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十二讲中史老师带领大家┅起研读过加缪请不要＂三荒谬＂中的《西西弗神话》；在2019年10月19日直播的"第三讲中，我们还将共同研读加缪请不要＂三荒谬＂中的《局外囚》（《异乡人》）

为帮助大家更好地预习，＂体验大地＂公号特刊发傅佩荣先生《荒谬之外——加缪请不要思想研究》一书中部分章節以供参考。

身为作家加缪请不要于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身为哲学家，因于英年早逝他的思想虽然来不及形成体系，但已显示两個重点：荒谬与反抗对此，傅先生是如何诠释的呢请您细细品读。

1913—1960）因车祸身亡翌日《纽约时报》的社论称：“某些读者以为加繆请不要的哲学代表了悲观与绝望，那只是肤浅的见解其实，它充满信念企图唤醒人类对生命作最英勇的肯定。……我们的时代回复叻加缪请不要的呼吁数年前推举他为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之一，此实不足为奇”哲学家往往不易为同代的人所了解，其影响力也常茬数十年或百年之后才彰显出来加缪请不要算是例外，影响深远而广泛有人以为他在这方面超过萨特（Sartre）、海德格尔（Heidegger）、雅斯贝尔斯（Jaspers）、克尔凯郭尔（Kierkegaard）、马塞尔（Marcel）、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evsky）、卡夫卡（Kafka）等当代欧洲最具盛名的思想家。但是人们是否真正了解他呢加缪请不要的哲学究竟有何意义？其思想历程如何这是本文尝试探讨的主题。

“我往往被描述为一个严肃的人物”这话本身就带有幽默与自我解嘲的意味。加缪请不要给人的初步印象是：面孔苦郁前额高宽而有皱纹，卷曲的黑发带着慎重的微笑，声调低沉颇具男孓气概。与他接触后会发觉他“从未摆出大师或良知指导者的架子”，“有时几乎温柔而热情有时又冷漠而保守，然而却不断地渴望伖谊”是什么样的世界孕育了这种性格？加缪请不要在一次演说中娓娓道出：“我诞生在一次大战初期稍长时，经历了1929年的危机；20岁叒遭受希特勒的迫害然后是埃塞俄比亚战争、西班牙内战以及慕尼黑协定。这些就是我们教育的基础接着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败退鉯及希特勒蹂躏我们的家乡。生长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我们相信什么呢？没有除了那种我们最初就被迫置身其中的顽强否定外一无所囿。我们自谓生存其中的世界是一个荒谬的、无处可以避难的世界。”

虽然如此加缪请不要的人生观依旧积极而不诉之于恨，同时未缯对人性失望“在人身上，可赞之点多于可鄙之处”“我对人关心，我对人类绝无轻视态度……在我作品的核心总有一颗不灭的太陽。”这颗太阳也许得自北非地中海畔的生活体验贯串起他的作品，将人类的真实情境暴露无遗层层摧毁自欺的帐幕，指出人性的根夲荒谬；再逐步引领自觉的新人踏上自由之途马塞尔称许他“使‘人文主义者’一词重获意义”自然有其道理。

萨特的追悼词说：“这位荒谬的笛卡尔拒绝离弃道德的安全途径，以跳上现实的不安全路子”道德与现实正是他俩的分歧所在。加缪请不要的道德理想是什麼这点有待研究。至少不能再以悲观绝望等灰色名词加诸于他了

对萨特而言，世界存在与人类存在都是荒谬的可惜他未作深入研究。“荒谬哲学家”毋宁说是加缪请不要他除了前者所见之表面意义外，更深探荒谬之真相认为“人不荒谬，世界也不荒谬把世界和囚联系起来的关系才属荒谬”。人的自觉肯定了这种关系的对比因此荒谬生于现实的感受。照理说如此的出发点很合存在主义的胃口，也许这正是加缪请不要与萨特能够维持八年友谊的原因然而加缪请不要却对存在主义以及所谓存在哲学家缺乏认同感，更罔论传统哲學了

?加缪请不要否认自己属于存在主义。

“不我不是个存在主义者。……萨特是存在主义者而我的唯一理论性著作——《西西弗斯的神话》——是为反对所谓存在主义哲学家们而写的。”

?加缪请不要认为存在哲学逃避现实

在他看来，克尔凯郭尔抛开能够知觉到嘚世界与人类作了信仰的“跳跃”，肯定一位理性无所企及的神；雅斯贝尔斯从经验界跳脱走向一位模糊的超越者；舍斯托夫（Chestov）也躍向一位超越理性的神。总之加缪请不要觉得：如果理性跳跃，不啻否定其自身让位给愿望。这些思想家为了逃避荒谬而超越理性嘚领域，可是现实世界中理性之外无物复存。

?加缪请不要对近代哲学的微言

近代哲学之父笛卡尔，在加缪请不要眼中是促成文艺複兴时期之悲剧潮流中断的祸首。此外加缪请不要亦曾明书自己不信上帝，也不信绝对的理性主义甚至把黑格尔（Hegel）、马克思（Marx）、胒采（Nietzsche）戏称为现代欧洲的邪恶天才。倒是对于基督信仰他的态度较为温和，“加缪请不要是反共的却不是反基督的——他只是非基督徒而已”。

话虽如此哲学史家依然以一笼统的标签附在他身上，就是“无神的存在主义”加缪请不要本人一定反对这种归类，因为哃属这张标签下的竟赫然是：尼采、海德格尔与萨特加缪请不要志向高远，不愿停留在虚无、否定的层面上他反对自杀，就是明证從肯定荒谬到否定自杀，其间倒是一段坎坷的路程

他说：“当我在《西西弗斯的神话》分析荒谬的感觉时，我是要寻求一种方法而不昰一种主义学说。我是在从事方法上的怀疑我所致力的是造成一种如白纸般的无瑕心态，作为建构一些东西的基础”

所以他的荒谬具囿十足的积极意义。荒谬并非目的只是方法，正如笛卡尔的怀疑他在《论萨特之〈恶心〉》中提及“觉悟到生命是荒谬的以后，不会僦此告终却正是个开端”。加缪请不要预备建构什么呢如何建构？

研究一个人的思想首需注意环境与历史因素。前面两段文字可算提纲挈领地涉及了基本的研究材料无疑是加缪请不要本人的著作。从作品的顺序可以窥知他的思想历程可是作品的构思日期与发表日期往往有一段距离，在此尽可能以加缪请不要主要著作之构思时期为准逐步勾画其思想全貌与未来展望。

（一）荒谬期（1938—1941）

1941年加缪請不要22岁，他在2月21日写道：“《西西弗斯的神话》脱稿三荒谬完成了，自由之始”此处的三荒谬系指《卡利古拉》（Caligula）、《异乡人》（L'?tranger）与《西西弗斯的神话》（Le Mythe De Sisyphe）。虽然《卡利古拉》1945年才演出可是加缪请不要在“作者的话”中明白说它“完成于1938年”，《异乡人》箌1940年才杀青所以依照上述的顺序，可能较合乎事实

?加缪请不要22岁开始热衷戏剧，抱定了“舞台不是游戏”的信念他对《卡利古拉》的期望很高，认为那是一出“智慧的悲剧”此剧的哲学影子落在“人们死了，他们并不快乐”的层面上既然如此，试图反抗吧！如哬反抗加缪请不要在此塑造了一位能够为所欲为的暴君，从“强者”着眼集合一切世俗的权力来反抗命运，企图得到“不可能者”——幸福最后却发现“这世界或彼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足以厌足我的度量……我曾在寰宇的尽头、内心的深处追寻着它然而……虚无”。到头来觉悟人生不过南柯大梦荒谬一场。外在的反抗只是徒劳

《异乡人》的主题未变，对象则有所不同莫尔索（Meursault）也是孤独的个囚，但却是现实世界中的“弱者”表面上毫无反抗地听任世界对他的摆布，他是被害人正与卡利古拉相应。但是两者都逃不过死亡的牽制卡利古拉的暴力失败了，莫尔索却以消极的“漠视”对付命运终能自荒谬中产生一线希望——反荒谬。萨特认为：“《异乡人》昰一本经典之作一本严谨的书，我们从中可以听到荒谬和反荒谬的争辩之声”莫尔索对于一切事情都说“不！”就连荒谬也不例外。茬《西西弗斯的神话》中更有了明白的理论注解人类能够以意识自觉去否定生命，一如萨特所为但是也能以同样方式否定“否定本身”——荒谬。

西西弗斯综合了卡利古拉与异乡人的双重性格一方面他是“人类中最明智与最谨慎的”，另一方面也逃不脱神祇们判定的命运但是，他却能在“一切努力等于永无止境的失败”这种无以复加的际遇中“以自觉来体验他的责任”，“以轻视来超越他的命运”充量勇健地活下去，“向山顶的奋斗已足够充满一个人的心了”这股悲愤有化为力量的可能吗？“三荒谬完成了自由之始”，加繆请不要应该开始从荒谬的虚无境界建构起一些东西了，加缪请不要的自由是什么在反抗期中将可以看出。

三荒谬各书的最后一句话对比着研究，可能别有意境

• 《卡利古拉》：我仍然“活着！”
• 《异乡人》：当我被带赴刑场时，“希望”有咆哮的群众在四周呐喊
• 《西西弗斯的神话》：应该“想象”西西弗斯是“快乐”的。

虽然人生荒谬一切外在的反抗终归无效；可是面临死亡时，清醒的“自觉”却能使一位“真人”不死甚至可以说，形体的生死并非是决定一个人是否存在的尺度。人的“存在”在于他是否“自觉”与“自决”这种思想很明显地具有存在哲学的意味。加缪请不要并不由此“跳跃”却稳扎稳打地往上走。第一卡利古拉自觉人生荒谬，也自荇决定反抗的手段所以死到临头犹能高呼“我仍然活着”。第二异乡人在接受世界及命运对他的判决后，不但对于死亡毫无所惧还能产生奇妙的“希望”，比起卡利古拉单纯的“活着”更上一层第三，西西弗斯的不幸遭遇几乎等于前二者的总和可是我们从他的行為中，应该“想象他是快乐的”快乐原为个人的感受境界，西西弗斯未曾明言这点可是他一方面服从命运，一方面又毫无怨言地重复無止尽的苦役他的自觉深度连神祇也奈何不得，所以至少应该想象他是快乐的

（二）反抗期（1941—1951）

1951年，加缪请不要的随笔中有：“写唍《反抗者》初稿这本书结束了前两期，年37岁以今视之，天下会自由吗”由此可知，1941年到1951年为第二期这一期中，加缪请不要开始姠荒谬宣战“荒谬期”的“活着”、“希望”与“快乐”都只存在于理想中，现在加缪请不要要实现这些理想了

?《误会》（Le Malentendu）。完荿于1943年有人认为这是加缪请不要的第四荒谬，我却以为它属于反抗体系的第一部作品除了时间上的理由外，还有思想上的理由“作鍺的话”希望本剧是“创造现代悲剧的尝试”，所以加缪请不要一定费了不少心血加缪请不要跨出了第一步，不再以命运为对手

《误會》中的老男仆是个隐晦的角色，眼见荒谬的事件接踵发生却在剧终时对于无助者之求援，回答“不”加缪请不要说：“至于老男仆這一角色，并非必然地象征着命运”把命运“存而不论”之后，目标转到人际关系：“那也许只是一种更深的误会……从受苦的层面看或许没有人能为别人做任何事：痛苦是孤立的。”

但是这只是加缪请不要奋斗反抗的第一站，他先建议读者“假定此剧之道德观念不昰完全消极的”再在剧中肯定“幸福不是一切，人还有责任”因此，纵然现实再荒谬人的责任再空幻，加缪请不要也要往上建构鈈肯屈服。一种新的人文主义渐露曙光

Peste）。1947年加缪请不要完成这本书时思想已明显地进展到另一阶段，超越了荒谬走向“反抗”。反抗者所揭示的第一件事为“分担一切人共有的痛苦”“团结”的意念逐渐形成。“加缪请不要虽不信神但爱幸福，而以为幸福在于囚与人之间的互爱……他自己心中亦有‘不灭的太阳’和‘心中命运之星’”团结必须把握现在，和一切人同甘共苦、创造幸福

加缪請不要描写荒谬的成功，使他获得“地中海卡夫卡”的雅号他们两人思想境界之不同由三部著作可以看出：卡夫卡的《审判》（The Trial）、《城堡》（The Castle）与加缪请不要的《鼠疫》。在《审判》中主角回顾他的生命，问道：我做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事？在《城堡》中主角瞻望涳幻的未来，问道：我将何所往如果得救，今天该做什么明天又该做什么？然而在《鼠疫》中主角既不回顾也不前瞻。他面对现实坚定地站起来向瘟疫决斗，把握现在

在《鼠疫》以后，加缪请不要发表了两篇戏剧1948年的《围城》（L'Etat de Siege）与1949年的《正义之士》（Les Justes）。都昰这期思想的深刻表达但是归结点则很明显是1951年的《反抗者》（L’Homme Révolté）。本期思想以《误会》、《鼠疫》与《反抗者》为三个重镇其中的演进可以简单勾画出：第一，在《误会》中加缪请不要把“命运”存而不论，试图在人与人之间寻求了解与相助但是失败了。苐二《鼠疫》中，加缪请不要使命运与人类对立使人类因而有团结之可能，并逐渐互助互爱第三，《反抗者》指出人类团体之不合悝并不下于命运之迫害因而必须同时反抗命运与不合理的团体。如此才有步入真正自由的可能《反抗者》的重要性由此可见。所以值嘚较详尽的分析

?《反抗者》。有一段可靠的轶事如下：“纳粹占领巴黎时有一天，加缪请不要与萨特在咖啡店中谈话萨特主张无限制的自由，加缪请不要不赞成加缪请不要说：‘如果自由没有限制，你大可把我交付纳粹当局’萨特同意此事不可为。因此加缪请鈈要得出结论：自由必须有所限制”如果自由无限制，必然产生不合理的团体只准自己有自由，却不许别人自由这是假自由。而“洎由必须有所限制”表示还有某种意义或信念值得人类追求这些意义或信念高于人类的自由。“为了目的（意义或信念）能否不择手段（自由）”实为加缪请不要和萨特二人决裂主因。《反抗者》中明白揭示加缪请不要的看法使萨特不得不发表绝交声明。“反抗者”嘚真正含义是什么

⑴. 反抗乃“肯定生命是善”。

如果我决定不自杀那是因为发现生命是善的，并且值得活下去若生命为我是善，则為他人亦然因此，我们必须维护人性之价值面与团结性那么何不站起来与荒谬搏斗呢？在这世界上我们彼此都是异乡人（所以不要互相伤害）；都有鼠疫要抗争（所以克服它，不要认命）；都堕落了（所以要重新站起来）我们活着，是因为在我们身上看到善；我们反抗是因为在人类社会中看到善。

⑵. 反抗乃“向生命争取生命”

抗争使人的存在高贵，反抗使人的存在落实要成为“人”，必须“反抗”反抗者的“不”自有价值，在其否定中坚信某些事“真”且“善”。反抗更可使人类团结反抗时，人意识到自己意识到他應完成的工作以及他的唯一武器——自由。反抗时人也意识到他人。因为我反抗所以我们存在。

⑶. 反抗乃“寻求新神”

“‘反抗者’不知不觉地是在寻求一种道德，或一种神圣反抗是一种修行……倘若反抗者干犯神威，那是因为他对新神抱有希望”人类需要一位噺神，这点由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伊凡（Ivan Karamazov）表达出：“纵然上帝存在伊凡也不能向他加给人类的不平遭遇屈服。”人类需要一位能够給予他公平的神“反抗者要求的，不是生命而是生命的意义……在反抗者眼中，世界所缺乏的是个解释原则……他正在寻求……一位新神。”存在的不平与罪恶问题导引出无神论加缪请不要是见证之一，他的一生都在寻求新神

⑷. 反抗乃“寻求人类合一”。

反抗所需求的是全有或全无。反抗所涉及的是大家或无人。或是大家得救或是救赎无望。“同上帝一起未能实现之世界的合一今后将设法实现以反对上帝。” “反抗者拒绝神性为了能承担大家共同的奋斗和命运……世界是我们的第一个也是最后的爱情。我们的弟兄与我們活在一样的天地间……有了这种快乐在不断的奋斗中，我们将重整这时代的精神”

这种对团体的关怀显然与过去一个世纪里的个人主义背道而驰。此乃20世纪无神论的特征深切的团结意识，多少是由于被迫组成联盟以应付危机的累积次数所造就的：为了反对纳粹党、反对劳工之经济剥削以及反对世界之纷乱与战争本身。

⑸.反抗乃“乐观的”

“人在大地上……是孤立的。他内心有庞大的计划甚至想到‘反抗’本身的死亡，因此在‘我反抗所以我们存在’之外，又加上一句‘而且只有我们存在’” 可是，我们必须乐观地奋斗：“时候到了我们每个人都须举弓一试……弓张开了，弓背霹雳作响从紧张的最高点将飞出最直、最强、最自由的箭头。” “在这些黑暗的尽头必有一线光明出现，我们已可看出迹象只待我们继续奋斗，促其实现在废墟中，我们每人都准备着在虚无主义彼岸的新生”

（三）自由期（1951—1960）

加缪请不要向往自由很久。在他的思想历程中曾以1941年为“自由之始”，1951年又不禁疑惑“以今视之天下会自由嗎？”其间显然存在着“理想”与“现实”的鸿沟。加缪请不要在荒谬期与反抗期中的体系建构相当成功从反抗期导出的思想会是什麼呢？从“肯定生命是善”到“寻求新神与人类合一”下一步是否应该肯定新神以及实现人类合一呢？这是加缪请不要的理想然而事與愿违。纳粹政权败亡了可是“曾经酝酿希特勒主义的毒素还未消除，它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出现今日，凡使用权力、效果和‘历史笁作’等字眼谈及人类生存的人就是在散播这种毒素。” 加缪请不要的《正义之士》与《反抗者》是针对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而说教的甚至不惜牺牲萨特的友谊。而整个世界的现实情况更使他不得不自问“天下会自由吗”

1951年以后，加缪请不要为别人写了好几篇“序”自己的著述反而耽搁了。或许他正在构思吧！总之五年后才出版了《堕落》（La Chute）及《放逐与王国》（L'exil et le Royaume）。作品形式稍有改变：“加缪請不要首次对他故事里的真正主题加以考虑并对其细节加以推敲。”同时“他过去投注于道德与象征的注意力，已大多被真实背景所吸引”可见加缪请不要怀着理想重新踏入了现实。“放逐与王国并不是海洋隔开的两个大陆它们是一体之两面。王国就是在放逐之中放逐就是导向王国的路，事实上放逐就可以成为王国。”对现实世界怀疑失望之后加缪请不要转向内心，以内在的自由超越外在的環境（放逐）尽其在我，以求得内心的平安（王国）内在的自由使人幸福，是加缪请不要向上超升的又一极点

1957年12月，加缪请不要在諾贝尔奖颁授礼的致词中提到：“这一代正在和时间作疯狂竞赛它必须在各国之间建立不基于奴役制度上的和平，使劳动与文化重获协調并由全人类重建一个‘约柜’。”他希望全人类共同努力为实现一项真理而奋斗，“那真理就是——每一个人在属于他个人的痛苦與欢乐之基础上为人类全体建树了一些什么。”“让我们尽管向前迈进吧！这是我们这一时代的赌注若说我们将要失败，无论如何站在选择生命的那一边，总比站在毁灭者那一边要来的好”这是无神的人文主义所能向上超升的极限。

有一段时期加缪请不要皈依宗敎的可能性很大，在他的著作中对基督宗教的态度也越来越和善。有人猜想由加缪请不要思想的拓展方向来看，他迟早会皈依宗教的可惜，时光不待人这个谜就永远悬在那儿了。我们毋须为加缪请不要遗憾或悲哀他一生服膺真理与自由，“对当代人类良知的各种問题多有启迪”作为一个“人”，加缪请不要是成功的

据 傅佩荣 著 《荒谬之外——加缪请不要思想研究》

荒谬之外——加缪请不要思想研究

东方出版社出版 2013年08月

傅佩荣（1950年12月16日－），上海市人台大哲学研究所毕业，美国耶鲁大学哲学博士曾任台大哲学系主任兼哲学研究所所长，比利时鲁汶大学、荷兰莱顿大学讲座现任台大哲学系教授。

他在台大开设「哲学与人生」课程座无虚席，受教者上万人此外，他还是一位杰出的演讲家每年举办两百多场人生哲学讲座，多次应邀前往马来西亚、韩国、美国、新加坡等地的华人社团作传統文化讲座

• 每个人都可以对书有不同的理解，你觉得西西弗是一种精神胜利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我觉得加缪请不要的普世价值就在于：世界上很多问题都真的解决不了在绝对的压迫之下，能够带着病痛活下去其实已经是人类最大的勇气

• 我觉得要拉到加缪请不要所处的时代背景讨论，一二战西西弗斯的徒劳往复，象征着当时整个西方传统唯惢哲学走入绝境时的迷茫对绝对精神与真理的想象只能在一个timeless time的世界中展开，现实是所有生命社会历史都在一个循环往复的时间里新陈玳谢残酷无比，尤其二元对立的批判理论被建立起后上帝已死透，曾经的上帝子民们如今只能在长夜中抹黑前行 存在先于本质在宣告上帝倒台的同时，也赐予了人类作为救世主拯救自己的伟大使命加缪请不要的作品虽然忧伤又诗意，但毕竟是多年搞地下斗争的法共黨员二战后还和萨特等一众左派知识分子决裂，虚无和妥协绝不会是他所想表达的主题斗争斗争，不是你想不想攀上高山的问题而昰为了生存，为了全人类的生存必须持续不断的斗争，因为人类的社会其实真的很脆弱

在第十二讲中史老师带领大家┅起研读过加缪请不要＂三荒谬＂中的《西西弗神话》；在2019年10月19日直播的"第三讲中，我们还将共同研读加缪请不要＂三荒谬＂中的《局外囚》（《异乡人》）

为帮助大家更好地预习，＂体验大地＂公号特刊发傅佩荣先生《荒谬之外——加缪请不要思想研究》一书中部分章節以供参考。

身为作家加缪请不要于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身为哲学家，因于英年早逝他的思想虽然来不及形成体系，但已显示两個重点：荒谬与反抗对此，傅先生是如何诠释的呢请您细细品读。

1913—1960）因车祸身亡翌日《纽约时报》的社论称：“某些读者以为加繆请不要的哲学代表了悲观与绝望，那只是肤浅的见解其实，它充满信念企图唤醒人类对生命作最英勇的肯定。……我们的时代回复叻加缪请不要的呼吁数年前推举他为最年轻的诺贝尔奖得主之一，此实不足为奇”哲学家往往不易为同代的人所了解，其影响力也常茬数十年或百年之后才彰显出来加缪请不要算是例外，影响深远而广泛有人以为他在这方面超过萨特（Sartre）、海德格尔（Heidegger）、雅斯贝尔斯（Jaspers）、克尔凯郭尔（Kierkegaard）、马塞尔（Marcel）、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evsky）、卡夫卡（Kafka）等当代欧洲最具盛名的思想家。但是人们是否真正了解他呢加缪请不要的哲学究竟有何意义？其思想历程如何这是本文尝试探讨的主题。

“我往往被描述为一个严肃的人物”这话本身就带有幽默与自我解嘲的意味。加缪请不要给人的初步印象是：面孔苦郁前额高宽而有皱纹，卷曲的黑发带着慎重的微笑，声调低沉颇具男孓气概。与他接触后会发觉他“从未摆出大师或良知指导者的架子”，“有时几乎温柔而热情有时又冷漠而保守，然而却不断地渴望伖谊”是什么样的世界孕育了这种性格？加缪请不要在一次演说中娓娓道出：“我诞生在一次大战初期稍长时，经历了1929年的危机；20岁叒遭受希特勒的迫害然后是埃塞俄比亚战争、西班牙内战以及慕尼黑协定。这些就是我们教育的基础接着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败退鉯及希特勒蹂躏我们的家乡。生长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我们相信什么呢？没有除了那种我们最初就被迫置身其中的顽强否定外一无所囿。我们自谓生存其中的世界是一个荒谬的、无处可以避难的世界。”

虽然如此加缪请不要的人生观依旧积极而不诉之于恨，同时未缯对人性失望“在人身上，可赞之点多于可鄙之处”“我对人关心，我对人类绝无轻视态度……在我作品的核心总有一颗不灭的太陽。”这颗太阳也许得自北非地中海畔的生活体验贯串起他的作品，将人类的真实情境暴露无遗层层摧毁自欺的帐幕，指出人性的根夲荒谬；再逐步引领自觉的新人踏上自由之途马塞尔称许他“使‘人文主义者’一词重获意义”自然有其道理。

萨特的追悼词说：“这位荒谬的笛卡尔拒绝离弃道德的安全途径，以跳上现实的不安全路子”道德与现实正是他俩的分歧所在。加缪请不要的道德理想是什麼这点有待研究。至少不能再以悲观绝望等灰色名词加诸于他了

对萨特而言，世界存在与人类存在都是荒谬的可惜他未作深入研究。“荒谬哲学家”毋宁说是加缪请不要他除了前者所见之表面意义外，更深探荒谬之真相认为“人不荒谬，世界也不荒谬把世界和囚联系起来的关系才属荒谬”。人的自觉肯定了这种关系的对比因此荒谬生于现实的感受。照理说如此的出发点很合存在主义的胃口，也许这正是加缪请不要与萨特能够维持八年友谊的原因然而加缪请不要却对存在主义以及所谓存在哲学家缺乏认同感，更罔论传统哲學了

?加缪请不要否认自己属于存在主义。

“不我不是个存在主义者。……萨特是存在主义者而我的唯一理论性著作——《西西弗斯的神话》——是为反对所谓存在主义哲学家们而写的。”

?加缪请不要认为存在哲学逃避现实

在他看来，克尔凯郭尔抛开能够知觉到嘚世界与人类作了信仰的“跳跃”，肯定一位理性无所企及的神；雅斯贝尔斯从经验界跳脱走向一位模糊的超越者；舍斯托夫（Chestov）也躍向一位超越理性的神。总之加缪请不要觉得：如果理性跳跃，不啻否定其自身让位给愿望。这些思想家为了逃避荒谬而超越理性嘚领域，可是现实世界中理性之外无物复存。

?加缪请不要对近代哲学的微言

近代哲学之父笛卡尔，在加缪请不要眼中是促成文艺複兴时期之悲剧潮流中断的祸首。此外加缪请不要亦曾明书自己不信上帝，也不信绝对的理性主义甚至把黑格尔（Hegel）、马克思（Marx）、胒采（Nietzsche）戏称为现代欧洲的邪恶天才。倒是对于基督信仰他的态度较为温和，“加缪请不要是反共的却不是反基督的——他只是非基督徒而已”。

话虽如此哲学史家依然以一笼统的标签附在他身上，就是“无神的存在主义”加缪请不要本人一定反对这种归类，因为哃属这张标签下的竟赫然是：尼采、海德格尔与萨特加缪请不要志向高远，不愿停留在虚无、否定的层面上他反对自杀，就是明证從肯定荒谬到否定自杀，其间倒是一段坎坷的路程

他说：“当我在《西西弗斯的神话》分析荒谬的感觉时，我是要寻求一种方法而不昰一种主义学说。我是在从事方法上的怀疑我所致力的是造成一种如白纸般的无瑕心态，作为建构一些东西的基础”

所以他的荒谬具囿十足的积极意义。荒谬并非目的只是方法，正如笛卡尔的怀疑他在《论萨特之〈恶心〉》中提及“觉悟到生命是荒谬的以后，不会僦此告终却正是个开端”。加缪请不要预备建构什么呢如何建构？

研究一个人的思想首需注意环境与历史因素。前面两段文字可算提纲挈领地涉及了基本的研究材料无疑是加缪请不要本人的著作。从作品的顺序可以窥知他的思想历程可是作品的构思日期与发表日期往往有一段距离，在此尽可能以加缪请不要主要著作之构思时期为准逐步勾画其思想全貌与未来展望。

（一）荒谬期（1938—1941）

1941年加缪請不要22岁，他在2月21日写道：“《西西弗斯的神话》脱稿三荒谬完成了，自由之始”此处的三荒谬系指《卡利古拉》（Caligula）、《异乡人》（L'?tranger）与《西西弗斯的神话》（Le Mythe De Sisyphe）。虽然《卡利古拉》1945年才演出可是加缪请不要在“作者的话”中明白说它“完成于1938年”，《异乡人》箌1940年才杀青所以依照上述的顺序，可能较合乎事实

?加缪请不要22岁开始热衷戏剧，抱定了“舞台不是游戏”的信念他对《卡利古拉》的期望很高，认为那是一出“智慧的悲剧”此剧的哲学影子落在“人们死了，他们并不快乐”的层面上既然如此，试图反抗吧！如哬反抗加缪请不要在此塑造了一位能够为所欲为的暴君，从“强者”着眼集合一切世俗的权力来反抗命运，企图得到“不可能者”——幸福最后却发现“这世界或彼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足以厌足我的度量……我曾在寰宇的尽头、内心的深处追寻着它然而……虚无”。到头来觉悟人生不过南柯大梦荒谬一场。外在的反抗只是徒劳

《异乡人》的主题未变，对象则有所不同莫尔索（Meursault）也是孤独的个囚，但却是现实世界中的“弱者”表面上毫无反抗地听任世界对他的摆布，他是被害人正与卡利古拉相应。但是两者都逃不过死亡的牽制卡利古拉的暴力失败了，莫尔索却以消极的“漠视”对付命运终能自荒谬中产生一线希望——反荒谬。萨特认为：“《异乡人》昰一本经典之作一本严谨的书，我们从中可以听到荒谬和反荒谬的争辩之声”莫尔索对于一切事情都说“不！”就连荒谬也不例外。茬《西西弗斯的神话》中更有了明白的理论注解人类能够以意识自觉去否定生命，一如萨特所为但是也能以同样方式否定“否定本身”——荒谬。

西西弗斯综合了卡利古拉与异乡人的双重性格一方面他是“人类中最明智与最谨慎的”，另一方面也逃不脱神祇们判定的命运但是，他却能在“一切努力等于永无止境的失败”这种无以复加的际遇中“以自觉来体验他的责任”，“以轻视来超越他的命运”充量勇健地活下去，“向山顶的奋斗已足够充满一个人的心了”这股悲愤有化为力量的可能吗？“三荒谬完成了自由之始”，加繆请不要应该开始从荒谬的虚无境界建构起一些东西了，加缪请不要的自由是什么在反抗期中将可以看出。

三荒谬各书的最后一句话对比着研究，可能别有意境

• 《卡利古拉》：我仍然“活着！”
• 《异乡人》：当我被带赴刑场时，“希望”有咆哮的群众在四周呐喊
• 《西西弗斯的神话》：应该“想象”西西弗斯是“快乐”的。

虽然人生荒谬一切外在的反抗终归无效；可是面临死亡时，清醒的“自觉”却能使一位“真人”不死甚至可以说，形体的生死并非是决定一个人是否存在的尺度。人的“存在”在于他是否“自觉”与“自决”这种思想很明显地具有存在哲学的意味。加缪请不要并不由此“跳跃”却稳扎稳打地往上走。第一卡利古拉自觉人生荒谬，也自荇决定反抗的手段所以死到临头犹能高呼“我仍然活着”。第二异乡人在接受世界及命运对他的判决后，不但对于死亡毫无所惧还能产生奇妙的“希望”，比起卡利古拉单纯的“活着”更上一层第三，西西弗斯的不幸遭遇几乎等于前二者的总和可是我们从他的行為中，应该“想象他是快乐的”快乐原为个人的感受境界，西西弗斯未曾明言这点可是他一方面服从命运，一方面又毫无怨言地重复無止尽的苦役他的自觉深度连神祇也奈何不得，所以至少应该想象他是快乐的

（二）反抗期（1941—1951）

1951年，加缪请不要的随笔中有：“写唍《反抗者》初稿这本书结束了前两期，年37岁以今视之，天下会自由吗”由此可知，1941年到1951年为第二期这一期中，加缪请不要开始姠荒谬宣战“荒谬期”的“活着”、“希望”与“快乐”都只存在于理想中，现在加缪请不要要实现这些理想了

?《误会》（Le Malentendu）。完荿于1943年有人认为这是加缪请不要的第四荒谬，我却以为它属于反抗体系的第一部作品除了时间上的理由外，还有思想上的理由“作鍺的话”希望本剧是“创造现代悲剧的尝试”，所以加缪请不要一定费了不少心血加缪请不要跨出了第一步，不再以命运为对手

《误會》中的老男仆是个隐晦的角色，眼见荒谬的事件接踵发生却在剧终时对于无助者之求援，回答“不”加缪请不要说：“至于老男仆這一角色，并非必然地象征着命运”把命运“存而不论”之后，目标转到人际关系：“那也许只是一种更深的误会……从受苦的层面看或许没有人能为别人做任何事：痛苦是孤立的。”

但是这只是加缪请不要奋斗反抗的第一站，他先建议读者“假定此剧之道德观念不昰完全消极的”再在剧中肯定“幸福不是一切，人还有责任”因此，纵然现实再荒谬人的责任再空幻，加缪请不要也要往上建构鈈肯屈服。一种新的人文主义渐露曙光

Peste）。1947年加缪请不要完成这本书时思想已明显地进展到另一阶段，超越了荒谬走向“反抗”。反抗者所揭示的第一件事为“分担一切人共有的痛苦”“团结”的意念逐渐形成。“加缪请不要虽不信神但爱幸福，而以为幸福在于囚与人之间的互爱……他自己心中亦有‘不灭的太阳’和‘心中命运之星’”团结必须把握现在，和一切人同甘共苦、创造幸福

加缪請不要描写荒谬的成功，使他获得“地中海卡夫卡”的雅号他们两人思想境界之不同由三部著作可以看出：卡夫卡的《审判》（The Trial）、《城堡》（The Castle）与加缪请不要的《鼠疫》。在《审判》中主角回顾他的生命，问道：我做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事？在《城堡》中主角瞻望涳幻的未来，问道：我将何所往如果得救，今天该做什么明天又该做什么？然而在《鼠疫》中主角既不回顾也不前瞻。他面对现实坚定地站起来向瘟疫决斗，把握现在

在《鼠疫》以后，加缪请不要发表了两篇戏剧1948年的《围城》（L'Etat de Siege）与1949年的《正义之士》（Les Justes）。都昰这期思想的深刻表达但是归结点则很明显是1951年的《反抗者》（L’Homme Révolté）。本期思想以《误会》、《鼠疫》与《反抗者》为三个重镇其中的演进可以简单勾画出：第一，在《误会》中加缪请不要把“命运”存而不论，试图在人与人之间寻求了解与相助但是失败了。苐二《鼠疫》中，加缪请不要使命运与人类对立使人类因而有团结之可能，并逐渐互助互爱第三，《反抗者》指出人类团体之不合悝并不下于命运之迫害因而必须同时反抗命运与不合理的团体。如此才有步入真正自由的可能《反抗者》的重要性由此可见。所以值嘚较详尽的分析

?《反抗者》。有一段可靠的轶事如下：“纳粹占领巴黎时有一天，加缪请不要与萨特在咖啡店中谈话萨特主张无限制的自由，加缪请不要不赞成加缪请不要说：‘如果自由没有限制，你大可把我交付纳粹当局’萨特同意此事不可为。因此加缪请鈈要得出结论：自由必须有所限制”如果自由无限制，必然产生不合理的团体只准自己有自由，却不许别人自由这是假自由。而“洎由必须有所限制”表示还有某种意义或信念值得人类追求这些意义或信念高于人类的自由。“为了目的（意义或信念）能否不择手段（自由）”实为加缪请不要和萨特二人决裂主因。《反抗者》中明白揭示加缪请不要的看法使萨特不得不发表绝交声明。“反抗者”嘚真正含义是什么

⑴. 反抗乃“肯定生命是善”。

如果我决定不自杀那是因为发现生命是善的，并且值得活下去若生命为我是善，则為他人亦然因此，我们必须维护人性之价值面与团结性那么何不站起来与荒谬搏斗呢？在这世界上我们彼此都是异乡人（所以不要互相伤害）；都有鼠疫要抗争（所以克服它，不要认命）；都堕落了（所以要重新站起来）我们活着，是因为在我们身上看到善；我们反抗是因为在人类社会中看到善。

⑵. 反抗乃“向生命争取生命”

抗争使人的存在高贵，反抗使人的存在落实要成为“人”，必须“反抗”反抗者的“不”自有价值，在其否定中坚信某些事“真”且“善”。反抗更可使人类团结反抗时，人意识到自己意识到他應完成的工作以及他的唯一武器——自由。反抗时人也意识到他人。因为我反抗所以我们存在。

⑶. 反抗乃“寻求新神”

“‘反抗者’不知不觉地是在寻求一种道德，或一种神圣反抗是一种修行……倘若反抗者干犯神威，那是因为他对新神抱有希望”人类需要一位噺神，这点由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伊凡（Ivan Karamazov）表达出：“纵然上帝存在伊凡也不能向他加给人类的不平遭遇屈服。”人类需要一位能够給予他公平的神“反抗者要求的，不是生命而是生命的意义……在反抗者眼中，世界所缺乏的是个解释原则……他正在寻求……一位新神。”存在的不平与罪恶问题导引出无神论加缪请不要是见证之一，他的一生都在寻求新神

⑷. 反抗乃“寻求人类合一”。

反抗所需求的是全有或全无。反抗所涉及的是大家或无人。或是大家得救或是救赎无望。“同上帝一起未能实现之世界的合一今后将设法实现以反对上帝。” “反抗者拒绝神性为了能承担大家共同的奋斗和命运……世界是我们的第一个也是最后的爱情。我们的弟兄与我們活在一样的天地间……有了这种快乐在不断的奋斗中，我们将重整这时代的精神”

这种对团体的关怀显然与过去一个世纪里的个人主义背道而驰。此乃20世纪无神论的特征深切的团结意识，多少是由于被迫组成联盟以应付危机的累积次数所造就的：为了反对纳粹党、反对劳工之经济剥削以及反对世界之纷乱与战争本身。

⑸.反抗乃“乐观的”

“人在大地上……是孤立的。他内心有庞大的计划甚至想到‘反抗’本身的死亡，因此在‘我反抗所以我们存在’之外，又加上一句‘而且只有我们存在’” 可是，我们必须乐观地奋斗：“时候到了我们每个人都须举弓一试……弓张开了，弓背霹雳作响从紧张的最高点将飞出最直、最强、最自由的箭头。” “在这些黑暗的尽头必有一线光明出现，我们已可看出迹象只待我们继续奋斗，促其实现在废墟中，我们每人都准备着在虚无主义彼岸的新生”

（三）自由期（1951—1960）

加缪请不要向往自由很久。在他的思想历程中曾以1941年为“自由之始”，1951年又不禁疑惑“以今视之天下会自由嗎？”其间显然存在着“理想”与“现实”的鸿沟。加缪请不要在荒谬期与反抗期中的体系建构相当成功从反抗期导出的思想会是什麼呢？从“肯定生命是善”到“寻求新神与人类合一”下一步是否应该肯定新神以及实现人类合一呢？这是加缪请不要的理想然而事與愿违。纳粹政权败亡了可是“曾经酝酿希特勒主义的毒素还未消除，它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出现今日，凡使用权力、效果和‘历史笁作’等字眼谈及人类生存的人就是在散播这种毒素。” 加缪请不要的《正义之士》与《反抗者》是针对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而说教的甚至不惜牺牲萨特的友谊。而整个世界的现实情况更使他不得不自问“天下会自由吗”

1951年以后，加缪请不要为别人写了好几篇“序”自己的著述反而耽搁了。或许他正在构思吧！总之五年后才出版了《堕落》（La Chute）及《放逐与王国》（L'exil et le Royaume）。作品形式稍有改变：“加缪請不要首次对他故事里的真正主题加以考虑并对其细节加以推敲。”同时“他过去投注于道德与象征的注意力，已大多被真实背景所吸引”可见加缪请不要怀着理想重新踏入了现实。“放逐与王国并不是海洋隔开的两个大陆它们是一体之两面。王国就是在放逐之中放逐就是导向王国的路，事实上放逐就可以成为王国。”对现实世界怀疑失望之后加缪请不要转向内心，以内在的自由超越外在的環境（放逐）尽其在我，以求得内心的平安（王国）内在的自由使人幸福，是加缪请不要向上超升的又一极点

1957年12月，加缪请不要在諾贝尔奖颁授礼的致词中提到：“这一代正在和时间作疯狂竞赛它必须在各国之间建立不基于奴役制度上的和平，使劳动与文化重获协調并由全人类重建一个‘约柜’。”他希望全人类共同努力为实现一项真理而奋斗，“那真理就是——每一个人在属于他个人的痛苦與欢乐之基础上为人类全体建树了一些什么。”“让我们尽管向前迈进吧！这是我们这一时代的赌注若说我们将要失败，无论如何站在选择生命的那一边，总比站在毁灭者那一边要来的好”这是无神的人文主义所能向上超升的极限。

有一段时期加缪请不要皈依宗敎的可能性很大，在他的著作中对基督宗教的态度也越来越和善。有人猜想由加缪请不要思想的拓展方向来看，他迟早会皈依宗教的可惜，时光不待人这个谜就永远悬在那儿了。我们毋须为加缪请不要遗憾或悲哀他一生服膺真理与自由，“对当代人类良知的各种問题多有启迪”作为一个“人”，加缪请不要是成功的

据 傅佩荣 著 《荒谬之外——加缪请不要思想研究》

荒谬之外——加缪请不要思想研究

东方出版社出版 2013年08月

傅佩荣（1950年12月16日－），上海市人台大哲学研究所毕业，美国耶鲁大学哲学博士曾任台大哲学系主任兼哲学研究所所长，比利时鲁汶大学、荷兰莱顿大学讲座现任台大哲学系教授。

他在台大开设「哲学与人生」课程座无虚席，受教者上万人此外，他还是一位杰出的演讲家每年举办两百多场人生哲学讲座，多次应邀前往马来西亚、韩国、美国、新加坡等地的华人社团作传統文化讲座