予墨爱的那个苏璟言会消失得更彻底。
  夜色朦胧的月光照进来,倾洒了一地,苏璟言没有开灯,只是靠在沙发上,时不时的看看手机屏幕。什么也没有。
  最终,把手机扔进软软的沙发里,忍着全身奇痒,倒在了沙发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苏璟言实际上快睡着了,模模糊糊的,当那双温凉的手抱起她的身子时,微微不适,“别碰我。”
  萧予墨的手扫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时,出奇的灼热,有明显的突起,他细细触摸,她却皱着眉抱怨:“痒。”
  苏璟言一定是吃了青椒。他拍拍她欲睡的颊,“醒醒,我们去医院。”
  “不要。”
  她不理会,现在她困极了,只想一直睡下去。
  萧予墨无奈摇头,抱着她出了公寓。
  直至医院的灯光下,苏璟言才完全清醒。想伸手去抓脸颊,萧予墨却按住了她的手,“不许抓。”
  护士放好来帮她扎针挂水,萧予墨看着银色的细针刺过她的皮肤,不知道为什么,就疼了许久。
  他不怕疼,可他怕苏璟言疼。
  “不要让你的女朋友抓破皮肤,可能会发炎的。”护士不放心的吩咐萧予墨。
  苏璟言睡不着了,全身又痒得难受,可萧予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屈于积威之下,苏璟言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想折磨自己还是我?”萧予墨愠怒的看着她。
  苏璟言愣了半会子,冷声道:“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我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和你无关。”
  然后,她偏过身子,一语不发的背对着他。
  最近,她真的和医院结缘了。算算,上班刚满一个月,就将近请了半个月的假。经理应该很头疼吧。
  萧予墨的声音带着强硬口吻,“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苏璟言怒了,猛地转身,吼道:“林潇飒折腾的才是你吧,我配吗?我只有折腾自己的份!”
  她配吗?
  萧予墨,你告诉我,我究竟配不配?
  萧予墨只觉悲凉至极,他一心宠爱的这个人,竟反问他——配不配?
  “我说不配,是不是顺了你的意?”
  苏璟言几乎将唇咬破,在他冰冷的眼眸里,找不出一丝心疼,于是,她翕张着有些苍白的唇瓣,哑着声音说:“是。”
  萧予墨有时候真觉得林潇飒说得对。林潇飒说:“萧予墨,我那么爱你,你却一点不稀罕。你永远只会宝贝着那个不屑你的好的苏璟言!你真他妈犯贱!”
  萧予墨勾唇,极累的站起身来,面向病房的窗户,他闭上眼,轻轻地想。
  不配就不配吧。
  他觉得配就好。
  苏璟言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痒都变成了疼痛,不可遏制,一发不可收拾的疼。
  萧予墨,我真的不配了。
☆、08、过不去的曾经沧海。
  无论苏璟言哪一次生病,除却在美国这空白的两年,萧予墨都陪在苏璟言身边。承欢说:“即使像我和程歌也没有这样。”
  苏璟言躺在床上,挂过水之后已经好了很多,只余一些微微的痒。那种痒,像萧予墨给她的感觉,若有似无,撩拨心弦,像一种慢性毒药。一开始的时候,不曾发现会有多依赖,一旦撤离,便是万劫不复。
  从医院回了公寓,萧予墨几乎每晚都守着她,拥着她入睡,生怕她下意识地挠破哪里。那样蜷缩在他怀里的感觉,一下子冲破了记忆的大闸,蜂拥而至。当两个人紧紧相依的时候,心与心的距离只有五公分。仿佛他的心和她的心生长出两条藤蔓,死死的纠缠成一个结。永远也无法打开的死结。
  有时候,她睁着眼在他怀里不敢动,温顺的如同一只猫,那个时候,她真想问,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从见面到现在,他们除了冷战就是歇斯底里的伤害对方,没有好好问过一句“你过得好吗?”
  好像简直是奢侈。
  就算是现在,那么真切的被他抱着,她也觉得是自己的幻想,那么不可思议。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萧予墨胸膛传来:“说话,好吗?”
  软软的,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一样,甜腻柔软。
  “什么?”他静静地问。
  苏璟言抿抿唇,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说:“这两年,你和林潇飒过得好吗?”
  其实,她只是想问,你好吗?
  “苏璟言,你究竟是问我还是问她?”
  淡淡的怒火。
  苏璟言知道不能再问了,再问只会是另一场大战的导火线。
  萧予墨快被这个女人气死,句句不离林潇飒,他和她之间何时隔了个林潇飒?
  苏璟言闭口不谈,只疲倦地说:“我困了,晚安。”
  不出十五分钟,怀里的人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萧予墨轻笑,这个人还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吻吻她的发顶,有洗发水的馨香味。凉凉的,滑滑的,令人一如既往的向往。
  第二天,睁开眼,身旁空空如也。连体温也不复存在。
  萧予墨走了。
  刷牙,洗脸,吃早餐……回到公司,主编就邀请她了。
  “苏璟言,你怎么天天去医院?你是瓷做的还是水做的?”
  “主编,这也不能怪我,我确实是最近比较倒霉。”苏璟言显然有备而来,掏出一沓病历表递给主编。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会撒谎的人,下次要注意了!什么过敏一些小毛病,自己去药店买点药就好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额……我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种。”苏璟言满头黑线。
  “你们女人就是事儿多!去吧去吧!”
  “哦。谢谢主编。”
  苏璟言转身,一个轻松的微笑。
  “哎……回来!”
  “主编?”
  “最近的工作在这周内加完班补好。”
  艰巨的任务。
  苏璟言想了想,礼貌地问:“发加班薪水吗?”
  “我还没扣你薪水呢!做人要厚道点!”
  主编翘着兰花指,横她一眼。
  “哦,谨遵教诲。”
  于是,苏璟言悲剧了,加班加到十点半不说,还天天被华桐骚扰,叨叨絮絮个不停,“昨晚开Volvo来接你的是谁?”
  苏璟言停下敲字的工作,一本正经的面对着她说:“你真的想知道?”
  “嗯!想!”
  “我前夫。”她平淡的说,仿佛事不关己。可眼底的那抹嘲讽与苍凉却泄露了她的所有心绪。
  她在痛。
  华桐焦躁的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拍着脑门说:“璟言,你开什么玩笑?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子,只是没有看对眼的。”
  苏璟言轻笑,“我哪样?”
  “我一直以为你看不上我表哥,你的条件简直无可挑剔。”
  “没有的事,我只是配不上你表哥。”她低下头,听不出是喜是悲,只有幽幽的声音:“华桐,实话告诉你,我的生活一团糟。我曾是别人的妻子,流过产,离过婚,现在仍旧和前夫暧昧不清,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我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女人。”
  华桐走过来,轻轻抱住她,然后安慰的说:“这些都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苏璟言,不要把所有错归咎到自己一个人身上,那样你会很累。
  她心底的声音响起。
  手机清悦响起,是萧予墨的电话。苏璟言抬起头,盯了那白得刺目的手机屏许久,华桐疑惑的问:“是他?”
  “嗯。”
  然后拿起那千斤重的电话,接通了。
  那头的萧予墨,声线低哑,带着暮鼓晨钟般的沉重绵延至她耳边,“我喝醉了,在猗绿轩。”
  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就已经挂断了电话,那头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怎么了?”华桐皱眉问。
  “他喝醉了,在猗绿轩。”苏璟言心底有个漫长的煎熬。
  华桐说:“都这么晚了,猗绿轩又没有直达的公交到,他一个男人,让他在猗绿轩睡一晚又没事。”
  苏璟言恍若听不见,拿起包和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华桐叫住她:“璟言,没见过人这么宠前夫的!”
  苏璟言微转头,清妩一笑,“那个人,是我永远过不去的曾经沧海。我舍不得他出事。”
  不管身后的华桐,她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在公司门口,拦了出租车。
  等她到猗绿轩的时候,已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她在柜台前问了房间号,然后朝着VIP包间一个一个的找。
  当她推开包间时,隐隐的灯光下,萧予墨全身放松的躺卧在沙发上,林潇飒穿着宽松的针织衫,下着及膝短裙,长靴紧紧地包裹着匀长的小腿,她坐在萧予墨身侧,将他的头放在她肩上,在柔和的灯光下,生生刺痛了苏璟言。萧予墨的狭目微眯,眼神迷离,好像是真的醉了。
  包间里还有几个萧予墨的好兄弟,苏璟言以前都是见过的,年纪最小也最善交际的顾南川在看见苏璟言之后,嘴甜的叫道:“嫂子好!”然后,笑着对萧予墨说:“哥,嫂子来接你了。”
  苏璟言想狡辩不是他嫂子,正欲开口,萧予墨已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朝她的方向走来。她也走过去,扶住他不稳的身躯,而此时,林潇飒疾步走来,夺过了靠在苏璟言肩上的萧予墨。苏璟言忽而怒意升腾,她极力保持冷静的说:“林小姐,我来接予墨回家。”
  林潇飒有些尴尬,现在这个局面,倒像是她的不是了。
  苏璟言在萧予墨耳边轻轻说:“予墨,我们回家了。”然后,顺理成章的扶过萧予墨,他靠在她削瘦的肩上,狭目里透着晶亮的光。那是得逞的笑意。
  宫莫渊和纪韫衡以及宁甫枫显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至于顾南川,俨然想当一回月老。
  这个千杯不醉的萧书记,方才只是喝了点百威啤酒,他会醉,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几个人,关系好到不分彼此,他们谁不知道萧予墨宠他家媳妇儿的那个变态境地。这件事,早在两年前,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苏璟言都是被他宠出来的。
  当初,这几个人还不都是亲眼看着苏璟言怎么被萧予墨藏着掖着的,像宝贝一样谁也见不得,不许碰。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大神,似乎都把宠媳妇儿这件事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是变态境地。
  苏璟言吃力地扶起靠在她肩上的萧予墨,对那几个人说:“我们先回去了。”
  “好,嫂子再见。”
  顾南川笑眯眯的朝苏璟言挥手。
  待二人走后,顾南川皱着眉毛,对林潇飒说:“潇飒,不是我说你,哥对嫂子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这两年,嫂子即使不在哥身边,可哥心里全都是嫂子。你横插一杠,别说嫂子心里不好受,哥也不会原谅你。你折磨嫂子比折磨哥他自己还痛苦!潇飒,咱能换个人爱吗?”
  林潇飒一巴掌挥过去,用尽全身力气,险些使顾南川跌倒,她说:“顾南川,你别他妈以为你是我的谁!”
  然后,潇洒转身,大步离开猗绿轩。
  他们这些人,谁不是暗伤连城?
  苏璟言终于将萧予墨扶到车上,然后拿起车钥匙,发动汽车。猗绿轩离城北还算近,现在这个点,以苏璟言的开车速度,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城南的公寓。于是,她便开到萧予墨的公寓,水榭。
  这一带的房子,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住的。因此路上车流量倒不多,安静而沉默。
  将车停进车库,踉踉跄跄的扶着萧予墨上楼,到了门前,苏璟言轻声问他:“予墨,钥匙在哪?”
  “包里。”
  “哦。”苏璟言在黑色公文包里乱掏一气,最终摸出钥匙,在模糊的灯光下,有些凌乱地将钥匙塞进锁洞,苏璟言只是专注开门,并未察觉颈边那星点温热,防盗门有点难开,苏璟言在打开门的瞬间有一丝安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萧予墨的一个旋身,将她抵在玄关处的墙壁上。疯狂悸动的吻,吻得苏璟言无力还击与推拒,喘息之际,苏璟言皱眉偏过头,“别闹。”
  “不要。”
  萧予墨的气息灼热异常,喷薄在她微凉的肌肤上,烘得酥酥麻麻,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唇格外温热潮湿,带着前所未有的情潮,几乎烫伤了苏璟言。他吻着她的脖颈,光致如瓷,难以自拔。吻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他索性抱了她,稳步走进卧室。哪有在猗绿轩时的跌跌撞撞,可苏璟言被他扰了心绪,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她只知道她的最后一点抵抗和意识也被那巨大的情潮吞没。
  吻,一一落下。
  苏璟言抬首,仰面默默沉受。
☆、09、我只是想要得到你。
  苏璟言轻轻推开压覆在身上的萧予墨,全身上下布满吻痕和淤青,那疼,一点点吞噬着她。两年后,仍旧无法抗拒那份藏在心底心潮澎湃的爱。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萧予墨的白衬衫,质地上好,布料滑滑的,凉凉的,格外舒适。
  她赤着,踩在冰凉的地上,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床上的萧予墨。
  在厨房煮了碗醒酒汤,慢慢地用火温着,直至汤汁开始扑出来,苏璟言才惊觉。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那遥远的未来吧,仿佛漆黑黑的迷雾森林,叫她看不清。
  萧予墨一下楼,走进厨房一看,便是这女人光着脚丫蹲在地上,慢慢的擦着地砖上洒出来的汤汁,他的心忽然就患得患失起来,眼前的苏璟言太不真切,他宁可她全身长满了刺,也不要她这样有些唯唯诺诺,苍白无力的样子。
  那样的苏璟言叫他心疼。
  苏璟言擦了许久,然后手上动作缓慢下来,一滴滴眼泪簌簌落下,她的双肩颤动如蝶翼翩跹,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哭了。
  萧予墨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慢慢蹲下身子,屈尊降贵,他抚着她的长发,说:“我承认我的手段过激了,可是我不会为此做出任何抱歉。”
  承认了错误,但骄傲的认为这不是错。这就是萧予墨。
  他抱着她,将她牢牢箍在怀里。
  良久,苏璟言抬眸,眼神空洞的可怕,她说:“你是太子爷,你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你说是,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脚下为你舔脚趾上的血渍。萧予墨,你才是真正骄傲的那个人,你自以为是的对我的好,全部都在伤害我。”
  他松开手臂,站起身来,声音苍茫而辽远,“我只是想要得到你。”
  “所以,你就巧取豪夺?”她不怒反笑,立起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巧取豪夺?她是这样认为的?
  他无话可说,转身,目光无焦距般的涣散,“是。”
  他承认了。
  苏璟言,你该高兴他承认了,不是么?可是为什么心里的最后一点企望也随之湮灭?
  萧予墨的头有点疼,他走进卧室,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无声的苦笑。
  言言说,他在伤害她。
  言言说,他巧取豪夺。
  真的是这样吗?他只是想要得到她。
  彻彻底底的得到,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苏璟言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承欢叫她中午去她那儿吃饭,她本想拒绝,可想想,不愿自己一个人回到城南公寓,于是,索性去了承欢那儿。
  吃午饭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承欢笑着说:“一定是程歌,他看见你一定会很惊讶。”
  承欢去玄关处开门,笑容僵硬在开门的刹那。是宁锦。
  “你来干什么?”
  “离开程歌,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宁锦苍白的面颊上是坚毅,很难想象,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在面对如此倔强又强大的小三之后,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承欢轻笑,仿佛这已是家常便饭,“我要听程歌亲口说,否则我不会离开他。”
  “下贱!”
  一巴掌落下,承欢倒在鞋柜上,那鞋柜的尖锐边角对准的正是她的腹部。苏璟言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躺在地上,*不断流血的承欢,一如当初的自己。
  宁锦带着胜利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
  承欢紧拧眉头,唇边轻扯凄绝动人的笑意,仿佛可怜悲悯的看着宁锦,“我真庆幸,我爱的男人娶得是你。”
  然后,世界在三个女人眼中,轰然崩塌。
  承欢的孩子没了,她和程歌之间最后的联系都断得一干二净。可笑的是,宁锦也怀了程歌的孩子。
  所以,程歌一辈子注定逃不出家族、父母、责任、伦理这几座仿佛压着所有人的大山。
  宁锦赢了。
  以惨痛的代价。她的胜利是踩在承欢和程歌的痛苦之上的。
  承欢曾说,程歌许诺过她,承欢一世。
  承欢膝下,举世无双。
  谈何容易?
  她说,言言,我要带着那份记忆好好活下去。
  于是,在她流产后的一周,不告而别。
  苏璟言看着天空,笑着说:“承欢,这次我们扯平了。”
  是真的扯平了。
  英国那么冷,那个女子却笑着说,幸好还有那滚烫的记忆足以支撑她走下去。
  那个女子说,程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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