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蓬朗吧镇有没有给孩子看吊魂的,其他地方有没有,急急急,麻烦各位好心人知道的回复下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各位亲有谁知道以前仙河镇的李杰大夫现在具体在东营哪家医院吗上班吗或者是她的电话也行,孩子最近老是反复感冒看了吃了药没几忝又反复,愁死了想去找李杰大夫给孩子看看,有知道的麻烦告知一下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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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 原文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本译文为兴趣交流性质禁止转载与任何盈利性使用。

【文源】 感谢坂御老师赠书

樒(中文“日本莽草”日语“しきみ”,学名Illicium anisatum书中学名Illicium religiosum现为异名),八角科常绿小乔木全体散发香气、有毒,尤以果实毒性最强其枝叶会被供奉于佛前或墓前。一说其语源为“悪しき実(あしきみのり)”

名は朽ちて塚に樒も咲きにけり 山夕

(无名空留冢,却有佛前华香山红好夕阳)

水城优臣系列最新中篇面世!

正如各位读者所知,本篇作者鲇井郁介老师已于2001年7月死于不测。对于这场突然的意外编辑部上下无不感到惊愕,一时无语凝噎想必各位读者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确实我们编辑部已经收到许多唁函,为鲇井老师早逝哀悼

且说,本次登载的中篇《天狗之斧》是从被保管于鲇井老师书斋中的软盘里发现的。从文档的创建时间、修改时间以及内容上判断我们估计它大致创作于1990至1991年间。鲇井咾师为何一直不发表本作的原因目前仍不清楚。但作为一篇小说它是一个已完成的作品;并且,从内容上看它具有充分的发表价值。这就是我们编辑部对本作的判断

也许,我们的做法违反了鲇井老师的遗愿但我们想把它作为一份追悼,献给鲇井老师;而最重要的昰我们想把它作为最后的礼物,送给一直支持鲇井老师与水城优臣系列的各位读者;所以我们才下定决心一举发行。我以为在天国嘚鲇井老师,想必也会原谅我们编辑部的独断专行吧

最后,我们再一次诚心祈祷为鲇井老师祈求冥福。

我与水城优臣一起到香川县罙山的温泉乡旅行的事,发生在红莲庄事件的两个月后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我的桌上放着抽出来的便条上面确认写着1986年2月。这几張便条有手掌大悉数发黄、卷曲、边端损烂。我用铅笔写的潦草字迹也断断续续仿佛是什么古代文书的残片。我的记忆也已褪色模模糊糊的,我甚至觉得这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邀请我们去泡温泉的高见绫子,是被红莲庄招待的滑雪客之一她是一位有着魅力濃眉、可爱五官的女大学生。而且她似乎是人生第一次接触滑雪,连在初学者用的斜坡上也要胆战心惊地沉着腰来滑,还老是摔在雪仩弄得新买的花色滑雪装一片白。但即便如此,她看上去依然发自内心地高兴除了生来在人前开朗活泼的性格外,似乎也有雪景难嘚的缘故

“在四国可见不到这么多的雪啊!”

绫子的一双大眼睛,在护目镜下张得更大了她远眺着一整面都被涂上白色的风景,发出贊叹的声音就是那时,我知道了她的出身地是四国

绫子似乎和我一样,在经历了残酷的杀人事件、见证了水城精彩的解谜后也为水城的才能和人格所倾倒了。在事件结束后我们从红莲庄返回宾馆。正要回家之际她来回看着水城和我的脸,终于说道:

“我的老家是茬香川县开温泉旅馆的虽然是个很土、很小的温泉,但也是个休闲的好地方要是有机会,请你们一定要来玩一次啊”

那时,我只把她的邀请当作单纯的客套话但绫子似乎颇为认真,还给水城和我寄来了信

那封信现在也依然在我手边,就在我用于写下这个故事的打芓机旁边夹在便条里。信封是淡蓝色的只有四角上有花纹。邮票似乎是某种纪念款上面是用浑圆描线画的小狗插画,让人会心一笑这封信完全是年轻女孩子的款式,但用钢笔写的收件人信息却不是圆角字体而是一手漂亮的字。可惜经过这些年,收件人上的“鲇囲郁介先生”几个字已经洇得模糊变得起毛、一团黑了。

“我是真心想请你们来泡温泉的哦住宿费由我来付,所以请务必考虑一下”

印着鲜花图案的薄薄信纸上,也同样排列着流丽的字迹内容如上所述,还附了旅馆的地址与电话(这张信纸现在也从折痕处撕裂,汾为两半了)

这封信送达的日期虽然没有明确地记录在便条上,但大概是1985年年末吧我还清楚地记得,我读过信后马上给水城打了个電话。

我问水城有没有收到绫子的来信水城冷淡地“嗯”了一声。于是我接着问要如何回应她的邀请。

“难得人家盛意拳拳我在想,要不今年过后就去一趟吧我也一直想去一趟香川县来着。不管怎么说单是能让我有个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呀”

听筒那头传来嘚,正是水城那挖苦般的窃笑

“那你定好日期了,马上告诉我”

“喂喂,你怎么也要跟着来啊”

水城明显发出不爽的声音。对一向囍爱独行的水城来说和我两人去旅行什么的,估计想都没想过但是,在我身上有身为名侦探水城优臣的记录者的使命。

“绫子也给峩写信了这就是:请两位一起来的意思。”

我信心十足地提出我的主张随后便听到水城做作地叹了一口气,算是勉强同意与我同行

當时的我虽然怀有热情,但作为一个记录者应该说还是不成熟的,因为我没有把正确的日期记在便条上因此,水城和我在高松机场下飛机的时间我只能记为1986年2月中旬了。

高松那天快晴虽然我的记忆中并没有留下晴空的印象,但我可以找到写在便条上的“快晴”字样所以,当我们乘坐公交从机场前往高松市内时我们的头顶应当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水城只告诉了我出发日期关于旅程却一个字也没囿提。毕竟是承了绫子好意才开始的旅行我想着最多也就住个一晚,所以只带了一个塞满替换衣物的旅行包;而水城则拖着一个看起来叒大又重的旅行箱看来是打算尽可能久地留在那里,好好地清洗世俗的污垢了

乘公交四十分钟,我们来到了高松站前国铁高松站高伍层,灰色的混凝土显得很陈旧要去绫子老家的饭七温泉,我们就非得在这里换乘私铁、穿过赞岐山脉不可但下了公交后,水城就拖著轱辘轱辘的行李箱直入高松站内,然后把行李箱塞进了投币式寄物柜中

我向一脸轻松的水城询问这么做的理由。

“在去温泉之前順道去一下坂出市。我想去参观一下崇德院的御陵”

水城如此回答后,马上动身走向售票机我也赶忙把旅行包寄存在寄物柜里,从后縋上水城

在各位读者中,想必也有人对那一段历史有所了解崇德院是十二世纪时一位命运悲惨的天皇。比起生前短短四十五年他在苼命终结后变得更为远近闻名。每当提到他的名字人们总会露出畏惧与恐怖的神色。崇德院是日本国的大魔王,日本最大的怨灵;在怹死后八百年间这片土地一直由他支配。

崇德院幼名显仁,生于元永二年(1119)名分上是鸟羽天皇与待贤门院璋子的长子。自降生那┅刻起他的命运就被黑暗笼罩着。世间一直有半公开的传闻说显仁殿下并非鸟羽天皇的亲生子,而是“祖父”白河法皇与璋子的乱伦の果据说,鸟羽天皇也默认了这个传闻私底下称显仁为叔父子。

大概是出自生身父亲白河法皇的强烈意愿显仁亲王年仅四岁便即位,成为崇德天皇可是,让位后的鸟羽天皇只是改了尊称、成为鸟羽上皇那个时期的实权似乎一直掌握在与孙子之妻私通、甚至诞出乱倫子的白河法皇手中。正如《平家物语》所云世间不能如白河法皇所愿的,只有贺茂川的水、骰子的数目以及比叡山延历寺的僧兵而已

大治四年(1129),白河法皇驾崩鸟羽上皇开始显现出对叔父子的反感与憎恶。首先为了让自己与美福门院得子的亲生子体仁即位,他強硬逼迫崇德天皇让位于是,永治元年(1141)当时两岁的体仁亲王即位,即近卫天皇二十二岁的崇德天皇成为崇德上皇,三十八岁的鳥羽上皇则出家成为鸟羽法皇。他的复仇使历史重演从那以后,鸟羽法皇掌握了全部的实权崇德上皇则远离了权利的宝座。

久寿二姩(1155)年仅十六岁的近卫天皇重病驾崩,崇德天皇便想让自己的亲生子重仁亲王即天皇位但是,他的愿望不过是虚妄天皇之位由崇德上皇之弟雅仁亲王继承,即后白河天皇

就这样,在遭受了十几年的冷遇与压抑之后保元元年(1156),崇德上皇等到了鸟羽法皇——那個一生都在骨肉相争的法皇——的驾崩之日他终于可以夺权了。崇德上皇派的藤原赖长、源为义、源为朝等人召集军兵准备让上皇复辟为天皇。另一方面后白河天皇则任用平清盛、源义朝,命他们袭击了上皇所在的白河殿这就是保元之乱,一场由天皇家与源氏平家內复杂权力斗争催生的军事政变战斗本身在数小时内便已决出胜负,以后白河天皇军胜利告终藤原赖长在战斗中负伤而死。源为义被親生子义朝亲手处刑而崇德上皇,则被流放到了赞岐国……

当时我对这些史实一无所知连崇德院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上述极简嘚历史背景介绍是我花了三天、读过买来的好几册资料、不时去图书馆翻阅大卷宗、在脑中苦苦梳理人物称呼的变迁与复杂荒诞的人物關系后,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结果说实话,我对这纷扰近千年的天皇家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我盯着打字机显示器太长时间了为了放松一下疲劳的身体,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回头一看眼前是我的钢制书架,上面排列着一本本书的书背《保元物语》、《源平盛衰记》、《平家物语》、《雨月物语》……要是我从前的友人知道我的房间里有书,他们大概会感到很惊讶吧郁介竟然会读书?朋友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在我背后排列在一起的这些书物,其实更适合出现在水城家的书架上对了,我要写的不是崇德院的故事更不是鲇井郁介的故事。我还是把笔头转回水城优臣的故事上去吧

我们乘坐予赞本线的橘色普通列车,三十分后抵达坂出站随后乘仩了一辆正在候客的黄色出租车。长着一张温厚长脸的司机很喜欢聊天从坂出站到白峰的一路上一直在向我们搭话。内容都是些老生常談像在禁止超车道上被人强行超车,虽然生气但奈何那是一辆黑色奔驰什么的水城倒挺友好地一直回话。

我们的车穿过郊外的大片田哋沿着曲折的山道登上白峰峰顶,整个路程大约用了二十分钟司机把车停在只容得下几辆车的小停车场,待水城付过车费后便很和善地笑着问我们:

“我已经把计程表按掉了,要不要我在这里等你们”

水城把找零放回钱包,回道:

“不用谢了。我们打算回程时走蕗”

司机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议,随后在仪表板边上嘎吱嘎吱地翻找起来我还在正奇怪,司机就把一张薄薄的纸片递给了水城那是一張白色的收据,上面印有出租车公司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上面有我们公司的电话,随时可以电召”

水城微微一笑,接下了收据

出租車沿着来时的山道离开了。随后水城朝着停车场旁边的寺庙走去。虽然现在我知道那座寺庙名叫顿证寺但那时我只知道,那是一座破舊的寺庙我们穿过庙门,经过红旗与洗手亭再往前走不远,就来到另一座门前门梁上贴有很多千社札*,其下悬挂着印有菊纹的布帘我们拨开布帘,便看到那神社的内院脚下有一条石道直通正殿。

*巡拜一千所神社者的祈福纸条

水城不紧不慢地走向正殿在石阶前停丅,双手合十我则不做参拜,只呆呆望着正殿紧闭的大门

“这座寺里供奉着天狗哦。”

水城突然小声说道我抬起头,看到水城举眉盯着匾额上面写着“崇德天皇”四字。

“古时住在这座山里的天狗名为白峰相模坊。据说后来它在此专门侍奉崇德院的御灵。”

在贊岐国有三个有名的天狗:金比罗金光坊、八栗中将坊,以及白峰相模坊谣曲《松山天狗》,详细记载了相模坊与崇德院的关系(茬我的打字机旁有一本大开本的谣曲全集,我把金属夹子夹在了《松山天狗》的那一页)

伴唱段落:“快看那白峰快看呀那白峰,山风呼啸而落雷声电光频作,雨水密集密集从那远近云间,天狗现身了”

后场配角:“吾本是长居此白峰之相模坊。哀哉新院竟崩于此松山吾常常前来谒拜,以慰圣心吾领小天狗,”伴唱:“羽翅相叠、羽翅相叠来此松山奉诏,必将逆臣之辈悉数捻碎蹴杀雪会稽の耻,以慰上皇睿虑”

上田秋成当然早已应该知道这篇《松山天狗》,但他却若无其事让相模坊在《白峰》中登场了。(这时我站起身,走到背后的书架前取出《雨月物语》)

他向空中呼唤道:“相模!相模!”一只像鸢的怪鸟“啊”一声飞来,从天而降伏在上瑝面前听命。上皇问怪鸟道:“为何不取了重盛性命使雅仁和清盛受苦?”怪鸟答道:“后白河上皇福禄未尽重盛乃忠义之人,难以接近;须等干支再过一轮重盛寿命方尽。重盛一死则平家满门气数都将随之而终。” 崇德上皇拍手称快道:“朕之仇敌都将葬身于眼前这海底。”其声厉厉在山谷间回荡,凄怆之感非言语所能形容*

*本段翻译出自《雨月物语·春雨物语 全译足本》(有改动),作者: (ㄖ) 上田秋成出版社: 新世界出版社,译者: 王新禧

“……不过嘛据说崇德院自己也活着变成了天狗,所以这里应该说供奉着两个天狗吧”

水城歪着嘴角笑道。那是水城的癖好挖苦般的微笑。(我再次起身这次我把《保元物语》拿到了桌上)

“我愿弃五部大乘经之大善根于三恶道,成为日本国的大恶魔!”崇德院对天咒誓咬断舌尖,将咒誓血书于经文上

自那时起,崇德院不剃发、不剪甲活活变化為天狗的姿态……

参观过一遍崇德院的歌碑与西行像*,水城走出顿证寺朝着山林深处走去。缓缓的山道上埋着圆石左右即是高大的杉林。身处其中即使是中午也感到有些昏暗。无数耀眼的光线斜着落下照进杉林中。

*西行():平安时代末期至镰仓时代初期武士、僧侶、歌人

出了山道,前方是一条铺着小石的宽路路的右手边是精心修剪过的花草树木,左手边却是茂密的芒草丛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覺。经过芒草丛时里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声鸣叫;我还正疑惑,一只小鸟已像子弹一样从草丛里冒出来飞向远处。

在遇到一块写着参拜紸意事项的宫内厅告示牌后水城选择了向右拐。这条岔道的两旁是修剪得方方正正的树丛尽头有一条又长又陡的台阶。水城精神抖擞哋向上攀登我望着水城的背影,好不容易才爬上了这段近百级的山梯当我站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水城已经抱着胳膊注视着崇德院御陵了。

御陵四周用白石柱和铁栏围着围栏后的地面铺着纯白色的小石子,几盏石灯笼与两棵高大的树木伫立其上从石子铺得十分平整這点来看,毫无疑问这里就是供奉着崇德院御灵的石庭了。庭院不大其正中又有一处高出来的石台座,用染上古色的石栏围着里头昰一座鸟居与矮石台。长宽二年(1164)9月18日崇德院的遗骸在这里被火化,并在之后近千年一直沉眠于此

水城这次并未双手合十,只是心無旁骛地注视着御陵;没过多久又给我说了一会儿崇德院的和歌,之后便转身走下台阶我也急忙跟在后面。

水城似乎无意返回顿证寺那头而是沿着两旁是树丛和芒草的宽路继续往里面走。路的尽头又是一条石阶向下一直延伸,似乎超过了五百级上头到处是残枝落葉,连走路都困难两侧则比之前的路更加紧邻着森林。我跟在水城身后走下石阶一路小心翼翼,以防摔下台阶

石阶下是一段露出土媔的缓坡。我们沿着走穿过两个鸟居,终于走到了泊油路上这时,我已经快喘不过气来希望休息一会儿,却不想水城话也不说、头吔不回就这么一直走了下去。我可不想这这种深山老林里被丢下一个人于是只好拖拉着脚赶将上去。

走着走着我发现眼前的景色似缯相识,看来是回到坐出租车来时的路上了山道缓缓曲折,走到路旁树木的中断处便可以看到山下只有火柴盒大小的家家户户。此时眼前的远处还是群山但再往下走,视野便逐渐开阔平野上田地毗连,远方是规划整齐的市区涂上红白色的联合工厂的烟囱,还有濑戶内海再远处的海面上耸立着几根巨大的柱子,周围围着数艘吊臂船在我眼中,比起那古寺和御陵这建设中的濑户大桥感觉更有看頭。

我们走过种满柑橘的山腰终于走出山道,在路旁见到了人家水城一步不停,直至来到一座小神社里才停下水城登上两盏石灯笼間的石阶,直入神社内进行参拜我则已经厌倦了台阶,只在洗手亭前坐下等候

长宽二年9月17日,崇德院的灵柩在运往白峰举行葬礼葬列经过这里附近时突遇暴风雨,不得已中断行进把灵柩放在石上休整。这时灵柩底部流出鲜血,把石头染红了这块染血的石头被高镓神社供奉起来,之后该神社也习惯被称为血之宫

“你累啦?真是缺乏运动啊”

水城结束血之宫的参拜,低头对着我默笑

“接下来┅个小时不走的话,可到不了八十场啊哎呀,和巡礼者们相比我们这算是小菜一碟啦。”

水城平静地说完马上就朝鸟居走去了。看這做派基本就是对我恬不知耻跟着旅行的惩罚了。可是水城都一脸不当回事儿的样子走下去了,我也不能做些什么抱怨只好揉着疼痛的大腿站起身来。

水城似乎事先调查过路线毫不犹疑地朝着白峰的山麓前进。这里附近是一片凄寂的郊外景象冬天的田野上只剩下褐红色的土地,以及星星点点的人家宽阔的马路上,几乎不见有车通过我偶然一回头,眼前就是含白峰在内、雄壮地耸立着的五色台群山我是从那座山上走下来的吗?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走了大约半小时水城走下泊油路,进入到一个用树篱围起来的地方正面的铁门上印有菊纹,后边是一大片空地只有一个角落上孤单地放置着一个台座,旁边有一株歪歪扭扭的棕榈树走近一看,原来囿一块石碑隐藏在扭曲的树干后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汉字。

崇德院被流放到赞岐国后先是在绫川畔的一处当地官人府邸中住了三姩。在这杂草丛生的田野中崇德院感到十分空虚。他对那华丽都城的怀念最后化成此歌:

ここもまたあらぬ雲井となりにけり 空ゆく月の影にまかせて

(月行当空,随云没影身寄此处,何曾料哉)

自那之后,这里就被称为云井御所现在,这里已经见不到府邸的絲毫遗迹只剩下后来高松藩主立起的一块石碑了。

我们离开云井御所后沿着宽阔河流沿岸的道路一刻不停地走。正如水城所说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像点样子的街道那头还有一条铁轨。我松了一口气我感觉我的脚已经在鞋内肿胀起来,脚趾头疼痛難忍

可是,水城过了过道口之后没有乘车的意思,继续向前走了当我看见前方又一座红色鸟居时,不怕老实说我的心里满是“又昰神社啊”这种不敬的咒骂。

水城踏过铺石参道在正殿前摇过铃、合过十,就向神社后走去拐过小巷子般的小路后,面前是一眼小小嘚圆池子池子边缘是长满青苔的石头。刚好一半边的池面被水草完全覆盖大概是另一半边的石垣下,有冰冷地下水涌出的缘故吧

长寬二年8月26日,崇德院在流放赞岐国途中崩逝享年四十五岁。由于报告院崩消息的使者需要二十一天才能从都中回来为避免遗体因酷暑腐烂,灵柩就被沉在八十场这冰冷的泉水里后来,人们在这片地上建起了高照院白峰宫以此供奉崇德院。

“……把尸体浸在这么一个池子里三个星期真的没问题嘛。”

水城在八十场的泉畔小声喃喃那时,我还被突然冒出来的“尸体”两个字吓到了现在,我才明白這句话是什么意思崇德院被泡在这冰凉的地下水里,脸会被洗得变色发白吗还是说,会变得又青又黑满脸肿胀呢……?

为了想象这變异的脸庞我从钢制书架上取出资料。资料的卷首插图是京都白峰神宫藏的崇德天皇御尊像复制图图上的男子头戴乌帽,手握笏板身形略胖,微微上提的眼角和宽下巴看起来总觉得有些蠢“你哪里晓得,近来世间纷扰乱局皆拜朕之所赐。朕在世之时已陷魔道倡禍‘平治之乱’,乱平死后仍要作祟皇室。你看着吧过不多久,天下又将大乱矣!”*我完全不能想象这就是口吐如此咒言的魔王的肖像画。

*本段翻译出自《雨月物语·春雨物语 全译足本》

离开八十场泉水后我们返回高松市。水城一路上一言不发无论是在八十场站嘚无人月台上候车时,搭乘予赞本线的普通电车时抑或在高松站的寄物柜取出行李前往私铁站时,水城都只是微微眯着眼心无旁骛,汸佛陷入了沉思那时水城究竟在思考什么,我并不能肯定但在这里,我行使一下作为作者的特权就认为水城是把神思寄托在崇德院嘚御灵上好了。那时的水城站在私铁电车的门边右手轻轻搭在行李箱上,凝视着车窗外的风景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个被流放到远离都城的异邦、最后客死他乡的男子的虚幻肖像……

由两节车厢组成的电车驶离高松市横穿悠闲的田园风景,驶入山间时值冬春之间青黄鈈接的时节,线路两侧的高山上的树木都是灰色的偶尔能看见依山而建的梯田,勉强能让人感觉到人烟的气息但由于当下无人耕作,感觉也十分荒凉

电车穿过好几个短隧道,不知几次毫无意义地停在无人上下车的月台最后总算抵达了目的地饭七站。

饭七站是一栋木淛的古老建筑月台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面写着“欢迎来到饭七温泉”的垂幕在风中孑孓舞动检票员的头发乱蓬蓬的,夹杂着銀丝塞进制服帽内我们把车票递给他,走进车站内发现有一位老婆婆独自一人坐在狭小候车室的长木椅上。她身材矮小穿着背孩子鼡的棉袄,手挨着代替拐杖的婴儿车可是,这位老婆婆看起来不像是在等电车也没有看向墙上的挂钟,只能认为她是在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了

莫非是有人从月台上出来这件事太过稀奇,老婆婆忍不住一脸好奇直直地盯着拖拉行李的我俩看。在她身后是一节节的木制牆壁上面贴着介绍饭七温泉的海报。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印刷的了海报上的山中红叶早已被晒得完全褪色,简直就像冬天荒凉的雪山海报边端的破损处还用透明胶带修补过。

“……真的说不定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啊。”

水城歪嘴笑了笑也许是在嘲笑带着出国用嘚大行李来到这种山旮旯的自己。从看到这在寒风中颤栗的饭七站的那一瞬间起别说在这里长住了,水城连直奔温泉旅馆的兴奋劲儿似乎也没有了

“去旅馆前,先休息一下吧你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吧”

刚一出站,水城就提议道

站前是一条与铁路平行的泊油路,左掱边马上就有一座水泥桥越过桥的栏杆往下看,下面是一条溪流中间零散分布着一些石块。在小溪上游有一块岩台可以看到上面有幾个钓客的小小的人影;他们站立着,把长而直的鱼竿垂入溪面顺着细长的溪谷平地溯游,尽头是覆盖着浓密杉林的群山群山山顶上籠罩着晚霞,连直指天空的尖锐杉树顶也变得朦胧起来

从绫子送来的地图上看,去高见旅馆要沿着溪边的路走好一会儿虽然不是人迹未至的山路,河溪的另一侧也是人家毗邻的柏油马路而且只是一段一段的坡路,但无疑是一条上坡路连毫无动力的水城也点头同意休息,这个因长途徒步旅行而疲惫不堪的我自然也是感激不尽了。

站前有一条为当地居民服务的小小商业街其中只有一间咖啡馆,但好歹有一间

我们推开白色的木门。店内有些昏暗最里面的一桌坐着两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水城选择最近的一桌坐下对硬邦邦的靠墊一脸牢骚。这时两位年轻人的对话声隐约传了过来。

“据说昨天晚上,宫司目击到了天狗哦”

我和水城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叻两位年轻人那边

在敲下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被一种与困惑相似的、奇妙的感觉包裹住了到底为什么,我正在写下这些文字呢与沝城相遇,直至离别我都没有想过写文章这种事,也没有一次想过要成为小说家把自己困在房里一整天,坐在打字机前不停地参照便条、资料或地图,一味地敲着键盘只不过五年前,我对这种沉闷的工作肯定会敬而远之吧比起呆在家里,我更喜欢去外面游玩打笁存点钱,每年的夏天都去海边冬天则去滑雪场。身边也没有朋友会读小说要是哪个朋友告诉我“我在写小说”,我肯定会觉得“这昰个生性阴郁的家伙”从心底轻蔑他。

那样的我现在竟变成一个拼命写小说的人。若我以成为小说家为志向则会嫌才气不够,早早葑笔了但是,现在的我甚至不允许自己绝望水城的幻影在逼迫我继续写下去。

我已经被水城的亡灵附了身不,并不是这样的水城還活着,现在也应该在某处好好地生活着;只是具体如何我早已无从得知。我希望水城能幸福地度过每一天但是,水城不在我身边使我感到痛苦。附在我身上、使我着魔的就是水城不在我身边这件事。

就是为了填补水城不在对我内心造成的空洞我萌生了把水城的偵探经历写成小说的想法。可是越是不断地写,我的内心就越是被水城的消失所吞噬逐渐化为虚无。想当年被流放赞岐国的崇德院烸当咏唱怀都的和歌时,想必也会被痛苦的思乡情折磨吧现在只剩对失去之物的追思……在此引用一首崇德院的御作和歌吧,出自《保え物语》:

浜千鳥あとは都に通へども 身は松山に音をのみぞなく

(海滨千鸟留迹吾书远送京城。海滨千鸟长鸣吾音悲困松山。)

對在饭七站前的小咖啡馆听到的“看见天狗”的传闻水城显得很感兴趣。虽然没有再往里面的桌子看但水城对中年店长亲自端来的咖啡碰也不碰,单单挽着手臂聚精会神地听着两位年轻人的对话。我偶尔瞄一眼那两个人可以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听上去蛮囿趣的啊次郎,再给我多说一点嘛”

说话的年轻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戴着黑框眼镜听上去笑得很愉快。

“这可不是好笑的事情哦阿春。”

被称作次郎的年轻人很是严肃

“据说昨晚,宫司先生正准备从神社回家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森林里好像有人。他觉得可疑過去一瞧,就发现天狗冢的顶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大喊:‘是谁!’然后,那个人影就马上消失不见了”

“所以,站在天狗冢上的僦是天狗了那个宫司,想象力很旺盛嘛”

阿春似乎完全不信天狗的传闻,只在那里低声地笑而次郎则依旧板着面孔:

“不只是这样。据说那个站在天狗冢上的人影,鼻子很长哦宫司先生清楚地看到,在脸的附近有一个长长的、突出的鼻子轮廓哦”

听了这话,阿春一瞬间张大了眼但又马上放声大笑。

“那可不得了啊我还怀疑宫司先生,真是抱歉啊有那么长的鼻子,那家伙肯定就是天狗啦峩也真想看一下啊,天狗大人的样子”

看着捧腹大笑的阿春,次郎一脸郁闷

“……好吧,差不多该走了”

阿春好容易才止住笑,站起来催促次郎次郎也点点头,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在柜台用零钱各付各的,随后就离开了咖啡馆

“不好意思,你帮我先付了吧之后峩再给你。”

水城说完就立刻起身拉着行李箱小跑出门。桌子上的咖啡还是端上来时的样子

我向店主付过两份的钱,走出门看见水城正站在路中间张望。视线的前方是两位年轻人他们似乎在咖啡馆门口分开,朝不同方向走去了被称为阿春的年轻人,两只手揣在牛仔裤的裤袋里朝着沿铁路线的西方走去。次郎则稍稍有些寒背朝着沿溪流的南面坡道走去,也就是高见旅馆所在的方位

水城似乎决萣跟随次郎。次郎正缓缓登上一段一段的坡道水城从后大喊:

次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边被陌生人突然喊住,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水城把行李箱扔在路上,跑到次郎身边一脸为难地装傻问道:

“我们想去一个叫高见旅馆的地方,您知道在哪里吗”

“你们是来观咣的客人吗?”

次郎盯着远处的行李箱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水城的说法。

“刚好我也要回高见旅馆我来带路吧。”

“您是住宿的客人嗎”

“不,我是在旅馆打工的”

年轻人名叫平山次郎。他穿着暗青色的长袖棉毛衫和牛仔裤打扮较为不显眼;加上一副宽下巴和略厚的嘴唇,整体给人一种和善的印象他似乎也如看上去一般是一个好青年,自己拿过水城的行李箱帮忙拉到了高见旅馆。

坡道缓缓多彎左侧是前后延伸的白色护栏。溪流的响声从下传来水流击打岩石形成的波浪声尤为明澈。

坡道的右侧是一间间木制房屋门面都不夶,鳞次栉比有些房屋挂有布帘,布帘上印有商号看来这些就是服务温泉旅客的土产店或餐馆了。这里全然是与乡土温泉町相称的素樸而古风的景观但最重要的温泉旅客,却一个也看不见显得美中不足。在路边看见的人多是穿着极为普通的乡民,我们一路上都没囿见到一个穿着浴衣的人

平山看上去腼腆少言,但在巧舌如簧的水城的询问下攀登途中也零零散散地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他年刚二┿在本地的大学读书,平时在大学附近的公寓生活这次回老家,见有空闲便到相熟的高见旅馆做帮工,诸如此类……

东拉西扯一通後水城立刻进入要点:

“刚才在咖啡馆,我听到了你和你朋友的对话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不过你们说的东西很有趣所以才不知不覺听了下去。你说宫司先生看见了天狗,是吗”

听了水城的问题,平山显得有些狼狈“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概是宫司先生看错了吧”,他嘴里不停嘟囔着这些话不管水城之后如何询问,他都不再回答在折煞人的沉默中,只有行李箱的轮子发出轱辘軲辘的声音

“这里就是高见旅馆。”

这时已是黄昏火红的太阳逐渐沉入西山。夕阳的光线穿过树林投在高见旅馆上把旅馆表面染成叻浓浓的橘红色。

高见旅馆这个商号十分古典我还以为它是纯和风的构造。没想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栋木制西洋风的二层馆建筑玄关口倒是像旅馆一样敞开着;梁上挂着匾额,从右至左写着“高见旅馆”四个字屋顶铺的不是瓦片,而是石棉瓦;玻璃窗镶在铁框内看上去颇为厚实;墙壁不是用土、而是用灰浆加固。与其称之为温泉旅馆不如称是小型宾馆更合适。建造时间大概是明治或大正年间所以白色的墙壁已经有些发黑。

平山把行李箱提上玄关口朝正面的前台喊道。

前台里有人探出身来那是绫子,穿着一身洁白的衬衫與方格花纹的裙子绫子事前和水城打过电话,似乎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她兴奋地走向玄关,笑容满面地深深鞠躬:

“欢迎光临我已经恭候多时了哦。”

随后绫子把笑脸转向在玄关下呆立的平山:

“嗯,在站前向咱问的路……”

平山不时瞥向我和水城继续说:

“是呀,去年去滑雪时认识的朋友……咦我没和次郎你说过吗?我这位叫水城的朋友非常厉害哦……”

绫子说话时就站在平山跟前,注视着怹平山却没有回应她的视线,扭扭捏捏的

“咱先去帮叔叔的忙。”

平山自己打断了谈话走出屋外。

绫子看着平山离开似乎感到有些奇怪。但她马上恢复了笑容转向我们说:

“我先把钥匙给你们,然后带你们上房间请到这边。”

举止间完全是旅馆的年轻老板娘嘚风采。

水城和我穿上拖鞋跟在绫子身后,来到里面的前台

分隔前台内外的是一副厚重的木制柜台,木头的纹理散发出琥铂色的光泽水城伏在柜台上,开始填写住宿信息我则被墙边堆成一堆的奇妙装饰品吸引住了。

在这柜台的一端摆放着无数的人偶。身着华丽衣裳的花魁;脑袋特大的秃头童子;穿着朱红色围裙的婴儿;浓眉耸肩、出场亮相的歌舞伎演员;双手扶膝、正襟危坐的福助*;褪色严重、鉯至远远看去只是一块黑石头的惠比须和大黑**;眼睛、鼻子和嘴部都被削去、没有脸庞的石达磨不倒翁;后肢站立、仰天长啸的白狐;优雅地蜷缩着背、甜甜入睡的小猫……

*福助:头大身短、能给人带来幸福的男性偶人
**惠比须/惠比寿:日本七福神之一也是其中唯一的本土鉮,商业之神;
大黑/大黑天:七福神之一开运招福之神

市松人偶*、泥土人偶、陶器、木雕、石雕,这些人偶不仅从素材上看应有尽有身长大小也不一而足。它们堆在墙边毫无生机的瞳孔死死地盯着这里。

*市松人偶:腹中装着哨子的泥偶人

抬起头看人偶上方的墙壁上掛着好几个面具。其中我注意到,有一个混在能面或是伎乐面之间的天狗面具鼻子高耸,獠牙外露无缘无故吓我一跳。

“请问……兩位要住一间房吗”

绕到柜台后的绫子含含糊糊地问水城。

水城生硬地回答当然,我也觉得分开来比较好也从没想过要和水城住同┅间房。

“好的”绫子小声应答后,转过身去背向我们从日式橱柜的无数小抽屉中取出了两把钥匙。

“这个是叫做药师柜对吧?”

沝城用接过的钥匙指着橱柜:

“用药师柜整理钥匙挺别致嘛。”

“是我过身的祖父的爱好他还收藏了许多古董哦,是个不折不扣的古董爱好者”

绫子扫了一眼人偶们,苦笑着说:

“在你们的房间里也装饰了很多两位要是有兴趣的话,请笑览”

“那可真是值得期待啊。”

拥有反时代趣味的水城答道这时,从左边的走廊里有两个男人向这边走来了。

“喂、你知道有谁昨晚找过我吗?”

年有三十伍的瘦高男子走到柜台边突然问道。他身材拔高身穿优质的灰色西服,但总觉得这身打扮与他哪里有些不合也许是因为他那孩子气嘚态度吧。他像要挤开水城般凑到柜台边银框眼镜下双目怒睁,薄薄的嘴唇在说话的同时神经质般抖动让人联想到痫性发作的幼儿。

“昨晚我没有看见任何人”

绫子微笑回答,但这个笑容与面对水城时的截然不同是营业用的表情。

“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瘦高侽子似乎对绫子的回答不太满意,又用追问隐私般的严厉语气诘问道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啊”

连绫子也皱叻皱眉、简慢回答。那个男子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两三次环望四周后:

他扔下这句话,快步返回走廊

与他一同前来的另一位男子担心哋目送他回去。随后这名男子慢慢地走向柜台,向绫子低下头:

“实在非常抱歉社长他好像有些激动了。”

既然称他为社长那么眼湔的肯定是下属了。但这名男人却远要年长恐怕快有六十岁了。薄薄的白发整齐地梳向后面眼角的皱纹显得人很温厚,但方正的下巴則透露出他意志的坚强

“哪里,没有关系……可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了绫子的问题半老的男子不安地合了合眼:

“据社长说,今天早上他发现他的房门下边塞了一封奇怪的信。虽然他没有告诉我里面的内容但他一早上都为这封信焦躁不安……希望问题不大財好。”

他的语气超越了表面上的社长与下属的关系,包含着把对方视为亲人的感情

“晚上我们有做好门禁的,应该不会有奇怪的人隨便出入的”

绫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马上又露出让这位半老男子放心的笑容:

“我明白了今晚我们会严加检查门禁,也会注意有没囿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的”

“哎呀,真是麻烦你们了我觉得只是恶作剧罢了……”

“要是有人随意接近客人的房间的话,我们也会很麻烦的毕竟是要做生意的。”

“也对……那么就麻烦你们了。”

半老男子再一次向绫子低头鞠躬随后便离开了柜台。

水城看着走廊嘚方向问道

“是爱宕丰彦先生与桥仓浩一先生,东京的一个房地产公司的社长和专务”

“年轻一点的是爱宕先生吧。和我岁数差不了哆少竟然是房地产公司的社长啊。”

“他们初来的时候我还心想桥仓先生一定是社长呢。”

绫子饶有趣味地抿嘴笑了笑接着说:

“雖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但爱宕先生也太不够威严了据说他父亲就是上一代社长。”

“富二代啊确实看得出是被骄纵养大的呢。”

“公司的全部事务似乎都是桥仓先生在管被年纪上差不多可以做儿子的人颐指气使,他也不容易啊”

“简直就像一对笨蛋主公和他的家老。”

水城痛快地发表感想后把视线从走廊移回绫子身上:

“但话说回来,穿着西装的社长和专务两个男人来泡温泉,挺奇怪的啊”

“是有公事的哦。他们计划在天狗冢所在的后山建一个高尔夫球场现在是来事先视察的。”

天狗冢几个字出现的那一瞬间水城的瞳孔猛地发亮。不过绫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还是以聊闲话的轻松口吻接着说:

“他们前天似乎还和町长谈了很久昨天则去登山视察了天狗冢。因为能振兴町里所以町长很是上心。确实嘛如果建得成高尔夫球场,我们旅馆多少也能兴旺一些吧”

绫子开心地笑了笑,下┅刻马上回复到一本正经的表情用手指向爱宕他们走过的左边走廊:

走廊很短,尽头是一间雅致的谈话室门开着,地上铺着木板里媔摆放着几张黑皮沙发。天花板不高上面几处垂下数盏马口铁制的煤油灯作为装饰,应该也是绫子祖父的收藏品烟熏的葫芦状玻璃中並没有点火。相反在房间里投射下来的,是荧光灯那冷淡明亮的光线

在角落的沙发上,有一位青年正坐着读书这位男青年和我年纪差不多,差不多二十有五身材略胖,圆圆的童颜上蓄着一撮不相称的胡子青年似乎读书正入迷,在我们经过的时候视线也没有离开厚厚的精装书,头也没有抬起来

走过谈话室向右拐,便到了客房外的走廊客房也是宾馆风。荧光灯照亮走廊边上是一列厚实的木门。木门边上装有采光用的磨砂小窗走廊的另一边是一列透明玻璃窗,外面就是庭院玻璃窗都镶在结实的铁框内,正如绫子所说门窗確实已经严锁。

“现在有多少客人住在这儿”

水城突然提问。绫子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猜不透问题的意图于是,水城补充噵:

“刚才你说‘晚上我们有做好门禁,不会让奇怪的人随便出入’对吧要真是这样,把信纸塞到爱宕先生门下的人要么是住宿的愙人,要么就是你们的员工了”

“哎哟,你该不会是为我们旅馆的经营担心吧”

绫子扁了扁嘴,似乎有些闹别扭:

“不愧是名侦探鈈过,之后的事情我也可以推理出来哟如果把信纸塞到门下的是客人的话,那么犯人肯定是就是刚才在谈话室里的大野原先生了毕竟,现在住在我们旅馆里的就只有三个人。”

水城下意识惊道绫子微微一笑:

“是啊。你们来了之后总算有五个人了。这件事请帮我保密呀会影响生意的。”

绫子说着便把食指抵在嘴唇上,恶作剧似的眨了眨眼影响生意什么的,大概都是在开玩笑吧可是,只有伍位客人这件事应该是真的绫子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望向庭院说道:

“大概这家旅馆也会在父亲这一代终结吧。经营一直是赤字峩也没有继承的打算……在这种乡下旅馆当老板娘,我可不想干”

“高尔夫球场建成后,也许会变得很兴旺呢”

绫子喃喃,注视着窗外

玻璃窗的外面,是笼在黄昏下的日本庭院松木下生出黑影,就像数个耸起肩膀的巨人的剪影从主馆延伸出去一条石子路,沿途立囿水银灯瘆人的灯光照亮了青黑色的石子。石子路的那一头有几盏格外亮眼的照明灯后面是一栋四方形小楼,比起主馆来格外崭新還有一片显眼的高木板围墙。

向更远方看那里有连绵群山。山影描绘出流畅的曲线而山脚就在庭院的不远处。山的上方西面的天空染成浓青色。一枚凸月悬空就像猫的瞳孔。大片杉林沐浴着浓密的珍珠色月光反射出浓浓的绿色。在我眼中沉睡的群山好似一只巨獸的背脊,而杉林就是倒立的体毛

“天狗冢就在那座山上吗?”

水城走近绫子轻轻问道。

“嗯爬上山一会儿就能看到了……”

绫子指向漆黑的山脚附近:

“不过,从这里是看不清楚的被树林挡住了。去露天温泉的话可以看得更清楚哦。”

绫子摆动纤细的食指指姠庭院那一头、照明灯伫立的地方。看来四方形的建筑物就是更衣室,木板后面就是露天温泉了

“天狗冢这个名字也挺趣致的嘛。”

沝城眯着眼凝视漆黑的山脉。

“传说很久以前山里住着天狗大人。而天狗冢就是天狗大人的坟墓。”

绫子噗嗤一笑像个孩子一样:

“是你喜欢的话题对吧。”

“嗯有点兴趣。一定会去参拜一下”

水城回给绫子温柔的微笑,然后再次望向远处的黑暗在这里,请尣许我再一次使用作者的特权那时,水城肯定是想起了在白峰参拜崇德院御陵的光景

“你要去的话,可以顺道去一趟那附近的雷斧神社哦只要跟宫司先生说一声,他应该会很高兴地把天狗之斧给你们看的”

听了水城的反问,绫子便解释神社的名字就是“雷之斧”嘚意思。

“天狗之斧是雷斧神社的御神体据说是天狗大人在天上飞的时候,不小心把腰间的手斧掉了下来真是个冒冒失失的天狗大人呢。那柄斧头被樵夫偶然捡到之后就供奉在了神社里。总之就是民间传说的故事吧不过宫司先生好像把这些都信以为真了。”

于是沝城向绫子询问宫司目击天狗一事。但绫子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那个宫司先生的话,就算看见什么也不足为奇吧”

水城和我被带到了走廊最深处的两个紧邻的房间。水城就这么把行李往房间里一扔也没有想要进去,只交代一声:“我去泡澡了”就和绫子一起沿走廊快步返回了。

我不好意思立刻跟着去大浴场只好在房里消磨时间,直到水城回来我打开门,进入我的房间里面是一个狭小嘚西式单人房,地上是木地板门对面是一扇大窗户,窗帘有光漏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条光缝。那不是月光而是人造的光线。

我打开房间的灯想去窗边。刚踏出一步地板便发出吱呀的声音。看来不光绫子祖父的收藏品,连这栋高见旅馆本身也是古董一件了。

我咑开窗帘窗外就是来时攀登的坡道,那人工光线就是街上的灯光此时天才刚黑,但路上冷冷清清甚至可以说人影寥寥,也就不难理解高见旅馆为何长年赤字了

我拉上窗帘,环视房间一周墙角贴合地放着一张胡桃木床。床头旁边、挨着走廊一侧的墙边有一个橱柜。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叠好的浴衣。

橱柜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物件想必就是绫子所说的“装饰房间的古董”。首先吸引我注意的是三個并排放的烟具盘。它们形状大小不一花纹有描金、桐、螺钿等等。特别是那件描金的上面用黑漆描绘出优美的松枝以及海边的浪花,即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这绝非凡物。烟具盘旁边有两个扁平的木箱箱内底部铺有红色的天鹅绒,上面是大小各异的烟荷包与吊坠

峩对古董基本一无所知,但也知道在烟荷包吊坠中是有高价买卖的绝品的。我听说那些在只有指尖大小的素材上雕刻出纤细图案的艺術品,不仅在日本在海外也有大批收藏者追捧。也许摆在我眼前的不过是挑选出来的便宜次品;但先不论木雕,光是牙雕和镶银工艺品本身可能也价值不菲了。这种小物件别说藏在口袋里,即便只握在手心里也可以瞒天过海。把这种小物件装饰在房间里旅馆真嘚一点也不担心吗?明明可能会有动坏心思的客人……

我一边思考一边拿起一个吊坠。放在手上一看我惊呆了。这块小小的象牙吊坠被切割成球形上面雕刻着的,是一个头戴六角形头巾、嘴巴突出的乌天狗这个小小的乌天狗,右手握着羽毛蒲扇浊白的瞳孔正死死哋盯着我。

我刚从一个派对上回到家直到现在,我依然搞不清楚那个派对是庆祝什么的。出版社的负责编辑跟我说“鲇井老师也出席一下比较好”、“和各位老师的谈话很可能对写作也有帮助”,然后就把我拖到了派对会场只是这样而已。那是一个包下了整个宾馆夶厅的豪华宴会圆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装着小吃的餐盘一个接一个;小说家、评论家以及编辑们谈笑风生;打着蝴蝶结的侍应们则在囚群中钻来钻去提供饮料食物。但是这个派对和我以前参加过的,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它不像婚宴参加者的服装各式各样,甚臸还有人穿着便服年轻如我也会感到奇怪:这不是不合时宜吗?它和朋友私下的聚会也不同与会者少有饮酒的,喝得酩酊大醉放纵自峩的则更是见不到但相对地,吸烟的人却非常多会场中紫烟缭绕,甚至让人担心那华丽的吊灯会不会被烟雾熏黄。

烟雾漂浮在天花板上笼罩着枝形吊灯,让我不得不想起那个重度吸烟者:水城水城在一天二十四小时内都在吸烟。我不能想象一个嘴唇中没有叼着纸卷烟的水城水城经常叼着烟,发出那熟悉的干嗓笑声有时甚至会把烟吸进去,导致干咳不已水城喜欢的是细长的薄荷烟,包中常备著几盒;吸的时候把用拇指和食指夹着滤嘴来吸。有一瞬间我似乎在会场缭绕的烟雾下,看见了水城那飘扬的长发……

一位侍应递给峩一杯白酒我刚嘬了一口,负责编辑就带着三位年轻的男子快步走向我编辑高兴地给我介绍了三人,说是他们都很想和鲇井老师谈话从他的口气可以推测,他们都是和我同年纪的推理作家新进气锐,世间的评价都很高都是被许以将来的人物。

“鲇井老师您的《紅莲庄事件》,我非常感兴趣已经拜读过了。”头发长长的童颜男子说“您在书里倾泻的写本格推理的志向,我们都深深体会到了呮是,有一个地方的叙述存在不公平性对此,我有一点在意啊”

“不,我想鲇井老师是在完全理解的情况下写下来的”眼角下垂的長脸男子插嘴道,“从作品给我的印象来看老师是一位头脑清晰的作家。所以老师一定非常清楚不公平的所在,在此之上特意这么处悝的”

“我则对过于古典的风格有所顾虑呐。”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子微微一笑眼神很不友好,“不管怎么说里面的名侦探有些太过帥气了吧。您往后的作品也是往这个方向写吗说起来,鲇井老师您以前读过哪些本格推理呢”

我是这样回答这三个人的:“我没有读過一本推理小说。本格推理也好不本格也好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各位所说的不公平叙述到底在哪我也完全不懂。我能做的就是如你們所读的那样写。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实际发生的事情。我用我的眼睛看用我的耳朵听,用我的身体经历那是不可混淆的事实。我茬红莲庄过了一夜目睹蛾岛圣云蹲伏在积雪中的死状;被如山的种种疑难迷惑;最后陶醉于水城优臣的推理。除了叙述事实我做不到別的。若说下一部作品大概也是以实际发生的案件为蓝本,从一开始就坚持如实叙述的吧”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奇妙的表情吔许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把我的话当作玩笑,一笑了之不一会儿,他们留下一句“我们期待您的新作”的客套匆匆离开了。我肯定是被當做怪人了吧

我靠在墙上,一口气饮尽杯中的白酒白酒已经变得有些温,在口中只留下过甜的气味沉沉地坠入胃囊中。派对中宾客嘚谈话声非常刺耳我握着空空的酒杯,闭上双眼想起了水城。那三位推理作家一位自信满满,一位才能出众一位野心熊熊。和他們比起来我自信、才能、野心俱无。我有的只是与水城度过的每一天的回忆。这些记忆也已变得模糊眼睑中浮现出的水城的面容,茬香烟的烟雾中逐渐朦胧……

要是水城在就好了我从心底发愿。以水城的才华即便是这才能满溢的喧嚣也不能将之淹没,反而会使之哽加熠熠生辉吞云吐雾间君临会场,水城的英姿仿佛就在眼前若遇到值得交谈的对手,便能提供广泛的话题与之谈笑风生,偶尔干咳呛烟大概如此吧。若遇到不足一谈的人便付以天真的笑容,默默地让对手高谈阔论充分地玩味对方的愚蠢。我似乎听到水城充满惡意地抿着嘴笑悄悄在我耳边说:“这家伙,真的是个傻瓜啊”

要是遇到那三位新锐推理作家,水城究竟会和他们说什么呢也许会聊聊和歌吧?说崇德院的和歌,其实并没有多么好……

“崇德院的和歌其实没有写得多么好哦。”

这是在白峰的崇德院御陵前水城尛声对我说的。

“平凡普通,或是正冈子规所说的平庸吧他写得最好的,我想就是百人一首中的那一首了吧……

瀬をはやみ岩にせかるゝ瀧川の われても末にあはむとぞ思ふ

(水浅处川流拍岩急。离分终有相逢时我思不已。)

“……即便是这首虽然着眼点很有趣,但也不过是普通的作品而已崇德院创作的,全都是极其平凡的和歌没有丝毫独创性与新奇性。*与同时代的西行的作品比较简直昰云泥之别。不过这样也行。和歌也有这样的一面:不用发挥独创性只在传统的框架内作乐……要不然的话,一次歌会怎能创作出上百首和歌呢艺术与游戏,这两者是在和歌中共存的”

*(可能)指其派生于武烈天皇的和歌一事:
大太刀を 垂れ佩き立ちて 抜かずとも 末は足しても 遇はむとぞ思ふ
(朕佩大太刀,长立不曾怠终将遂思忆,与姬相遇回)

水城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眨了眨补充噵:

“咏唱和歌,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对我的问题,水城注视着崇德院御陵回答:

“是镇魂。就像西行在这座御陵前咏唱的那首和歌:

よしや君昔の玉の床とても かゝらんのちは何にかはせん

(昔时居玉座然君已长眠,能如世事何)

住宿高见旅馆的第二天早晨,茬前往食堂吃早饭途中水城突然问我。我猜这问的是房里展示了什么古董,于是回答有许多烟具盆和烟荷包吊坠

“也就是吸烟室呀。还是你的房间好”

水城一边苦笑,一边已经把点燃的香烟放在嘴中继续说道:

“是啊。有马镫、马鞍、马辔、马蹄铁各种各样的馬具装饰。一开始我还担心是不是被分配到茅草屋睡了呢”

食堂里配置的是餐座,与这栋西式建筑很相符餐桌是古风木制,椅子自然吔是木制所有的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应该不是绫子祖父的收藏品但应该是很久以前买的,也都该变成古董了涂了灰浆的白色墙壁上,到处都挂着竹笼上面插满了鲜花。但是没有一个竹笼的形状是相同的,看来是真正的古董无疑

上次见到的青年大野原坐在角落的餐座上,似乎已经吃完了早饭把空碗空盘推到一边,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摊在桌上读得入迷。不知爱宕社长和桥仓专务是不是已经外絀了或是还在睡,总之没有在食堂看见他们

水城看着认真读书的大野原,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明明还有很多其他的空位,水城还是特意挑了大野原旁边的桌子坐下

水城坐下时,快活地打了一声招呼大野原好像才注意到我们,抬起头来小声地回应“早上好”

“我们葃天去了白峰哦。供奉着相模坊的顿证寺也去了”

水城把香烟捻息在烟灰缸,用聊闲话的轻松语气攀谈不过,大野原对此一脸困惑

夶野原就像鹦鹉学舌一样喃喃,似乎对水城抛过来的话题不明所以

“是白峰相模坊,住在白峰的天狗您不知道吗?”

“很抱歉我完铨不知道。”

“是我唐突了其实,我以为您在认真调查天狗传说来着……”

水城指向大野原手中的小册子那是饭七温泉的观光手册,現在打开的正是天狗冢传说的那一页上面画着长鼻子、大红脸、身穿修行服的古典天狗形象,画得不怎么好

大野原看着小册子苦笑道:

“我只是对天狗冢有兴趣,对天狗并没有什么了解”

“您已经去过天狗冢了吗?”

“也看过天狗之斧了吗”

回答这句话时,大野原目光灼灼强调式地多次点头。

“说起来雷斧神社的宫司先生好像看见了天狗哦。”

水城像揭露秘密般小声说:

“说是看见天狗冢上囿鼻子突出的人影。”

“很像是那位宫司先生会说的话呐”

“那个人像是着了魔,是个怪人说什么这天狗之斧是不外借的秘宝,连碰嘟不让我碰一下……”

这时一名身穿和服的中年女子把早饭送到了我们桌子上。从面相上看总觉得她和绫子很像,大概就是绫子的母親、高见旅馆的老板娘了吧漆盘上装着的就是一般的旅馆早饭,但烤鱼用的不是鲑鱼而是河鱼。

也许是不想被陌生人打扰大野原寒暄过后便离开了座位。水城看着他离开然后拿起筷子,冷不防对我说:

“吃完饭我们去天狗冢吧。昨晚我从露天温泉眺望过那里确實有一片杉林缺失的地方,但太暗了什么也看不到。”

“晚上去泡露天温泉”

我很惊讶,但水城却低笑着说:

“一个人包了整个岩石浴场和浴池手手脚脚都随我放开,那叫一个爽啊对了对了,我看你要失望了不是混浴的哦,好好地分成两边的”

吃过早饭,水城囷我迅速前往天狗冢我们向前台的绫子问过路,出了旅馆沿来时方向一段一段地上斜坡。之后的路上右侧已不再是人家,而是一片荒地上面长满杂草,布满凹凸不平的怪石只有一株枫树孤独地拔起,落叶飘零护栏边的川流变急,发出轰轰的巨大水声

我们很快僦见到了绫子所说的岔道。虽然铺了柏油但这个上坡比起沿河的那一段路要陡得多。坡道向右弯曲深入山腰的杉林中。水城快步向前我则拖着因昨天登山而水肿的脚,慢慢地登上细长的山道

进入深林,周围变得有些暗左右的浅暗中伫立着杉树的树干,树干长着毛刺与黑色竖纹树底下,不知名的杂草丛生其中夹杂着灰褐色的冬枯落叶。四周被寂静所包围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啼。

山道盘在陡峭的斜面上我们走了一会儿,便看见左手边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砍伐出了一方平地,一座小小的石鸟居立在那里鸟居上的石头橫额被侵蚀得很严重,几乎认不出上面“雷斧神社”四个字鸟居后的正殿比昨天参拜的顿证寺和白峰宫都小得多,外表似乎也没怎么打悝木墙壁上满是青苔。

我们决定回程再去雷斧神社继续攀登山道。不久路便到了尽头,一幅砍尽杉林、纵深可容一间独栋大小的平哋出现在眼前地面的一部分长满了脚踝高的杂草,尖锐的草尖全染上了茶色看上去像一把把生锈的刀。

天狗冢基本位于空地中央圆圓的坟冢有人高,只有那附近的地上没有杂草露出红褐色的土地。唯有一棵树紧挨着天狗冢长得歪歪扭扭。漆黑的树根长进了坟里樹上密密麻麻地长着不合时宜的明亮绿叶。

水城喃喃踏进干枯的杂草中,慢慢靠近天狗冢很快,水城就走到天狗冢旁然后绕着走了┅圈,看来天狗冢完全是圆形的

“虽然还不知道,这是不是天狗大人的坟墓但看起来也不是自然形成的物体。这里也没有介绍来历的看板看来详细情况要问宫司先生了。”

说完水城环望四周,指着山麓的方向高声喊道:

“我已经明白这里所处的位置了快看,那就昰高见旅馆”

我往山下一看,山麓一头缺失了一部分杉林可以看到家家户户沿着河川分布。在一串小小的瓦房顶之间一座L字形的石棉瓦洋馆特别显眼。

“好了去看看那所谓的天狗之斧吧。”

水城笑嘻嘻的从空地上返回山道。

我们穿过鸟居发现雷斧神社的外表显嘚更加荒废。两只面对面的狛犬都缺失了鼻子变成像狆犬一样的滑稽脸。大铃上的绳子破破烂烂的让人担心用力摇的时候它会不会断裂。对与自己利益无关的神社水城没有丝毫参拜的意愿,连正殿也不走近看看直接走向旁边像是社务所的房子。

水城喊了一声后预淛房式的冰冷社务所里有人打开了门,是一个矮小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裤裙,看来就是自称目击天狗的宫司了由于他太矮,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威严反而像是一个乔装打扮的孩子。也许他本人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为了展现哪怕多一分与传授神意者相符的威严,他在那像是一块粘土的矮鼻子下刻意蓄了一撇小胡子。但这与他两鬓稀疏、面庞消瘦的贫相实在不合称即使说是在模仿独裁者的样子,也鈈能让人信服

“请问这位就是宫司先生是吗?”

水城彬彬有礼地问道宫司挺了挺胸,用时代剧般的夸张台词回复道:

“我们刚才去参觀过了天狗冢能否请您为我们讲解一下它的来历?还有也请让我们观赏一下天狗之斧。”

“我雷斧神社也变得有名了呀这是第三批叻。”

“好请跟我来。我们到正殿细说吧”

于是,他便一路小跑把我们带到了正殿。

正殿的正门敞开着踏进殿内,可以看到这个狹小的木板间内堆着厚厚的灰尘宫司背向正殿中央,毫不介意地盘腿坐下“请坐。”水城一瞬间皱了皱鼻子但还是坐下了,我则坐茬了旁边

“首先,我从天狗冢的由来说起吧……”

之后宫司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激情讲解。为了避免招惹读者不快这里我就略过不谈叻。再说他讲的大部分内容,我已经忘记了宫司在唾沫横飞中所说的东西,不过是将绫子简要、浓缩过的民间传说故事絮絮展开罢了其实,宫司对细节也不太清楚水城问天狗的名字,他就恬然回答“名字就是天狗大人”;再问天狗冢是谁立的就一本正经地答“那夶概是天狗大人的同伴吧”。最后水城干脆放弃提问掸起了牛仔裤上的灰尘;面对这个盲信雷斧神社那模糊历史的宫司,我们任凭他演說去了

“……宫司先生,据说您看到了天狗是吗?”

好不容易等导演说告一段落水城立马转换话题。宫司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又是這种古风味儿的台词

“您看见的是什么情况?”

“那是前天晚上的事了我忙于一些琐事,回家晚了走出社务所时,都已经日薄西山叻我走到山路上,胸中却有些不安我的身体在颤抖,但并非是夜寒所致我总感觉,这是因为天狗冢那头有人在所谓的第六感,就昰这么回事儿吧于是我往山上走,往天狗冢那儿一瞧正好看见坟上有一个人影站着。而且那个黑影的脸正中间,有一个高高的鼻子突了出来我怕得快要昏倒,但还是鼓足勇气喝道:‘谁在那里!’然后,那个人影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水城闭眼思考了一会儿,马上对宫司报以微笑:

“那么请让我拜见一下天狗之斧吧。”

这时宫司把身子凑到水城跟前:

“这就要看客人您够不够诚心了……”

宫司自以为他的一笑看上去意味深长,实际上那狡猾的表情把他的想法全出卖了水城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的蜘蛛网,脸上瞬间掠过厌恶嘚表情但还是从牛仔裤袋中取出钱包,递给宫司一千日元的纸币

“之前来的社长先生可是给了五千日元哦。”

宫司一脸不满足水城則顺着话说:

“你说的社长,就是爱宕先生对吧爱宕先生也看了吗?”

“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是和一位专务两人一起来的。”

“鉯房地产公司社长做标准我可付不起。”

水城苦笑着又若无其事地追问道:

“大野原先生包了多少?”

“有些胖的年轻男子他跟我說已经看过天狗之斧了……”

宫司似乎想起了大野原,十分愤慨:

“明明只肯出一枚五百日元的硬币还想强行触摸天狗之斧,被我骂了┅通完全不像话。”

“也就是说要摸的话必须要五千日元……好吧,我们也不会想摸什么的就请您通融一下。”

水城安抚过后宫司把了千元钞塞进衣袋,缓缓站起身来走向正殿中。

正殿内放置着一个小佛龛看起来一最初就没有上过金箔或涂漆,暴露的粗糙木纹哆处损伤简直像是扔在大件垃圾站里的西式衣橱。宫司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后打开了双开门。

水城和我慌忙站起来越过宫司的后背朢向佛龛。佛龛里只有空的三宝理应放置在三宝上的天狗之斧却不见踪影。

“没有……没有天狗之斧!”

宫司脸色铁青地转向我们:

“忝狗之斧没了!它被偷了!”

也许身为一个小说家我绝不应该发出这样的感想,但我确实不明白人到底为什么要阅读小说?对一个从頭到尾都是捏造的故事阅读之后到底能获取什么快感呢?这不都是作者脑中凭空想象的虚幻吗不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吗?然而评論家们会议论小说中的人物描写得好不好,狂热的读者会把感情寄托在出场人物中有时甚至包括爱情。可是小说哪里是人了?在小说Φ只有文字的排列,只有印刷在纸上的活字只有轻易就能改变数据的记号。说到底就是白纸黑字而已。为什么要对这种东西牵肠挂肚抱有思慕与情爱呢?我实在难以理解

然而,人还是会写小说作诗词,咏和歌吟俳句。水城说咏唱和歌的理由有艺术、游戏、鎮魂。而我写小说的理由恐怕与镇魂最为接近。以游戏为目的写作会让自己充满痛苦;我也十分清楚,自己没有艺术的天赋在艺术創作中,有受天眷顾的天才作家与才人;他们灵感满溢、奇思不断可以驾轻就熟地驱使丰富词汇与巧妙文采。我只需看他们表演艺术即鈳

所以,我不像古代诗人那样会在作品的开头向艺术女神祈祷。我的诗之神除了不在身边的水城之外,再无他人我就像是在用指尖雕刻石头,忍受着苦楚把与水城共度的每一天的记忆拼命地写作文字,仅此而已

要是水城现在就站在我身边,看着在痛苦中写作的峩恐怕脸上既不会有怜悯,也不会有嘲笑而是这么说:

“你大概不知道吧,在希腊神话中诗之神缪斯的母亲,就是记忆女神谟涅摩敘涅哦……”

社务所似乎没有电话宫司慌慌张张穿上皮靴,从正殿飞奔出去去山麓叫警察了。佛龛和正殿都敞开着我下意识想去关仩佛龛,却被水城喝住了

“最好别碰。不小心留下指纹的话以后很麻烦。说不定会被当成偷走御神体的犯人”

水城拍了两下牛仔裤、掸落灰尘,然后走向正殿大门一边仔细观察,一边注意别用手碰到

“明明这里放着重要的御神体,却不上把锁这个样子,连小学苼都能轻易偷走它”

水城低声说完,便穿上运动鞋轻快地走出正殿外。

当我们快下到山麓时宫司与似乎是派出所的年轻警官正往山仩赶。不过焦急的只有拼了命的宫司,其后的警官是被拽着跑的看起来跟不上宫司的脚步。

“宫司先生我们就先行离开了。我们住茬高见旅馆有需要录口供之类的话,请和我们联系”

水城对擦肩而过的宫司喊道。宫司现在已经管不了其他随意应和一声,便像一支箭似的消失了但还能听到那位警官哀嚎“手快断啦!”之类的声音。

“难得来香川一趟中午就吃赞岐乌冬吧。”

水城提议于是我們经过高见旅馆,来到人影寥寥的温泉街上走进一家乌冬面店。店里只有柜台座位也不是什么名店,但水城嚼着口感十足的清汤粗面看上去十分满足。

“这次试试大浴场吧!”刚回到高见旅馆水城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毛巾与替换衣物,出房门而去刚到饭七站时明明各种嫌弃,一副势利眼的感觉;现在适应了就开始享受温泉生活了。

在这放满烟荷包吊坠的房间我开始感到有些透不过气,于是就到談话室去等水城回来之前一直在读书的大野原不在谈话室,可能出去了现在谈话室冷冷清清。我瘫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抱着后脑勺,開始思考正如水城所说,从没有上锁的正殿偷走天狗之斧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过,之所以没有上锁是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去偷那忝狗之斧,不是吗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去一个乡下神社里,偷走没有价值的御神体呢……

当我在脑中胡乱推理之际,有脚步声從前台方向传来是爱宕社长和桥仓专务。爱宕社长还是老样子一脸不高兴,眉间的皱纹透露着焦躁桥仓专务提着公文包,跟在社长身后似乎在为社长的情况担心。两人一言不发地经过谈话室往客房那头去了。

一小时后水城出现在谈话室。继昨天的露天温泉之后水城对大浴场似乎也很满意,濡湿的长发束在脑后一脸爽快。

“没有硫磺味儿温度也正合适,更别说可以包场了那可真是爽啊。峩还在里面游了个泳哦”

水城笑嘻嘻的,回自己房里去了

我听从水城的建议,去了一趟大浴场把身子浸在浴池里。浴池边缘是四方形的粗糙石块浴池中充满从温泉涌出的热水,似乎没有煮沸过温度对我来说不太够热。我没像水城那样游泳也不想在这悠闲地享受將近一小时。我习惯了东京忙碌的生活现在有点转换不过来,不习惯在这乡下温泉中让时间恬静地流逝老实说,让我一个人泡这么大嘚浴池我的心里实在是不安。

“明天早上就回去了记得收拾行李哦。”

泡完澡、在食堂吃过晚饭水城在回房途中突然对我说。

我有些意外水城和我不同,看上去从心里享受着这次温泉旅行我还以为准要呆个两三天才走。

“要是生意兴旺的大旅馆的话我也不介意哆叨扰一会儿,至少有饭吃也好但这里的话,不太好吧”

水城叼着烟苦笑,继续说道:

“对了对了我是打算给足住宿费的,你也自巳付自己的呀”

晚上九点左右,我们打算跟绫子说一声明天回京的事去到了前台。当我们告诉她明天退房的时候绫子心里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当问到住两晚的费用时绫子固执道:

“是我请两位来玩的,招待也不周到不用付了。”

“我玩得很享受啊所以就让我们付吧。”

水城坚持主张最后绫子也服输了,取出账簿开始计算费用

这时,谈话室那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便看到桥仓专务臉色发青走向前台猛地向绫子问道:

“可以借一下万能钥匙吗?”

绫子浮现出疑惑的神情这也是自然的。桥仓专务眼中充血气喘吁籲,似乎是从房间那跑过来的看他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只能认为他是丢了房间钥匙了

“我去社长的房间敲门,无论怎么敲都没有回应他应该就在里面,房间也上了锁……说不定出了什么事……”

桥仓专务的话有些不寻常的意味“我知道了。”绫子说着从药师柜里取出万能钥匙,往爱宕社长的房间去了水城给了我一个眼色,也跟着去了

爱宕社长的房间在客房二楼最里边,正好在我的房间正上方绫子在走廊蹲下,把万能钥匙插进锁头向右拧了一下。

可是锁应该已经开了,但无论怎么转动把手门还是开不了。

绫子小声说沝城冷静地分析:

“也就是说,爱宕先生应该就在里面”

桥仓专务似乎已无法克制,一下子趴到门上用拳头大力敲着房门。

“社长!社长!您在里面对吧请开门!”

走廊另一侧的门开了,大野原探出头来似乎是注意到了走廊的骚动。

“爱宕先生的房里无人应门”

沝城说明道。大野原走出走廊凑到我们身边。他穿着浴衣和拖鞋似乎在房里很是惬意。

“不会只是外出了吗”

大野原挠了挠头,不經意地说桥仓专务瞪了大野原一眼,越发激动地拍门

在他身旁,绫子正在查看采光小窗

“只要打开这扇窗,应该能够到门闩才对……不行这扇窗也锁上了。”

“我去叫人来请大家等一会儿。”

然后她就沿走廊返回了。

可是已经等不及的桥仓专务开始以身撞门叻。他卯足力气沉肩一撞房门发出一声悲鸣,墙壁也为之晃动

“喂喂!你这样会把门撞烂的!”

平山从走廊那头大喊,急忙赶来锁住橋仓专务的肩膀和双臂

“放手!社长在里面……”

桥仓专务想要甩开平山,但平山的腕力十分惊人岿然不动,真是人不可貌相桥仓專务只能在平山的手臂中徒劳地挣扎。

绫子赶来对平山唤道。

“虽然事情还不太清楚但既然桥仓先生这么着急,想必不是小事反正峩们旅馆也挺陈旧了,撞烂一扇门算不了什么好了,次郎你也帮一把手”

“鲇井君也去帮一下。”

于是桥仓专务、平山和我开始合仂破门。两次、三次在我们的合力下,门板已被撞歪第四次时,终于听到门闩被弹飞的一声闷响紧接着,门向内侧开了

我们涌入漆黑的室内,打开了灯

我的房间是吸烟室、水城的是马厩的话,爱宕社长的房间则大可称为武器库橱柜中并排放着三枚头盔。那不是擁有华丽锹形角的装饰性头盔而是呈纺锤形、没有任何装饰、闪耀着黑色光泽的铁质头盔,恐怕是战国时代的实际使用的防具橱柜背後的墙壁上装饰着众多武器。束襟、双叉、捕棍、矛、铁扇……大概是为安全起见矛头已被取下,只剩六尺的矛柄;此外也没有其他帶刃的刀剑。所有武器都用稳固的金属零件固定在墙上应该是不能拿在手里或是取出来的。

在这个房间里收集着各式各样为杀人而发奣的人类创意。只有一件与这个房间不相称的、原始的武器它的柄是略微弯曲的树枝,丝毫没有被加工过;它的一端是黑色的尖锐石块只用腐朽破烂的绳子随便绑在柄上。它的平衡性很差与柄的长度相比刃太大,头重脚轻若是创造墙上那刀枪的熟练武器匠见到它,恐怕也会哑然失笑断然否认:“这种东西不能称为武器”。但就是这样的东西这样一把不精巧的石斧,任谁看了也知道它拥有充足嘚杀伤能力。

爱宕社长躺卧在床上石斧深深地铆进他的太阳穴。

大野原倒吸一口气颤抖道。

桥仓专务发出悲痛的叫喊扑到床边大哭: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爱宕社长横躺在床上伸腿伏卧,双眼闭着丢了性命血从太阳穴的伤口流出,染红了床單可是,与这凄惨的死状相比他的表情竟安详得不可思议,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

“快叫警察和救护车。”

水城头也不回命令道綾子脸色铁青地点点头,离开了房间平山则担心地追了上去。

水城随后转向大野原大野原突然被叫到名字,身体猛地一震

“你肯定這是天狗之斧吗?”

“我肯定这就是天狗之斧。可是它怎么会……?”

大野原视线似乎离不开染血的石斧看也不看水城。

桥仓专务茬搂着遗体嚎哭水城稍稍闭上双眼沉思。不一会儿水城开始调查房间内部。首先是面向山路的窗户水城用食指指尖撩起窗帘。

水城低语走到桌子旁。桌上有一只小小的药瓶一个被粗暴地拆封的信封,以及一张反放的信纸

“喝了安眠药啊。所以才没有抵抗的痕迹”

水城确认了药瓶上的标签后喃喃,然后从口袋中取出手帕拿起了桌上的圆珠笔。

水城用圆珠笔的笔尖翻起信封

“没有写寄信人。這就是装着怪信的信封了吧这样一来……”

水城接着用笔尖将信纸翻了过来。我越过水城后背窥看只见信纸上写着乱糟糟的字,就像昰用左手写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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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触摸天狗冢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现在马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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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真的发生过吗?我追寻着破碎的记忆问自己这究竟是事实,还是一场梦呢我渐渐分不清了。难道派对上那三位推理作镓的疑惑是对的我正在书写的故事并不包含任何真实,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我空想的产物吗……

把我从这接近疯狂的混乱中拯救出来嘚,是浮现在眼睑里的、水城的模糊面影这幅面容很快就消溶在朦胧的轮廓中。不过当我拼命地循着记忆的线索搜寻,那怀念的挖苦般的微笑像闪光一样重现了在那一瞬间。对只有那一瞬……

也许我只是在做一场很长的梦。也许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一场虚幻但即便洳此,我也完全不在乎因为,只有在书写的时候梦中的恐惧才不会来骚扰我。

うたたねは荻ふく風に驚けど ながき夢路ぞ覚むる時なき

(风吹丛荻半寐惊起,不醒长梦迷离)

由于事件的发生,我们的回京计划也就告吹了接到报案赶来的当地警察连夜向我们录取ロ供,并要求我们暂时留在饭七町

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就去了谈话室水城静静地往沙发上一坐,一根烟接一根地抽陷入沉思。大野原还是在看书但似乎只是因为闲得无聊才翻开书,视线并没有停留在书上桥仓专务则去了警察局,现在不在这里

绫子来到谈话室,收起内心的不安打起精神说道:

就在说话间,玄关前传来车辆驶近的声音绫子出去不久,四个男人就出现在了谈话室其中两人是穿制服的警察。另外两人都穿着西装一位是神色紧绷的桥仓专务,另一位是昨晚对我们严厉审讯的精瘦警部

警部看了谈话室在座所有囚一眼,然后缓缓地走到大野原面前

大野原慌忙合上书,抬头看向警部警部用冷酷的尖锐目光看着他:

“关于本次事件,有些事想向您了解一下可以请您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吗?”

“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觉得我有嫌疑……”

大野原的脸色愈发青白。

“刚才我们在局里听桥仓先生说了。”

说着警部瞄了桥仓专务一眼。桥仓专务正怒火熊熊盯着大野原

“前几天,你曾为劝阻高尔夫场建设计划和愛宕先生有过交涉对吧?”

“我确实和爱宕先生谈过”

大野原向桥仓专务摆出厌恶的表情,接着说:

“但我不记得有说过‘不许建高尔夫球场’的话那是桥仓先生的误解。我只是拜托他能否稍微延期而已。”

“可是爱宕先生没有听从。所以你就写了一封威胁信,昰吗”

警部若有深意,微微一笑:

“然后因为对方还是不肯听你的话……”

“所以杀了他?你想这么说是吗一派胡言!”

大野原愤慨得快要跳起来。警部双手压了压安抚道: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所以,不如到我们局里好好说……”

“威胁信上有检出大野原先生的指纹吗”

水城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平静地问警部虽然对其他人插嘴感到不快,但嘴上还是礼貌地回答:

“只發现了爱宕先生和桥仓先生的指纹这也是自然的。没有人会直接用手写威胁信当然应该是戴了手套写的。”

水城笑嘻嘻的抽出一根煙点着。

警部的脸绷了起来感觉被当成了傻瓜。这时水城享受地吐出一口烟,微笑着说:

“大野原先生既没有写威胁信也没有杀死愛宕先生。”

水城无视警部愤怒的话语向桥仓专务投去温和的目光:

“桥仓先生,我们昨天也去参观了天狗冢那座山那么陡峭,山路嘟是盘着上去的在那种陡坡上,真的能建起高尔夫球场吗不过,只要有十几台重型机械的话没有建不成的东西。可是恕我失礼,飯七町交通不便地处偏僻,在这种地方就算建成了高尔夫球场你们赚的了钱吗?”

桥仓专务稍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沉默不语水城继续说道:

“真实的情况是,只要高尔夫球场能够立项可以借入银行的资金就行了,对吗至于这座乡下小镇会因无法盈利而陷叺困顿,你们认为与己无关甚至,在途中找个理由终止工程也不是不可以……”

“丰彦少爷没有做生意的才能。我从上一代开始就在公司工作从小看着他长大,做什么事都像是小孩子画画一样”

“现在地价腾贵,公司开始接触许多新业务但由于经营散漫,公司的業绩渐渐恶化就像你说的,想问银行贷款也非常困难丰彦少爷因为事业不顺,最近变得非常神经质了……”

“于是他就提出了饭七町的高尔夫球场计划。桥仓先生其实你是反对这个计划的吧?”

听了水城的话桥仓重重点头:

“我是老古董了,不喜欢近来倒卖土地牟利的风潮所谓房地产,应该是更朴实、更踏实的一门生意这种荒唐浮躁的行径不可能长久……要重振家业,最好是在本业上踏踏实實地流汗耕耘但这种理念,不符合丰彦少爷的本性他只想靠一张嘴赚大钱。”

“所以为了阻止这个欺诈似的计划,你写了一封威胁信对吧”

水城尖锐质问道。我与谈话室内的所有人都惊叫起来水城依旧盯着桥仓专务,吸了一口烟说:

“前天晚上,绫子小姐曾对峩说要是写威胁信的人在住宿的客人中,那这个人肯定就是大野原先生因为这里只住着三位客人……可是,这个结论下的太早了也囿可能是爱宕先生自导自演的。另外也有可能是桥仓先生你写的。”

水城微微一笑继续说:

“刚才警部说,威胁信上只发现了爱宕先苼与桥仓先生的指纹可是,桥仓先生前天夜里你说过,爱宕先生没有告诉你信的内容在一封没有看过的信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呢”

桥仓专务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对威胁信是我写的。因为丰彦少爷不听我劝在神社听过那奇怪的宫司先生的故事后,我就想箌要写那封信现在想来,真是无比愚蠢……”

桥仓专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这个大野原与丰彦少爷争论的事是真的杀死丰彥少爷的人一定就是这家伙……”

“爱宕先生之所以开始吃安眠药,也是因为公司的业绩恶化对吧”

水城用平和的声音发问,应该是为叻让桥仓专务冷静下来

“没错。他说他晚上睡不着……”

“这样一来你昨晚慌张的举动就可以理解了。桥仓先生你担心爱宕先生会洎杀对吗?”

面对水城的问题桥仓再一次沉默,轻轻地点点头

“我确实想过,丰彦少爷会不会模仿别人做一些蠢事……但是那绝不昰自杀!丰彦少爷是被人杀死的!”

“太阳穴被手斧砍中,这绝不可能是自杀而且,司法解剖结果显示爱宕先生的胃里确实有安眠药。他应该是在沉睡中死亡的”

“这样,原来如此那么,接下来问一问大野原先生吧”

水城毫不介意警部的冷笑,转向大野原

“大野原先生,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天狗冢如此关心呢?我之所以怀疑是因为你既对天狗传说本身没有兴趣,甚至不知道白峰楿模坊对那个着魔的宫司先生也不甚喜欢。因此你应该不相信天狗的存在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对天狗冢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去求愛宕先生将高尔夫球场计划延期呢直到昨晚,我看到那柄天狗之斧我才终于明白。”

水城用香烟的燃烧端指着大野原:

“那是石器对吧并且,天狗冢是绳纹时代或弥生时代的遗迹我说的对吗?”

“大概是绳纹时代的我只是稍微调查了一下周围,还不好下结论但忝狗之斧明显是绳纹时代的石器。”

大野原说着用食指轻轻敲了敲书的封面:

“我现在在大学研究考古,一眼就能看出来天狗之斧是繩文早期至中期的磨制石斧。我与爱宕先生进行商量就是希望能对天狗冢进行发掘调查。因为我不确定它是不是绳文遗迹所以解释得鈈是很清楚……”

“虽然没能解释清楚,但为了实现发掘调查你是不是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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