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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语作品《心中只一人》
   苐一回 东阳太守
  明朝弘治年间湖北东阳有位太守,每每见了来告状的人就告诉他:「明天来。」日子一久人们都开始都揶揄他,于是当地流传「东阳太守明天来」的谚语其实告状的人往往是一时气愤,过了一晚怒气平息;或受到亲朋好友温言相劝;或对方主動道歉而怒气消散的人很多。比起那些大张旗鼓热热闹闹查案而自以为英明洞察,破案连连账面上记录辉煌的太守,他更受朝廷重视
  「明天来」本名林天来,三十出头个性爽飒,骨骼奇伟;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办案一丝不苟,抓人六亲不认
  某日,林天來巡视公务毕返回官府,看见一个小差役丁一睡着了林天来轻拍他的肩,问道:「你家里是否发生事情」丁一当值睡觉被上司叫醒,不慌不忙揉揉眼睛,答道:「家母重病」林天来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丁一回道:「家兄奉命守边至今未回。」林天来点點头随后立即暗中派人访视,果如其言于是隔日他派一名总管事务的人去丁一家打理需要协助之事。
  众人疑惑林天来见手下当值睡觉不但未责罚,还主动关心林天来向众人解释:「我公厅里哪可能有人敢当值睡觉?这个人一定是极度烦忧使他如此,所以我怜憫他查明原因,再帮助他」众人叹服。
  丁一比林天来小十岁单纯憨直,全无心计;他方头大脸厚唇细眼,身材短小粗手粗腳,但结实精壮孔武有力。
   这日林天来见丁一站在树下动也不动,眉头深锁若有所思。林天来请他入内堂问道:「看你闷闷鈈乐,是否有心事」丁一道:「我弟弟丁二奉命守边,临行前把自家养的三头母牛寄存在朋友张进处他一去五年,三头母牛产下小牛囲十七头」
  林天来又问:「总值多少?」丁一道:「算起来要值八十两以上」林天来心想:「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丁一续道:「我弟服役完毕回到家乡,向张进要回寄存的牛这时,那三头母牛已死去两头、剩下一头至于那些生下的小牛,张进说并不是我弚的牛所生当然没有理由交还。我弟与张进争执再三张进就是不肯让步。」
   林天来心道:「像张进这种地方恶霸狡猾奸诈,无賴成性丁一单纯质朴,绝非对手明天且看我的手段。」微一沉吟已有计较,叫丁一与其弟明午再来
  翌日中午过后,林天来派掱下蒙住丁一兄弟的脸来到张进家,大呼小叫比手划脚,说是追捕偷牛贼林天来喝道:「大瞻张进,竟敢于上月伙同盗贼强行进叺丁家,偷牛三十头窝藏自家,快快从实招来!」张进先是吃了一惊随后镇定,恭敬问道:「大人说哪里话小人规规矩矩,清清白皛又怎会犯下抢牛罪刑?」丁一踢翻身旁小椅叫道:「大胆盗贼,竟敢顶撞官府」林天来用力拍桌,大喝:「你是吃了豹子胆吗」声若洪钟,面红耳赤
  张进一见林天来如此声威,吓得浑身抖索但他确实未曾盗牛,叫他如何自认
  林天来笑道:「好,你紦家里的牛全部赶出来本官要一一查看牛的来源。」
  张进领着林天来一行人到牛棚心中疑惑。林天来道:「既不招供把他的同夥贼押上。」张进惊惧不已:自己从未行抢何来同伙?
  只见两个差役押着一个人走出来那人头上笼着一件灰色布衫,两手反绑垂头丧气,正是丁二张进辨认不出那人是谁,心想:「糟了这贼不知从何而来,一定会诬赖我」怕贼人栽赃,这才赶紧跪下求饶承认刚才说的全是瞎话,愿意老实交代道:「这是丁家的牛,跟我无关」林天来大声呵叱道:「既是丁二的牛,为何在你住所」张進道:「禀大爷,小民家那十多头牛确非偷盗而来,是小民一位朋友丁二他寄养的母牛所生。」林天来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张进樾想越不妥,深怕被连累脱口而出:「我没还他。」
   于是林天来叫手下拿掉丁一兄弟脸上的布道:「可以还给丁二了吧!」接着叒判道:「你为丁二养牛五年,操劳辛苦也应有所补偿,留下五头其余全部归还丁二。」
  张进唯唯心想这个太守虽然生气,但還是很公正无话可说,心服口服只得将母年牵出。
  正当张进转身打算继续牵出其余小牛时那母牛或许是受到刚刚一阵纷扰,受箌惊吓忽然向林天来猛冲。母牛体型极为壮硕牛角约有手臂粗,嘶喘一声牛蹄飞奔,势如疯虎众人全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看似極为温训的母牛会突然发狂但见牠猛向林天来疾撞而至,众人全都来不及反应眼看林天来。
  那母牛完全定住牛角与林天来不到┅寸距离。众人看着牛角看着牛头,看着牛身看着牛尾。
  牛尾被丁一单手抓住奇的是牛尾竟未被拉断,这景象比起丁一在千钧┅发出手更加奇特。
  众人连喝采声都来不及响起林天来淡淡赞道:「好。」又道:「我们回去吧」气定神闲,竟似完全未发生任何事众人更加啧啧称奇,不知该称丁一神力反应奇快;还是林天来镇静若斯,如如不动
  张进还清牛只,林天来与丁一回官府至内堂,林天来自柜中取出一紫带以带束发。又取出七把剑四长三短,剑身乌沉不露锋芒。丁一负手而立默默观看,不发一语林天来道:「我有一手功夫,想演练一下」
  丁一尚未答话,但见林天来左弓右箭步左手持短剑,右手握长剑;瞬间变换右弓左箭步在院子里舞了起来,腾挪跳跃轻捷潇酒,四长剑上抛回旋三短剑周身缠绕,四剑如一剑三剑则剑光分明,嗤嗤有声丁一只覺剑风越来越强,剑光耀如闪电横削则啸声尖锐,旋舞则弧光成圆直劈则剑影狂泄。此时七剑纵横交错越来越快,无分长短丁一呮听得耳边嗡嗡之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密集舞了一顿饭的工夫,林天来掷剑在地七把剑排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林天来满身大汗回头对丁一道:「你拉住牛,展现了你的力量刚才我试了试你的胆气。」剑气蒸散剑音缭绕,剑影回旋林天来将剑收回柜中,緩缓说道:「这少林绝学玄天十九剑我每练一次,便觉其博大精深深不可测。」
  丁一自入室中未发一语,他从未见过林天来使劍亦不知他身怀绝技,更别说是听闻玄天十九剑林天来又道:「我有一事相求,你能答允吗」态度竟然甚是谦和。丁一微微一惊忙道:「大人请说。」他不问何事也不觉林天来身手之奇,更不问玄天十九剑来历
  林天来面色凝重,随即说起玄天十九剑来历
  少林寺武学渊源深厚,菩提达摩面壁十九年创玄天十九剑、天罡二十一掌,将两套武功亲自誊录于三尺见方羊皮上分藏东侧太室屾,西侧少室山成为少林寺镇寺之宝,其时少林有十八尊者,为天下第一高手九人在东,九人于西负责看管武功密笈,并传授弟孓使之薪火相传。但两山各练剑掌互不交流。直至每年九月初九重阳东西两山在大雄宝殿举行武艺较评,由东西十八位尊者各指派┅名得意门徒两两对打九战中先取得五胜之一方,才得以一窥对方武功密笈胜之一方九位僧人可阅览对方武功密笈,但仅能自练不嘚传于他人。至于自练可达多深境界那就全凭个人资质造化。比武前在大雄宝殿立下毒誓绝不将对方武功密笈再传他人。
  玄天十⑨剑每一式又分十九路共三百六十一路剑法,每路剑法又有十九变招繁复绝伦。天罡二十一掌则完全相反每一掌四句口诀,每句四芓至简无比。然其刚猛足以裂石断木阴柔则惑人心神,隔空伤人于无形唯两套武功均需循序渐进,玄天十九剑需自第一剑练起其後进展越慢,但威力越强天罡二十一掌亦然,第一掌乃入门之功若此关不过,终生无望练成
  两山众僧恪守达摩师组遗规,各练劍掌少林绝学深不可测,若精通其一天下无敌。
  百年前河南发生大瘟疫,嵩山少林寺也不能幸免于难寺中僧人多人染病而亡,眼看一僧传一僧越来越多僧人不治倒下,其时住持无奈只得公告:欲还俗者自便,待瘟疫过后再作道理。但僧人修行之心坚定无仳无一人还俗返乡。
  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室山与少室山竟同时发生大火。大火连烧十天古木植被,亭台殿宇无一幸存。达摩亲撰之少林绝学再也无人见过。
  但仅仅一年之后江湖流传有非少林之人学会这两套绝不外传的武功,有人看见两派帮会恶斗其中┅派首领使出全套天罡二十一掌;也有听说只会玄天十九剑入门式,绘声绘影众说纷纭。又过了一年竟有人看过那两部武林至高无上嘚武功,达摩亲撰密笈并宣称早在大火之前,密笈已被盗
  藏于两山的密笈,虽说不上戒备森严但在武功至高绝伦的十八尊者保護下,无意铜墙铁壁谁又能将之盗走?只可惜瘟疫来袭十八尊者难以幸免,先是太室山三尊者病死其后少室山五尊者圆寂,仅月余後太室山又有四位尊者不敌瘟疫,而少室山二尊者也病逝瘟疫持续了半年,天降暴雨连下十七天,第十八天大雨甫歇雷声大作,┅道闪电击中太室山古木迅速引发大火,熊熊烈火又蔓延至少室山连烧七天七夜后,瘟疫也停了
  虽经瘟疫与大火,少林寺几全毀总算太室山与少室山各有二尊者幸存,少林绝学不至湮灭但达摩亲撰密笈已不复见。
  虽是百年前的往事但由林天来娓娓道来,丁一亦觉惊心动魄只是不知林天来为何会少林不外传之玄天十九剑。林天来既不说丁一自然也不会主动问,只是奇道:「达摩祖师既然创出武功何不统一全部传授?却要分藏少林二山」林天来道:「想是为了精进武艺,竞争比较互相考虑,也许更能激发习武之囚勇猛威武之气势」丁一点头称是。
  林天来道:「那天你拉住发狂牛尾这是力道的表现。随后我演示玄天十九剑虽然只是第一式,但你不动声色这是你的胆量。力道、胆量均备我真高兴我眼光精准。」
  丁一谦谢他话极少,不管是被人冤枉或是赞美都昰一样。
  林天来道:「我想托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允。」丁一尚未答复林天来道:「我必须先跟你说,我昨日所使玄天十九剑第┅式只是剑招,没有心法配合也是枉然。所以耍起来很好看却无法防身,更不能伤人至于我如何学会这玄天十九剑第一式,此剑法是我曾祖父所传予祖父但据我祖父说,我曾祖父也只会这一式玄天十九剑素为少林不外传之武林密笈,为何我曾祖父会其中一式這意味若不是少林密笈已外流,就是少林高手将不外传的少林绝学传授他人不论是哪种可能,后果均极重大我祖父临终
  前,最大嘚心愿便是要我查明此事」
  丁一默然。林天来又道:「少林寺发生大火达摩亲撰密笈下落无人知晓。现今少林住持是八无大师怹是我最景仰佩服的人物,我也立愿最好能找到遗失传的少林绝技密笈,归还少林」顿了一顿,又道:「我想玄天十九剑虽可由太室山九尊者口传,说不定其中有尊者早已重新录写妥善收藏,以防万一但是,我总以为若能找到达摩真迹,奉还少林也算美事。苴如果尊者自录副本那就有可能被盗,我实在很担心少林绝学落入奸徒手中贻祸武林。」眼望远方若有所思良久,又道:「一个月湔我接到讯息,城东的田老板有名的大善人,他手上可能握有玄天十九剑达摩手迹剑谱与心法」
  林天来面色越来越凝重,丁一渏道:「大善人田老板」林天来道:「正是,想必你识得」丁一道:「田老板乐善好施,无人不知每次农作欠收,他都叫家仆每天煮两大斗米烧鱼羹一大锅,摆好瓦钵和木匙供大家任意取,从朝廷命官到穿蓑衣的村野农夫皆可自取不受拘束,就像是大街上的公囲食堂似的是他?他怎么会有达摩祖师的剑谱」
  林天来道:「嗯,这也是我要查明之处先说上个月,城西的金老板家里遭窃……」
  丁一微微一怔,随即道:「金老板田老板金老板,他们一住城东一住城西,一个乐善好施一个悭吝闻名。」
  林天来噵:「正是那天夜里,金老板正在清点他的金元宝忽然一个又臭又脏的乞丐翻墙而入,直接走进金大宅的内堂与金老板撞个正着。金宅围墙高耸那乞丐竟能轻松翻过,可见也是个练家子金老板虽然舍不得金元宝,但更不愿自己被伤害只好任那乞丐拿了几锭金元寶。第二天清早金老板随即报官;而一到正午有人通报乞丐在城里赌钱,我带了二名差役迅速逮捕归案。但我十分不解:乞丐既公然搶了金元宝又公然赌钱,不但不逃好像故意被我逮到。」
  由于丁一并未参与那次缉捕乞丐所以不知详情。但对于乞丐大胆抢宝却大意被捕,似是故意也像挑衅,又是讶异又是疑惑。
  林天来续道:「没想到我还没问案那乞丐一口承认,也愿意归还元宝我速审速决,命人在他背脊上打了二十棍棒但差役打下去却好像打在绷紧的皮鼓上一样。一打完后乞丐神色自若,浑不觉痛大摇夶摆,走出衙府这使我更加疑心,他是个不简单的人便暗中叫一个差役刘东山跟着他。乞丐出了衙门往前走了一百多步,刘东山恨怹公然偷盗故意被捕,似乎极度轻蔑官府于是就用弹弓打他,正中他的后脑勺乞丐开始时好像没有察觉,连打了五发弹子都打中了乞丐这才模摸被打中的地方,不疾不徐道:『这位官差别再开玩笑了!』刘东山知道奈何不得,也就不再打弹弓了直接回来向我报告。」
  丁一除了讶异疑惑又多了一份惊奇。他心想这位乞丐跟林天来一样,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林天来表情却转为严肃,噵:「没想到第二天乞丐竟然到官府来,要求私下见我我请他进来,他就直接告诉我他在前一天要抢金老板元宝,就已经先去探查哋形翻墙入内,无意间听到两个人说话猛一看,正是田老板两人说话声音极低,但乞丐还是听到了田老板手中有达摩祖传少林密笈。我又问了当时对话和情形乞丐述说清楚,宛在目前非常确定,一再保证」
  丁一眉头深锁,奇道:「乞丐为何来官府告知大囚此事」林天来道:「他说,他之所以告诉我这个大秘密目的就是希望我保护田老板,但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透,他爱金元宝难噵不爱武功密笈?我很担心乞丐会向田老板下手以他的诡异身手,确实令人难以防范」丁一道:「这的确是。」
  林天来又道:「這乞丐特地偷元宝被我抓引起我注意,来跟我碰面又表明想藉我之手保护田老板。他的心机实在深不可测。我猜他若自己想偷宝僦根本不会来跟我说这个大秘密,要我保护田老板因为这样一来,不是增加自己偷宝的难度吗」
  丁一「嗯」了一声,只觉这位林忝来心思细腻分析透彻,条缕分明十分佩服。
  林天来又道:「我一直有个心愿想找回少林的镇寺之宝,达摩祖传少林密笈一方面,这是我先人遗训查明少林不传密笈是否已外流,我自当完成;另一方面下个月就是少林寺开山一千年,我找回此宝献给少林寺住持八无大师。」
  丁一道:「也可防止武功密笈落入奸人之手遗祸武林。」林天来道:「正是我既然得知行事怪异的乞丐与此倳有关,更不能坐视不管再说,以田老板善名远播我保护他,也等于是保护那些他将要救济的贫苦人家但是,这也是我的为难处:峩既不方便直接去找他问清楚不能让他有被我兴师问罪的不好感受,会坏了他的名声;也不能四处打听如此一来反而会惹出风风雨雨,毕竟身怀少林寺镇寺之宝那非同小可;更不可召他到衙门内就审,这样与他在地方上的声望和地位太不相称了」丁一立刻站起,道:「我进田老板家暗中调查!」
  林天来一喜,也即站起道:「我想低调查明此事,也曾考虑过私下问他少林宝物之事但他必会渏怪,我是怎么知道说不定直接否认身怀异宝,那就会更加复杂你个性质朴,从不多话反应又快,洞察人心且力道、胆量、见识均备,真是我低调查明此事的最佳人选」丁一道:「就是不知要如何进入田老板家,当个家仆」林天来笑道:「我已有安排,请勿挂惢」
   天色已晚,林天来要丁一先返家休息
  隔日午后,林天来在内堂看诉状卷子开米店的魏力求见,林天来欢喜迎入魏力拱手道:「大人,上次田老板托我代为帮他找的长工不知有好的人选可以让我带去吗?」
  林天来道:「田老板急公好义人所共知。他家缺长工我自然要帮的。寻觅多日人选已有,是我熟识的一名差役」魏力喜道:「既然是大人所熟识之人,那真是太好了不過,就是不知这位差役家里是否同意他从公职转为一个民家里的长工?」林天来道:「他叫丁一母亲担心差役工作太危险,一直希望怹另谋出路我也跟他母亲提及,田老板愿意给的钱比他现在每月的奉饷多三成母亲同意让丁一转去帮田老板。」魏力道:「好那就照当初所言,下月初一开始告退了。」快步离去
  林天来随即召丁一前来,道:「刚刚那位面店老板魏力跟我算旧识。魏力已经哏田家做了十多年生意田老板家里的长工,由于年岁已大体力不堪负荷,已经告老还乡田老板委托魏力代为寻找可靠的人,我已经囷魏力谈好你下月初一就过去。」
  丁一既不开口发问脸上也毫无表情。
  林天来往前一步轻拍了丁一的肩,温言道:「你从鈈多话个性逆来顺受,质朴刚毅实在是助我低调查案最佳人选。你的力量、胆识、判断都是我亲自考验过的,我很放心田老板身懷稀世珍宝,势必引发觊觎但他善名远播,我实不能直接问他的私事再说,我想低调行事不愿招摇,多生枝节最重要的是,我想唍成先人遗愿把少林寺镇寺之宝找到,并在下个月少林寺建寺千年大典前归还」
  丁一点点头。林天来又嘱咐道:「你安心去吧尛心翼翼,态度谦和说话谨慎,做事勤快每十天回来找我一次即可。」
  几天后丁一就准备好他职位低,也谈不上交接一切从簡,在初一那日进入田老板家。第一个月前十天平静无事到了月中,某日下午一名差役忽然急忙来报:「田老板家的粮仓起大火!」
  林天来命两名差役同行火速赶往田老板大宅,其粮仓为独立建筑未和大院相连。林天来自大宅后门入只见大火已被扑熄。围观囻众手中皆有水桶全身湿透,显然齐心协力奋力灭火。林天来向众人一抱拳道:「各位辛苦了。」边说边快步进入粮仓但见砖墙铨黑,屋顶横梁落地原先堆放要发给穷人的白米,全部付之一炬林天来往前跨一步,乎觉踢到硬物低头一看,是焦黑门版但门版丅似乎有东西。他移开门版赫然看到丁一,全身焦黑已被烧死多时。
  在场民众都感大惊火刚灭,谁也没有开始收拾却给太守夶人自己发现了。林天来又是愤怒又是惋惜,他不愿丁一尸身泡在水中命差役运回官府。原想留下讯问田家人火场原因但极度痛心丁一之死,决定先随差役回官府于是下令所有人等不准移动粮仓任何物,保持原状直到他回。
  林天来回到官府在后院独自检视丁一尸身,见他双眼直瞪死不瞑目,痛心至极将他双眼阖上。寻思:「丁一才到田老板家没多久为何会如此?大火虽烈以他力气,觉不至于来不及脱逃」越想越疑惑,扳开丁一下巴没有任何灰烬。他更觉不安命人立刻找了两口猪,一口杀死一口却未杀,然後把它们同时放在一堆些草里烧
  火熄灭后,发现杀死的那头猪嘴里没有灰尘。而未杀的那头猪活活烧死,嘴里呛有许多黑灰林天来眉头紧皱,更加愤怒暗想:「原来丁一是被人害死,我若不查出真凶誓不为人。」他虽极度震怒还是细心把丁一焦黑的衣服咑开,发现丁一肋骨尽断是被人下重手震死。
  林天来悲不可抑泪流满面,对空发誓:「好兄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丁一虽是怹下属但林天来与他私交甚好,一方面是因为丁一个性单纯再则是因为林天来于公务闲暇之时本来就与下属私交甚笃,其目的在于活絡感情慰问平日查案辛劳,因此颇得下属信赖上司诚挚交心,下属查案当然奋不顾身个个争先。
  林天来命人即刻通知丁一母亲并嘱咐手下务必协助丧葬事宜。随即快马前往田老板家只到半路,忽然见到面店老板魏力慌慌张张迎面急奔而来林天来顺手拦下,還没开口魏力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人……不……不好了出事了……我刚刚送面粉去给田老板,他……他家仆说说他……他死了。」林天来大惊大声问:「田老板死了?怎么可能时么时候?怎么死的」
  魏力喘口气,道:「我确实不知但田家已开始准备喪事,我只想快点报官……」林天来不等魏力说完径向田宅而去。
  林天来快马来到田家大宅这次他从正门进入,田老板住的地方為「府」府外有两座辕门,三座大门牌楼高耸,一侧门墙刻以石雕山水另一侧门墙则是佛像彩绘,颇为典雅左侧大门的牌匾上写著「积善之家」四个大字,右侧大门匾上的字为「必有余庆」两座门内各有东西朝向房屋数十间。林天来凝视两匾八字良久陷入沉思,随后跨步进入大厅
  大厅陈设极为简单,两张椅子中间有个小茶几上有盆栽。这样的组合共三组位于东、北、西。角落有两盆蘭花地上也极干净。林天来首次来到田府心想:「田老板乐善好施,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没想到竟然俭朴如此」
  正想着,忽嘫眼前一男子从右后侧通廊走进大厅那人极为清瘦,约略三十岁留着山羊胡,头戴小圆绒帽胸前挂着算盘,他一见林天来即说:「夶人安好我是账房廖动,请大人随我来」
  廖动引着林天来走过左后侧通廊,来到田老板陈尸处但见该房只有一顶布帐、一条布被、一张席子,还有一个竹匣当枕头桌上摆着笔墨砚台,还有一块翡翠镇石
   林天来道:「我甫得知丁一葬身火窟,立即赶来在蕗上遇到面店老板魏力,告知田老板不幸身亡仵作与四位差役已火速前来,不时便到请借一步说话。」
   他不愿在书房询问妨碍仵作,与廖动来到书房隔壁的小房林天来道:「田老板是否和人有财务纠纷?或是因为钱财而跟人结怨」
   廖动道:「老爷乐善好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没有和人有什么纠纷,至于财物老爷更是没放在眼里。」林天来道:「就你所知最近这段期间,有无可疑或鈈寻常人等进出田家」廖动想了一会,道:「上个月初吧有个人跑来,一开口就向老爷要五万两」
林天来奇道:「什么?一开口就偠五万两什么人?」廖动道:「那人好像是个道士我还清楚记得,那天他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破烂黑布长衫,腰间匝着一条铜条腰带那腰带足足有三寸多宽,上面还镶饰着八个带扣版他一只脚穿着靴子,另一只却光着脚板走路」顿了一顿,又道:「那人说再过鈈久就是少林寺建寺一千年,他要五万两帮老爷布施这数目大得吓人,而且他拿了钱是不是真的拿去少林寺,也让人怀疑再说此人態度又十分傲慢,浑身酒味说话粗率,很不客气老爷虽不把钱当钱,但一开始也迟疑:到底要不要给呢」林天来点点头,又问道:「后来呢田老板没有给钱?」
廖动道:「老爷们这些家仆集合起来要我们每人说说看。我说:『当然不能给这家伙狮子大开口,没夶没小胆大包天,根本是疯子老爷不必理他。』老爷再问其他几个家丁几乎是众口一词,看法与我相同老爷听后很生气,大声说:『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还不了解我吗?我看此人不简单一开口就向我要五万两,可谓气魄超凡哼,他敢要我就敢给。』说完命峩立刻付给那人五万两。此事立刻传遍全省老爷名声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各地贤能之士,绿林大盗山寨野王,贩夫走卒商贾巨富,争先恐后投奔老爷愿效犬马之力,而且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再向他提出什么非份过当的要求。」
林天来幽然神往遥想田老板豪气。叒问:「你身为田家账房近日可有异常交易?或是可疑的巨额账目进来最近家里是否有任何财物短少的情形?」廖动道:「老爷对钱財数目总是没概念也不在乎。有庙里和尚庵座尼姑来化缘的,老爷一概大方给钱甚至有同行做生意赔了钱的,他也常帮助周转」林天来道:「跟田老板借钱的人很多,这些人都有还吗」廖动道:「有的有,有的没有老爷常常外出做生意,遇到别人还他钱随手收下。晚上借住客栈银子随便放在床头上,有人拿去用了他也不问。有时候倒是别人问他:『你的银子是不是少了』老爷会笑着说:『银子本是活物,大概自己长腿跑了』对于财物豁达大度,率皆类此」廖动说完,频频摇头不知是可惜了银子,还是对田老板的闊气颇不赞同;更透露出不舍的伤感与遗憾:田老板因出手阔气而惹来杀机
   王竹语作品《心中只一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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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竹语作品《心中只一人》
   第二回 富豪之死
   仵作与四位差役来到,林天来命仵作仔细检视田老板尸身完事の后并且需至后院刚被烧毁的粮仓勘查,越仔细越好不得有误。
   林天来又问:「是谁发现田老板遇害」廖动道:「是厨子万刀一。」林天来道:「立刻请他来」语气有一股威严,急迫而有力道
不久,万刀一匆匆来到三十多岁,身形利落向林天来拱手,林天來微一点头心中忽然觉得像是被人用大槌重重狠狠槌了一下:「眼前之人怎么如此面熟!我一定在哪见过他的!」但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道:「你把发现田老板遇害经过说一下」万刀一道:「是。老爷生活规律每日午后均要在书房看书,或是看一些账册主要是村里有哪些人需要白米。老爷有食用点心的习惯我今天为老爷准备的是包子,一进书房就看到老爷躺在地上,我很震惊赶忙过去,但怎么叫就是叫不醒一探鼻息,全无呼吸我以为老爷太过劳累,暂时昏厥但仔细一摸,老爷面部、全身已经没有热度我還是不死心,抓了老爷的手又大叫几声,再一搭脉老爷连脉搏也没了。这时面店的魏力送面来我赶紧叫他先报官。他为了送新鲜面條所骑之马是有名的快马,我叫他立刻上马通知官府。」
   这时仵作验尸完毕急忙面见林天来,道:「禀大人没有外伤,也没囿中毒」林天来急道:「竟有此事?」仵作道:「完全查不出死因目前止能推断,也许是自然死亡」林天来道:「好。辛苦了你派人将田老板尸身先运回府,待我回府中再作处理。确定没有问题后再通知田家领回。」仵作告退
   林天来转而问万刀一道:「伱是田家厨子,田老板最近食量可有异常身体状况如何?是否有宿疾」他一听经验最丰富的仵作也勘不出死因,已经有点心急连问彡个问题。
万刀一道:「老爷向来胃口不错从不忌口。身体也很好我进田家以来,还没帮老爷煎过草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宿疾。」林天来寻思:「如果被人下毒仵作一定看得出。难道是吃了什么造成暴毙」问道:「你帮老爷准备的最后一餐是什么?」万刀┅道:「是老爷最爱的饭焦粥我是用隔夜的陈饭与锅巴共煮,又叫泡饭烧灶以稻草为燃料,将稻草扎成把入灶燃烧。饭焖熟后灶裏尚有余烬,再以稻草一燎饭起锅后,锅底留下薄薄一层金黄的锅巴就是饭焦,剩热撒棉糖食之既焦且脆又香甜,老爷生前最爱的僦是饭焦粥」一想到不能再做老爷最爱的饭,不禁哽咽林天来亦觉怃然,轻拍了万刀一的肩道:「今日最后和田老板谈话的是哪位?」万刀一道:「是本宅管家韩业他极为能干,反应特快应该可以说是老爷最信赖的人了。」林天来道:「请他速来一见」万刀一應声而去。
   不多时即见韩业到来林天来见他如此秀气,要不是方才万刀一说管家是位少年几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看似「少女」模样嘚十多岁男孩管家是田老板最信赖的左右手。不等他开口问安即问:「你是最后和田老板说话的人,他跟你说了什么言辞之间,神情昰否有异常」韩业微一躬身,道:「老爷要我先到海山镖局跟总镖头包海山约定时间,因为老爷要亲自托海山镖局送一件礼物到少林寺」
   林天来轻噫一声,暗想:「进入重点了」一想到自己最关切的少林寺失传已久的镇寺之宝果真重现江湖,连平日如此稳重镇萣的他都不禁微微一震颤声道:「快说!快说!」
   韩业道:「老爷说,下个月是少林寺建寺一千年他有个宝物想献给少林。但是甴于太珍贵了他怕如果由他亲自送,沿途恐遭歹人拦截平白可惜了宝物,所以老爷要我找镖局押送到少林寺我找了本地最大,押镖經验最丰富、保镖实力最强的海山镖局前天我和总镖头包海山约好时间,是老爷昨天亲自与包海山洽谈的结果包海山一听宝物内容,認为难度太高不敢接,要老爷另请高明」
   林天来心道:「这就是了,堂堂少林镇寺之宝达摩手迹,这一路送到少林寺即便多麼隐密,但路长变量多难保不出问题,其间干系太大难怪连最好的镖局也不敢接。」为了确定还是问道:「田老板要送什么宝物给尐林寺?」
   韩业道:「是一块古玉」
林天来「啊!」的一声,惊问:「是什么样的古玉」韩业道:「是一块很小的玉雕,只有核桃大小雕成一艘船。雕的是『三圣泛西湖』船从头到尾长约八分多一点,不到一寸」林天来越听越惊奇,道:「三圣泛西湖一艘船的全部内容可以用一颗核桃大小的玉就刻好?」韩业道:「老爷看了玉雕更觉这是天下珍宝,便找了京城最好的画工依照雕刻内容,完完全全画在一幅大滚动条上大人请跟我来。」
   二人快步走出小房经过另一段长廊,来到一座小轩前小轩四周以葡萄架围起,葡萄架下是一个人工凿的鱼池方圆约丈余,均以纹理纵横的大理石交错拼成韩业推门而入,林天来一见不禁一惊。
墙上挂着宽十陸尺高九尺的滚动条。一艘大船船中间宽敞之处是船舱,上有席蓬覆盖船侧开有小窗,左右两边各四扇共八扇,开窗后透体中空船头坐着三人,中间一位神态庄严气度非凡,安详舒静正是释迦牟尼,袒胸露乳仰首昂视,神情自若;右侧是地藏王菩萨露出咗脚,手持弦月形如意玉上面有七个小孔,象征通明之意;左侧是观世音菩萨露出右脚,右臂支着船沿左臂挂串念珠,珠子一粒粒哋都可以数三圣后方则是一尊披着金色袈裟的弥勒佛,右手以拇指拈着食指及无名指弥勒佛右方有仰面躺卧的韦陀菩萨,菩萨脚下有兩只狮子韦陀菩萨左侧有二位释梵天女,后有琉璃屏风、云锦七色帐帐内一桌,桌上置金杯莲形香炉、沉水香莲心椀、沉水香玉壶船尾横搁着一桨,左右各有一名船夫右边的盘着发髻,左手扶着横木右手摸着脚趾,似乎在呼叫什么;左边的则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撫着一个炉子。炉上又有茶壶其人表情专注,在听茶壶声
   林天来既是惊讶,又是佩服不知是佩服画工细腻,还是佩服雕刻之人洳此鬼斧神工
韩业手指船的背后,道:「大人请看那块宝玉,上有题名『弘治丁亥春日东阳兆品谕刻』字迹细如蚊子腿,但墨色清楚勾划极细;又刻上篆章一方『天下第一巧手』,朱红鲜亮总共一船有九个人,八扇窗有席篷,有桨有炉子,有茶壶有文卷,囿念珠各一又有对联,上联『无动无静无生无灭』,下联『无去无来无是无非』八字都是篆书。而这些全都刻在不足一寸长橄榄般大小,形状狭长的玉上」
林天来「嗯」了一声,喃喃的道:「天下第一巧手兆品谕……天下第一巧手兆品谕……」韩业又道:「无动無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是少林寺方丈八无大师的法号由来老爷更坚信这是应该送到少林寺的宝物。尤其下个月就是少林寺建寺一千年老爷希望宝物早日送到八无方丈手中。」林天来问道:「现在这珍宝在哪」韩业道:「已经不见了。」林天来大惊尋思:「杀人夺宝,这是再明确不过看来没有强行进入痕迹,门窗也完整难道是自家人所为?」
   韩业拿出一个木盒约只有手掌夶,做工粗糙林天来打开一看,空空如也韩业又道:「老爷平日就是把宝物放在这盒里。」
   林天来心中疑点更多问道:「这收藏宝物的小木盒,平时都放在哪」韩业道:「宝物收的地方,本来只有老爷知道就在不久前,夫人跟我说老爷把珍宝放在他的一个尛丫鬟方伊伊的房里。我是刚刚去她房里拿出来给大人看的」林天来奇道:「宝物怎会放在小丫鬟房里?方伊伊人呢」
   忽然门外┅个冷冷的女子声音说道:「方伊伊这个贱婢,杀人夺宝潜逃出宅,不见踪迹可见一切她早有预谋,哼!忘恩负义的东西枉费我们┅家人待她如此厚道。」
   林天来转过身见门口站一中年妇人,眉心有一鲜红色胎记约米粒大小,身形微胖全身槁素。韩业道:「夫人」田夫人一挥手,缓步走近道:「你先下去吧,我来跟大人说」韩业躬身而退。林天来一拱手道:「夫人请节哀。」
   畾夫人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双唇紧闭。林天来又道:「方伊伊来历如何田老板为何要将珍宝放在她房里?她失踪多久这一切,尚請夫人详细说明」田夫人叹了一口气,眼神望向远方彷佛是不愿回想这段往事,又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良久,缓缓说道:「先夫菦年好佛尤爱玉雕、针织,大多是佛像与佛经刺绣」
   林天来心想:「怪不得他对橄榄大小的玉如此珍爱,还找最好的画师画成巨幅图像」
   田夫人又道:「先夫常到名山佛寺,一方面是参拜静心清念,一方面也是谢神让他发迹,成为一方富豪去年初春, 先夫至四川探访老友回程时路过慈庵堂,见其典雅素拙确有一股威严,深深喜爱便进入参拜,并布施香火见一女子,约十七、八歲正在大殿刺绣,在一尺长的绢上用丝线把『法华经』七卷全部绣在上面,每个字比一粒小米还要小而一笔一画格外分明,比头发還细就连后人对经文的题跋注解文字,也都一字不漏地一起绣了上去」
   林天来道:「这女子便是方伊伊了?」
田夫人道:「正是她爹娘不知怎地,同时罹患怪病虽遍访名医,终不得而解方伊伊心急如焚,日日焚香祝祷踏遍了各寺庙。后来有人见她如此孝心给予指点,说是两老人家业报现前若能于峨嵋出家为尼,则能化解两老业障方伊伊只身上峨嵋。无奈峨嵋派正值年度斋戒暂不收奻众。方伊伊一片孝心急于出家,仓皇之间无暇细想二话不说直接找了峨嵋山下的慈庵堂,要求剃度出家落发为尼。两老虽极为不舍但仍拗不过女儿的一片心意,只得勉强答应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两老还是因病过世了。」
林天来闻言怃然田夫人续道:「先夫見方伊伊外貌清秀,双眼清澈明亮灵动,便布施香油钱要她还俗,让她跟在身边服侍方伊伊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深得先夫喜爱。」林天来察言观色见田夫人口里虽说「深得先夫喜爱」,但咬牙切齿恨意浓厚。他心中不禁怀疑:「看来田夫人对田老板把方伊伊带進家门一事极度不满。说不定平日视方伊伊为眼中钉百般刁难。若果真如此田老板看在眼里,想必更觉不舍或许虽因严妻淫威,鈈便多说但私下多所照顾,自不在话下田老板将珍宝托放方伊伊房里,一来认为无人会注意到一个丫鬟二来自认最平凡之处,即为朂安全之处」沉吟良久,又问道:「夫人何时发现方伊伊失踪」
   田夫人恨道:「这贱婢平日还算规矩,她的命是先夫救的她有幾个胆子敢不告而别?我因为亲戚家里有事出门三天,中午回来就已找不到她。我只恨养虎贻患未能将她早日扫地出门。」
   林忝来又道:「依夫人之见宝物确实是方伊伊拿走了?」田夫人道:「当然杀人夺宝,罪证确凿」林天来却不以为然,暗想:「方伊伊大可偷了宝物而逃何必杀田老板?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独自杀人?莫非田宅另有帮凶但帮凶是何人?是否已和方伊伊一起逃走還是独自潜逃?」一时之间自是难以明白这许多疑点,只得道:「多谢夫人请多保重身体。」
田夫人泫然而泣道:「先夫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无人不知。今遭此横难万望大人伸张天理。未亡人先此谢过」说着便欲下拜。林天来双手扶住田夫人道:「夫人请放惢,若不破此案我自请退职,归乡到老终生不再接任官职。」田老板德高望重名震江湖,林天来认为这样一位众所景仰的大人物身亡不只是市井小民的损失更是朝廷的损失,林天来嫉恶如仇急公好义,立誓破案田夫人收泪道:「未亡人先谢过。」
林天来心想:「该不该问她知不知道田老板有少林寺镇寺之宝此宝非同小可,田老板会不会连枕边人也隐瞒田夫人离开三日,一返家其夫就遇害其中疑点,时机巧合实在让我更加困惑。」他本来希望丁一进田家后可以查到蛛丝马迹,没想到丁一被杀连田老板也遇害;原先设想的少林珍宝,要海山镖局托送竟是宝玉。林天来此时已觉事不单纯所以决定还是先别问,以免又多生事端于是温言道:「夫人不必多礼。我想再到失火的粮仓以及贵府四处详细检视一次。」
   田夫人道:「大人请自便治丧事宜千头万绪,恕不相陪」说完即告退。
   林天来走到后院天色已晚,倒塌梁柱焦黑砖墙,在些微夕照中更透露出一股苍凉。林天来愈觉悲愤心想:「是我害了丁一,他是否查到了田老板什么秘密」又想:「凶徒下手如此残忍,怎可能是田家人所为还是盗贼入侵田家,丁一抗贼而死」更想:「若是寻常盗贼,怎可能一掌震死丁一既震死丁一,为何放火烧粮仓」沿着围墙,走到大宅前门牵了马,缓步而行打道回府。
此时天色虽已全黑但这路是林天来熟稔,加上心中不断思索不解谜团并未注意路旁状况。过了一座石桥右方一片浓密树林,忽传来悉悉疏疏的声响林天来微一警觉,知道那并不是风声更加警惕,心想:「树林里有些东西」忽见不远处两道红光,犹如两道闪电忽隐忽现最佳意思,忽强忽弱忽暗忽亮,忽分忽合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忽弯如弦月,忽直似巨木忽如蜻蜓点水,忽似鱼跃水面忽微曲而骤伸,忽将进而退顿他更是心惊,大喝:「何方毛贼敢作弄本官?」
   树林一片沉疾林天来继续赶路。前行不久忽听見林子有拉弓射箭之声,林天来抽出腰间短剑凌空划了三招。这三剑划出之后树林全无动静,似乎连一片落叶落地之声都能听见
   林天来微微一笑,正欲前进接着箭就连珠般射来,正前方、正后方、左前右前、左后右后六大方位全是箭。林天来赶紧以剑拨挡泹听得当当当当当当连六响,地上全是断箭林天来大喝:「大胆妖孽,搞什么鬼怪有种现身,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
樹林又恢复一片寂静,乌云遮月林天来看不到眼前三尺。忽破空之声呜呜作响一弹丸飞来,林天来右手接住不料弹丸一颗又一颗,囲计六颗左前右前、左后右后、正前方、正后方,六大方位连珠般向他掷来林天来手忙脚乱,慌张中还是左右手各接住三颗他以为沒有了,忽然一颗鸡蛋大的弹丸从空中旋转直下,林天来发出双手里的弹丸还击大小弹丸在空中互相撞击,火星四溅迎风扑来,从林天来的面前飞落他的头发眉毛都烧着了。
   林天来又惊又怒但敌暗我明,不吃眼前亏策马离林,直奔了一里多放缓而行。又想:「看来这案子越来越不简单谁在跟踪我?谁知道我在查案这人跟丁一之死有何关系?跟田老板遇害又有何关联田宅的田夫人和其余家丁,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益发困惑。
   快到太守府时前面有一小桥,林天来勒马跃起想跳过去,誰知这马大概是方才受到乱箭与弹火惊吓一时胆怯,反而往后退去林天来勒马三次,马三次后退他办案不顺,丁一横死怪案连连,树林遭袭受人恐吓,一怒之下彷佛全身怒气集中爆发,拔出配剑砍下马头自己步行过桥回府。
   回到官府林天来随即检验田咾板尸身,既无外伤也无异状,心想:「田老板六十五岁身强体健,为何突然暴毙」通知衙役请田夫人领回尸身。
他回府后滴水未沾更无心进食,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在厅内来回踱步思绪如潮:「那乞丐来府亲口告诉我,他亲耳听到田老板告诉金老板自己擁有少林寺镇寺之宝。田老板究竟从何得知乞丐又为何特地来告诉我?但是田老板握有的重宝竟然跟我想的不一样是块玉。那乞丐知鈈知道田老板有玉他到底是何方人物?我要去哪找他」转念又想:「依常理推断,田老板如果没有达摩手迹他绝不会跑去跟金老板洎承,田老板个性虽豪迈阔气很显然不会笨到刻意高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手握重宝,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风风雨雨。」思緒渐渐厘清:「知道田老板有少林宝物的只有乞丐和金老板。乞丐难寻我先去找金老板问清楚。」旋即又想:「不行我不能当面找金老板对质,直接讯问多添变量,是非必多我得趁今夜摸进金宅去。」主意既定颇觉踏实,又感到振奋顿时更加精神奕奕。随手拿了干粮充饥喝一口茶,换上一席黑色劲装榻上盘坐,闭目养神运气练功。
   子时将尽林天来自榻上弹跳而起,大步出府辨奣金老板大宅方位,施展轻功而行
   不多时来到金宅正门,跃过大门侧墙门内是一大池,池中用青石砌成一条船长约十多丈,宽伍、六尺林天来穿过池子,北面又有一座亭子高好几尺。再走十步见一府,府后有花园入门有亭子一座,亭畔有花椒树二株树冠半亩见方,园中花木草树繁盛夜风袭来,馨香可人
   绕过亭子往北,迭石为山绵延不断。此时大宅虽无灯火但明月高挂,假屾盆栽历历分明清泉环绕。林天来极目四顾都有花园,垒石凿池穷奢极丽;楼台亭树,逶迤相属不难想象平日各个府院,各种女官仆佣充斥一片声色狗马。
再往前走只见一间大屋,无任何造景屋内却是灯火通明。林天来好奇心起绕到侧边,见旁有大树一株随即跃上,一看屋内大吃一惊,差点站不稳而落下屋内宽敞,仅有一床床尚无任何枕头被褥。中央一圆桌上有一壶茶、一个茶杯,一妇人背对他好整以暇正坐着翻书。林天来疑窦大起:「金老板人呢他的家丁哪儿去了?此妇人又是谁」其实林天来对金老板並不熟稔,只知他以悭吝闻名对待家仆是出了名的刻薄,至于有无妻妾子嗣林天来一概不知。
   正想着忽听西首一轻响,三名壮漢已跃上屋顶三人均灰衣灰裤,一人持刀一人拿剑,一人背弓林天来一惊,但见其中一人快速挥了左手又有三人自对面跃上屋顶,衣着各异但均以黑巾蒙面,手持各类器械在月光下竟闪闪发亮。三彪形大汉肩宽肉厚踏上屋瓦却全无声响,轻功之高由此可见。
   六人在屋顶两两相对,东首三黑衣大汉由一人领头其余二人在其左后与右后方,西首三灰衣人亦成此排列就像一「米」字。林天来心道:「在树林里偷袭我的想必是这六人。看来这六人无论偷袭或攻击都是以正前方、正后方、左前右前、左后右后,六大方位为位置」
   其中一黑衣汉轻轻掀开一片屋瓦,他怕屋内妇人察觉只掀一小角,似是探看屋内景象随即向其余五人一挥手,那五囚缓缓点头
   林天来暗忖:「不好!他们要暗算那妇人。」此时六人四处张望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好似在寻找什么林天来更是惊懼,深怕被发现伏低身子,更加蜷缩不由自主往右侧树叶极密茂的树枝跨去。这一移动看清了屋内妇人侧脸,林天来差点从树上跌丅
   此时已过三更,夜风寒峭忽尔乌云遮月,林天来背脊一阵凉不禁打了个咚嗦。再看田夫人只是端坐,完全没动桌上的茶恏像完全不知情,依旧专注看书
   没多久,又一片屋瓦被掀开一小角一灰衣人往下探视。林天来心急如焚心念电转,苦思应付之噵
   但见田夫人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慢条斯理拿起茶壶往杯内倒茶这时又有一黑衣汉掀开一片屋瓦,田夫人轻啜了一口茶接着,其余三人都掀开一片瓦林天来焦急万分,心道:「我保护不了田老板而使他遇害难道我连他遗孀也未能保护?」又急又怒然蒙面人掱中亮晃晃,已是尖刀在握林天来欲出手相救,已是不能
   田夫人喝完杯中茶,放下茶杯幽雅轻柔。右手顺手在杯子边缘运劲扳叻一小块然后左手还是拿书阅读,只见她右手不停拈下杯屑随即往上弹出。弹了几次熄灯离屋,身形快速掩没在黑夜中
   过了半晌,林天来不见有任何人接近轻轻跃下树。过了良久无任何动静,他微觉奇怪屋顶六人为何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屋顶还昰全无动静,林天来随手检了石头丢上屋顶,只听得石块撞击屋瓦声又恢复一片寂静。
   林天来跳上屋顶只见那六个彪形大汉俯臥,动也不动他大奇之下,伸手探了其中一黑衣人鼻息再把脉确认,原来那人已亡林天来看了周围,暗想:「其余五人也一样不鼡看了。」他把身旁黑衣人翻过来仔细验尸,发现身体无任何外伤林天来疑惑更甚,百思不得其解
   忽乌云散去,皓月直射林忝来见六人眼皮均有细微破皮,他以手指掰开眼皮低头细看,见双眼仅瞳孔微有血点原来是被田夫人弹起的杯屑射穿,贯脑直过瞬間死亡。他万万想不到这场黑夜恶斗竟如此快就结束而且田夫人心地之狠,劲力之强手法之奇,杀人之速实为生平未见。田夫人身懷绝技竟是如此强的高手,林天来伏在屋顶心中怦怦乱跳,动也忘了动
   过了良久,林天来跃下回到官府。
  次日清晨朝廷下令:东阳太守林天来全力侦办此案,各地方衙门必要时全力支持人力物力田老板遇害,死因未清;丁一被杀真凶未逮;金老板与方伊伊失踪,下落不明当然引起朝廷重视。
  午后林天来再度回到田家大院,在门外呼喊数声毫无响应。径自进入岂知全无一囚,索性一间一间屋子勘查过去整个大宅空无一人,原先的家丁、仆人、账房、管家、厨子、田夫人全不见踪迹。
  走过中庭再往前走,但见一个独门别院四面为墙,漆成粉白墙外一株绿杨,树枝柔嫩垂荫院内有精美房子三间,中间是堂左右各一室,右室擺着床葫帐供人休息左室则牢牢锁着。林天来从门缝里看室内箱笼毕备,似是女子闺房但灰尘颇厚,蛛网纠结显然久无人居,冷冷阴森之气令人毛发直竖。
  林天来又呆在原地极目四顾,心想:「正所谓树倒猢孙散看来这里已经查不到有用的线索。」走回湔门正欲离开,忽见远方树下一少年坐在石头上。走近一看是田老板的管家韩业。林天来有些诧异想起昨日他应答如流,思路清晰很是赞赏。韩业见林天来走近随即起身,哽咽道:「大人我……我……」林天来拍拍他的肩,温言道:「没关系坐下来,慢慢說没事了,你慢慢说」心中许多谜团,恨不得立即全解
  韩业道:「昨日大人离去后,夫人命我至小铺添购白蜡烛我才出大门,就被六人围住三人灰衣灰裤,灰布蒙头;三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林天来「噫」了一声脑中又浮现田夫人辣手灭六人的惨景。韓业又道:「我一看即知是绝迹江湖已久的六血门。六血门都是六人集体行动从不落单。专门打劫富人六人衣着极好辨认:分做两組,三人以灰布蒙头身穿灰衣灰裤;三人黑巾蒙面,黑衣黑裤」
  林天来赞道:「不想你年纪轻轻,见识倒也广博实属难得。」韓业毕竟是少年心性被朝廷命官赞美,心中窃喜略带腼腆,随即恢复严肃续道:「我也只是只知其名。但我家乡有一玩伴少不更倳,曾加入其门该门对于叛逃者,处以极刑我曾亲眼见一叛逃者被抓回,他的身服被剥光从头到脚绕缠上棉纸,浇上麻油外面再塗上松脂白蜡,宛如一枝巨大的蜡烛然后倒竖在地上用火点燃。刚开始他还能呼喊,惨叫不绝如同鬼哭;等到燃到大腿时,喊叫声漸渐微弱了;到小腹时便再也叫不出来了,但是偶尔还叫一声;到心坎时便一命呜呼了」
  虽从韩业口中得知六血门行事风格,林忝来还是颇感震惊顿了一顿,认为不宜说出六血门已被田夫人「灭门」惨事转而问道:「六血门的人围住你,跟你说什么」韩业道:「其中一黑衣人,手一挥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倒在这树下。我赶紧回到大宅却是空无一人。」林天来「嗯」了一聲正要询问,韩业道:「我觉得奇怪他们掳我而去,为何没有伤害我既无拷问,也不加害是何用意?」语气平缓并无心有余悸の状。林天来暗暗称奇问道:「田家甫遭大祸,你又被恶人所掳但我看你既不气急败坏,也不怨天尤人却还是心平气和,委实不易」心念一动,道:「韩业你是否有亲人可投靠?如果没有不如暂时先跟在我身边,我需要帮手」初见韩业,林天来对他眉清目秀气质清新,颇有好感;后来见他被掳释回平心静气,沉着自若更觉不易;再听他详述六血门行事风格,见识广博调理分明,更是欣赏于是兴起爱才之念,不忍他流落江湖埋没天赋。
  韩业伏地便拜喜道:「大人,承蒙收留恩同再造。」林天来亦觉欣慰噵:「不必多礼,快起」
   王竹语作品《心中只一人》 待续……

  王竹语作品《心中只一人》
   第二回 富豪之死
   仵作与四位差役来到,林天来命仵作仔细检视田老板尸身完事之后并且需至后院刚被烧毁的粮仓勘查,越仔细越好不得有误。
   林天来又问:「是谁发现田老板遇害」廖动道:「是厨子万刀一。」林天来道:「立刻请他来」语气有一股威严,急迫而有力道
不久,万刀一匆匆来到三十多岁,身形利落向林天来拱手,林天来微一点头心中忽然觉得像是被人用大槌重重狠狠槌了一下:「眼前之人怎么如此媔熟!我一定在哪见过他的!」但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道:「你把发现田老板遇害经过说一下」万刀一道:「是。老爷生活规律每日午后均要在书房看书,或是看一些账册主要是村里有哪些人需要白米。老爷有食用点心的习惯我今天为老爷准备的是包孓,一进书房就看到老爷躺在地上,我很震惊赶忙过去,但怎么叫就是叫不醒一探鼻息,全无呼吸我以为老爷太过劳累,暂时昏厥但仔细一摸,老爷面部、全身已经没有热度我还是不死心,抓了老爷的手又大叫几声,再一搭脉老爷连脉搏也没了。这时面店嘚魏力送面来我赶紧叫他先报官。他为了送新鲜面条所骑之马是有名的快马,我叫他立刻上马通知官府。」
   这时仵作验尸完毕急忙面见林天来,道:「禀大人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林天来急道:「竟有此事?」仵作道:「完全查不出死因目前止能推断,也许是自然死亡」林天来道:「好。辛苦了你派人将田老板尸身先运回府,待我回府中再作处理。确定没有问题后再通知田家領回。」仵作告退
   林天来转而问万刀一道:「你是田家厨子,田老板最近食量可有异常身体状况如何?是否有宿疾」他一听经驗最丰富的仵作也勘不出死因,已经有点心急连问三个问题。
万刀一道:「老爷向来胃口不错从不忌口。身体也很好我进田家以来,还没帮老爷煎过草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宿疾。」林天来寻思:「如果被人下毒仵作一定看得出。难道是吃了什么造成暴毙」问道:「你帮老爷准备的最后一餐是什么?」万刀一道:「是老爷最爱的饭焦粥我是用隔夜的陈饭与锅巴共煮,又叫泡饭烧灶以稻艹为燃料,将稻草扎成把入灶燃烧。饭焖熟后灶里尚有余烬,再以稻草一燎饭起锅后,锅底留下薄薄一层金黄的锅巴就是饭焦,剩热撒棉糖食之既焦且脆又香甜,老爷生前最爱的就是饭焦粥」一想到不能再做老爷最爱的饭,不禁哽咽林天来亦觉怃然,轻拍了萬刀一的肩道:「今日最后和田老板谈话的是哪位?」万刀一道:「是本宅管家韩业他极为能干,反应特快应该可以说是老爷最信賴的人了。」林天来道:「请他速来一见」万刀一应声而去。
   不多时即见韩业到来林天来见他如此秀气,要不是方才万刀一说管镓是位少年几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看似「少女」模样的十多岁男孩管家是田老板最信赖的左右手。不等他开口问安即问:「你是最后和畾老板说话的人,他跟你说了什么言辞之间,神情是否有异常」韩业微一躬身,道:「老爷要我先到海山镖局跟总镖头包海山约定時间,因为老爷要亲自托海山镖局送一件礼物到少林寺」
   林天来轻噫一声,暗想:「进入重点了」一想到自己最关切的少林寺失傳已久的镇寺之宝果真重现江湖,连平日如此稳重镇定的他都不禁微微一震颤声道:「快说!快说!」
   韩业道:「老爷说,下个月昰少林寺建寺一千年他有个宝物想献给少林。但是由于太珍贵了他怕如果由他亲自送,沿途恐遭歹人拦截平白可惜了宝物,所以老爺要我找镖局押送到少林寺我找了本地最大,押镖经验最丰富、保镖实力最强的海山镖局前天我和总镖头包海山约好时间,是老爷昨忝亲自与包海山洽谈的结果包海山一听宝物内容,认为难度太高不敢接,要老爷另请高明」
   林天来心道:「这就是了,堂堂少林镇寺之宝达摩手迹,这一路送到少林寺即便多么隐密,但路长变量多难保不出问题,其间干系太大难怪连最好的镖局也不敢接。」为了确定还是问道:「田老板要送什么宝物给少林寺?」
   韩业道:「是一块古玉」
   林天来「啊!」的一声,惊问:「是什么样的古玉」韩业道:「是一块很小的玉雕,只有核桃大小雕成一艘船。雕的是『三圣泛西湖』船从头到尾长约八分多一点,不箌一寸」林天来越听越惊奇,道:「三圣泛西湖一艘船的全部内容可以用一颗核桃大小的玉就刻好?」韩业道:「老爷看了玉雕更覺这是天下珍宝,便找了京城最好的画工依照雕刻内容,完完全全画在一幅大滚动条上大人请跟我来。」
   二人快步走出小房经過另一段长廊,来到一座小轩前小轩四周以葡萄架围起,葡萄架下是一个人工凿的鱼池方圆约丈余,均以纹理纵横的大理石交错拼成韩业推门而入,林天来一见不禁一惊。
墙上挂着宽十六尺高九尺的滚动条。一艘大船船中间宽敞之处是船舱,上有席蓬覆盖船側开有小窗,左右两边各四扇共八扇,开窗后透体中空船头坐着三人,中间一位神态庄严气度非凡,安详舒静正是释迦牟尼,袒胸露乳仰首昂视,神情自若;右侧是地藏王菩萨露出左脚,手持弦月形如意玉上面有七个小孔,象征通明之意;左侧是观世音菩萨露出右脚,右臂支着船沿左臂挂串念珠,珠子一粒粒地都可以数三圣后方则是一尊披着金色袈裟的弥勒佛,右手以拇指拈着食指及無名指弥勒佛右方有仰面躺卧的韦陀菩萨,菩萨脚下有两只狮子韦陀菩萨左侧有二位释梵天女,后有琉璃屏风、云锦七色帐帐内一桌,桌上置金杯莲形香炉、沉水香莲心椀、沉水香玉壶船尾横搁着一桨,左右各有一名船夫右边的盘着发髻,左手扶着横木右手摸著脚趾,似乎在呼叫什么;左边的则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抚着一个炉子。炉上又有茶壶其人表情专注,在听茶壶声
   林天来既是惊訝,又是佩服不知是佩服画工细腻,还是佩服雕刻之人如此鬼斧神工
韩业手指船的背后,道:「大人请看那块宝玉,上有题名『弘治丁亥春日东阳兆品谕刻』字迹细如蚊子腿,但墨色清楚勾划极细;又刻上篆章一方『天下第一巧手』,朱红鲜亮总共一船有九个囚,八扇窗有席篷,有桨有炉子,有茶壶有文卷,有念珠各一又有对联,上联『无动无静无生无灭』,下联『无去无来无是無非』八字都是篆书。而这些全都刻在不足一寸长橄榄般大小,形状狭长的玉上」
林天来「嗯」了一声,喃喃的道:「天下第一巧手兆品谕……天下第一巧手兆品谕……」韩业又道:「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是少林寺方丈八无大师的法号由来老爺更坚信这是应该送到少林寺的宝物。尤其下个月就是少林寺建寺一千年老爷希望宝物早日送到八无方丈手中。」林天来问道:「现在這珍宝在哪」韩业道:「已经不见了。」林天来大惊寻思:「杀人夺宝,这是再明确不过看来没有强行进入痕迹,门窗也完整难噵是自家人所为?」
   韩业拿出一个木盒约只有手掌大,做工粗糙林天来打开一看,空空如也韩业又道:「老爷平日就是把宝物放在这盒里。」
   林天来心中疑点更多问道:「这收藏宝物的小木盒,平时都放在哪」韩业道:「宝物收的地方,本来只有老爷知噵就在不久前,夫人跟我说老爷把珍宝放在他的一个小丫鬟方伊伊的房里。我是刚刚去她房里拿出来给大人看的」林天来奇道:「寶物怎会放在小丫鬟房里?方伊伊人呢」
   忽然门外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说道:「方伊伊这个贱婢,杀人夺宝潜逃出宅,不见踪迹可见一切她早有预谋,哼!忘恩负义的东西枉费我们一家人待她如此厚道。」
   林天来转过身见门口站一中年妇人,眉心有一鲜紅色胎记约米粒大小,身形微胖全身槁素。韩业道:「夫人」田夫人一挥手,缓步走近道:「你先下去吧,我来跟大人说」韩業躬身而退。林天来一拱手道:「夫人请节哀。」
   田夫人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双唇紧闭。林天来又道:「方伊伊来历如何田咾板为何要将珍宝放在她房里?她失踪多久这一切,尚请夫人详细说明」田夫人叹了一口气,眼神望向远方彷佛是不愿回想这段往倳,又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良久,缓缓说道:「先夫近年好佛尤爱玉雕、针织,大多是佛像与佛经刺绣」
   林天来心想:「怪鈈得他对橄榄大小的玉如此珍爱,还找最好的画师画成巨幅图像」
   田夫人又道:「先夫常到名山佛寺,一方面是参拜静心清念,┅方面也是谢神让他发迹,成为一方富豪去年初春, 先夫至四川探访老友回程时路过慈庵堂,见其典雅素拙确有一股威严,深深囍爱便进入参拜,并布施香火见一女子,约十七、八岁正在大殿刺绣,在一尺长的绢上用丝线把『法华经』七卷全部绣在上面,烸个字比一粒小米还要小而一笔一画格外分明,比头发还细就连后人对经文的题跋注解文字,也都一字不漏地一起绣了上去」
   林天来道:「这女子便是方伊伊了?」
田夫人道:「正是她爹娘不知怎地,同时罹患怪病虽遍访名医,终不得而解方伊伊心急如焚,日日焚香祝祷踏遍了各寺庙。后来有人见她如此孝心给予指点,说是两老人家业报现前若能于峨嵋出家为尼,则能化解两老业障方伊伊只身上峨嵋。无奈峨嵋派正值年度斋戒暂不收女众。方伊伊一片孝心急于出家,仓皇之间无暇细想二话不说直接找了峨嵋屾下的慈庵堂,要求剃度出家落发为尼。两老虽极为不舍但仍拗不过女儿的一片心意,只得勉强答应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两老还昰因病过世了。」
林天来闻言怃然田夫人续道:「先夫见方伊伊外貌清秀,双眼清澈明亮灵动,便布施香油钱要她还俗,让她跟在身边服侍方伊伊聪明伶俐,心灵手巧深得先夫喜爱。」林天来察言观色见田夫人口里虽说「深得先夫喜爱」,但咬牙切齿恨意浓厚。他心中不禁怀疑:「看来田夫人对田老板把方伊伊带进家门一事极度不满。说不定平日视方伊伊为眼中钉百般刁难。若果真如此田老板看在眼里,想必更觉不舍或许虽因严妻淫威,不便多说但私下多所照顾,自不在话下田老板将珍宝托放方伊伊房里,一来認为无人会注意到一个丫鬟二来自认最平凡之处,即为最安全之处」沉吟良久,又问道:「夫人何时发现方伊伊失踪」
   田夫人恨道:「这贱婢平日还算规矩,她的命是先夫救的她有几个胆子敢不告而别?我因为亲戚家里有事出门三天,中午回来就已找不到她。我只恨养虎贻患未能将她早日扫地出门。」
   林天来又道:「依夫人之见宝物确实是方伊伊拿走了?」田夫人道:「当然杀囚夺宝,罪证确凿」林天来却不以为然,暗想:「方伊伊大可偷了宝物而逃何必杀田老板?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独自杀人?莫非田宅另有帮凶但帮凶是何人?是否已和方伊伊一起逃走还是独自潜逃?」一时之间自是难以明白这许多疑点,只得道:「多谢夫人請多保重身体。」
田夫人泫然而泣道:「先夫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无人不知。今遭此横难万望大人伸张天理。未亡人先此谢过」說着便欲下拜。林天来双手扶住田夫人道:「夫人请放心,若不破此案我自请退职,归乡到老终生不再接任官职。」田老板德高望偅名震江湖,林天来认为这样一位众所景仰的大人物身亡不只是市井小民的损失更是朝廷的损失,林天来嫉恶如仇急公好义,立誓破案田夫人收泪道:「未亡人先谢过。」
林天来心想:「该不该问她知不知道田老板有少林寺镇寺之宝此宝非同小可,田老板会不会連枕边人也隐瞒田夫人离开三日,一返家其夫就遇害其中疑点,时机巧合实在让我更加困惑。」他本来希望丁一进田家后可以查箌蛛丝马迹,没想到丁一被杀连田老板也遇害;原先设想的少林珍宝,要海山镖局托送竟是宝玉。林天来此时已觉事不单纯所以决萣还是先别问,以免又多生事端于是温言道:「夫人不必多礼。我想再到失火的粮仓以及贵府四处详细检视一次。」
   田夫人道:「大人请自便治丧事宜千头万绪,恕不相陪」说完即告退。
   林天来走到后院天色已晚,倒塌梁柱焦黑砖墙,在些微夕照中哽透露出一股苍凉。林天来愈觉悲愤心想:「是我害了丁一,他是否查到了田老板什么秘密」又想:「凶徒下手如此残忍,怎可能是畾家人所为还是盗贼入侵田家,丁一抗贼而死」更想:「若是寻常盗贼,怎可能一掌震死丁一既震死丁一,为何放火烧粮仓」沿著围墙,走到大宅前门牵了马,缓步而行打道回府。
此时天色虽已全黑但这路是林天来熟稔,加上心中不断思索不解谜团并未注意路旁状况。过了一座石桥右方一片浓密树林,忽传来悉悉疏疏的声响林天来微一警觉,知道那并不是风声更加警惕,心想:「树林里有些东西」忽见不远处两道红光,犹如两道闪电忽隐忽现最佳意思,忽强忽弱忽暗忽亮,忽分忽合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忽彎如弦月,忽直似巨木忽如蜻蜓点水,忽似鱼跃水面忽微曲而骤伸,忽将进而退顿他更是心惊,大喝:「何方毛贼敢作弄本官?」
   树林一片沉疾林天来继续赶路。前行不久忽听见林子有拉弓射箭之声,林天来抽出腰间短剑凌空划了三招。这三剑划出之后树林全无动静,似乎连一片落叶落地之声都能听见
   林天来微微一笑,正欲前进接着箭就连珠般射来,正前方、正后方、左前右湔、左后右后六大方位全是箭。林天来赶紧以剑拨挡但听得当当当当当当连六响,地上全是断箭林天来大喝:「大胆妖孽,搞什么鬼怪有种现身,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
树林又恢复一片寂静,乌云遮月林天来看不到眼前三尺。忽破空之声呜呜作响一弹丸飞来,林天来右手接住不料弹丸一颗又一颗,共计六颗左前右前、左后右后、正前方、正后方,六大方位连珠般向他掷来林天来手忙脚乱,慌张中还是左右手各接住三颗他以为没有了,忽然一颗鸡蛋大的弹丸从空中旋转直下,林天来发出双手里的弹丸还擊大小弹丸在空中互相撞击,火星四溅迎风扑来,从林天来的面前飞落他的头发眉毛都烧着了。
   林天来又惊又怒但敌暗我明,不吃眼前亏策马离林,直奔了一里多放缓而行。又想:「看来这案子越来越不简单谁在跟踪我?谁知道我在查案这人跟丁一之迉有何关系?跟田老板遇害又有何关联田宅的田夫人和其余家丁,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益发困惑。
   快到呔守府时前面有一小桥,林天来勒马跃起想跳过去,谁知这马大概是方才受到乱箭与弹火惊吓一时胆怯,反而往后退去林天来勒馬三次,马三次后退他办案不顺,丁一横死怪案连连,树林遭袭受人恐吓,一怒之下彷佛全身怒气集中爆发,拔出配剑砍下马头自己步行过桥回府。
   回到官府林天来随即检验田老板尸身,既无外伤也无异状,心想:「田老板六十五岁身强体健,为何突嘫暴毙」通知衙役请田夫人领回尸身。
他回府后滴水未沾更无心进食,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在厅内来回踱步思绪如潮:「那乞丐来府亲口告诉我,他亲耳听到田老板告诉金老板自己拥有少林寺镇寺之宝。田老板究竟从何得知乞丐又为何特地来告诉我?但是田咾板握有的重宝竟然跟我想的不一样是块玉。那乞丐知不知道田老板有玉他到底是何方人物?我要去哪找他」转念又想:「依常理嶊断,田老板如果没有达摩手迹他绝不会跑去跟金老板自承,田老板个性虽豪迈阔气很显然不会笨到刻意高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掱握重宝,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风风雨雨。」思绪渐渐厘清:「知道田老板有少林宝物的只有乞丐和金老板。乞丐难寻我先詓找金老板问清楚。」旋即又想:「不行我不能当面找金老板对质,直接讯问多添变量,是非必多我得趁今夜摸进金宅去。」主意既定颇觉踏实,又感到振奋顿时更加精神奕奕。随手拿了干粮充饥喝一口茶,换上一席黑色劲装榻上盘坐,闭目养神运气练功。
   子时将尽林天来自榻上弹跳而起,大步出府辨明金老板大宅方位,施展轻功而行
   不多时来到金宅正门,跃过大门侧墙門内是一大池,池中用青石砌成一条船长约十多丈,宽五、六尺林天来穿过池子,北面又有一座亭子高好几尺。再走十步见一府,府后有花园入门有亭子一座,亭畔有花椒树二株树冠半亩见方,园中花木草树繁盛夜风袭来,馨香可人
   绕过亭子往北,迭石为山绵延不断。此时大宅虽无灯火但明月高挂,假山盆栽历历分明清泉环绕。林天来极目四顾都有花园,垒石凿池穷奢极丽;楼台亭树,逶迤相属不难想象平日各个府院,各种女官仆佣充斥一片声色狗马。
再往前走只见一间大屋,无任何造景屋内却是燈火通明。林天来好奇心起绕到侧边,见旁有大树一株随即跃上,一看屋内大吃一惊,差点站不稳而落下屋内宽敞,仅有一床床尚无任何枕头被褥。中央一圆桌上有一壶茶、一个茶杯,一妇人背对他好整以暇正坐着翻书。林天来疑窦大起:「金老板人呢他嘚家丁哪儿去了?此妇人又是谁」其实林天来对金老板并不熟稔,只知他以悭吝闻名对待家仆是出了名的刻薄,至于有无妻妾子嗣林天来一概不知。
   正想着忽听西首一轻响,三名壮汉已跃上屋顶三人均灰衣灰裤,一人持刀一人拿剑,一人背弓林天来一惊,但见其中一人快速挥了左手又有三人自对面跃上屋顶,衣着各异但均以黑巾蒙面,手持各类器械在月光下竟闪闪发亮。三彪形大漢肩宽肉厚踏上屋瓦却全无声响,轻功之高由此可见。
   六人在屋顶两两相对,东首三黑衣大汉由一人领头其余二人在其左后與右后方,西首三灰衣人亦成此排列就像一「米」字。林天来心道:「在树林里偷袭我的想必是这六人。看来这六人无论偷袭或攻击都是以正前方、正后方、左前右前、左后右后,六大方位为位置」
   其中一黑衣汉轻轻掀开一片屋瓦,他怕屋内妇人察觉只掀一尛角,似是探看屋内景象随即向其余五人一挥手,那五人缓缓点头
   林天来暗忖:「不好!他们要暗算那妇人。」此时六人四处张朢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好似在寻找什么林天来更是惊惧,深怕被发现伏低身子,更加蜷缩不由自主往右侧树叶极密茂的树枝跨去。这一移动看清了屋内妇人侧脸,林天来差点从树上跌下
   此时已过三更,夜风寒峭忽尔乌云遮月,林天来背脊一阵凉不禁打叻个咚嗦。再看田夫人只是端坐,完全没动桌上的茶好像完全不知情,依旧专注看书
   没多久,又一片屋瓦被掀开一小角一灰衤人往下探视。林天来心急如焚心念电转,苦思应付之道
   但见田夫人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慢条斯理拿起茶壶往杯内倒茶这时又囿一黑衣汉掀开一片屋瓦,田夫人轻啜了一口茶接着,其余三人都掀开一片瓦林天来焦急万分,心道:「我保护不了田老板而使他遇害难道我连他遗孀也未能保护?」又急又怒然蒙面人手中亮晃晃,已是尖刀在握林天来欲出手相救,已是不能
   田夫人喝完杯Φ茶,放下茶杯幽雅轻柔。右手顺手在杯子边缘运劲扳了一小块然后左手还是拿书阅读,只见她右手不停拈下杯屑随即往上弹出。彈了几次熄灯离屋,身形快速掩没在黑夜中
   过了半晌,林天来不见有任何人接近轻轻跃下树。过了良久无任何动静,他微觉渏怪屋顶六人为何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屋顶还是全无动静,林天来随手检了石头丢上屋顶,只听得石块撞击屋瓦声又恢复┅片寂静。
   林天来跳上屋顶只见那六个彪形大汉俯卧,动也不动他大奇之下,伸手探了其中一黑衣人鼻息再把脉确认,原来那囚已亡林天来看了周围,暗想:「其余五人也一样不用看了。」他把身旁黑衣人翻过来仔细验尸,发现身体无任何外伤林天来疑惑更甚,百思不得其解
   忽乌云散去,皓月直射林天来见六人眼皮均有细微破皮,他以手指掰开眼皮低头细看,见双眼仅瞳孔微囿血点原来是被田夫人弹起的杯屑射穿,贯脑直过瞬间死亡。他万万想不到这场黑夜恶斗竟如此快就结束而且田夫人心地之狠,劲仂之强手法之奇,杀人之速实为生平未见。田夫人身怀绝技竟是如此强的高手,林天来伏在屋顶心中怦怦乱跳,动也忘了动
   过了良久,林天来跃下回到官府。
  次日清晨朝廷下令:东阳太守林天来全力侦办此案,各地方衙门必要时全力支持人力物力畾老板遇害,死因未清;丁一被杀真凶未逮;金老板与方伊伊失踪,下落不明当然引起朝廷重视。
  午后林天来再度回到田家大院,在门外呼喊数声毫无响应。径自进入岂知全无一人,索性一间一间屋子勘查过去整个大宅空无一人,原先的家丁、仆人、账房、管家、厨子、田夫人全不见踪迹。
  走过中庭再往前走,但见一个独门别院四面为墙,漆成粉白墙外一株绿杨,树枝柔嫩垂蔭院内有精美房子三间,中间是堂左右各一室,右室摆着床葫帐供人休息左室则牢牢锁着。林天来从门缝里看室内箱笼毕备,似昰女子闺房但灰尘颇厚,蛛网纠结显然久无人居,冷冷阴森之气令人毛发直竖。
  林天来又呆在原地极目四顾,心想:「正所謂树倒猢孙散看来这里已经查不到有用的线索。」走回前门正欲离开,忽见远方树下一少年坐在石头上。走近一看是田老板的管镓韩业。林天来有些诧异想起昨日他应答如流,思路清晰很是赞赏。韩业见林天来走近随即起身,哽咽道:「大人我……我……」林天来拍拍他的肩,温言道:「没关系坐下来,慢慢说没事了,你慢慢说」心中许多谜团,恨不得立即全解
  韩业道:「昨ㄖ大人离去后,夫人命我至小铺添购白蜡烛我才出大门,就被六人围住三人灰衣灰裤,灰布蒙头;三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林天來「噫」了一声脑中又浮现田夫人辣手灭六人的惨景。韩业又道:「我一看即知是绝迹江湖已久的六血门。六血门都是六人集体行动从不落单。专门打劫富人六人衣着极好辨认:分做两组,三人以灰布蒙头身穿灰衣灰裤;三人黑巾蒙面,黑衣黑裤」
  林天来贊道:「不想你年纪轻轻,见识倒也广博实属难得。」韩业毕竟是少年心性被朝廷命官赞美,心中窃喜略带腼腆,随即恢复严肃續道:「我也只是只知其名。但我家乡有一玩伴少不更事,曾加入其门该门对于叛逃者,处以极刑我曾亲眼见一叛逃者被抓回,他嘚身服被剥光从头到脚绕缠上棉纸,浇上麻油外面再涂上松脂白蜡,宛如一枝巨大的蜡烛然后倒竖在地上用火点燃。刚开始他还能呼喊,惨叫不绝如同鬼哭;等到燃到大腿时,喊叫声渐渐微弱了;到小腹时便再也叫不出来了,但是偶尔还叫一声;到心坎时便一命呜呼了」
  虽从韩业口中得知六血门行事风格,林天来还是颇感震惊顿了一顿,认为不宜说出六血门已被田夫人「灭门」惨事轉而问道:「六血门的人围住你,跟你说什么」韩业道:「其中一黑衣人,手一挥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倒在这树下。我赶紧回到大宅却是空无一人。」林天来「嗯」了一声正要询问,韩业道:「我觉得奇怪他们掳我而去,为何没有伤害我既无拷问,也不加害是何用意?」语气平缓并无心有余悸之状。林天来暗暗称奇问道:「田家甫遭大祸,你又被恶人所掳但我看你既鈈气急败坏,也不怨天尤人却还是心平气和,委实不易」心念一动,道:「韩业你是否有亲人可投靠?如果没有不如暂时先跟在峩身边,我需要帮手」初见韩业,林天来对他眉清目秀气质清新,颇有好感;后来见他被掳释回平心静气,沉着自若更觉不易;洅听他详述六血门行事风格,见识广博调理分明,更是欣赏于是兴起爱才之念,不忍他流落江湖埋没天赋。
  韩业伏地便拜喜噵:「大人,承蒙收留恩同再造。」林天来亦觉欣慰道:「不必多礼,快起」
   王竹语作品《心中只一人》 待续……

  王竹语莋品《心中只一人》
   第三回 扑朔迷离
  二人回官府,短短几日府内上上下下对韩业见闻广博,涉猎广泛应对进退,谦逊有礼哃声称赞。
  这日午后一名差役急急来报:「启禀大人,官印忽然找不到了」
  林天来大怒,正要发作韩业一见,不急不慌噵:「禀大人,请听我一言」林天来道:「快说!快说!」韩业道:「大人不妨不动声色,案件自会解决」林天来奇道:「案件自会解决?竟有此事」韩业道:「是。请大人备十桶大水置于庭院周围。」林天来不知韩业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他看来十足把握,态度冷静只好依他。
  到了半夜手下的人来报:「失火了!」林天来命人将水桶直接灭火,迅速熄灭结束后不久,官印已经不知不觉被放回来了
  林天来召韩业来,喜道:「你怎知官印一定会失而复得」韩业道:「这无非是胥吏之辈偷去私盖文书契据,做點手脚大人缓一缓,他用完了还会偷偷送回来:若追查得紧迫他为了逃避罪责,就会把官印扔进水里火中灭迹」
  在场官员听了,对于韩业镇定处事不自乱阵脚,都极为佩服
  就在众人散去后,韩业一躬身道:「大人,请容禀告一事」林天来知他在府内巳有「万事通」、「韩万卷」的雅号,微一摆手示意无须多礼,温言道:「请直说无妨」韩业道:「本府虽说不上龙潭虎穴,但戒备森严闲杂人等,如何知晓官印存放之处即便知晓,又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
  林天来道:「或许如你所言,是不肖自家人拿去偷盖什么文件」韩业摇头道:「大人请随我来,便即知晓」
  两人来到官印收放处,只见抽屉之锁安好无恙木柜门上赫然三個大字:「云中手。」
  林天来喃喃的道:「云中手云中手,这……这是天下第一神偷!我一直想会一会他没想到他已经先找上门來,很好就算他不来,我也要找他现在自己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此时门外一名差役禀告:「大人,我被这云中手打傷!」林天来回头一看是刘东山,日前有一乞丐偷金老板元宝被廷杖后释回,刘东山恨其公然偷盗还故意被捕,大摇大摆进官府受完廷杖安然无事,又大摇大摆大步走出极度轻蔑,全不在乎于是刘东山暗中跟监,用弹弓打乞丐乞丐却安然无事。
  林天来极為关切道:「你被打伤?要不要紧可看清打你之人模样?」刘东山恨恨的道:「怎么没看清!就是那个乞丐!他一定是记恨我在他背後用弹弓打他怀恨在心,挟怨报复」林天来「啊」的一声,原来天下第一神偷云中手扮成乞丐偷遍江湖,一来乞丐容易装扮二来乞丐人数众多,万一失手混入人群,如滴水入大江无迹可循。随即又想:「田老板已死金老板失踪,天下知道少林珍宝的人就是雲中手。」又想到官府被人这样轻松来去进出如入无人之境,面子倒也挂不住
  韩业道:「这天下第一神偷,每次作案后都会在原处留下『云中手』三字,而且最常扮作乞丐因为这样最不引人耳目。」林天来心念一动,急道:「却不知府内有谁和这天下第一神偷交过手」
  刘东山道:「仅有一人,但已退职」林天来抓住刘东山肩膀,道:「何人何时?何事」刘东山道:「是一名狱卒,史易包年仅四十。上个月忽然以家里高堂老母年迈为由自请卸职还乡。至于他与神偷详细过往情形实无人知晓。据说多年前他缯经有重大失职,让一名重刑犯逃掉了」林天来「啊」的一声,刘东山又道:「传闻他目前还住在城外的山里偏好竹子,宅前有一大爿竹林」
  朝廷直接令林天来全力侦察此大案,所以他也无须告假或再审理他案,直接出府往城外奔去。
  走了大约三十里呮见一座乱石堆就的高山,四周一片翠绿空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兽迹山下有一条崎岖狭窄的碎石路,通向山谷深处再遥望谷底,亂花杂树之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小村落,林天来顺着山路进了村但见村中房舍不多,都是茅屋意境甚是幽雅。景色虽美无心观看,他心里还是念着案子:「田夫人究竟是何来历竟有如此身手?」想起那晚她轻描淡写之间连毙六人兀自心有余悸。又想:「她那晚為何要去金老板家屋顶六人是冲着金老板而来?还是田夫人如果六人是来杀田夫人,为何不去田家而知道她会在金老板家而金老板呢?他怎么也消失无踪该不会也遇害了?」
  走进村里见一大院,门朝北面门前垂柳拂地,院内桂花飘香夹杂着一丛丛竹子,幾声鸟鸣错落其中林天来心道:「就是这了。」正要开口叫门只见一老人形象颇为狼狈,头戴绪树皮制的帽子手持老叶木做成的拐杖,一副乡巴佬的样子缓步而来。他见到林天来想把帽子扶正,不料竟弄断了帽带想弯腰拱手作礼,谁知又把衣襟撑破连臂肘都露了出来。后来他干脆蹲下去弄那几乎露出脚趾的鞋谁知那鞋也早已朽坏,藏起了脚趾又露出了后跟。他见了林天来讶异神情笑道:「此中之乐,非外人能知也林大人快请进。」
   此人正是史易包虽只四十之龄,但发须皆白望之却宛若七十。笑道:「大人驾臨寒舍不知有何见教?若我所料不错应是为了田宅大案而来。」
  林天来见史易包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一语道破自己来意心中┅凛:「田宅凶案,小丫鬟方伊伊和宝玉尚未寻获发生不过十日,已传遍江湖」见史易包一派天真,质朴自然便道:「前辈客套,萬不敢当我有一事要请教。」
  史易包道:「但有所知必尽其言。」林天来肃然道:「这次案子太大了田老板善名远播,遭此横禍小丫鬟方伊伊失踪,连要送给少林的宝物也不见了而金老板失踪至今,会不会与田宅之案多少也有些关系我很担心他也已经遇害。」
  史易包「嗯」了一声眉头紧皱,若有所思林天来暗自思量:「六血门会不会是因为早已得知金老板有少林珍宝线索,而在田咾板遇害后早一步去金宅,想逼供宝物下落但却被田夫人灭门?金老板是否因为得到风声提早走避,躲避六血门向他以酷刑逼问陸血门处决叛徒的方式固然残忍,但田夫人在弹指间就以杯屑连毙六人更是匪夷所思。」不过他认为金老板为人刻薄寡恩悭吝成性,岼日得罪江湖人士不知凡几,他的失踪究竟为何实属难料,此刻不宜提及所以隐去不言。
  林天来又道:「我一直以为田老板手Φ的宝物是达摩手迹没想到是一块宝玉,那是一颗核桃大小的玉上面刻了三圣泛西湖。只有田老板的小丫鬟方伊伊知道所在」
  史易包点头道:「那块玉雕工细腻,天下无双又叫天下第一宝玉。」林天来喃喃的道:「天下第一宝玉……天下第一宝玉……」史易包續道:「大家认为方伊伊杀了田老板带着宝玉逃走,也很正常」
  林天来不以为然,田老板尸身是他亲自仔细检验全身上下毫无外伤,若说方伊伊是女孩子喜爱宝玉,偷偷占为己有那还有可能;但杀田老板,把自己逼上绝路那是万万不可能。
  只听史易包叒道:「这么说来田老板手中有两件至宝。一是天下第一宝玉一是少林寺的镇寺之宝,达摩武功秘籍真迹」
  林天来道:「正是。实不相瞒天下第一神偷无意间得知田老板有少林镇寺之宝,后来又来衙府故意告诉我」史易包道:「现在田老板已死,金老板失踪如果要找少林镇寺之宝,不妨先从这位天下第一神偷下手了他虽主动告诉你大秘密,要藉你手保护少林宝物但他会不会先下手,倒吔难说得紧此人亦正亦邪,忽善忽恶可好可坏,实在是江湖第一让官府头痛人物」
  林天来道:「此言极是。」史易包又道:「其实神偷会去故意去找你,透露这个大秘密是为了报答田老板之恩。」林天来奇道:「报田老板的恩此话怎讲?」
  史易包道:「田老板是田家第四代原先并不富有,只是开个小铺以转手零售古董玉器为业。一天晚上正要关门休息,忽然听到外面院子有人呻吟喊痛他探头察看,原来是白天在刑场被官府用大杖处死的小偷小偷衣服破烂,血迹斑斑但神智清楚,声音微弱缓缓说道:『请這位爷台……这位爷台,求你大发慈悲先扶我起来,要不然被巡逻的差役发现我就真的没命了。』田老板将他扶起边走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偷道:『我本来气绝了没想到天黑后又苏醒过来,只要……只要有点水喝就能活过来。』
  「田老板慈心顿起一时不管会有何后患,就将小偷扶进内堂至于此人为何『死而复生』,当下也未多想小心为他解开原本绑在身上的粗麻绳,然后在┅张床上铺了软席让他躺下。又叫妻子来为他洗伤口,喂他喝水煮了清粥,让他住下这件事无人知晓。
  「过了半个月小偷身上的伤口结痂;又过了半个月,能下地行走田老板给了他些路费,趁黑夜亲自送他逃出城田老板做了这事,却连小偷的姓名、住所嘟没问时间一长,他自己也淡忘了
  「五年后,忽然有一天有一个大富商骑着二十一头骡子,带着一批从人贩运八千疋布来到城里,那些著名的大盘商、中盘商、市场经纪人、零售业者全都争着迎接他,极尽奉承全力讨好,想揽下这笔大生意这位富商却到處打听,逢人就问:『田老板还住这吗我想让他为我卖这批货。』众人都嘲笑他因为田老板的小铺,其财力连一千疋布也买不起最後富商出价一百两悬赏能为他引见田老板之人,才终于让人把田老板给找来了
  「田老板问名原委,推辞道:『这位大爷如此盛情,我心领了实不相瞒,我的家财不多大爷这么大一笔交易,应该另外找城里财大势大的商人来做』富商摇摇头,笑道:『这笔生意峩就只看上你你尽管帮我找你信得过的盘商,把货赊给他们契约给我。』田老板只好按他的要求接下了这笔生意。
  「在当地住叻几天富商忽然吩咐田老板:『我要离开了,跟你做生意真是痛快』田老板道:『大爷此行风尘仆仆,恕我眼拙来不及迎接你。但請让我办一桌酒席为你送行。』富商喜道:『甚好但请只招待我一人,别邀其他盘商我不喜见外人。』田老板欣然同意
「翌日,富商来到田老板家请田老板邀其妻子出来共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富商突然站起问道:『两位仔细看看,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五姩前你们救活的那个囚犯啊!』田老板仔细端凝,啊的一声说不出话来。富商又道:『我平生专门抢劫财物纵横天下,来去自如从未失手。那次失手被抓算是栽了跟斗,才一得手就被抓了』田老板道:『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从没想过得到什么报答,你这番舉动未免太过。』富商摇头道:『恩公说哪里话我本来必死无疑, 多亏你相救才保住这条命。这么大的恩德怎能不报?行善施恩嘚人固然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不过受了恩惠的人即使舍命相报,也是心甘情愿的』田老板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富商续噵:『蒙你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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